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第七案 生死契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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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過雨的空氣,疲倦了的傷心。”我記憶裏的片段已經慢慢融化,變得模糊不清,這是內心準備忘記一個人的前奏。夜幕總是在人們不經意間遮住了城市的上空,我早早地站在和她曾經不止一次來過的地方,抽煙,不停地抽煙,也隻有這種方法可以暫時排解心中的苦悶。

吧嗒,吧嗒!高跟鞋敲打地麵的聲音由遠及近,這個腳步聲我再熟悉不過,她來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我沒有轉身去看她,眼睛緊緊地盯著河麵,沒有任何感情。

可能她也感覺到了我的異樣,有些惶恐:“小龍,你……”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我又重複問了一遍。

“你這麽想知道真相?”

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我甩掉手中的煙卷,轉身對著我眼前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喊道:“徐大隊前幾天組織抓捕的事,你是否知道?”

“我……”葉茜不敢正視我。

她還沒說話,我便強行打斷:“怎麽說話吞吞吐吐的了,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另外,你別想糊弄我,你知道我最擅長什麽。”

“我……”

我再次打斷道:“說不出話了?心虛了?你丟過身份證,我陪你一起去補辦的,現在補辦身份證都需要采集指紋,所以係統中有你的指紋樣本。你現在來給我解釋一下,你的灰塵指紋怎麽會留在抓捕的那棟別墅的樓梯扶手上?指紋是陳舊的,你是不是之前去過那裏?你一個人去那裏幹什麽?為什麽瞞著我?來,我現在給你時間,你給我一個能說得過去的解釋。”

“因為正在放假,隊裏抓捕時並沒有喊我,我也是回到大隊以後,才知道他們去了別墅抓捕,而且你說的沒錯,那個別墅我之前確實去過,所以我覺得你會對我有所懷疑,我也很想出來跟你解釋清楚這件事。”葉茜平靜地說道。

“你真去過?什麽時候去的?去那裏幹什麽?還有,那天掛掉我電話之後,你做了什麽?”我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過了很長時間,她抬頭看向我:“那天掛斷電話之後,我什麽都沒幹。就是最近比較心煩,想一個人找個地方靜一靜。我之所以去過那棟別墅,是因為裏麵住的是雨墨!”

“什麽?”我很震驚,“雨墨?雨墨找到了?你確定沒有搞錯?”我兩手抓住葉茜的雙臂使勁地晃動。

“對,早在半年前我們就聯係上了!”葉茜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埋怨著一把將她推開。

“因為雨墨不讓我對任何人說。”

“這……”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我虧欠她的,我這輩子都欠她,可當我事後得知那天的抓捕地點後,我心裏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你是怎麽找到她的?”我知道她們兩個之間的故事,我也很能體會葉茜的心情,聽她這麽說,我的態度轉變了很多。

“不是,是她找到我的!”葉茜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來雲汐市幹什麽?”

“起先她什麽都沒說,後來在我的逼迫下,她說出了隱情,她失蹤那年被人拐走,好不容易才從別人的手中逃了出來,沒有知識、沒有文化的她在這個社會根本沒有辦法立足。”

“那她為什麽不回家?”

“這個我也問過她,她告訴我,這些年在外漂泊,她早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幹淨、純潔的雨墨,她不想讓她的父母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所以她改名叫丹青,用自己的方式在這個社會存活了下來。”

“自己的方式?”

“對,她告訴我,她在給人做什麽中介,絕對不觸犯法律,她沒有細說,我也就沒有再問。”

“那個別墅你去過幾次?”

“去過一次!”

“雨墨還告訴你什麽?”

“沒了!”

“真的就隻有這些?”

“嗯!”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隻是中介為什麽會驚動刑警隊?還要出動那麽多人去抓捕?”

“我事後也在回想這件事。”

“那你現在想明白了?”

“不清楚,畢竟我們這麽多年沒有見了。”葉茜說話時的語氣充滿了猶豫。

“我懷疑她接近你是想利用你!”

“我現在也在擔心這一點。”

“你去過別墅的事,有沒有和徐大隊說?”

“我沒參與行動,所以先來問問你,隊裏那邊,我會寫一個細致的報告。”

“唉。”我長歎一口氣,“既然你不知道真相,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查出來丹青那夥人涉毒,她很有可能是在用毒品控製女性做非法代孕的生意!”

聽到“涉毒”兩個字,葉茜突然一驚,她雖然還在實習階段,但其中的利害關係不用我說,她也能猜到。她麵如死灰地說:“這怎麽可能?難道這半年來雨墨對我說的都是謊話?”

“這麽多年沒有音訊,突然主動聯係你,你覺得這其中有沒有內因?”

