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公子無良

第178章 大廈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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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順王爺擺明了要坐山觀虎鬥,因早知北靜太妃為免得罪人,已經去了太後宮中,於是便先領著王子騰去內閣坐著,聽內閣中人竊竊私語議論東安郡王,便老神在在地打起坐來,待到午時,方見常升惴惴不安地過來。

“王爺。”常升袖著手慢吞吞地過來,見王子騰也在,就輕歎了一口氣。

在太師椅上打坐的忠順王爺睜開眼來,問他:“怎麽樣了?”

“……北靜太妃說自己一個寡婦度日艱難,不敢要個招蜂引蝶的兒媳,懇請太後退婚。太後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心疼林姑娘,沒答應。況且又有北靜王勸說北靜太妃,太妃隻能作罷了。”

忠順王爺冷笑一聲。

王子騰忙拉著常升問,“薛家姑娘怎樣了?”

“薛家姑娘還留在太後身邊。”

王子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暗道這就好,於是有意在忠順王爺耳邊說:“據說這兩日,賈璉跟東安郡王十分要好呢。”

忠順王爺聽了,冷笑一聲,卻不跟王子騰言語,又問常升:“北靜王如今人在哪裏?”

“太妃押著郡王回府了。”

忠順王爺快意地吐出一口濁氣,心道遲早林如海選定的這門親事要退了,扶著王子騰的手就向外去,心想那北靜王三番兩次與他作對,如今就叫他知道什麽叫做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慢悠悠地出了宮門,正坐在轎子裏,約莫聽見林如海的聲音,撩開簾子一看,果然瞧見林如海神色晦暗地站在一頂青布帳子外,想起林如海背著他將女兒許給他的對頭北靜王,又覺十分快意。放下轎簾子,閉著眼睛,就在琢磨賈璉與東安郡王的事,到了忠順王府門前,聽說賈璉在門廳裏等著,就令賈璉隨著他的轎子入府。

轎子一直到了那小小退步外方才停下,忠順王爺下了轎子,瞥了一眼賈璉,就說:“早知道你要來。”

“王爺算無遺策。”賈璉奉承著說道,忙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來。

忠順王爺接過畫像,邊走邊看,走了兩步,就問:“這不是洪總督嗎?”

“正是。”

“……你送他畫像來,做什麽?”忠順王爺老辣的眸子一眯。

“王爺你猜,此人,此時身在何方?”賈璉有意賣關子。

忠順王爺情不自禁地將畫像攥成一團,想到這兩日賈璉與東安郡王嘴親密不過,就說道:“莫非在東安郡王呢?”

“正是。下臣也頗費了些功夫,才將他的麵目認出來。”賈璉說道。

忠順王爺緊咬牙關,暗道那洪和隆既然在東安郡王手上,豈不是握著他的把柄?良久,又問賈璉:“那東安郡王莫非要你做什麽?”

“如今尚且不知。”賈璉說道。

“知道了,暫且不要打草驚蛇。”忠順王爺提心吊膽地說,急著要寫信令一眾親信小心提防,忽然想起北靜王來,就對賈璉說道:“那北靜王實在無理取鬧,竟然垂涎你家妹妹美貌,便令人當街殺起人來。”

賈璉登時便做出氣惱神色,“好容易來了個人要入贅,偏生遇上這種事。”

“你也莫急,老實聽話的後生哪裏找不到?過一陣子,本王再替你家選一個就是。”

賈璉心裏算不得驚訝,想到船到橋頭自然直,就謝了恩。

“回去吧。”忠順王爺急著提醒親信提防,於是揮了揮手,就令賈璉向外去。

賈璉退了出去,到了前院見蔣玉菡打扮得玉樹臨風地過來,就笑道:“你向哪裏去?”

蔣玉菡笑道:“出去走一走,璉二爺也隨著我去吧。”

賈璉琢磨著也沒急事,不如隨著蔣玉菡在城裏走走,便與他一同騎馬過去。

蔣玉菡也騎了一匹油光水滑的大白馬,行了一二裏路,在一處房子前停下,聽見屋子裏女孩子的嬉笑聲,就提了馬上掛著的雪青包袱皮的包裹向房門去,離著房門還有幾步遠,就喊著:“花大哥在家麽?”

喊完了,就見花自芳並珍珠娘親忙迎了出來,見了他,就請他房內坐著。

蔣玉菡因聽見屋子裏笑聲,就不肯進去,隻將包袱交給花自芳,說道:“花大哥,這是我這些年賺來的東西,你拿去替我在東郊紫檀堡買下田地屋舍吧。”

花自芳心知蔣玉菡是將那些田地屋舍當做聘禮,接過包袱偷偷掂量,見數目眾多,心下歡喜,就又忙請賈璉、蔣玉菡向屋內坐,猜到他們不肯的緣由,就說道:“屋子裏都是家裏的血親妹妹,算不得外人。”

賈璉笑說道:“不用坐了,咱們向旁處吃酒去。”

