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殘陽如血
“不過……”
梵若很明顯坐立難安，心裏還是放心不下藺溪橋。
“大師兄他去找師父，已經快有兩個時辰了，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小師妹你說，大師兄他有沒有可能是出了什麽事情啊？”
梵若平日裏就不是一個非常樂觀的人。
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總會再一次的把所有事情都朝著比較壞的那一方麵聯想。
師父本來就已經很反感這件事情了，能夠答應他們不跟小師妹追責，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現在……竟然還指望師傅能夠以德報怨，親自出手救治宇文流淵？
“小師妹，這回大師兄真的是冒著徹底得罪師傅的風險來幫你。如果九王爺這次能夠平平安安地活轉過來，你可一定得好好感謝大師兄……”
蘭芷清處於昏迷狀態中，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聽見梵若的喃喃自語聲。
她做了個噩夢。
夢裏，是前世的血海深仇。
曾經在記憶深處埋藏著的那些血腥畫麵，還有曾經溫馨的記憶，都像是走馬燈一般，在她的腦海中飛速劃過。
“你這個臭蟲，去死的！”
“蘭芷清，別以為你把責任推卸的一幹二淨，就可以把所有的錯都推到蘭淑兒身上了。你殺了我，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對我見死不救！”
“芷清，救救九哥……九哥他此生最愛的人就是你，你不能丟下他一個人……”
“宇文流淵！”
太多的人臉在麵前，他們變得越來越猙獰，越來越歇斯底裏。
蘭芷清滿頭的冷汗落下，雙手無力的抓著什麽，從夢中猛地驚醒。
“清兒，你怎麽了？”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線。
蘭芷清迷蒙的睜開雙眼，卻看到了一張冷峭的俊顏，那雙碧色的眼瞳裏帶著一絲輕不可察的關切，他的掌心柔和貼來，輕輕撫在她的手掌。
“做噩夢了？”
“夫君！”
蘭芷清在他愕然的視線中，毫無征兆的撲了上去，將他的脖頸緊緊攬住。
她仿佛很害怕，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絲幻影一般。
仿佛隻要她一鬆手，這個人就會消失，再也尋不到他的蹤影。
“這到底是……怎麽了？”男人皺著眉，雖然神色茫然而又遲疑，但還是伸出大掌，試探性的輕輕拍著她的背脊。
“沒事。”
蘭芷清破涕為笑，她有些慌亂而又狼狽的拿袖子抹去了眼淚和鼻涕，凝神笑看著宇文流淵，逐漸看得癡了。
“夫君，你回來了，真好。”
“嗯？”宇文流淵一臉無奈，“你在說什麽，本王一直都在這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是！是是是，你沒有離開過！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蘭芷清抱著他，笑眼含淚，“是我說錯了，是我說錯了。”
不過……
蘭芷清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
“這裏，是哪裏？”
周圍都是荒蕪的地麵，隻有天空中帶血的紫色殘陽。
風聲呼嘯，空氣裏都是滿滿的血腥氣。
而在他們的正前方，有一條血色的長河，河中奔騰不息，河水渾濁，宛若翻滾著雷聲。
河上，有一道灰色橋梁，仿佛是用堆積了很久的石塊搭建而成的，看起來很粗糙，在河麵上搖搖欲墜。
蘭芷清緊張的盯著那座橋：
“它是……一直都在那裏的嗎？”
“不是。”
聞言，宇文流淵的麵色逐漸凝重下來。
他沉聲道：
“那座橋，應該是來接本王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兩眼虛無的朝著橋麵所在的方向，意識空空的邁步。
蘭芷清急了，她仿佛明白了什麽，朝著宇文流淵的背影疾聲呼喚道：
“夫君，你要去哪兒？你要丟下我了嗎？”
“不可以！你哪兒也不能去！求你了……留在我身邊好不好，求你了……不要去橋的那邊，好不好……”
蘭芷清好不容易刹住的眼淚，轉瞬間又如同決堤一般。
可是她的呼喚聲，卻喚不回來亡人的心。
宇文流淵緩緩回眸，可是他的身影，卻已經出現在了那座石橋之上。
他安靜的看著她，那雙碧色的鳳眸裏空洞而又無神，蘭芷清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清兒。”
他站在橋麵上，看著她無助落淚，隨後就那麽朝著她，緩緩伸出了一隻手。
“跟我一起離開，好嗎？”
誒？
你說什麽？
蘭芷清還以為是聽錯了。
她認真的看著宇文流淵，可隻等來了對方的重複。
“清兒，來吧，跟我一起踏過這座橋，和我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
宇文流淵的眼神懇切：
“本王不想一個人離開，清兒，你陪著本王，好不好？”
橋上，男人的身影孤獨。
這漫天的紫色長霞和翻滾的猩紅河水中，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裏。
蘭芷清其實已經明白了那座橋到底是什麽，也明白了他們腳下所踩著的這塊土地，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地獄吧。
走過了奈何橋，會怎麽樣？
恐怕會同話本子裏麵寫的那樣，會忘懷所有，會再也記不得這一世發生的事情，重新開始一世新的生活吧？
蘭芷清終於回想起來。
其實……也沒什麽好怕的。
她已經死過一次。
上一次離開之後，她重來了一世，與宇文流淵能夠再一次相遇，並且迎來了這一世的夫妻緣分。
那是不是說明，她這次如果跟著一起離開了，是不是就能夠再一次重新來一遍，再一次跟宇文流淵相遇。而這一回，她已經知道了他遇險的整個過程，就能夠保住他的性命了？
蘭芷清的心，動搖了。
她恍惚著伸出手，竟然沒有一絲害怕，微笑著想要朝橋上的男人走去。
“好……我跟你一起離開，你把我也帶走吧，夫君。”
如果能夠再一次開啟與他的新一段人生，蘭芷清可以放棄這一世的所有東西。
因為隻要沒有了他在，她就不算活著，隻要沒能挽救他的性命，她這一輩子，就開啟的毫無意義。
不如，重新來過。
“清兒……可是本王，無權剝奪你的性命。”
然而，就在蘭芷清的腳即將踏上石橋的那一刻，宇文流淵卻淒然一笑。
他的身形閃現到了橋的另一端，隻一揮手，那座灰色的石橋就倏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