葉茜聽完,突然沉默了下來。

“我相信這次抓捕失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丹青他們是聽到動靜後,從密道裏逃走的,今晚咱倆分別之後,我會把所有的事情匯報給明哥,你那邊也抓緊時間匯報給徐大隊。我們是警察,作為一名執法者,絕對不能摻雜任何私人感情,法律的尊嚴容不得任何一個人侵犯,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這背後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龍,你說的沒錯。”葉茜的眼神刹時間變得更加堅定起來。

與此同時,雲汐市田集區的一間村屋之中。

“嫂子,這個鮑黑也太不是玩意了吧,給我們安排到這裏!”六爪氣得一腳把屋裏的小木凳踢飛了。

“怎麽會有警察來抓我們?到底是誰搞的鬼?”瘋子掏出手中的匕首,對著麵前的七名女子喊道。

“啊!”這個舉動引來了一陣**。

“瘋子,把刀給我放下!”丹青大聲訓斥。

“媽的,真他媽窩囊!”瘋子一把將匕首刺入了麵前的木桌之中。

“如果我們隻是非法代孕,是不會引來刑警隊的,我懷疑要麽是火哥那邊出了問題,要麽就是鮑黑這邊出了問題!”

“姓丹的,你能不能說點吉利話,如果老大那邊出了問題,我們全部都得槍斃!”

“瘋子,都什麽時候了,能不能別吵了!”六抓怒吼道。

“六爪,聯係上火哥了沒有?”丹青十分疲倦地問道。

“打了,電話打不通!”

“我們這些人在一起,目標太大,小辣椒現在有孕在身,我跟她一路,六爪、瘋子,你們帶著其他人趁晚上分兩路離開這裏,火哥那邊一有消息抓緊時間通知我!”

“這……”六爪有些語塞。

“老三,你還在糾結什麽,你帶個孕婦還跑個屁,就按姓丹的說的辦!”瘋子將桌子上的匕首抽出,不耐煩地說道。

丹青現在沒有時間去理會,開口說道:“這次抓捕,估計鮑黑已經對我們失去了信心,否則不會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們,咱們隻能自生自滅。瘋子,不管咱們以前有什麽恩怨,我希望你能看清楚形勢,我們十個人,無論哪個落在警察的手中,火哥都吃不了兜著走。火哥是咱們的大哥,更是我的恩人,別的我不想再多說,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瘋子顯然沒有料到丹青會說出這番話,表情有些木訥地看著她。

“愣什麽愣?還不照嫂子說的辦?”六爪一巴掌拍在了瘋子的頭上。

“哎,哎,放心,嫂子!”瘋子此時此刻看丹青的眼神也有了一絲的尊敬。

“晚上八點,瘋子帶三個人先走,八點半六爪帶另外三個人,我跟小辣椒最後離開。記住隻能坐汽車,不管費多長時間,一定要確保不能使用自己的身份證件。我們三個誰先聯係上火哥,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其他人,明白了沒有?”丹青仿佛一個幹練的首領在吩咐任務。

“明白!”

夜色染黑了天空,在丹青的指揮下,八人分兩批魚貫而出。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浪琴手表,轉頭對身邊挺著大肚子的女孩溫柔地說道:“小辣椒,姐對不住你。”

“丹姐,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要不是你,我早就被瘋子給賣了!”小辣椒對著瘋子離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有姐在,沒人敢欺負你,我帶著你慢慢走,等到了東北再想辦法!”

“丹姐,你還是走吧,你帶著我負擔太重了,你要是被抓到,可性命不保啊!”小辣椒使勁地把丹青往門外推。

“你給我閉嘴,既然你喊我一聲姐,我就要對你負責任,以後少跟我說這種話,你要是跑不掉,咱姐倆一起死!”丹青的話不容拒絕。

“姐,我知道了!”小辣椒眼眶濕潤地點了點頭。

“火哥那邊聯係不上,很有可能是出了大事,否則今天晚上也不會驚動那麽多的警察。”

“那怎麽辦?”小辣椒擦拭了一下眼角,有些驚慌失措。

“雲汐市的出租車都有對講平台,你挺著個大肚子,目標太明顯。我們的事情如果已經敗露,隻要一上出租車,我們就有可能會被抓個正著,所以出租車堅決不能坐。”

聽丹青這麽一說,小辣椒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其難看。

“不過我們也不用擔心,據我所知,火車站附近的晚上可能會有黑車,我們可以去碰碰運氣,包一輛黑車出雲汐市,隻不過從這裏到火車站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這段距離我們隻能徒步,我怕你吃不消。”丹青關心地看了一眼小辣椒。

“丹姐,不用擔心我,我可以!”小辣椒使勁地點了點頭。

“真的可以?”丹青的眉頭微微皺起。

“可以,沒問題!”小辣椒毅然說道。

“那好吧。”看到小辣椒神情如此堅定,丹青輕歎一口氣隻能依了她。

夜幕中,村屋的房門被再次打開,兩個黑影蹣跚著朝遠處的公路走去。

“肚子還疼不疼?”丹青看著小辣椒額頭上的汗珠,關心地問道。

“不疼了!”小辣椒咬著牙齒回道。

“還是先歇一會兒,歇一會兒再走。”丹青望了望遠處的一張長椅。

“嗯!”小辣椒眉頭舒展,點了點頭。

丹青坐在木椅上打開了手機,她低著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葉茜”兩個字,冷哼了一聲。