“咳咳。”蔣玉菡巴巴地望著那窗子,偏生又有意要見一見珍珠,就求著賈璉說道,“璉二爺,不如,就坐一坐?”於是就拉著賈璉向內去。

賈璉邁步進去,望見花家的炕邊站著三五個俊俏女孩,就立在門邊,等著蔣玉菡跟珍珠眉來眼去後,再向別處說話去。忽然就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賈璉出門一看,就見兩個熟悉的人帶著三五個拿了棍子繩索的家丁過來了。

“就在屋子裏,去綁了他!”最先叫囂的人是石光珠。

隨後緊跟著上來的,是還穿著官袍的王子騰。

王子騰望了一眼賈璉,心裏冷笑道:若不是賈璉從中挑唆,如何薛家會與他生分了?就看王爺知曉賈璉親近東安郡王後,會如何處置他。於是也揮著手說:“快進去抓了琪官出來。”

賈璉微微蹙著眉。

石光珠滿臉快意地走到賈璉身邊,悄聲冷笑說:“就看王爺知道你令家裏的丫頭勾引琪官會怎麽說!果然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從賈璉身邊擠進去,瞅見蔣玉菡護在幾個女孩前麵,就對人說:“將這幾個女的也捆了去見王爺。”

那幾個女孩子嚇得花容失色,立時哭爹喊娘叫嚷起來。

“沒事,隨著他走一趟,回頭嫁妝全都有了。”賈璉背著手說道,見石光珠叫囂著讓人去捆女孩子,就將手按在他肩膀上,嬉笑道,“你可知這樣幹,會有什麽後果?”

石光珠睜大眼睛,冷笑著說道:“什麽後果?你詛咒我嶽父嶽母家,又勾引妙玉,又有什麽好果子吃?”

王子騰邁著官步進來,瞥見那幾個女孩子,微微蹙眉,也不肯鬧得十分難堪,就說道:“願意跟著去,就老實上了外頭的馬車。”

珍珠本被蔣玉菡護在身後,此時嚇得臉色蒼白,又見姨媽家的表姊妹個個啼哭,就忙說道:“與她們不相幹,怕你們是來抓我的,就叫我去吧。”

蔣玉菡心下讚賞珍珠竟然這般鎮定,回頭握著她的手:“放心,絕不會叫人動了你。”

“呸!一個伺候人的玩意,還有臉說這大話?”石光珠冷笑著說。

蔣玉菡臉上一紅,卻見珍珠也握著他的手,登時便又感動地想: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快走,快走。”儼然是回家路上被石光珠劫來的王子騰不耐煩地催促著說。

石光珠忙令王子騰的人將蔣玉菡捆住,又推搡著珍珠向外頭準備好的粗糙馬車上去。

“璉二哥,你也隨著我們去一趟王府吧?”石光珠冷冷地笑道。

“好。”賈璉淺笑著答應,便騎馬跟上。

石光珠不禁有些恍惚,忙偷偷拉扯王子騰的官服袖子,問他:“王爺當真恨不得殺了賈璉?”

“這還有假?”王子騰篤定地說道。

石光珠安了心,又催促著人快走,就騎馬在前領路,路上聽王子騰問起他為何與賈璉反目,就說道:“我先跟個帶發修行的道姑有了首尾,偏那道姑被賈璉看去了,被他手上錢財迷了眼,就跟我斷了來往。”

“竟是這樣。”王子騰輕歎一聲。

石光珠冷笑道:“若不是王妃送信來說琪官有了私情,要逃出王府,我還不知如何對付他那奸猾之徒呢。”因又聽見馬車中蔣玉菡叫罵聲,就驅馬過去,冷笑著說:“你要罵,盡管罵,罵過了今日,就再沒以後了。你身是王爺的人,竟然敢四處勾三搭四!看王妃怎樣治死你!”嘴裏哼了兩聲,見裏頭蔣玉菡不說話了,便又得意地向賈璉那去,嘴張了又張,才問賈璉:“妙玉如今怎樣了?她受的傷可好些了?”

賈璉淡淡地去瞥他。

石光珠便又漲紅了臉,嘴中胡言亂語說:“不然你叫我怎麽辦?難道立時休妻嗎?璉二哥,你將妙玉還給我,我便在王爺跟前替你美言幾句。”

“免了。”

石光珠氣紅得耳根子也紅了,見忠順王府近在眼前,便冷笑一聲,叫人將馬車中的蔣玉菡、珍珠兩個拉扯下來,便隨著王子騰、賈璉向王府中去。

進了王府,在前廳等了許久,才見忠順王爺麵沉如水地進來。

見忠順王爺臉色如此不好,王子騰心下竊喜,忙上前說道:“王爺,下官回家路上,見到石光珠來……”

“奉王妃之命來。”蔣玉菡心道王妃可怪不得他了。

王子騰不知蔣玉菡為何說這話,就又接著說道:“來說,賈璉竟然背著王爺給琪官做媒,將自家婢女許配給琪官。王爺你瞧,這就是琪官偷偷帶出府的聘禮。”將包袱一解開,手一抖,昔日蔣玉菡得的賞賜都落在地上。

忠順王爺臉色越發難看。

王子騰、石光珠遞給賈璉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靜等著忠順王爺說話。

“……將本王從書房裏叫出來,就為了這等事?”忠順王爺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不禁失望地看向王子騰。

王子騰心裏一慌,暗道琪官是王爺的人,知道他在外有了私情,怎地王爺不先氣惱琪官反問起他來了?

