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解密語言
江溫遠一行人抵達大理寺後,十四便領著兩人直奔休息的暖閣。
三人走進暖閣時,坐在地上的柳雲站起身來,朝江溫遠行了個禮:“殿下。”
柳雲的動作驚動了女人,她拽著衣袖的手抖了抖,下意識加大了力度,拽得柳雲一個趔趄。
他彎下身子安撫女人:“別怕,他們是來幫你的。”
女人聞言,遲緩地轉頭望向門口的人。
見他們都很和善,猶豫半天,才慢慢鬆開了衣袖,兩手放在大腿上,絞在一起。
沈瑤桉打量著女人,心下有了思量。
女人方才望向他們時,麵露驚恐,放開柳雲的衣袖後,她雙手絞在一起,流露出強烈的不安。
如此看來,女人之前應當經曆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導致她現在如驚弓之鳥,對所有人都抱著惶恐和不安。
但她看得出來,女人對柳雲有一種說不清的信任感。
沈瑤桉微微側頭,對江溫遠道:“殿下,讓我單獨同她說說話吧。”
江溫遠點頭,朝柳雲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過來。
柳雲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腳朝江溫遠走去。
女人見柳雲離開,抬起手想要拉住他,卻沒來得及,她眼裏的驚恐更甚,屁股扭動了一下,像是想要站起來。
沈瑤桉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快步走上前去,將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阻止了她想要逃跑的動作。
“別怕。”沈瑤桉柔聲道。
江溫遠三人走出暖閣,還將門關上了。
屋裏一時隻剩沈瑤桉和女人。
女人轉頭望了望屋門,緩緩地坐回軟榻上。
她沒像之前那般顫抖,肩膀一塌,比之前放鬆了許多。
沈瑤桉順著她的視線望了望屋門,又轉頭看女人。
三個男子走後,她似乎如釋重負。
所以,讓她感到不安的,是男子嗎?
沈瑤桉又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見女人對她沒有抗拒,便坐到女人身旁,輕輕握住女人的手。
那雙手粗糙不堪,沈瑤桉垂眸,發現女人的雙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傷口,有些是舊傷痕,有些卻才剛剛結痂。
沈瑤桉的睫毛微顫,不忍地移開目光,柔聲問:“夫人,你從哪裏來?”
女人瑟縮了一下,動了動嘴唇,喃喃道:“清河鎮……回……回家……”
沈瑤桉細細觀察著女人的神情,見她雙目無神,呆呆地盯著腳下的地毯,似乎並沒有聽見自己的話,微微皺起眉頭。
沈瑤桉回想起第一眼見到女人時,她種種反常的舉動。
她原本以為,女人隻是在陌生的環境裏很不安,但如今看來,她可能精神不太正常,甚至無法與人溝通和交流。
女人更像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擔驚受怕。
沈瑤桉歎息一聲。
若想在女人這裏得到有用的線索,怕是要費些功夫了。
女人與正常人不同,她自然也不能用與普通人溝通的方式與她溝通。
她必須找到女人的語言體係,順著對方的邏輯才能得到準確信息。
沈瑤桉將視線往下移了移,發現女人脖子後麵的領口上繡了一個字。
但她的衣裳實在太髒,那字被汙泥遮蓋,沈瑤桉看了半天才勉強認出那個“眠”字。
她試探地喚了聲:“眠兒?”
女人驀地轉頭望向她,似乎聽懂了她的話。
沈瑤桉鬆了口氣,看來猜對了,女人叫眠兒。
眠兒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去不停地念叨什麽。
沈瑤桉湊近了些,仔細辨認著她說的話。
她斷斷續續地聽清了“榕樹鎮”、“大胡子”、“清河鎮”等詞。
若換作旁人,定然會把這些話當成眠兒的瘋言瘋語,可對沈瑤桉來說,這三個詞卻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眠兒已經神誌不清,但卻對這幾個詞念念不忘,這說明,這些詞一定代表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於是沈瑤桉順著她的話問:“清荷鎮是哪裏?你的家鄉嗎?”
眠兒在聽到“清河鎮”三個字時,麵露驚恐,雙手猛地抱住頭,嘴裏發出尖叫。
“不……不要抓我回去!”眠兒將自己縮成一團,渾身發抖。
沈瑤桉抿了抿嘴,看來這清河鎮對眠兒來說,是個很不好的地方。
她又試探地道:“大胡子?”
這回眠兒抖得更猛了,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她一麵將自己往角落裏縮,一麵重複地念叨著什麽。
沈瑤桉仔細地聽著,分辨出了她的話。
她不停地說著“不要……騙子,鎖鏈捆……捆著我,不要……去……清河鎮”
沈瑤桉臉色一沉。
一些事情似乎逐漸變得清晰。
為何眠兒會如此恐懼“大胡子”?為何不想回“清河鎮”?