“姐,我們走吧!”小辣椒的聲音把丹青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好,我們走!”丹青深吸一口氣,把手機裝進了口袋。

兩人沿著烏七八黑的小路左拐右拐,最終站在了灑滿路燈燈光的馬路邊緣。

“前麵就是火車站,你先忍忍!”丹青攙扶著臉色蒼白的小辣椒說道。

“姐,你自己走吧,我真的走不動了!”小辣椒的臉色如草紙般黃,額頭上汗水串成了線。

“聽話,你坐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找車!”丹青小心翼翼地把她攙扶到花池邊坐穩。

“坐在這裏千萬不要亂動,等我回來!”丹青一再囑咐。

“嗯!”小辣椒吃力地點了點頭。

安頓好之後,丹青轉身走入車流之中。

腹中的陣陣疼痛,讓小辣椒五官都擰在了一起。夜幕下,一輛輛來回穿梭於火車站廣場前的巡邏警車,讓她看不到一點逃的希望。她吃力地站在了鋪滿花崗岩的花池上朝遠處望去。她望著丹青急躁、焦慮的身軀嘴中喃喃自語:

“我這條命是丹姐給的,我不能再拖累她……我不能再拖累她,我不能……”

嘈雜的汽笛聲在她的耳邊一次次響起,她多麽希望能有一輛車載著她們離開這座城市,可她知道,這可能隻是一種奢求。有人說,人生是一次賭博,可她不敢用兩條命去賭,因為她輸不起。

小辣椒抬頭望了一眼身後那棟高樓,臉上露出解脫般的笑容。

她擦了擦汗水,緊咬牙關,邁著蹣跚的步子朝樓內走去。

叮!電梯直達頂樓,二十四層高空中呼嘯的狂風,讓她的身體有些搖曳不定。她晃動著負重的身軀,用盡最後一絲力量站在了樓頂的邊緣。

在她迷離的眼神中,繁華的街景,擁擠的人群,這些已經不再讓她留戀,她此刻雙手扶住嘴邊,額頭的青筋也隨之暴起,她用盡生命對著丹青離去的方向呐喊:“姐,來世我還要當你的妹妹!”

縱身一躍,她是那麽決絕,那麽堅定。

“不要!”人群中傳來一陣淒慘的叫聲。

晚上十點,我的手機鈴聲響起。

“怎麽了,明哥?”我拿起電話。

“五分鍾到樓下!”明哥沒有說出原因便將電話掛斷了。

我不敢怠慢,披上衣服衝到了往常的指定地點。

胖磊駕駛的勘查車,一路警報衝到了我們家樓下。

“什麽情況?發命案了?”我拉開車門。

“剛才在火車站東北側的高層建築上,發生了一起墜樓事件,死者是一名孕婦,胎兒被摔出母體,現場很血腥。因為是在鬧市區,帶來了很不好的負麵影響,市局領導希望我們去處理一下。”明哥快速解釋道。

“孕婦?”這兩天,我對這個詞相當抵觸。

“對!別的我還不是很清楚,咱們到了現場再說!”

“嗯!”之後我沒再作聲。

到達現場時,整個現場外圍已經拉起了警戒圈,黑壓壓的一群人圍在圈外東張西望,在人群之中,時不時有閃光燈亮起。

“請尊重一下死者,不準拍照!”維持秩序的派出所民警對著人群喊道,但不管多麽聲嘶力竭地喊叫,都無濟於事。

哢嚓,哢嚓!依舊有不和諧的聲音。

穿過警戒帶,轄區派出所所長一路小跑了過來。

“冷主任,根據大樓內的視頻監控,死者是今天晚上二十一時四十分自己乘坐電梯上的頂樓,接著沒過多久就跳了下來。”

“監控能不能拍到頂樓她跳下去的情況?”

“沒有,這棟樓除了電梯間其他地方沒有監控,所以我們也無法分辨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還請冷主任你們給辨別一下。”

“死者的情況知不知道?”

“不清楚。”

“我們先去看看屍體再說。”明哥點了點頭。

事發現場是一棟坐北朝南的獨立高層住宅,樓的南側是一條人行橫道,樓的西側是一所駕校,東側與北側則是一個新建的購物廣場。

屍體由於下落的衝擊力,被駕校的院牆攔腰截斷,發育成型的胎兒被釘在了院牆頂部的三角形玻璃片上,死者的內髒濺得到處都是,在院牆的另一端,死者的腦組織灑在地上,堅硬的顱骨也已經完全粉碎。

殷紅的鮮血、蠟黃色的碎肉、附著油脂的內髒、爛泥一般的軀體,現場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皮膚、骨骼、內髒多種組織器官損傷,體表損傷輕微而體內損傷嚴重,完全符合高墜傷的特點。小龍!”

