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第二十八回 剪紙枷救人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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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蘆席替夫報仇

話說周敦秉正在他老母病在危急的時候,忽然走回家來,家裏人驚喜自不待言,他老母的病原是因兒子急成的,危急的時候,忽見兒子回來,心裏一歡喜,精神不覺陡長起來,病魔也就嚇退了好遠。周敦秉到床前安慰了他母親幾句,便從懷中摸出些藥來,給他母親吃了,極容易地就將他母親的病治好。他母親自從服下那藥,精神上複增加了愉快,不但病患若失,反較不病的時候強健了許多。周敦秉自此便在家奉養老母,全不與聞外事,他也不曾向人說過,在外幾年的情形。

他有一個姑母,住在湘潭鄉下,這時他特地跑到鄉裏,去看他的姑母。一進他姑母的門,便聽得裏麵哭聲震地,十分淒慘,不覺吃了一驚,以為他姑母死了,連忙走進去。隻見廳堂上圍著一大堆的人,哭的哭、叫的叫,忙亂作一團,他姑母也在人叢之內,哭得更厲害。原來是周敦秉的表兄弟,失腳跌在塘裏,被水淹死了。等到他姑母家知道,糾人從水中撈起來,已是斷了氣。這時正在盡盡人事,用鐵鍋覆在廳堂上,鍋底頂住死者的肚皮,想將肚裏的水擠出來。施救了好一會兒無效,他姑母痛子心切,自是哭得厲害,而沾親帶故的人,看了這慘死情形,也都免不了同聲一哭。周敦秉看了喊道:“不用哭,水淹死了沒要緊,我能立刻將表弟救活。”

他姑母見是自己侄兒來了,雖不知道周敦秉真有起死回生的本領,然聽了能將表弟救活的話,自是歡喜,當下便停了哭聲,問周敦秉應該怎生救法。周敦秉道:“隻要淹死的人屍體不曾朽壞,我都有方法能救治得活,何況表弟才從水裏撈出來?容易,容易!快拿一張白紙、一把剪刀來。”他姑母家裏人即依話拿了給他。他接在手中剪成一片紙枷,又剪了一副鐐銬,用食指在紙枷、紙鐐銬上都畫了一道符,教他姑母家的人,引他到那落水的塘裏去。他一到那塘墈邊,即將紙枷、紙鐐銬往水中一拋,口裏念念有詞。說也奇怪,紙枷、紙鐐銬落在水裏,並不浮起,見水竟沉下去了。

周敦秉在塘墈上念了一會兒咒語,忽回頭笑向同去的人道:“你們見過落水鬼沒有?”同去的人搖頭道:“隻聽人說過有落水鬼,卻不曾見過。”周敦秉道:“你們想見識見識麽?”同去的人笑道:“青天白日,怎麽能見得著落水鬼呢?”周敦秉隨用手向對麵柳樹下一指說:“怎麽見不著?那披枷戴鎖的黑東西,不就是落水鬼嗎?”

好幾個人跟著他手指的地方一看,都分明看見一隻渾身漆黑的東西,仿佛三四歲小孩一般大,頭頂上四五寸長的黑毛,亂叢叢地蓬鬆著,兩隻圓小有光的眼睛,滴溜溜地看人。頸上披著一麵枷,腳鐐手銬,都不像是紙剪的,蹲在柳樹底下,露出很懊喪很惶恐的樣子。同去的人看了,都覺得很詫異,隻回頭問周敦秉一兩句話,再看那東西就不見了。這裏才將落水鬼鎖上岸,那邊經多方救治不活的表兄弟,已悠悠地回過氣來了,自行吐出肚中的水,即如未落水一般。

周敦秉自從這回顯手段,救活了自己表弟,這消息不須多日,即傳遍了湘潭一縣。這一縣中,凡是落水淹死了的人,幾十裏幾百裏來求他去救的,弄得他忙得不可開交。湖南人的性格,本來是十分迷信神怪,平生不曾見過鬼怪模樣的,尚且異口同聲說鬼怪是有的;於今周敦秉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將鬼枷鎖給一班人看,這迷信的程度,增加得還了得嗎?因此不僅落水淹死了的人家,請他去懲治落水鬼,就是患了稍為奇異些兒的病症,沒能耐的醫生診治不好的,也以為是鬼怪纏了,哀求苦告地請周敦秉去,降鬼捉怪。周敦秉少年好事,也不覺得厭煩,終日奔波與鬼怪作對。