她不停地說“騙子”,“鎖鏈”,這讓沈瑤桉聯想到了綁架和拐賣。
沈瑤桉最後說了一個詞:“榕樹鎮。”
眠兒突然將抱著頭的手放下來,爬到她的身邊,抓住她的手,喃喃道:“回家……送我回家……”
眠兒的眼中全是悲淒和懇求,淚水還在不停地往下掉。
她像是溺水的人,望見了唯一一個救命的浮木,用盡全力撲棱過去,死死抓住。
沈瑤桉安撫地握住她的手,溫聲道:“別怕,我會送你回家的。”
她耐心地哄了眠兒好一陣,後者大約是累了,逐漸睡了過去。
沈瑤桉從暖閣裏找了條薄毯蓋在眠兒身上,悄無聲息地出了暖閣。
她將門輕輕關上,一轉身,眼裏的柔情便盡數褪去,憤怒湧上心頭。
從方才的那段對話裏,她大概能推測出事情的前因經過。
這應該是個拐賣案。
眠兒原本應該是榕樹鎮的人,被“大胡子”以某種方式誘騙,然後被賣到了清河鎮。
而若是她猜的沒錯的話,在清河鎮裏,一定有一個買家。
那個買家待眠兒極差,而眠兒不願接受被拐賣的命運,一直在嚐試逃跑。
跑一次,就被抓回去一次,也許還被買家用鎖鏈拴著,囚/禁在某處。
她手上那些傷,應該是每次為了解開鎖鏈,逃跑出來弄的。
沈瑤桉深吸一口氣,忍不住罵道:“畜牲!”
江溫遠見沈瑤桉出來了,便想上去詢問情況,卻不想會聽到小姑娘罵人。
他垂眸,就見沈瑤桉臉色陰沉,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怒火仿佛要從她的眼中噴出來。
他上前,溫聲問:“沈姑娘,你還好嗎?”
沈瑤桉一抬頭就對上了江溫遠關切的目光。
她又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將怒火壓了下去,道:“我沒事。”
她抬腳往辦案的地方走去,渾身繃緊。
江溫遠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他望著小姑娘努力裝鎮定的模樣,眼裏閃過深思。
之前小姑娘被汙蔑成殺人犯的時候都不曾這般動怒,她方才到底聽到了什麽?
沈瑤桉確實快要氣死了。
一想到眠兒可能受到種種非人的對待,她便忍不住心裏的怒火。
從業十幾年,她最痛恨的,就是婦女拐賣。
那些原本該在陽光之下快樂地生活的女孩,就因為一部分人的利益熏心,就因為這種肮髒的產業鏈的存在,而永遠被困在黑暗裏,痛苦煎熬,不得脫身。
沈瑤桉走進辦案處,對著裏麵的官差道:“我需要筆墨紙硯。”
十四和十一望著她冷若冰霜的臉,齊齊抖了抖。
十四悄悄拉了拉十一的衣袖,弱弱道:“我怎麽覺得,沈姑娘像是來這兒討命的?”
他們一口氣還沒吐出來,江溫遠也走了進來。
後者淡淡道:“還不快去拿沈姑娘要的東西?”
“是!”十四一個激靈,麻溜地將筆墨紙硯拿來,為沈瑤桉擺好。
沈瑤桉在椅子上坐下,提筆寫字。
寫好後,她將紙抽出來,遞給江溫遠。
江溫遠接過來,就見那紙上寫著:
榕樹鎮:可能是女人的家鄉,也是她被拐走的地方。
大胡子:可能是拐賣女人的人,要重點在榕樹鎮找有這個特征的人。
清河鎮:應該是女人被賣掉的地方,也是她的來處。
沈瑤桉雖然在努力克製自己,但下筆時還是重了些,有些字上的墨水暈染開來,就像她此時的心情,一團黑墨,甚是糟糕。
江溫遠盯著那張紙看了許久,似乎有些明白為何沈瑤桉會如此憤怒了。
同為女子,遇到這種事,很難保持冷靜吧?
江溫遠輕歎一聲,將紙遞給在一旁伸長脖子想看個究竟的三人,上前一步,摸了摸沈瑤桉的頭。
沈瑤桉抬頭,不解地望著他。
江溫遠溫聲道:“別生氣,本王一定會將這些人全部捉拿歸案的。”
沈瑤桉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江溫遠這是在哄她。
她低下頭,輕聲道:“嗯。”
另外的三人拿著那張紙驚歎萬分。
他們在暖閣裏聽女人念叨了那麽久,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聽出來,沈姑娘這才進去一兩個時辰,就得到了這麽多線索!
柳雲望了一眼低著頭的小姑娘,眼裏多了幾分探究。
這個沈姑娘不簡單啊。
江溫遠見他們看得差不多了,就道:“十一,你領一隊人立即去榕樹鎮,十四,你領一隊人去清河鎮,先在鎮外蹲守,莫要打草驚蛇。”
“是!”兩人領命,立即出發了。
沈瑤桉起身,道:“我也要去!”
江溫遠將她按回椅子上,道:“你先吃些東西,休息一晚,本王再帶你去清河鎮。”
沈瑤桉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
現在已是暮色沉沉,她立即趕去,隻會打草驚蛇。
江溫遠的安排是合理的。
沈瑤桉沉默一會兒,道:“好。”
江溫遠給她端了一碗小餛飩來,盯著她吃完,才騎馬將她送回了候府。
江溫遠在候府門前將她放下馬,正要騎馬離開,就被沈瑤桉拉住了衣袖。
“殿下,你明天會來接我的,對吧?”
江溫遠溫聲道:“本王會來接你的,安心回去歇息,明日卯時本王在候府外等你。”
沈瑤桉這才放下心,轉身進了候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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