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十五章 若即若離

字體:16+-

在小敏兒悉心伺候下,符太於紫雲軒的內堂吃早點,給美人兒小鳥依人般挨挨碰碰,感覺之溫馨旖旎,令符太曉得昨夜摟著她睡覺的一步走對了,否則今早見到的將是愁眉不展的俏宮娥,而非眼前活潑快樂的禁中絕色。

繡被內是小敏兒**灼熱的動人胴體,無一處非是老天爺的妙手,符太雖沒有進一步的行動,無疑地大幅拉近了他們的距離,與男女最親密的關係隻隔一線。

自家知自家事,小敏兒對他的**力愈趨龐大,然而他最害怕的,正是這種可牽動他的心的關係,且是自小培養出來,不讓自己的感情投進人與人的關係去。假設小敏兒是朵可任人采摘的野花,他肯定昨夜占有了她。

唉!少年時代發生過影響深遠的兩件事,首先是悲慘收場的“暗戀”,亦因此事,令他一意出走,遇上教他“長生拳”的無名前輩,他在符太最需幫助時沒條件地伸出援手,使符太永存感激,也使符太因他的身教,對陷身苦難的年輕一輩,特別同情。

小敏兒的小嘴又湊到他耳邊,耳語道:“茶是燙熱的,大人慢慢喝嗬!”邊將熱茶放在桌上。

符太道:“坐下來!你還未吃東西。”

小敏兒嬌笑著走開道:“不可以嗬!給看見不得了。”

符太咕噥道:“現在有誰來?隻要踏足園內,定瞞不過老子耳目。咦!竟真的有人來了。”

話猶未已,高力士一臉緊張神色的撲入內堂,直抵符太身旁,湊到他耳邊道:“經爺大事不好!小子親口向夫人轉述經爺的要求,夫人一雙眼竟射出看得小子心寒的光芒,小子猜她立即來找經爺的晦氣,搶先一步來通知經爺。她真的來了!小子要從後門開溜。”

一溜煙從內進的後門走了。

高力士剛走,俏臉結霜的妲瑪步入內堂,含煞的目光落到正舉杯喝茶、神態滿不在乎的符太臉上。冷冷道:“小敏兒退下去。”

花容失色的小敏兒學高力士般從後遁,肯定有多遠走多遠。

符太喝掉手上熱茶,放下,得意洋洋地道:“不肯便不肯,有什麽大不了的,何用動氣?”

妲瑪來到小圓桌的另一邊,生氣的樣子仍是那麽動人,嫵媚明豔,冷冷道:“王庭經,你這算是什麽意思?要說就自己來對我說,這樣指使個侍臣來傳話,不是等於公告天下?”

符太訝道:“鄙人竟可以私下造訪夫人?何不早點告訴我,可省去很多工夫。不過!夫人放心,高小子會守口如瓶,否則我活生生地打死他。”

妲瑪一點不領情,麵寒如冰地道:“宮內的事,你懂什麽?”

符太仍大模廝樣地坐在椅內,麵對著俏立桌子另一邊的妲瑪,好整以暇地道:“鄙人確一竅不通,可是不通也有不通的一套,叫各師各法。老子愈看夫人,愈覺得……”

“砰。”

勁氣交擊。

符太勉強抵著妲瑪含恨而發、卯足全力的一掌,卻連人帶椅翻跌往後,幸好他乘勢朝後連翻兩個跟頭,沒跌個四腳朝天,丟人現眼。

妲瑪亦似因此擊令她出了氣,唇角現出一絲笑意,沒有乘勢追擊。

符太立定後猶有餘悸的再退兩步,駭然瞧著妲瑪,道:“這是什麽功法,出手前不現任何征兆,想取鄙人的小命嗎?”

妲瑪做了個不屑的氣人表情,冷笑道:“看你還敢否目空一切,視他人如無物。”

符太呼冤道:“我王庭經何時眼內沒有夫人,當然更不可能視夫人如無物,否則怎會患上單思狂戀症,能醫不自醫。”

妲瑪大怒道:“還要說這些瘋言狂語?你敢著人來要我駕馬車去接你赴會,一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態度,不算目空一切,算什麽?”

符太立即換上嬉皮笑臉,打躬作揖道:“夫人息怒,鄙人確莽撞了少許……”

妲瑪瞪著他道:“少許?”

符太立即投降,忙道:“是非常莽撞,目無尊長,致冒犯夫人。然而知錯能改正是鄙人的長項,今晚鄙人的馬車準時抵達夫人香閨門外,接夫人往赴鴻門之宴。”

妲瑪再瞪他一陣子,“嘟嘟”紅唇,傲然道:“這還差不多!”

符太失聲道:“什麽!夫人竟肯答應?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妲瑪忍住笑的白他一眼,嗔道:“神又是你,鬼又是你,是否想妲瑪改變主意?”