這夜周敦秉替人治病回家,才合上眼睡著,就夢見他師傅走來向他說道:“我傳授你的道術,是為你自己修持,作防身之用的,不是給你拿了在外麵招搖的。你可知道你歸家後種種行為,已上幹天怒麽?你從今後,若不痛自改悔,閉門修煉,再拿著我傳的道術隨處逞能,等到大禍臨頭,隻怕追悔也來不及了呢!”周敦秉醒來,心中很有些畏懼,從此不敢再替人治鬼了。

他年少風流,雖是修道之士,仍免不了涉足花柳場中,也有人說他是做采補功夫的,湘潭有名的娼妓,他十九要好。有個名叫花如玉的姑娘,和他更是親密。這日花如玉忽對周敦秉笑道:“湘潭無人不知道你會捉鬼,你並且時常捉了鬼給人看。你在我這裏來往了這麽久,我很想看看鬼是什麽樣子,你能捉幾個來給我瞧瞧麽?”周敦秉笑道:“鬼有什麽好看?你沒聽得罵人生得不好的,總是罵醜得和鬼一樣的話嗎?若是鬼好看,我早已送給你看了。”花如玉道:“不管鬼好看不好看,我不曾見過的,總得見見才好。你就捉幾個來給我看吧!”周敦秉搖頭道:“不行!你的膽小,見了一定害怕,還是不看的好。”

花如玉哪裏肯依呢?倒在周敦秉懷裏,撒嬌撒癡地要鬼看。周敦秉拗不過,隻得應道:“捉給你看使得,但是你想看什麽鬼呢?”花如玉道:“隨便什麽鬼,隻要是鬼就行了。”周敦秉笑道:“你是女子,隻能看男鬼,看了女鬼便得發寒熱。”花如玉問道:“這是什麽道理呢?”周敦秉笑道:“男鬼好女色,女鬼好男色。你是個女子,男鬼看了你高興,不忍害你。女鬼見你生得這麽漂亮,就不由得要妒嫉你,要作弄你了。”

花如玉問道:“難道女子死後變了鬼,還妒嫉人、作弄人嗎?”周敦秉道:“男子變了鬼還好色,女子自然變了鬼還妒嫉。”花如玉低頭想了一會兒道:“那麽你就捉男鬼來給我看吧,隻是得捉幾個年紀輕些兒的。”周敦秉笑問道:“你要看年紀輕些兒的,打算和色鬼,做恩相好麽?”花如玉急得伸手揪周敦秉道:“你胡說!我因恐老鬼的樣子怕人,難道你這個還不曾變成的色鬼,也妒嫉起來了嗎?”二人笑謔了一會兒,周敦秉約了明日送鬼給花如玉看。

花如玉次日坐在家中等鬼來,等了一上午,連鬼影也不見一個上門。等到午飯過後,忽有一個彎腰曲背的老頭,提著一個大魚籃,走來對花如玉說道:“周二少爺教我送團魚到這裏來,他等歇來這裏吃晚飯。”花如玉教人將團魚用水養著,不要幹死了不好吃。老頭去了一刻,又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粗人,也是提著一個大魚籃,走來說道:“周二少爺買了我的鯽魚,教我送到花姑娘這裏來,要花姑娘親手將鯽魚養在水缸裏。”

花如玉心想奇怪,我約了他今日送鬼給我看,他不送來,卻買這些團魚、鯽魚來幹什麽呢?但是他既要我親手將魚養在水缸裏,我隻得照他說的做。隨即將鯽魚倒入水缸裏,魚籃退還那粗人去了。又過了一刻,又有兩個小孩,抬著一個小魚籃走來,說道:“周二少爺今夜要在這裏請客,買了我們的鰍魚,要我們送到花姑娘家裏。這裏有姓花的姑娘麽?”花如玉聽了,心想這小孩說周二少爺,今夜在這裏請客,必不是請客。請客要辦酒席,哪裏用得著這些魚?一定是安排今夜請鬼給我看。當下花如玉出來對小孩說道:“我就姓花。周二少爺此刻在哪裏,你們知道麽?”小孩答道:“周二少爺此刻在城隍廟,他說一會兒就到這裏來。”花如玉喜滋滋地收了鰍魚。

