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十七章 家在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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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艘戰船,旗幟飄揚地駛過潼關。

符太有個前所未有的古怪感覺,就是“回家”。自懂人事以來,任何地方,於他隻為寄居之地,從來非家。

可是,今趟返西京,竟然有遊子歸家的滋味。

船隊載有大批從突厥人得來的戰利品,由旗幟、武器到戰馬,各式各樣,代表的是自太宗滅東突厥後,對突厥人最重大的勝利,船隊是返京向大唐天子報喜。此外,還有降虜八百多人。

除符太的“醜神醫”和小敏兒外,有臨危受命、建下奇功的張仁願。報喜之責外,他親攜兩個由大帥郭元振簽押的奏章,一個上報河曲之戰的戰況戰果,其盡複河曲之地,將默啜及其狼軍逐往陰山之北,足令大唐朝威勢大振,國力陡增。

另一個奏章直衝田上淵的北幫而來,被擒的三個北幫活口,嚴刑逼供下的招供書,人證、物證,押解西京,務教田上淵百詞莫辯,宗楚客則無法開脫關係。

依照計劃,張仁願親身向李顯解釋情況後,立即趕返朔方,以處理重新進駐河曲的諸般事宜。

今趟挾勝利而來,對付田上淵和宗楚客的行動,勢不可擋,不到任何人壓下去。

郭元振毫無疑問,取代了當年黑齒常之的地位。

符太天不怕、地不怕,且今次返西京是向老宗、老田兩人討債,而非被算賬,不知多麽興奮和期待。煩瑣的事,張仁願一手包辦,他坐看其成。

反是等若重返囚籠的小敏兒,亦無惴惴不安之態,便出乎符太料外。

抵西京個把時辰的船程前,符太記起某事,不住賊眼兮兮的在小敏兒窈窕修長的撩人玉體上下梭巡,瞧之不厭。

他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倒是小敏兒給他的目光看得羞不可抑,待到艙廳坐下,小敏兒伺候他喝盅熱茶時,小敏兒臉紅紅的湊近他,道:“大人……”

符太不經意地說道:“什麽事?”

小敏兒以微僅可聞的聲音道:“還有大半個時辰才到京師。”

符太愕然道:“那又如何?”

小敏兒霞生玉頰,道:“大人若要拿敏兒取樂,敏兒隻會歡喜。”

符太一怔後,啞然笑道:“小敏兒誤會哩!我尚未至那麽的急色,等不及回金花落。唉!告訴你吧!我在頭痛,看有何掩眼之法?”

小敏兒一呆道:“掩眼法?”

符太歎道:“你自己或不在意,未曉得半年來的變化,在本太醫氣血的推動下,體態的豐滿撩人處,盲的也可看出來,像朵盛放的鮮花,稍懂男女之事者,可看出端倪,特別是眉梢眼角掩不住的風情,誰都曉得老子向你幹過什麽事,以往渾身劇毒那一套,再不可行,不頭痛才怪。”

符太所說的“氣血推動”,是說正經的,指的是“血手”在男女采補上的天然作用,再加曾死而複生轉化而來的生氣,絕非猥褻言詞,可是落入絲毫不懂武功的小敏兒耳內,卻是另一回事,聽得耳根都紅了,不依道:“大人……”

此時,張仁願來了,小敏兒趁機逃跑,留下兩人在艙廳商議。

由於快抵西京,船上人員全集中到甲板去,做好準備,偌大的艙廳,剩下他們兩人。

張仁願詐作看不見小敏兒麵紅耳赤的情況,舒一口氣道:“快到哩。”

符太問道:“緊張嗎?”