符太道:“夫人請恕鄙人口不擇言,皆因歡喜得過了頭,患上失心瘋,是絕症。”

妲瑪狠狠道:“不聽你胡扯,勿遲到,否則休想我登車。”

言罷掉頭搖曳生姿地離開。

符太神魂顛倒的,下一刻方發覺自己扶起椅子,重新坐好,還繼續吃包子。

眼前的仍是一向習慣了的人間世嗎?怎可能如此離奇荒誕,自己擺明搗亂生事的提議,雖掉轉過來,結果如一,就是妲瑪答應了自己的約會。

他符太是苦無借口機會親近妲瑪,難道她也有同樣的煩惱。

想得心都癢起來。

高力士的聲音在後麵嚷道:“大奇跡!碟子沒摔破半個!”

又招呼小敏兒道:“可以進來了。”

符太仍在魂遊太虛。

他不住的開罪妲瑪,言語上的無禮和輕薄,甚至在韋後前借愛上她來為自己開脫,如今她竟然在來向自己大發雷霆之際,一個急轉,答應了今晚和自己共乘一車赴會,究竟是什麽一回事。兩個可能性,一為妲瑪對他有愛意。唉!這是不可能的。另一為她對今夜的宴會,擺出來是一副樣子,暗裏的真實情況是誌在必行,乃她可摸清楚田上淵的唯一機會,因對她的一方至為重要,縱然猜測正確,她仍沒必要和自己一起赴會,大可去不去由你,本姑娘有手有腳,自行赴會便成。

又或許兩個原因同時存在。

高力士來到他前方,仔細端詳。

符太夢囈般道:“今晚申時中,你親自駕馬車到妲瑪夫人的芳玉樓正門外等候,勿遲到,就是這麽多,滾!”

高力士不敢說話,領命離開。

小敏兒挨貼他後背,兩手探前摟著他,猶有餘悸道:“駭死人了!未見過夫人這樣子的。”

符太感覺著她動人的身體,道:“我要去辦事了。”

符太走出紫雲軒,天上下著毛毛細雨,符太沒有打傘,不慣打傘,就那麽任由雨絲灑在頭上、身上,不知多麽寫意。

在什麽時候,做什麽事,是一門學問。

有些事宜在晴天做,有些適合雨天,也有如不在深夜做,總沒那種味道。

像現在般的蒙蒙細雨,以前的自己最愛獨自漫步,拋開一切思量,感受被雨絲迷住了的天地。現在的他,最佳選擇莫過與妲瑪並肩而行,大家不用說話。

小敏兒也是個窩心的選擇,問題在俏宮娥等若已到了手,妲瑪仍然望之儼然,即之亦難,偏此正為最令自己上癮的情況。

與妲瑪的關係可以離奇來形容,一方麵與他符太結下深仇似的,另一方麵欲拒還迎,發生在驕傲明麗如妲瑪的美女身上,格外令人心動。和她的關係瞬息萬變,這一陣子嚴詞厲色,隔一陣子變至打情罵俏般,不給她勾去魂魄者,稀矣!

龍鷹混蛋,你明白我的感受嗎?妲瑪的若即若離,於老子來說最是對味。不知該感謝胖公公還是怨懟他,使老子耽溺於這類一直設法躲閃的情緒裏,愈陷愈深。

胡思亂想時,符太從支道轉入往正內苑門的車馬道去,映入眼簾是多把羅傘,五光十色,還有衣香鬢影,侍臣開道下,安樂公主和另一女子在宮娥簇擁下,朝他走過來,符太忙退返支道去,垂手恭立。

換過以前,他一點不像龍鷹般怕了這個**女,能一親公主香澤,肯定是個了不起的成就,且是純粹肉欲關係,不須負責任。可是現在和妲瑪纏上了,如給她曉得,亦肯定瞞不過她,自己這麽和安樂亂搞男女關係,將遭她看不起,因小失大。

就龍鷹的“醜神醫”與安樂的瓜葛,符太知之甚詳,也明白安樂想得到什麽,得不到前不肯罷休的性情,然而符太卻不像龍鷹般諸多顧忌,應付**女有應付**女的手段,且自有箇中的妙趣。

不過,符太開始有點糊塗了,又老又醜者,何故會受到宮內身份尊貴如安樂般的美女垂青?

香風襲鼻而來,不單有女兒家的體香,還有經香料熏過的羅袖飄香。

符太禮拜道:“太醫王庭經,參見兩位公主殿下。”

他不知“殿下”的稱謂是否合乎禮節,不過說錯了沒人怪他,醜神醫在宮內自有其特殊的地位。

符太更不曉得安樂身旁的女子是何人,然而見到她有資格和安樂並肩而行,衣飾華貴一如安樂,麵相又有點像安樂,隻是沒安樂出落得那般嬌豔俏麗,年紀又長上少許,猜她就是韋後所生四女裏的長女長寧公主,理該錯不到哪裏去。論美貌,長寧亦算中上之姿。

兩女在他前方五步處立定,其他人隨她們止步。

安樂語帶嬌嗔地道:“還道是誰,下雨不打桑聽說神醫回來有好幾天了嗬!卻不見神醫來打個招呼,是否眼中隻有父皇、母後,卻沒有我安樂?”

