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尋人
直到沈瑤桉出聲, 江溫遠才注意到她。
小姑娘站在離屍體不遠的地方,周圍惡臭環繞,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冷靜地提出意見。
江溫遠輕咳一聲,道:“就按沈姑娘說的辦。”
“是!”十四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玉墜,先去找了蘭惜。
作為掌事, 她應當比其他人更清楚學子的情況。
蘭惜被官差請走之後,便回了自己的閣樓休息。
她坐在閣樓二樓窗邊的軟榻上, 側靠著軟墊,頭微微伸出窗子, 有清風拂過,吹亂了她的發絲。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手放在小桌上,無意識地蜷縮。
“咚咚咚——”樓下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蘭惜回過神,捋了捋耳旁的碎發,起身下樓。
她剛剛將大門打開,就望見了站在門外的官差。
她的注意力一瞬間就被官差手裏的東西吸引了。
他手上拿著一個玉墜, 是個憨態可掬的胖童子,胖童子側躺在一個大葫蘆上, 閉著眼睡得正香。
這是福祿壽裏的“福星”。
玉墜的材質不太好,麵上已有些斑駁,蘭惜一眼就認出了那玉墜。
十四望著她略微瞪大的雙眼, 便知道蘭惜認得這玉墜。
蘭惜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問:“這個玉墜可是……”
可是在屍體上發現的?
她想這麽問,卻囁嚅著, 不敢問出口。
十四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點頭道:“是, 你可知這玉墜的主人是誰?”
蘭惜的身子晃了晃去,露出悲傷的神情,她似乎緩了一會兒,才道:“這玉墜應當是秦湘芸的,我之前見她天天將這玉墜戴在脖子上,因此比較有印象。”
十四問:“這秦湘芸是何人?”
蘭惜瞥開目光,不忍心再看那玉墜一眼,隻是道:“湘芸是這裏的學子,彈琴的天賦極高,先生們都很看好她。”
“若死者真是你說的姑娘,那她消失這麽久,你們就一點都沒察覺?”十四皺眉。
蘭惜搖搖頭,道:“不是的,先生們都知道湘芸是個好孩子,平時不會落下一節課,所以當她十日前沒有來上課時,我們就發現了,可當先生們去她的宿舍找她時,卻發現桌上放著一封信,信上說她家中有急事,必須要立即回去一趟。
“湘芸一向老實,先生們對這封信深信不疑,便也沒有深究,就想著等湘芸回來了,再問問情況。”
“信上說她要回家,你們可有查證過?”十四問。
蘭惜還是搖頭:“湘芸不是京城人,當年她獨自一人昏倒在琴音閣門前,被閣主撿了回來,後來先生們發現了她在琴藝上的天賦,就將她留下來了,我們曾問過她的來處,可她並不願意提這件事,我們也就沒有勉強了。因為琴音閣一直有收留有天賦的流浪兒的傳統。”
十四卻很快品出不對來,按照蘭惜的說法,那這秦湘芸要麽與家人關係不好,要麽就沒有家人,那她突然回家一說就值得懷疑了。
十四問:“秦湘芸有走得比較近的同硯嗎?”
“沒有,”蘭惜道,“湘芸這姑娘性子內向,平日裏好像沒見她和誰關係好。”
“她可有舍友?”
“沒有,湘芸是一個人住。”
“好,本官知道了。”十四道,“那封信現在在何處?”
“在我這裏。”蘭惜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十四。
十四接過,朝她點點頭,道:“行,本官先回去複命,若你之後還想起什麽線索,可以來同本官說。”
十四才走出幾步,蘭惜又忽然叫住他,道:“官人,我突然想起,湘芸失蹤前和一名學子有過爭執。”
十四停住腳步,轉頭問她:“哪個人,現在在何處?”
“……”蘭惜咬了咬嘴唇,才道,“那人名喚鄭蘭,現在應當在宿舍裏,沿著這條路直走,到盡頭右轉,桃花盛開處便是宿舍,三個學子住一間,叫依蘭院。”
十四點頭,問:“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蘭惜垂在身側的手攥緊衣裳,眼神忽地變得堅定,道:“官人……請你一定要查清真相,還湘芸一個真相。”
“請放心,大理寺會讓每一個死者沉冤昭雪。”
直到十四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盡頭,蘭惜才垂下眼眸。
她的手在顫抖著,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
十四往蓮池走時,彭宇已經和另外幾位官差將屍體運走了。
所幸那巨人觀沒有爆炸,算是有驚無險。
江溫遠和沈瑤桉站在池水邊,梳理了他們現在掌握的線索。
江溫遠特地同小姑娘說了蘭惜的異樣,沈瑤桉聞言,低頭沉吟了一瞬,道:“這有兩種可能,要麽蘭惜是個心理素質極好的人,不怕這種場景;要麽她其實是害怕的,隻是沒有表露出來。”
可惜她沒有見到那位蘭掌事,不然的話,也許能看出端倪。
“沒事,我們應該還有機會見她。”江溫遠見小姑娘摸著下巴沉思許久,神情有些凝重,便道。
沈瑤桉點點頭,蘭惜作為報案人,自然是有機會再見的。
不過她現在想的不是這件事。
沈瑤桉盯著那蓮池裏開得豔麗的荷花,眸色微沉。
她總覺得,這蓮池有些古怪。
她想起候府水池裏那些素雅的花苞,再看看蓮池裏那些又大又豔的荷花,忽然知道了差異。
這個季節,荷花不該開得這般好吧?