小孩才提了魚籃出去,周敦秉已笑嘻嘻地來了,花如玉迎著問道:“你打算請什麽客,用得著買這些魚呢?”周敦秉正色道:“你不是約我今日送鬼給你看的嗎?”花如玉點頭問道:“看鬼要買這些團魚、鯽魚做什麽呢,鬼歡喜吃魚嗎?”周敦秉大笑道:“你吵著要看鬼,當麵看了鬼,又不認識。”花如玉詫異道:“那些團魚、鰍魚就是些鬼嗎?你昨夜又不向我說明,我怎麽會認識呢?”周敦秉搖頭道:“團魚、鰍魚哪裏是鬼?那送魚來的,才是鬼呢。四個鬼都和你談了話,你還沒看清麽?”花如玉不相信道:“送魚來的,我看得明白,分明是四個人,如何硬派他們做鬼?”周敦秉打著哈哈道:“於今的人鬼,本也難得分明,不過你纏著要看鬼,我就隻有這種像人的鬼給你看,再要看卻沒有了。”花如玉似信不信地問道:“那麽些魚,怎麽弄了吃呢?”周敦秉道:“你說怎麽好就怎麽弄,但是要你親自動手。”

花如玉走到養團魚的水缸跟前一看,不覺大吃一驚,水缸裏何曾有一隻團魚呢?隻有七八片梧桐樹葉,浮在水麵上,撥開梧桐葉看水裏,清澈見底,一無所有。花如玉很是疑惑,連忙跑到養鯽魚的所在一看,浮滿了一缸的竹葉,不見有一條鯽魚。再看鰍魚缸,竟是一缸水藻。對著缸裏怔了一怔,回身出來問周敦秉道:“你搗什麽鬼?分明許多團魚、鯽魚,我親手倒在水缸裏的,怎麽一會兒都變成竹葉、樹葉呢?”周敦秉笑道:“你看錯了!”花如玉連連搖頭道:“不錯,不錯!魚都不認得嗎?”周敦秉點頭道:“分明是鬼,你看了偏要說分明是人;分明是竹葉、樹葉,你看了偏要說分明是魚,我如何爭得過你呢?”

像這樣拿鬼當玩意兒的事,周敦秉時常在班子裏,做給一班妓女看。有時妓女偶然閑談到食品上,說某某地方的什麽東西好吃,可惜這裏沒買處。周敦秉一高興,隻到門外轉一轉,立時提許多妓女所謂好吃的東西進來,並有某某某地方,某某店家的招牌紙為憑。如饅頭、餛飩之類,還是熱氣騰騰的。弄得湘潭一縣的人,個個都知道周敦秉是個奇人。不過,他自從受過他師傅在夢中警告之後,絕對不肯和鬼怪作對了。

當他歸家不久的時候,不曾向人顯過什麽本領,這日他母舅從湘潭縣到他家來,看他的母親,進門已是黃昏時分了,一見周敦秉的麵,就跺腳說道:“壞了,壞了!我今日動身倉促,忘了一件要緊的東西在縣裏,此時便派人騎快馬去取,也來不及進城了。”周敦秉問道:“你老人家忘了什麽東西,放在什麽地方?”他母舅道:“我這回到縣裏,是因一樁田土案子,和人打官司,費了無窮之力,才找著一條到縣太爺跟前進水的門路,送了縣裏五百兩銀子。於今把那封引進人的信,和一個手折的底稿,遺忘在我住的那個客棧裏了。我因為昨日才知道那客棧的老板,就是和我打官司的人有戚誼,所以不再住那裏了。誰知卻把這般緊要的東西,遺留在那客棧的西邊廂房裏,萬一客棧裏的夥計們看見了,落到那老板手裏,我這場官司一定糟透了。從這裏到縣裏,整整地有七十多裏路,在這時分誰還趕得進城呢?”