符太自行平身,含笑灑然瞧去,該是長寧公主的貴女忍著笑瞧他,一副看好戲的神情,顯然對自己的醜神醫沒有惡感。平心而論,宮內由上至下,除非另有居心者,敵視醜神醫的肯定腦袋出了問題,因為頭暈身熱時,找誰來搭救?

兩位公主後方,各有宮娥伴侍,符太特別留心位於安樂身後的兩個美宮娥,不單眼似桃花,且身材豐滿,體態撩人,心忖該就是龍鷹提過的月明、月影兩婢。隻是此兩姝,已教男人心癢。

聞言,清清喉嚨,幹咳兩聲,道:“公主明察,鄙人的情況是初到貴境,人生路不熟,幾次想去拜候公主,還自以為記得路途,竟次次迷路,又不敢問人,怕被人向皇後娘娘告狀,說我王庭經不知規矩、逾越無禮,故而無功而返。就是這麽樣,公主有怪莫怪。”

公主、宮娥,全被他逗得掩嘴嬌笑,登時大添春色,連侍臣也禁不住為之莞爾,隻要稍懂得想的,就知他在胡謅。

安樂不以為忤,還覺得醜神醫與眾不同,敢對她出言調侃,佯嗔道:“虧你說得出口,不過見你在南詔時誤服毒草,可能弄壞了腦袋,本殿不和你計較。”

長寧忍著笑道:“神醫哪像壞掉腦袋?若真壞掉,怎醫得好父皇的怪玻”

她的美麗雖及不上安樂,卻有著柔軟溫適的悅耳聲音,咬字間流瀉出難以抑製的甜美,又帶點輕煙似的沙啞,大添她的吸引力。

誤服毒草的說詞,隻向妲瑪提過,想不到已傳入安樂耳內去。

妲瑪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透露此事?很有可能是當韋後指出王庭經和以前似有點不同時,妲瑪為他解釋。若然如此,韋後便該曉得妲瑪試他武功的事,而妲瑪則維護他,為他說好話。

同時顯示安樂對醜神醫尚大感興趣,否則何來閑情問她母後關於他的事情。

符太道:“大公主看得很準,鄙人的腦袋隻壞掉了認路的部分,其他沒有事。”

安樂“噗嗤”嬌笑,橫他風情無限的一眼,苦忍著笑道:“不和你胡扯,快說,何時來和本殿治病,本殿近兩晚睡得不好。”

長寧推波助瀾道:“當然急不容緩,皇妹今晚又睡不好時怎麽辦?”

符太大感刺激過癮,一起來便要應付妲瑪的惡女,現在又須應付安樂的**女,長寧看來正經不到哪裏去,別人是“蛇鼠一窩”,她們卻是“**女一黨”。笑嘻嘻道:“公主有患,下臣當然赴湯蹈火,鞠躬盡瘁。不過!現在陰寒濕重,令鄙人舊病複發,不宜為公主診症,痊愈後立即趕來為公主效力。”

說出來也覺好笑。果然眾女一齊起鬨嬌笑,沒人相信他的鬼話。

符太不論麵具內外均沒半絲愧色,一副信不信由你的無賴姿態。

安樂現出喜嗔難分的表情,卻是開心多過生氣,難得有個人敢和她嬉笑玩鬧,跺足道:“你究竟來不來?”

符太見好就收,忙道:“來!來!當然來!待鄙人先返尚藥局,找齊所有謀生工具,才去為公主診症治病,請公主明鑒。”

安樂公主唇角逸出一絲狡猾的笑意,大方地道:“嗬!原來如此!神醫何不早點說出來。月明!”

後方的豔婢月明應道:“月明在。”

長寧立即垂下螓首,不讓符太看到她忍笑的怪模樣。

符太心呼不妙時,安樂道:“你給本殿隨神醫到尚藥局去,看神醫有什麽須執拾的,再伺候神醫到飄香閣,免得神醫再一次走錯唯一的路。”

月明一聲領命。

安樂又得意洋洋地白符太火熱的一眼,偕長寧去了。

看著留下來貼身伺候他的撩人豔婢,符太首次後悔對龍鷹的警告掉以輕心,安樂的刁蠻任性實在他的意料之外。

眼前的亂局如何收拾。

今天是最忙的一天,製丹一事可因應暫擱一旁,但答應上官婉兒今天到宮外見她的事,宜早不宜遲,且為當務之急。最要命是他也很想再見大才女,喜歡與她周旋較量的滋味,比親近刁蠻**女有趣多了,而不論他對上官婉兒幹什麽,不虞泄露,充滿偷偷摸摸的樂趣。

何況還有今夜與妲瑪之約。

月明移近少許,柔聲道:“能再次親近神醫,是月明莫大的福氣嗬!上次服了神醫那帖藥後,到今天月明的頭眩病沒複發過,神醫確醫術如神,月明願為神醫做任何事。”

剛才頭暈,現在頭痛,除了大罵龍鷹混帳外,想不到任何從困局解脫出來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