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勝利果實
龍鷹和荒原舞瞧清楚點,同時起立歡迎。
龍鷹道:“怎可能是你?”
博真笑逐顏開道:“我見到個小子在驛外探頭探腦的,大喝一聲,嚇他一個雙腿發軟,原來竟然是林壯這個不知滾到哪裏去的家夥。”
竟然是林壯。
林壯臉孔冷得紅撲撲的,有點倦容,顯然長途跋涉的趕來,滿身拂不掉的雪痕,呼出一團團的白氣,氣色卻非常不錯,向龍鷹行軍禮,神態尊敬。
龍鷹訝道:“林大將軍竟然單刀赴會?”
博真趁機在他腰窩摸了把,弄得林壯渾身不自然,卻無從躲避。前者嚷道:“連刀也沒半把,該改為隻身赴會。”
丁伏民笑道:“休要聽大個子胡言亂語。”
在堂內忙著的吐穀渾女郎們,人人拿美眸朝眾人瞧來,特別注意林壯,看出他是吐蕃人。
林壯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是一個人來,而是有百多個親隨陪同,他們留在堡外,我解下佩刀方進來謁見……”
博真代他接下去道:“範爺。”
林壯明白過來,忙道:“範爺!”
荒原舞拍掌向眾女以吐蕃語道:“諸位姑娘,我們有男人家的密事商量,請各位行個方便!”
眾女齊聲答應,笑著去了。
博真兩眼放光地瞧著,歎道:“美好的日子又來了!”
探手摟著林壯的肩膊,道:“吐蕃有沒有青樓?”
林壯苦笑道:“你道是中土嗎?”
博真失聲道:“那土窯子怎都有幾間吧!”
丁伏民與林壯合作慣了,最是相得,解圍道:“勿和他胡扯!來!坐下再說。”
眾人坐下。
林壯坐到龍鷹身旁,博真則被丁伏民拉著一起坐往對麵去,符太坐一側。
博真仍不肯放過林壯,久別重逢,難怪他興高采烈,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正準備拉大隊到成都花天酒地,過一輪醉生夢死的生活。打贏勝仗,袋裏有金子,行樂及時也。”
又俯前道:“機會難逢,林大將軍有興趣參加我們的遠征團嗎?成都隻是起點,我們沿大江一直朝東殺過去,終點揚州。人一世,物一世,明白嗎?花了的錢才是你的,否則再多錢也沒用。”
今次輪到龍鷹失聲道:“遠征團?多少人被你煽動了?”
博真得意洋洋地說道:“煽動好!慫恿好!什麽都好!這叫一呼百諾,反應熱烈,人人欣然赴義。明白嗎?”
此時二十多個兄弟聞風而來,遠遠聽到博真的狂言,齊聲嘩叫附和,見位便坐,沒位子的團團圍著桌子,氣氛熾熱。
符太向龍鷹道:“有哪座青樓可同時容納以百計獸性大發的色鬼?”
眾人齊聲大笑,歡樂滿堂。
林壯歎道:“以前的日子回來了!多麽希望能和你們一起去過花天酒地的生活,然同人不同命,得個羨慕的份兒。”
各人紛紛獻計,有教他裝病,有教他詐作探聽情況,你一言、我一語,鬧得不可開交。
龍鷹打出手勢。
眾人閉嘴靜下來。
龍鷹微笑道:“說正經事。”
林壯壓低聲音道:“明早我領鷹爺去見大論。”
龍鷹訝道:“他竟然在附近?”
林壯道:“大論早收到從王昱處來的訊息,曉得你來見他,隻沒想過你這麽快到。”
又苦澀地說道:“大論和我均曉得你沒到南詔去,隻恨沒法明言,更曉得突厥南侵,鷹爺必不坐視。”
接著環目一掃,道:“卻仍沒想過,鷹爺可在這麽短的時間重組勁旅。”
然後抓頭疑惑地說道:“你們現在不是開赴戰場嗎?為何老博口口聲聲說打勝了,要去花天酒地?”