“在!”

“你去看看死者墜落的位置有什麽異常。”

“好!”

“焦磊,你去把這事發點周圍的所有監控全部調取。”

“明白。”

“國賢,咱們兩個檢查屍體。”

“嗯。”

在明哥分工之後,我帶著工具,在樓內保安的帶領下,來到了死者所到達的樓層。

因為頂層的位置平時很少有人上,所以地麵浮灰相當完整,人走在這樣的浮灰層上,鞋底會將灰層沾走,留下減層鞋印。所以我隻要打開足跡燈便可以很容易地觀察到到底有幾個人曾上過樓頂。

如果隻發現了死者一個人的足跡,那這起事件就可以偏向是自殺,如果有兩個人的足跡,那說不定就是一起案件。所以我的勘查結果對案件的定性極為重要。

吧嗒!我按亮了足跡燈。

“兩種鞋印?”一看到這個結果,我心涼了半截。

“哦,我剛才上去過!”站在我身後的保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張口說道。

“呼!”我長舒了一口氣。

“就你一個人上去的?”

“對,就我一個人。”

“把你的腳抬起來,我看看鞋底花紋!”

“好!”

在現場勘查中遇到“被破壞的現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尤其是在盜竊案件中最為明顯,有的人發現自己家中被盜,時常第一反應就是這兒找找,那兒摸摸,看看自己有沒有丟什麽東西,但殊不知,這種行為已經給案發現場造成了相當嚴重的破壞,一些最關鍵的指紋物證,隻要一碰,基本上就失去了比對的價值。東西丟已經丟了,你再怎麽翻也找不回來,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先保護現場,撥打報警電話,等專業的勘查人員到場勘查完畢之後,你再去核對自己丟失的財物也不遲。

我拿著足跡燈,仔細地觀察了保安的鞋底之後說道:“嗯,這是你的鞋印!”

現場兩種鞋印,一種已經被我排除,接著我順著另一種鞋印行走的方向一直向前,很快我便找到了女子跳樓的位置。

“墜落點附近,沒有反抗痕跡,沒有其他人的足跡,結合其他因素應該是自殺無誤!”我堅信我的分析結果。當然,這個結果也讓我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

我把結果跟明哥做了簡單的通報,他得知事件的性質以後,撥通了殯儀館收屍隊的電話。

“還好不是命案!”胖磊回到單位伸了一個懶腰。

“明哥回家了?”我問道。

“對。”

“老賢呢?”

“他還在做DNA比對,希望能通過這種方法查出來死者的身份。”胖磊打著哈欠回答。

“你晚上不回去睡了?”

“這都十二點了,你嫂子和豆豆都睡覺了,我就不回家吵他們了,今天晚上在單位湊合一夜算了。你呢?難不成你要回家?”胖磊揉了揉眼角問道。

“我也不回去了!你先睡吧,我去實驗室幫賢哥搭把手!”

“好。我睡覺打呼嚕,這天也不冷,我就湊合在辦公室沙發上解決一下得了,我要是在休息室睡,晚上你跟老賢都別想睡安穩覺。”胖磊很善解人意地說道。

“還是磊哥夠處!”我倆習慣性地在空中擊拳後,轉身朝老賢的實驗室走去。

透過厚厚的玻璃門,他正在無菌房裏對現場提取的胎兒和死者的人體組織做最後的檢驗。

嗡——,實驗室內嘈雜的機器聲讓我的耳朵有些不適。

“看來也幫不上什麽忙!”我邊做著無菌消毒工作,邊自言自語道。

“小龍,還沒睡?”老賢的話從口罩的另一邊傳來。

“嗯,我看看能不能幫你什麽忙!”

“檢驗不複雜,現在都是自動化檢驗,我們隻要耐心等結果就行了!”老賢拽掉口罩回答道。

“賢哥,不知道怎麽的,我總感覺心裏慌慌的。”

“哦?你不是判斷這是一起自殺事情了嗎?”老賢永遠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肯定是自殺沒錯,但是我心裏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會不會是最近熬夜的原因,多調養幾天就行了!”老賢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

簡單的幾句對話之後,老賢又開始忙碌起來。對於理化生物檢驗員來說,各種台賬、報告比檢驗還要耗費時間,拿這起自殺事件來說,從現場哪裏提取的什麽東西,做的什麽檢驗,都需要有詳細的文字和照片記錄,隻有這樣,檢驗結果才能被法院認可。案件的證據,都要有它的出處,而且要程序合法。

嘀嘀!DNA室傳來報警聲。

“什麽?比中了?”我有些興奮。

“我看看!”老賢放下手中的記錄台賬,幾步走到電腦前打開了比中信息。

吧嗒,吧嗒!兩次鼠標右鍵,一個頁麵被點開。

“怎麽是空的?”我有些納悶。

“是係統內的比中信息,說明這其中的一份檢材,我之前做過。”老賢簡短地對我解釋了一句。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什麽!”當老賢把網頁拉到底端,忽然叫了出來。

“Y染色體基因比中是什麽意思?”我眯起眼睛把那一行小字讀了出來。

“這事情果然比我們想的要複雜!”老賢表情很嚴肅。

“到底怎麽回事?”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前天檢驗的那六具胎兒屍體?”