她突然聯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東西,驀地沉了臉色。
她輕輕拉了拉身旁的人的衣袖,江溫遠垂眸望著她,感覺小姑娘的臉色好像比之前還差,便關心地問:“桉兒,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歇息一下?”
沈瑤桉搖搖頭,道:“殿下,你不覺得這池荷花有些奇怪嗎?”
江溫遠聞言,望了一眼蓮池,也看出不對來。
這池子裏不僅荷花豔麗,連荷葉都比尋常的大一圈。
“殿下,我們需要將這蓮池清理幹淨,還要把水放幹淨。”
小姑娘冷清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將蓮池的水放掉……
小姑娘是懷疑這蓮池下還有別的東西嗎?
江溫遠想到那蓮池裏的浮屍,忽地明白了沈瑤桉的話。
他麵色鐵青,立即轉身吩咐一旁值守的官差,道:“想辦法將這一池荷花荷葉清理完,再將水放了。”
官差領命,先去找琴音閣裏負責花草的匠人,詢問換水的途徑。
十四剛剛走進後院,就望見一隊官差急匆匆跑出去。
他將那玉墜連著下麵的白布一起收好,才對江溫遠行禮道:“殿下查到死者的身份了,死者是這裏的一名學子,據蘭掌事說,這姑娘性格內向,不好相與,沒什麽朋友,倒是同一個叫鄭蘭的同硯有過爭執,屬下已經打聽到她如今在宿舍的依蘭院呆著。
“那掌事還交給屬下一封信,說是秦湘芸失蹤後,他們是看到這封信才沒去尋她的。”
“……”十四又將方才從蘭惜那裏得到的信息一一同兩人說了。
江溫遠點頭,道:“那便先將信給本王,我們去見見這位鄭小姐吧。”
“是。”十四把信交給了江溫遠。
沈瑤桉自然沒有異議。
三人正要往宿舍走,忽地有一個丫鬟跑來,停在他們麵前,氣喘籲籲地道:“官人,我家閣主聽聞你們來了,想見你們一麵。”
江溫遠和沈瑤桉對視一眼,前者對十四道:“你先帶兩個人去鄭蘭的宿舍外守著,本官同沈姑娘去見見那位閣主。”
十四領命,喚了兩個官差跟他走。
江溫遠背起手,淡淡道:“帶路吧。”
那丫鬟顯然有些怕他,縮著頭說了句“好”,便邁著小碎步帶路。
兩人穿過小路,到了琴音閣的另一頭,停在了一個庭院前。
這庭院比其他的院落要更講究些,要先踏上一個白石拱橋,才能進院子。
院子裏有假山石桌,還有一片青翠茂盛的竹林。
一座三層小樓坐落於翠竹之間小樓上有一牌匾,上書“識音閣”。
這院落倒是格外雅致,沈瑤桉甚至能想象出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坐在閣樓之上撫琴的模樣。
琴音和著那竹林的輕響,別有一番意境。
他們走過拱橋,正要踏入院子,一團白影忽然跳過拱橋,跑進院子。
小丫鬟被嚇了一跳,慌忙退了幾步,險些摔倒,沈瑤桉及時扶了她一把,她才站穩。
待那白影停下來,小丫鬟才“啊”了一聲:“原來是雪兒。”
沈瑤桉抬頭望去,就見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坐在院落中央,正在眯著眼舔爪子。
它的眼睛是天藍色的,仿佛將藍天印刻在了眼眸裏。
雪兒順完毛,似乎才發現院外的不速之客。
“喵——”它發出一聲貓叫,傲嬌地站起身,邁著貓步走到小樓門口。
“吱呀——”小樓裏的人莫約是聽見了外麵的動靜,將門打開了。
雪兒熟練地扒著那人的裙角,三下兩下便跳進她的懷裏。
女子低頭愛惜地撫了撫它的毛,雪兒便舒服地翻了個身,嘴裏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女子笑了笑,抬起頭,才望見站著的三人。
小丫鬟見她跑出來了,連忙跑過去,嗔怪道:“閣主,你怎麽出來了?還穿得這麽少!”
女子溫柔地笑了笑,道:“我才出來了一小會兒,無妨的。”
江溫遠與沈瑤桉走到女子麵前,後者抱著貓對著他們俯了俯身,道:“民女見過兩位官人,很抱歉,民女身子不好,不能出這小樓,還勞煩官人們跑一趟。”
江溫遠虛扶了她一下,道:“無妨。”
她起身的一瞬間,沈瑤桉看清了她的模樣。
黛玉眉,丹鳳眼,臉色蒼白,嘴角卻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
“溫先生。”沈瑤桉下意識脫口而出。
她突然想起,幼時便是這位琴音閣閣主教她琴藝。
溫念琴有些驚訝地望向她,半晌後才認出了眼前的人,笑道:“好久不見,桉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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