第266章 此路不通
“跟上我，切碎他們！”戰場右側，大唐瀚海都護婆潤舉起染血的長槊，放聲高呼。
趙雄和韓弘基兩人默默地護住他的兩側，為他解決掉從兩側殺過來的敵將。九百多名瀚海精銳呐喊著緊隨他們三人的腳步，衝向突厥狼騎，刀槍齊下。
六十多名突厥狼騎，被瀚海精銳們長矛挑下了戰馬。還有三倍於此的突厥狼騎，拉著馬頭避讓，不敢與婆潤等人爭鋒。完全占據主動的婆潤，卻不急著擴大戰果，果斷調整方向，然後帶領麾下的瀚海精銳們快速後撤。
“見好就收！”，是戰鬥之前胡子曰跟他和瓦斯特勤兩人反複強調過的戰術精髓。在敵軍整體上徹底陷入混亂之前，僅憑著他們二人各自身後的千把瀚海精銳，不可能一舉鎖定勝局。羯盤陀那廝雖然本事不怎麽樣，卻也並非一無是處，在遭到攻擊之後，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組織兵力反撲。
所以，小口快咬，咬了就跑，才是最佳選擇。隻要不被狼騎纏住，戰場兩側的大隊人馬，就能為他們提供各種及時且有力的支援。而火堆和可以隨時點燃的柴草車，則可以對戰馬施加無法抵抗的重壓，讓突厥狼騎的戰鬥力發揮不出正常水平的一半兒！
雖然身份貴為回紇可汗，雖然職位是瀚海唐軍的主帥，然而，婆潤卻絲毫不覺得接受胡子曰的指揮有什麽不妥當。
如果沒有師兄薑簡和胡子曰等人，他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經死在了烏紇之手了，根本不可能奪回可汗之位，並且繼承自家父親留下來的瀚海都護官職。
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師兄薑簡和胡子曰等人幫他搶回來的。他麾下的精銳，也是胡子曰帶人幫忙訓練出來的。而胡子曰的本領，在瀚海都護府這邊也是有目共睹。眼下師兄薑簡不在家，他想要擊敗敵軍，把最高指揮權交給胡子曰，是唯一也是最佳的選擇。
“嗚嗚嗚，嗚嗚嗚——”戰場上發生的事實，也正如胡子曰的預判。發現自家隊伍的兩翼遭到攻擊之後，羯盤陀在其自身安全隨時可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仍舊果斷命令沙律和昭南兩位伯克，各自抽調五百狼騎，去迎戰唐軍。
比起跟在隊伍外圍的倉皇撤退的狼騎，沙律和昭南兩人所帶的兵馬，戰鬥力明顯高出了一大截，組織性和士氣，也高出了數倍。然而，婆潤卻根本不肯與對方廝殺，搶在雙方發生接觸之前，就帶著麾下的瀚海精銳縮回了一排火堆之後。
臨近的瀚海唐軍弓箭手，立刻將箭雨潑向緊追不舍的伯克沙律。戰場右側的另外三千多瀚海唐軍，雖然不是像追隨婆潤上前廝殺的弟兄們那般訓練有素，人數上卻在局部占據絕對優勢。並且裝備和婆潤身邊那些弟兄一模一樣，士氣也不差分毫。突厥伯克沙律根本弄不清兩種瀚海唐軍之間的差別，隻好放棄了對婆潤的追殺，繼續跟著其他突厥狼騎一道且戰且退。
他一去遠，婆潤立刻帶人向突厥狼騎隊伍的後半段展開了攻擊，仍舊是撕下一大口就撤，絕不貪功。戰場左側，特勤瓦斯所采取的戰術，與婆潤這邊一模一樣，殺得狼騎防不勝防。
“泥步設，快走，快走，後麵追上來的是真正的唐軍。”突厥伯克伊裏斯，終於擠到了羯盤陀身邊，啞著嗓子高聲催促，“把頭盔和披風都交給我，還有你的令箭，我留下代替你指揮弟兄們且戰且退！”
“你說什麽？”羯盤陀被弄了個滿頭霧水，瞪圓了眼睛追問。
搶指揮權的事情，昨天夜裏伊裏斯就做過一次。那次他的確指揮有誤，對此人的囂張行徑，忍也就忍了。而這次，伊裏斯主動請纓去斷後，卻被打得隻身逃回，居然還想要搶奪他的指揮權，也忒不把他這個泥步設當回事了一些！
“伊裏斯，不得無禮！”
“伊裏斯，危急關頭，你別胡鬧！”
……
其餘幾個將領和文職，也紛紛開口，對隻身逃回的伊裏斯大加斥責。
無論他們內心深處對羯盤陀服氣不服氣，畢竟後者是車鼻可汗親手指定的繼承人。伊裏斯昨夜對此人失禮一次，大夥沒來得及阻攔，也就算了。今天伊裏斯居然不顧形勢危急，又踩著鼻子上臉，大夥兒豈能再由著他胡鬧？
“泥步設不要誤會，我沒有針對您的意思。後麵追過來的，是大唐府兵，不是回紇人。我十八年前跟他們交過手，知道他們的本事。”好心被當了驢肝肺，伊裏斯又氣又急，紅著眼睛快速補充，“你趕緊走，我扮作你吸引唐軍。再不走，咱們今夜全都得死在這裏！”
“大唐府兵？”羯盤陀心中一驚，本能地選擇了拒絕相信，“你確定？他們怎麽可能大冬天趕過來？多少人，帶兵的將領打的什麽旗號？”
有關大唐朝廷已經準備派府兵精銳趕赴草原的消息，他父親車鼻可汗，早就從細作冒死送回來的書信中得知了大致情況。然而，車鼻可汗卻為了避免狼騎軍心動搖，故意隱瞞了這個消息。並且，堅信大唐府兵不會這麽快就趕到塞外，即便能趕到，數量也不會太多。
所以聽到伯克伊裏斯說大唐府兵在追殺自己，羯盤陀的第一反應是懷疑其可能性。第二反應則是，府兵的具體數量多寡，領軍將領是哪個？壓根沒想過一旦被這支府兵追上，會麵臨什麽後果。
“三千，或者還不到。”伯克伊裏斯真恨不得親手剝了羯盤陀的衣服，卻無法將這個想法付諸實施，隻能強壓下心中的焦躁高聲解釋，“我沒看清楚他們的認旗。快把頭盔、披風和令箭給我，你帶著親兵先走一步。”
“三千府兵，等他們追上來再說。”羯盤陀眉頭緊鎖，沉著臉搖頭。不小心中了瀚海唐軍的埋伏，铩羽而歸，已經夠窩囊了。如果他還丟下弟兄們獨自逃命，他哪還有麵目去見他的父親？更何況，三千大唐府兵，頂多是給婆潤這邊錦上添花，不可能讓瀚海唐軍脫胎換骨。
“十八年前，殺得頡利可汗的棄軍逃命的大唐府兵，也不到三千！”伊裏斯終於忍無可忍，伸手拉住了羯盤陀的戰馬韁繩，“把頭盔給我……”
一句話沒等喊完，前方忽然人聲鼎沸。緊跟著，混亂如潮水般，從狼騎隊伍的前部，一路傳到了羯盤陀的認旗之下。
“火，前麵起火了！”
“路斷了！”
“回紇人放火阻路！回紇人放火阻路！想把咱們全都燒死在這……”
羯盤陀和伊裏斯二人，同時停止了動作，舉頭（扭頭）向正前方眺望。隻見原本東一簇，西一簇的火堆，竟然蔓延成了火海，將自家隊伍的退路，給堵了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