周敦秉聽了問道:“那東西放在西邊廂房裏什麽所在?”他母舅說是放在桌子抽屜裏。周敦秉當時也不說什麽,沒一刻工夫,從袖中取出一個手巾包兒,交給他母舅道:“請你老人家打開瞧瞧,遺忘在縣裏的,是不是這東西?”他母舅一看,驚得呆了,不是一封信,和手折底稿是什麽呢?他母舅問他怎生得來的,他隻笑著不肯說,直待救活了他表兄弟,知道他本領的多了,他母舅才釋了這回的疑團。

湘潭好事的少年,沒有不願意與周敦秉結交的,一般的心理,都差不多拿周敦秉當玩稀奇把戲的人。這回在嶽陽樓,與排客鬥法,也就是新結交的,兩個典當店裏的小東家。知道周敦秉有本領,能在頃刻之間,拜會數千裏以外的朋友。定要周敦秉帶他兩人,到嶽陽樓玩耍一趟。周敦秉既不能真個閉戶靜心修煉,愛向一班俗人廝混,自卻不過要求的情麵。誰知因釘排遇了對頭,背上受了那老頭的七星針,當下帶著兩人,狼狽遁回湘潭。

周敦秉到家,即跪在他老母跟前哭道:“孩兒不孝,今日在外被人打傷了,不出七日必死,無可救藥。母親養孩兒一場,不但沒盡得絲毫孝道,反為孩兒擔著憂急,孩兒此時就後悔也來不及了。”他老母聽了周敦秉這些話,正如萬箭鑽心,止不住放聲痛哭。

周敦秉背上針毒發作,躺在**不能轉動,流著眼淚對自己妻子說道:“我對不起你,半途把你拋棄,隻是你得替我報仇,我死了才得瞑目。”他妻子也哭著問道:“我是一個沒一點兒能為的女子,心裏雖想拚死替你報仇,但是怎麽報得了呢?”周敦秉道:“我豈不知道,你是個沒能為的女子?我既說要你替我報仇,自是你能報得了才說。”他妻子泣道:“隻要我能報得了,哪怕立刻教我去死,我也甘心。”

周敦秉就枕上點頭道:“傷我的是一個辰州排客,那木排限期要到漢口,你趕緊拿一片蘆席,披頭散發,到河邊跪著,將蘆席鋪在水上,哭一聲夫,叩一個頭,將蘆席抽散一根,抽下來的,往上流頭拋去。你這裏蘆席抽完,他那木排也散完了。切記,抽下來的,不要往下流拋去。他的木條,便一根也流不到漢口了。”

他妻子聽了這話,急忙挾了一張蘆席,哭哭啼啼地走到河邊,跪下來披頭散發,一麵哭夫,一麵叩頭抽蘆席。才抽了幾把,忽聽得背後有如雷一般的聲音,念著“阿彌陀佛”。周敦秉妻子一心要替夫報仇,不肯回顧,就聽得背後那念阿彌陀佛的聲音說道:“女菩薩且止啼哭,貧僧有話奉告。”周奶奶滿肚皮不願意地回過頭來,隻見一個濃眉大眼、魁梧奇偉的和尚,滿麵慈祥之氣,合掌當胸地立著,後麵還立著一個很年輕很壯實的和尚,昂頭不語,不由得生氣說道:“男女有別,何況你是出家人,和我有什麽話說?”氣憤憤地說畢,仍朝著河裏叩下頭去。

這兩個突如其來的和尚,不待在下交代,看官們必早已知道是智遠和尚師徒了。當下朱複見了周敦秉妻子的情形,也不由得生氣,待要發作幾句,智遠已高聲打著哈哈說道:“女菩薩隻知道要替丈夫報仇,就不知道要救丈夫的性命麽?”周奶奶隻當沒聽得,不住地“夫呀,夫呀”地號哭。朱複實在忍不住了,說道:“師傅,這婆娘顛倒不識好人,不理他也罷了。”智遠不答話,長歎了一聲道:“女菩薩的丈夫有救不救,不是和謀死親夫一樣的罪嗎?”

