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1965年8月4日 11時28分 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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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的夏天悶熱異常,但熱帶植物卻昂然生長,展現出極其旺盛的生命力,高高低低,形形色色,濃綠淺黃的占了街道間一片又一片的空地,讓整個城市顯得鬱鬱蔥蔥,生機勃勃。

小販們便在這些綠地間蓋了星星點點的露天涼亭,販賣當地時興的飲料和肉幹。不過這幾天,他們的心情就跟不遠處的青色海麵一樣起伏不定。馬來亞聯邦已經鐵了心,要把不聽話的新加坡趕出這個大家庭。新加坡是個彈丸之地,一無資源,二無產業,就像一個沒有自立能力的叛逆少年,突然跟父母斷了關係,生計都成問題了,前途更是渺茫。一時間,舉城上下,人心惶惶。

把幾枚零錢賞給一個路過的乞丐後,“海狐”的心情變得更焦燥不安,倒不是為了新加坡的未來或自己的生計擔心,而是為了等一個人。他這一輩子等過無數人,上司,下屬,男人,女人,死敵,朋友,接頭的線人,“製裁”的目標……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裏沒底過。按理說,搞他們這一行的,哪怕額頭上頂槍口,脖子上架刀,也不會眨一下眼皮。可不知為何,今天心裏就是有點兒發怵。

也許是昨晚任務的失敗,打擊了他一向膨脹的自信心。其實,當“桑同誌”把葉恒艮一家引進客廳時,他一直躲在隔間,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一切。這是他一手策劃的好戲,“桑同誌”隻是他的影子,一個執行者而已。他不喜歡拋頭露麵,認為這是很愚蠢的。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凡事都要留一手,藏一點,萬一失了手,也有回本的機會。昨晚之事又一次證明了他的理論的正確性。

對方隻有兩三個人,但是,他沒有想到,他的這些“精兵強將”在這幾個人麵前,如此不堪一擊,眼睛一眨,就統統變成了爛蒜泥,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眼睜睜看著到手的肥鵝被人奪走,簡直是丟人現眼。在這夥突擊者發現這個隔間之前,他不動聲色地溜了,正如他剛才不動聲色地窺視。

差距太大了!他不得不承認,二號計劃徹底失敗,但是,還有三號計劃。三號計劃的執行者就不是他們了,他們輪不上。他要等的這個接頭人,才是三號計劃的主人,這人如此神秘,他隻在傳說中聽過,有人說,他們也許根本不是人,是鬼,是幽靈。

他的任務,是把上鋒的一封密信交給那人。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幽靈”還沒來,他等得有點兒不耐煩了,他最討厭別人失信。

也許,所有的傳聞都是誇大其辭,他們根本就是一夥膽小鬼,不敢接這單“生意”。他在心裏罵道。

但他也聽說,他們接的“生意”從來沒有失手過,近三個世紀的許多重大曆史疑案背後,隻要深究下去,或多或少,都能發現這個古老組織的“鬼影”。他們是有能力操控死亡和曆史的人,要誰死,誰就得死,這太可怕了。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為剛才心裏的責罵感到後怕,仿佛有人會讀心術,探知他的所思所想。

這個地方選得特別靜,是靠近海邊的一個小亭子,好像十年都沒人來過。也許因為太安靜了,才會讓他產生這種心怵的感覺。

“先生,您還要不要飲料?”女小販走過來問,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果汁早已喝得底朝天了。

“好的,請再來一杯。”他擠出一絲笑容。

就在這時,透過幾棵榕樹的間隙,他看到青藍色的海麵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龐然大物,以一種雍容的姿態緩緩移動。他的目光不自覺得被它吸引過去了,這種視覺的震撼讓他暫時忘掉了焦躁。

它太偉大了!簡直是一座飄浮的白色城堡,一座海上的豪華宮殿。“克裏特皇後號”,西太平洋的明珠,終於進港了。它將在新加坡港呆上一天,明日又將遊弋在藍色海洋之上。

按照最高密令,他也會登上這艘巨輪,任務隻有一個,秘密監視三號計劃,靜觀其變。

“先生,先生?”女小販拿了杯新的果汁遞給他,把他從驚歎中拉了回來。

“有一個人剛剛給我打了個電話,讓轉告你,不必等了。”女小販說。

“海狐”心中一凜:“為什麽?”

“他說你看看口袋裏的東西就明白了。”

上衣口袋裏隻有那封密信,密信裏有一張支票和三號計劃的任務說明,他貼身帶的。“海狐”從口袋裏摸出東西,刹那間,像撞見了鬼,臉色變得煞白,額上爆出汗珠子來。

怎麽會?不可能!太不可思議了!

這封密信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張紙條,上麵寫道:“定金已收,幽靈必出。”

他像被人打了個響亮的巴掌,半晌說不出話。

一定是他!是那個乞丐!“海狐”不愧是“海狐”,震驚過後,大腦的理性機器很快發動起來了:這個偏僻的鬼地方,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乞丐怎麽看得上眼?這麽簡單的道理,剛才為什麽沒想到?他甚至連那個乞丐長什麽樣子都記不起來了。

一天之內,兩次被辱。他不禁又羞又惱,把那張紙條撕得粉碎。奶奶的,虧老子還是吃這碗飯的,如果被同僚知道,以後還怎麽混?真是丟臉丟到家了。轉念又想:要是剛才那個鬼乞丐放進來的不是紙條,而是微型炸彈……

這樣一想,不由驚出一頭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