聽老賢這麽說,我忽然在心裏打了一個冷戰,“記得!”我木訥地點了點頭。

“今天晚上死者肚子裏的胎兒,有跟那六具胎兒一樣的性染色體,他們之間有血緣關係!”

“什麽?”雖然我已經有了準備,但這個結果還是讓我驚愕萬分。

“抓捕時突然消失,現在又有人為此而跳樓,看來這一群人並非我們想的那麽簡單!”連一向不怎麽開竅的老賢都能想到,我怎麽可能還揣著明白裝糊塗?

“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麽的?”老賢眉頭緊鎖,自言自語。

“賢哥,我出去一下!”我推開實驗室的玻璃門,掏出自己的電話飛快地按下了一串數字。

砰!辦公室的門被我用力地關上了。

“喂!小龍!什麽事?”不難聽出,電話裏的聲音正被陣陣的倦意籠罩著。

“事情果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我說話的調門都提高了幾分。

“發生了什麽事?”葉茜此時清醒了不少。

“晚上十點,有人在火車站附近的高層上跳樓,一屍兩命,死者可能也跟丹青他們有關。這件事比我們想象的複雜得多。”

“什麽?”葉茜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砰!隨著一聲響,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了。

“誰是丹青?你在跟誰說話!”我剛想接著往下說,胖磊已經進來,咧著嘴巴問我。

我沒想著他會進來,忙解釋說:“和葉茜,徐大隊之前要抓捕的其中一人,葉茜很早就認識,具體情況我已經和明哥說過了。”

“她們之前就認識?這是怎麽回事?”胖磊的臉色已經變得相當難看。

“不是你想的那樣。”

“徐大隊上次抓捕失敗,是不是與此也有關係?”胖磊脾氣火暴,大聲問道。

“怎麽了,胖磊,你喊什麽?”老賢也聞聲前來。

“小龍說,知道點情況,我就是問問清楚。”胖磊盯著我。

“賢哥!”我有些心煩意亂,解釋說,“這件事一句話兩句話可能和你們解釋不清楚,事後我再和你們詳談,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個叫丹青的人。”我低頭看了一眼,電話還在通話中,於是重新拿起,“徐大隊那邊的匯報材料你弄好了沒有?”

“已經打印好了,交到隊裏了。”

“你現在給我也發一份。”

葉茜說了句收到,接著掛斷了電話。

胖磊與老賢在一旁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他們心中縱使有千般疑問,也沒有在此時詢問。

我從未感覺電腦的開機時間會如此緩慢,伴著“叮咚”一聲,Windows特有的開機音樂結束後,電腦桌麵右下角的“郵件圖標”便不停地閃爍起來。

我雙擊打開,看見發件欄上赫然顯示著徐大隊的名字,顯然,這封郵件已被他提前閱讀過。

我點擊打印按鈕,將那封報告打了三份。就在此時,明哥也趕了過來。

“徐大隊剛才給我打了電話,說葉茜寫了份報告,發到了你這兒!”

胖磊剛把A4紙從打印機裏抽出。“這不,剛整出來,還熱乎著呢!”說完,他把報告按照標題分成三份,各自閱讀了起來。

我也借空仔細看起了電子版,報告上,詳細記錄了關於葉茜與陳雨墨從認識到現在的所有事情,隱私的,非隱私的都寫得十分清楚,其中還包括她是幾月幾號去的別墅,誰聯係的她,使用什麽方法聯係的她,怎麽去的,去了以後做了哪些事情,別墅裏的擺設以及人員情況,還有,抓捕那天她在哪裏,有哪些人可以做證,她的手機通話詳單及聊天記錄也都附在了報告後麵。可以說,我知道的和不知道的,葉茜都寫得相當詳細。

“看來這件事真的與她無關。”我看完後,長舒一口氣。

“有了這份詳細的報告,對後續的抓捕很有幫助。”明哥話音剛落,院子裏傳來了一陣摩托車的聲響。

我聽出是葉茜的那輛公路賽摩托車,起身走到了走廊。

“你怎麽來了?”

葉茜抬頭看了我一眼,接著踩著樓梯跑了上來。

“冷主任。”她輕輕喚了一聲。

“報告我看了,刑警隊那邊是什麽情況?”