周敦秉妻子聽了與謀死親夫一樣的罪,這一氣就非同小可了,一折身站了起來,指著智遠,說道:“你出家人,怎麽無端幹預我家事。我丈夫不幸,我也拚著一死,你如何說我和謀死親夫一樣?我倒得問你,怎生知道我丈夫有救?”智遠正色答道:“貧僧若不知道,也不來這裏,與女菩薩說話了呢!女菩薩且帶貧僧去見著尊夫,自有救他的法子。”

周敦秉妻子聽了智遠和尚的話,暗想我丈夫今日在嶽陽樓受的傷,嶽陽樓離此地有五六百裏遠近,這裏有誰知道我丈夫受傷的事呢?我丈夫教我報仇,來這裏抽蘆席,這事除我夫妻以外,更無人知道。這和尚說我隻知道替丈夫報仇的話,又從哪裏看出來的呢?可見這和尚必有些來曆。我丈夫橫豎是受了傷,快要死的人,和尚既說能救,何妨就帶著他去見我丈夫的麵;若真能將我丈夫的傷醫好,豈不是萬幸嗎?周敦秉妻子想到這裏,即時改換了詞色,對智遠說道:“師傅果能救得我丈夫性命,我情願建築一座廟宇,給師傅居住。”說著,引智遠來到周家。

周敦秉正睡在**呻吟不斷,他妻子先到床前,將遇智遠的情形,報知周敦秉。周敦秉喜形於色說道:“必就是嶽陽樓遇見的那兩位師傅,快去請到這裏來,求他恕我不能起床迎接。”他妻子請智遠進屋。周敦秉勉強抬身,向智遠拱手道:“弟子早知師傅是聖人,隻因孽由自作,不敢冒昧懇求。於今辱承法駕光臨,必能使弟子超脫鬼道。”智遠合掌答道:“居士此後如能確遵令師夢中的訓示,一意修持,貧僧願助一臂之力;若眨眼就把那訓示忘了,這番即算保得性命,然以後隨時隨地,皆難免不再有七星針,到居士背上來!”

周敦秉一聽確遵令師夢中訓示的話,不由得心裏驚服到了極點,暗想:我那回做的夢,連我母親、妻子都不知道,這和尚若不通神,如何能曉得呢?當下絕不躊躇地便道:“弟子知道改悔了。”

智遠點頭道:“七星針原是排教中最厲害的道法,排教中有這種能為的,隻有掌教的一人,要救治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排教所恃以護教,而能與師教抗衡的,就在這一針,比師教的五雷天心正法,還來得厲害。這針本是苗峒裏傳出來的,漢人沒有治法。貧僧於今仗著佛力,替居士將背上的針拔出來,不過須準備幾樣應用的東西,借筆墨給貧僧開寫出來。”

周敦秉妻子連忙拿出紙筆,智遠開出單來,周敦秉接過來看了,問道:“師傅要做很多人吃的飯菜嗎,怎麽用得著這麽大的鍋灶和蒸籠呢?”智遠道:“說起來,居士不要害怕,這七星針非同小可,受傷的人,非坐在蒸籠裏,不斷火地蒸七晝夜,不能拔出來。”周敦秉變色說道:“弟子哪有這法力,能在蒸籠裏坐七晝夜呢?”

不知智遠怎生回答,畢竟如何救得周教秉的性命,且待第二十九回再寫。

冰廬主人評曰:

此回入周敦秉傳,用補敘法,與寫以前諸奇俠不同。當周敦秉學道歸來之日,正老母病床危急之時,卒能一藥而瘳,重敘天倫之樂。在周敦秉始雖獲罪於乃父,對於老母,可謂能稍盡子職矣。使果能從此靜處養親,屏絕外事,猶不失為一純正道者;而乃以好嬉故,致身受七星針之慘禍,重貽家人之憂,不獨無以對老母,抑且有負乃師矣。

天下之以奇技**巧賈禍者夥矣,觀乎周敦秉之枷鎖水鬼、遠致食物、役使鬼類,可謂極奇巧之能事。而後日之受創幾死,亦即以此,然則世人又何事競尚奇巧哉!著者於此,寄意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