“王爺,莫非王爺不信下官,於是令王妃派人監視下官?”賈璉淡淡地拱手說道。

“王爺,賈璉私自……”

“住口。”忠順王爺喝道,見王子騰此時依舊渾渾噩噩,就問他:“王妃令你去抓賈璉,你便去了?”

王子騰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話。

石光珠與忠順王爺並不親近,此時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王爺若是不信下官……”

“王妃不知情,才會魯莽行事。你與琪官要好,替他選了門親事也無妨。帶著琪官,還有,”忠順王爺說著,瞥了一眼珍珠,見她也是見過大世麵的,這會子依舊不卑不亢,雖惱恨琪官自作主張,但權衡一番,又覺此時不是計較那些許小事的時候,“也帶了那女子去,另,琪官總是王府出去的,聘禮等等,一概叫王府來出。成親後,琪官也不必再在王府唱戲了。”

“多謝王爺。”蔣玉菡磕頭道。

珍珠也忙給忠順王爺磕頭。

賈璉彎腰替蔣玉菡解開繩索,蔣玉菡忙又給珍珠去解,見她白生生的手腕上被勒出紅痕,一時心疼起來,情不自禁替她揉了兩下。

“咳。”忠順王爺雖說了那樣大度的話,此時見那蔣玉菡將滿腔柔情愛意給了個婢女,登時心裏又不痛快,揮了揮手,就令眾人都退下。

“王爺……”王子騰不甘心地喚了一聲。

“住口。”忠順王爺再次擺手。

王子騰隻得臉色蒼白地領著石光珠向外去,待人都走了,忠順王爺揉了揉因一直寫字頗有些酸疼的手腕,見長史官過來問蔣玉菡的親事,雖心下不舍,也忍痛點了頭。隨後又想忠順王妃先前令他擔驚受怕,如今竟然要挑撥他的親信,實在是不可饒恕。

“……想法子,叫王妃纏綿病榻,再沒心思管其他的事。”忠順王爺閉著眼睛吩咐說,忽然想起王妃若病逝,便可借著出殯等等,堂而皇之地召喚親信開“英雄會”,於是當即狠心說,“將王妃的棺槨,也準備了吧。”

“是。”

那邊廂,因王妃屢屢滋事,忠順王爺動了殺意;這邊廂,賈璉領著蔣玉菡、珍珠皆大歡喜地出來,見王子騰對著石光珠憤然離去,就先令蔣玉菡送珍珠回花家去,隨後望了石光珠一眼,就騎馬向家裏去。

石光珠忙騎馬跟上,嘴裏疊聲地喊著璉二哥,見賈璉不理會他,便又追上去又喊了一聲:“璉二哥。”

賈璉這才看他一眼。

石光珠尷尬地笑著,哪裏不知琪官在忠順王爺心中的分量,就因知道,才越發覺得賈璉有能耐了,於是訕笑著說道:“璉二哥,我隨你家去看看妙玉?”

“不必了,我們老太太那姑娘多的是,叫你撞上了不好。”

“璉二哥應當不喜歡妙玉那冷性子吧?”石光珠試探了一句,見賈璉拉下臉來,就忙說道,“我知道璉二哥是正人君子,等甄家的事了了,我這就去榮國府接妙玉。”

賈璉嗤笑一聲,還不及跟石光珠說句狠話,就見趙天梁、趙天棟兄弟二人急匆匆趕來。

趙天梁望見石光珠便是一愣,開口說道:“你們繕國公府出事了,錦衣衛站了滿滿一條街,還不回家瞧瞧麽?”

“千萬別拿這種事玩笑。”石光珠幹笑著說。

趙天梁忙說道:“誰敢拿這事玩笑?方才鎮國公、理國公、齊國公還打發人來我們榮國府打聽這事的底細呢。”

石光珠恍若被五雷轟了頂,一時竟忘了方才還有意跟賈璉過不去,坐在馬上就向賈璉衣袖上撈去,連連求說道:“璉二哥,好歹隨著我回家瞧一瞧吧。”

“你當我是個以德報怨的好人嗎?”賈璉微微一笑,心知皇帝開始收網了。

“同為八公,繕國府沒了,對榮國府又有什麽好處?有道是獨木不成林,合該互相提攜才是。”石光珠哀求道。

賈璉笑道:“咱們兩家早生分了,你不知道嗎?”

正說著話,又聽嘚嘚的馬蹄聲傳來,卻是繕國公府的管家過來了。

“爺,不好了,咱們家跟治國公家被抄了!老爺叫爺且去賈家躲一躲。”

石光珠聽見這一句,兩眼一閉,便仰頭向後栽去。

趙天梁忙於石家管家將他扶住,又問賈璉:“二爺,如今該怎麽辦?要帶回家嗎?”

“都說了,我不是以德報怨的好人,送到一處客棧裏就是了。”賈璉發話後,便騎馬徑直向榮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