由於要抓捕的人與葉茜有關聯,所以所有人都在等待葉茜的回答。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三個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葉茜身上。

幾次深呼吸之後,葉茜把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聽完事情的原委,屋內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明哥問:“那個丹青隻告訴你她在做中介?”

“對。我也問過她,到底是什麽中介,她沒有回答我,因為我們太長時間沒有聯係,所以她不說,我也不好再問。”

明哥又問:“你在報告中說了她的真實身份,這個身份你是從哪裏得知的?她告訴你的?”

“我無意間看到了她的身份證號碼,她現在的名字叫丹青。身份可以確定。”葉茜老實回答。

“你現在還能不能聯係到她?”

“電話打不通。”

“我估計這個丹青不可能走太遠,刑警隊那邊怎麽部署的?”

“刑警隊裏的人,都派下去了,估計很快就能有結果。”葉茜低聲回複著。

“我們也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明哥說,“但不管這個叫丹青的與你以前是什麽關係,既然她觸犯了法律,就一定得承擔相應的責任,不過,在人到案之前,我們還是不要妄加猜測,一切還要以我們掌握的證據為準。”

“知道了冷主任!”

“那好。”明哥看向我們,“現在各自把手頭的物證線索都整理出來,回頭刑警隊那邊一有線索,我們立刻與徐大隊對接,有了葉茜這份詳細的報告,他們應該飛不了多遠。”

“明白!”

一大七小,八條人命,而且還涉毒,雖然現在還搞不清楚這裏麵有多少玄機,但單衝著其中一點,就足夠引起整個雲汐市公安局的重視了。與此同時,這件案子也被上傳至省公安廳的大案要案中心,作為一個掛牌案件進行追查。胖磊在跳樓現場截取了丹青清晰的影像。我在別墅中提取的指紋,還有鞋印,也被上傳至省公安廳作為比對信息。

抓捕行動在整個灣南省展開,一張天羅地網已經把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除非這個丹青可以上天入地,否則被抓到隻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十月七日,國慶節放假的最後一天,捷報傳來,丹青在省城被抓獲,要想搞清楚他們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一方麵要圍繞我們提供的痕跡物證追查下去,另一方麵就是丹青的口供,如果她什麽都願意說,這當然是一條捷徑。

因為葉茜跟丹青的關係,在訊問時她應該回避,可在葉茜的一再要求下,明哥還是答應了她旁聽的要求。

隨著審訊室的鐵門被推開,端坐在審訊椅上的丹青抬起頭望向我們。

唰!葉茜的淚水沒有任何預兆地奪眶而出。

“你為什麽要騙我?”

“因為我恨你!”丹青刺耳的喊叫聲在審訊室內久久不能散去。

聽她這麽說,就算是作為旁觀者的我,也壓製不住自己心裏的怒火,我側身站在她們中間對著她喊道:

“陳雨墨,你恨她?你憑什麽恨她?你知道葉茜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嗎?自從你失蹤以後,她無時無刻不在找尋你的下落,幾萬張尋人啟事,得到的每一條回複她都認真地去核查,生怕漏掉任何一個找你的機會。”

“為了你,她選擇了上警校,選擇當一名可以跟窮凶極惡的歹徒搏殺的刑警,為的就是將來有一天有能力把你從壞人手裏解救出來。”

“為了你,她無數次地找過當年的辦案單位,厚厚一本卷宗她能倒背如流。在我們科室的這一年多,光我們兩個在一起排查的線索就有幾十條,每一次的否定她都會失落很長一段時間。”

“這次,葉茜為了你,連自己堅持了多年的警察夢都可以放棄,你憑什麽去恨她?”

嗚嗚嗚——,葉茜蹲在地上,已經泣不成聲。

“陳雨墨,如果當年換成我,我也會走,並不是葉茜背信棄義離你而去,她留下來,隻會多一個受害者。如果你真的把葉茜當成自己的姐姐,你不應該去恨她,而是應該給她更多的理解和包容。遇到危險,自衛是人的本能反應,那時候你們才十幾歲,如果換成你,你會怎麽辦?”

陳雨墨聽到這兒,瞪大眼睛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葉茜,估計她也沒有想到,葉茜這些年會為她做這麽多。

“況且,葉茜並沒有逃走,她隻是下山去找了老師,我覺得她並沒有做錯什麽。就算你還認為她做錯了,那她這些年的努力也不應該換來你這樣的態度!”

“雨墨,雨墨。”葉茜哭喊著朝著她撲了過去。

葉茜緊緊地把坐在審訊椅上的陳雨墨抱住,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讓我們在場的所有人心裏都不好受。還帶著溫度的眼淚漸漸融化了雨墨那顆冰冷的心。

“小龍,把她的審訊椅解開。我們出去一會兒。”明哥說完帶著老賢和胖磊最先離開了審訊室。

我把葉茜攙扶在一邊,用鑰匙打開了審訊椅上的鐵鎖。脫離了椅子的束縛,陳雨墨站在我的麵前,有些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你們聊。”說完,我轉身離開。

“雨墨,姐姐對不起你!”葉茜已經泣不成聲。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陳雨墨的眼眶也有些濕潤。

“你這些年都在哪裏?我找得你好苦,你能不能告訴我?”