眾人正忍得辛苦,聞之爆起震堂狂笑,個個狀如瘋狂,不知情者此刻闖進來,肯定給駭得立即逃跑。
龍鷹心中溫暖,與林壯的兄弟之情,始終如一,並分享著諸人爆發出來的勝利情緒。
對!
他們再一次勝利了,且贏得幹脆利落、漂漂亮亮。
博真喘息著道:“林壯你這個探子大頭頭怎麽幹的?默啜和他的十二萬狼軍,早給我們殺得棄甲曳戈,抱頭鼠竄滾返陰山之北去。我們到這裏來,是要找你一道享福。你真不長進,剩瞧你老老實實的可憐模樣,便知你雖坐擁千萬家財,竟沒拿出半個子兒享用過。”
喧嘩震天。
龍鷹探手抓著林壯肩頭,道:“勿聽他的,我們是為殺鳥妖而來,順手幹掉欽沒,現在兩人均已授首。”
林壯雙目睜大,難以置信,惹得眾人鼓掌喝彩。
符太喝道:“大人說話,孩兒們勿吵吵嚷嚷的。”
此時陸續有兄弟到場,宇文朔也來了。
眾人逐漸靜下來。
林壯囁嚅道:“真的嗎?”
荒原舞代龍鷹答道:“千真萬確!他們的首級仍在這裏,可讓你老兄過目。”
“砰!”
林壯雙目轉紅,一掌拍在桌麵上,激動地道:“老天爺開眼了!”
沒人想過他的反應這麽大,愣住了。
林壯向荒原舞道:“定要看鳥妖死不瞑目的樣子。”
荒原舞道:“待會帶你去。”
符太道:“你是否聽漏欽沒也給我們宰了。他算很不錯,硬挨老子一記‘血手’,卻躲不過我們禦前首席劍士的快刀。”
博真故意道:“首席劍士不用劍而用刀,千萬勿讓皇帝小兒曉得,一怒下褫奪他劍士的頭銜。”
林壯目光落往立在最後的宇文朔臉上,在場的惟他林壯不認識。
站在宇文朔身旁的君懷樸,為他們引見介紹。
龍鷹心中一動,道:“林壯若真想陪老博、老虎和老管三大暴發戶,從巴蜀胡混到揚州的花街柳巷,不是全無辦法。”
眾人齊聲抗議,當然不是因林壯,而是去胡混不限於三大暴發戶,是全體人員。
龍鷹在群眾壓力下,棄械投降,舉手以息眾怒,屈服道:“算小弟口不擇言,顛倒事實,我是在試探水溫,看你們被三大暴發戶教壞變赤變黑的程度。現在曉得了!”
荒原舞提醒道:“這般的大夥兒幾百人去鬼混,人人錢囊鼓脹的,不怕張揚,更予敵人可乘之機嗎?”
桑槐怪笑道:“小哥放心!我們打算采取守統萬時的輪更製,分批作業。”
眾人再一次起鬨,顯示出一往無前的鬥誌、決心。
龍鷹心忖這就是勝利的果實,在九死一生的情況下,不但絕處逢生,且全體兄弟大難不死,未損一人,那種洪福齊天的感覺,隻大家心裏明白。現在完成了誅鳥妖的心頭大願後,放鬆下來,兄弟們拉大隊去狂歡作樂,非為酒色,而是為忘掉一切,將殘忍的戰爭拋在腦後。
林壯向龍鷹求教道:“這也可以有辦法嗎?鷹爺是否清楚下屬現今的情況?”
各人連忙喝彩叫好,大感吾道不孤,多了林壯此同道中人。
林壯老臉一紅,向各人道:“勿以為本人受召歸隊,不過想和大家敘舊吧!”
他的話惹起哄堂笑聲。
有人尖聲道:“大家靜靜,看鷹爺怎麽說,事關林大將軍未來的幸福嗬!”