她沒有說話,起身朝審訊桌走去,她從明哥留下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卷,吧嗒!火機的火苗躥出,她倚著牆根坐在地上點燃了煙卷。

“滋啦”,審訊室內傳來陣陣的煙草灼燒的聲響。

深吸一口之後,雨墨靜靜地盯著手中的煙卷,煙頭上一縷縷青煙在屋內飄起。再吸一口,火星閃現,緊接著又歸於平靜,青煙依然嫋嫋,直到它徹底燃完才漸漸消散,煙頭在她手中熄滅。雨墨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陷入了痛苦的回憶:

“當年在山上,那兩個陌生人企圖強**,我的**都已經被扒了下來,但由於我激烈的反抗,他們並沒有得逞。氣急敗壞的兩個人把我的手腳捆上帶到了山下的車裏。後來我才知道,這兩個人專門幹拐賣婦女兒童的勾當。自從上了他們的車之後,我便踏上了不歸路。我不知道我的下一站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們要對我做什麽。”

陳雨墨按動火機又續上一支,葉茜也席地而坐,在她的對麵看著那張有些頹廢和憔悴的麵龐。

“一路上,這兩個男人不停地強**,我幾度昏厥過去。”

“王八蛋!”憤怒的葉茜一拳砸在地上,鮮血流滿了她的手指關節。

聽陳雨墨的語氣,她仿佛在敘述著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這兩個人不光用我滿足他們的性欲,他們還用我去詐騙,把我當成了他們的搖錢樹。我第一站被賣到北方的一個小山村裏,是賣給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當媳婦,他們一共拿到了三萬塊的彩禮,等錢到手後,我又被他們偷偷地帶走,再轉手賣到下一個地方。從那以後,我就像一件商品被賣了無數次,被無數個男人強奸,甚至到最後連我自己都麻木了,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連個妓女都不如。”

“明哥!”我看著監控錄像上怒火已經快到臨界點的葉茜有些擔心。

“不用管,這是她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明哥拍了拍我的肩膀。

陳雨墨把手中的煙頭掐滅:“我就一路向北,最後被賣到了東北的一個叫火家屯的地方。那段時間我一直想辦法自救,也可能是因為我幫他們兩個賺了不少錢的原因,他們對我放鬆了警惕,我趁著兩個人在屯子裏吃飯的工夫,用扳手砸破車窗,逃了出去。”

“當時剛好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我身邊經過,他看我是外地人就上來問我怎麽回事,我情急之下就把我被拐賣的事情告訴了他。”沒想到他二話沒說,帶著他的兩個兄弟把我救了下來。

“這個男人叫劉炎,外號叫‘火哥’。他的兩個兄弟一個叫劉義,綽號瘋子,還有一個叫劉善,綽號六爪。”他們兄弟在當地屬於混社會的人,所以那兩個人販子不敢惹,也惹不起。

“他們三兄弟,我最感激的要屬火哥,如果我當時願意,他絕對會送我回家。但是回想這兩年的遭遇,我真的沒有臉再去麵對我的父母,他們都是知識分子,肯定接受不了我現在的樣子。所以我就主動提出來,要跟著火哥。”

陳雨墨說到這裏,嘴角掛著一絲笑容:

“火哥當年曾經有一個老婆,就是因為受不了他那種生活,所以跟他分開了,火哥一直對此耿耿於懷。但是我不一樣,我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家的人,火哥想怎麽樣,我都可以陪在他的身邊,做他的小女人。他是我心中的英雄,所以我們很自然就在一起了。”

“這混社會的,手裏必須要有錢,火家屯那一帶,冰毒交易相當泛濫,要想撈快錢,販毒是最好的辦法。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我是火哥的女人,他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憑著火哥的號召力,我們的毒品生意是越做越大,我們用賣毒品賺來的錢開酒吧,開桑拿浴,開迪廳。開這些場子肯定都少不了女人,娛樂場所的女人流動性非常大,為了保證客源,瘋子提出用毒品控製女人賣**的方法。我心裏對瘋子的提議是一萬個不願意,可沒辦法,火哥同意了。”

陳雨墨歪頭看著葉茜繼續說:“對待這件事上,我隻能睜隻眼閉隻眼,但是這個瘋子越來越過分,他根本不把那些女孩當人,強奸、**拍成電影賣。他絕對對得起他瘋子的外號,做任何事情從來不考慮後果,我知道這樣下去時間長了肯定會出事。”

“幸好在那段時間正趕上公安局掃黃,場子裏的女孩不能出台。我借著這個機會跟火哥提議,讓這些女孩做代孕生意。我覺得,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她們脫離苦海。”

葉茜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因為任何一個詞語都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陳雨墨接著說:“我當時給火哥算了一筆賬,一個女人賣**一次的價格是二百,一個月也就六千元,就算是一年不停,每人最多也就可以賺七萬多,但當時代孕的市場價是十萬到三十萬一次,我就是用這個數字說服了火哥。當然因為這件事,瘋子也跟我徹底結下了梁子。”

“我知道,我做代孕是剝奪她們作為女人的生育權,說是幫助她們,其實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之舉。也有姑娘反對我這種做法,但是我沒辦法做得每一個人都滿意,隻要大多數人支持我,我就知足了。”

“代孕做了兩年,我無任何風險地賺了好幾百萬,而且在圈子裏也積累了自己的知名度,間接地給火哥也帶來了不少的毒品生意。也就是在前年,火哥開始建造自己的地下冰工廠。所以我在火哥的心裏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這名聲打出去了,自然有人找到我們。灣南省的販毒集團老大——鮑剛,綽號鮑黑,他就是其中一個。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家鄉,可就是因為他,我才選擇了回來。”

“他當時提出用灣南省一半的供貨渠道,讓我給他做七個代孕,而且代孕的整個過程還要在他提供的別墅中進行。權衡利弊怎麽都是我們賺,所以火哥當然是一千個願意,我作為他的女人,肯定是站在他這邊。”

“前期的發展很順利,可眼看交易就要結束,我發現有六個人在懷孕期間吸毒,我生怕生出的胎兒畸形,就決定把這六個胎兒給引產下來。”

“我們也就是因為這六個死胎,才找到你們的!”葉茜在這個時候開了口。

陳雨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問題出在這裏,你們刑警隊來抓我,也是因為這個?”

“對!”葉茜沒有隱瞞,又問道,“你當時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那個別墅裏?”

陳雨墨幹笑了一聲:“因為我想把你拉下水,甚至連用毒品控製你的心思都有過。”

“那你為什麽不給我注射毒品?”

“因為我下不去手!”

葉茜死死地盯著陳雨墨的臉頰,眼眶濕潤,沒有說話。

“當時我還以為,事情敗露是因為火哥或者鮑黑在毒品上出了問題。我手裏那個唯一沒有引產的姑娘為了不拖累我,趁我不注意從樓上跳了下來,也是因為她我才徹底想明白了。”

“時間如果能夠倒流,我肯定會讓火哥送我回家。這些年因為我,難產而死的,傷口感染落下殘疾的,終身不育的,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像我這樣的人還繼續存在於社會上,會毒害更多的人,所以被警察抓住也是一種解脫。我也很感激剛才那幾位警察的信任,能在我最後的時間讓我們姐妹倆有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陳雨墨說完,起身走到葉茜麵前,將她從地上扶起。

“雨墨。”葉茜的眼淚再次滑落。

陳雨墨幫葉茜擦幹眼角,雙手並攏伸舉在半空:

“姐姐,妹妹知道錯了,把我抓起來吧。”

“雨墨!”葉茜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那種用言語無法形容的悲傷充斥著整個審訊室。

陳雨墨提供的所有線索,被第一時間上報給了省公安廳緝毒總隊。公安部緝毒局也積極參與到了這起特大跨省販毒案的偵辦中來。一場代號為“北極”的掃毒專項行動在兩省展開。由於線索提供得極為詳細,兩大製毒、販毒團夥被釜底抽薪。陳雨墨也因檢舉和揭**節,有重大立功表現,並且經過查實,她並沒有直接參與到毒品案件之中,所以經過雲汐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本次案件中所有二十四名主犯,一審全部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這次行動在全國引起了轟動,這也是灣南省禁毒史上最為輝煌的一戰。

尾聲

雲汐市郊,一棟再平常不過的自建樓房。

客廳正中的液晶電視鎖定中央電視台第一套節目。隨著一陣特有的節目開始音樂,一位西裝革履的著名電視節目主持人出現在電視機裏。

“歡迎收看‘今日說法’欄目,我是主持人小薩,今天這期節目將給大家詳細介紹轟動全國的代號為‘北極’的掃毒行動。”

“這起案件的最初線索是由從灣南省雲汐市公安局刑事技術室在工作中發現的。”主持人說到這兒,電視屏幕上切換了一張“屍案調查科”大樓的照片。

此時,坐在客廳中的唯一的觀眾按下了遙控器上的暫停鍵。

“雲汐市刑事技術室。”這幾個字從他的牙縫中硬生生地被擠了出來。他的雙拳緊握,空**的客廳裏傳來“咯、咯、咯”的骨骼脆響聲。他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眼中閃著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

帶有回聲的喘息在寧靜的中午漸漸平穩。他如鷹隼一般凝視前方。

忽然!他的臉上露出了陰森猙獰的笑容。

這不是結束,一切才剛剛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