人人笑爆了嘴,不知多麽開心。
龍鷹好整以暇地說道:“默啜既飲恨而回,貴王再沒什麽好爭的,而不戰不和,始終不是辦法,徒耗人力,不得不互枕重兵於疆界,你我睡難安寢。”
林壯道:“鷹爺乃敝主最敬畏的人,又感激,又害怕。知有你為李顯出頭,以莽布支守西疆,肯定戰意全消。”
接著壓低聲音道:“敝主並不清楚大唐朝的政局,會以為鷹爺臨危受命,重登中土主帥的位置。”
符太佩服地說道:“剛才我還以為鷹爺隨口說說,原來竟真的有辦法。”
博真哂道:“他尚未說出來,你怎知他的辦法行得通?”
符太從容道:“大個子的問題,是頭腦太過簡單。讓老子來點化你,每逢看到鷹爺在賣關子,該曉得他又有歪主意。”
龍鷹啞然笑道:“太少真知我心,更乘機踩小弟一腳,敬謝不敏了!”
轉向林壯道:“唯一解開僵局之法,剩得和親一招,假設來提親的使臣,是你老哥,可打正旗號到中土招搖過市,老博等一眾暴發戶浩浩****數百人,全體化身為你的隨從,將成最完美的色鬼團。”
讚歎聲此起彼繼,莫不推崇之為絕世妙計。
林壯疑惑地說道:“在敝國,比我適合做使臣的人選,少說有七、八個,怎可能選中我?這種事,大論提議也沒用,甚至敝主亦作不了主,須由王族老一輩的人決定。”
人人屏息靜氣,看龍鷹有何解決的辦法。
龍鷹悠然道:“關鍵處在乎我們的禦前首席劍士,他是關中世族的領袖級人物,與我皇同為世家大族,有姻親關係,絕對具管此事的資格,可隨你們一起謁見貴王,詳述你我兩國微妙情況,由他堅持你老哥乃最佳使臣人選,其他人均欠你老哥和我們的深厚淵源,勝過其他人千言萬語。”
接著向宇文朔道:“憑我們禦前首席劍士隨機應變的本領,這個說客的任務,肯定勝任有餘。”
宇文朔若無其事地應道:“在下絕不讓大將軍失望。”
氣氛更熾熱了。
博真問道:“從這裏到貴國都城,一來一回須多少天?”
哄鬧喧天。
大部分人罵博真急色,兄弟之情不足。
虎義笑著道:“林大將軍為己為人,將晝夜兼程趕路,不睡覺。”
龍鷹也笑得嗆出眼淚,辛苦地說道:“問老子吧!十天足夠有餘,老博不是十天的耐性也沒有吧?”
林壯變了另一個人似的,老臉放光,道:“軍令如山,不敢有違。”
全體鼓掌喊好,為他打氣,鬧得不可開交。
林壯道:“然而即使我被任命,但不帶半個隨從,似乎不合常理。”
桑槐開始卷煙,邊卷邊道:“當然可以帶人去,不過隻限我們遠征團的吐蕃兄弟,對嗎?”
林壯大籲一口氣,不迭點頭,罵自己道:“為何我變得像老博般蠢。”同時接著桑槐擠開人群遞過來點燃了的煙,狠抽兩口,方送到龍鷹手裏去。
龍鷹抽一口後,遞給荒原舞。
整個大堂倏地靜下,齊瞧荒原舞。
荒原舞微一怔後,將卷煙舉起至唇邊,雙目滿盈感傷。
他一直堅持,待得報達達的血仇後,方會抽煙。
這一口煙,可否等同忘憂草,吸後告別沒齒難忘的仇恨,縫合不可能埋口的傷痕?
荒原舞閉目,深吸一口,遞往身旁的兄弟。
龍鷹打破奇異的氣氛,向林壯道:“要你的手下在外麵挨風吹,不是那麽好,何不請他們進來,大家濟濟一堂,開開心心。”
博真道:“一百二十人,全是舊兄弟。”
龍鷹心裏打個突兀,吐蕃方遠征團的兄弟,全給安排到林壯的旗下,惟橫空牧野有權力辦到。可見橫空牧野並不看好吐蕃的政治環境,故為自己留後著。這批人,經由龍鷹等一手訓練出來,戰爭經驗豐富,人人可以一擋十,大大增強橫空牧野的實力。
龍鷹喝道:“立即請兄弟們進來,餞別宴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