張仁願坦然道:“比上戰場緊張。在京師,白可成黑,黑可成白,有理說不清,不像戰場上的清楚分明。我們當軍的,最怕是和當官的胡纏。唉!今趟注定是這個樣子。”

符太道:“人證、物證俱在,豈到老宗、老田狡辯開脫?何況有武三思趁機落井下石,多踩幾腳。”

張仁願道:“希望事情可如此簡單,不過,如鷹爺所言,宗楚客才智上高武三思不止一籌,看準武氏子弟和韋氏子弟如水火之不兼容的互相排斥,在拉攏韋氏子弟上不遺餘力,下足工夫,令武三思和韋後愈行愈遠。現時的形勢,是扳倒田上淵,等於扳倒宗楚客;而扳倒宗楚客,等於扳倒韋後和整個韋族,他們的利益糾纏交錯,難分彼我。”

符太皺眉道:“不過!今次生擒的三個北幫人質,全為外族,隻此一項,已教老田百詞莫辯。”

張仁願歎道:“劍是兩邊鋒利,我和大帥反複研究過我們最有力的人證,發覺偏為我們最大的弱點。老田一句話,說他們是突厥人派來顛覆中土的奸細,冒充是他北幫的人,可推個一幹二淨,這場仗絕不易打。”

符太失聲道:“豈非全無作用?”

張仁願道:“就看武三思能否說動皇上,我可以做的便那麽多,在西京亦不宜久留,否則將給卷進這場自皇上登位後,新朝最大的政治鬥爭內去。”

符太道:“你何時離京?”

張仁願答道:“盡了上報的責任後,立即離開,大可能來不及向太醫道別。”

符太駭然道:“那我豈非變成唯一的知情者,屆時人人找老子來問兩句,我還有做人的時間?”

張仁願失笑道:“太醫很愛說笑。放心,基本的事,大帥在奏章裏道盡其詳,關鍵之處,是因獨解支過世消息傳來,身為禦前劍士的宇文朔一意參戰,太醫大人則自告奮勇去當軍醫。至於我們的範爺,因被大帥看中他的體型,力邀他去扮‘鷹爺’,而如何戳破北幫勾結外敵?如何打贏這場仗?奏章內有詳細的描述,太醫大人依章直說便行。”

又道:“無論如何,今趟宗楚客是兩邊受敵,既疑心田上淵背叛他,又要抵著武三思拉他下馬的攻勢,陷於下風被動,就看能頂多久。然而,說到底,決定權仍在皇上手中,而因太醫是唯一清楚情況的人,又是皇上信任者,故此太醫在這事上舉足輕重,能直接影響最後的結果。”

稍頓,補上一句道:“隻要能將宗楚客平調,令他對軍隊失去話語權,已是我們沒疑問的大勝。”

符太沉吟道:“讓韋族的人取老宗之位而代之又如何?何不讓老宗和韋溫互調,老宗幹韋溫的禮部尚書,韋溫則調任兵部,那婆娘豈有反對的理由,還求之不得。”

張仁願叫絕道:“此招妙極,立可分化韋後和宗楚客。”

符太精神大振,道:“愈來愈精彩哩!”

張仁願還以為他能為中土做好事,因而興奮,怎知符太對大唐朝的榮枯,毫不關心,關心的隻是如何可落井下石,狠狠打擊田上淵。田上淵受苦,他快樂。他之肯乖乖趕回去當“醜神醫”,原因在此。

與田上淵的鬥爭,不可能在短期內分勝負,而是長期角力,在各方麵比拚交鋒。田上淵冒起得這般快,將黃河幫、竹花幫和洛陽幫的聯軍打個落花流水,本身的實力當然為成敗關鍵,但在背後支持的韋宗集團亦缺之不可。現在武三思已被分化,成為宗楚客和田上淵的敵對者,以符太的為人,趁其病,取其命,盡點人事。

經過商討,符太一方決定對三門峽之事和其後遭伏擊隻字不提,隻密告武三思一人,因牽涉到江龍號和龍鷹的勁旅班底,且缺乏人證、物證,徒令符太的“醜神醫”難保持超然身份。

讓武三思曉得,則可收奇效。

武三思不但毫無懸念地照單收貨,且令他更清楚老宗要剪除他的“羽翼”,使他毫不猶豫地撐龍鷹的江舟隆,在人事上做出安排,營造出有利龍鷹反擊北幫的形勢。

他又可在與李顯密話時,讓李顯曉得宗楚客和田上淵,壓根兒不放他這皇帝在眼內,幹掉“醜神醫”,以後誰來治他的奇難雜症?關於李顯的切身利益,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當李顯找符太來印證,符太會勸他勿將事情公開,心內有個明白便成,最重要是頂得住惡妻的淩逼,堅持到底。

今趟返京報喜,是謀定後動,然成事在天,最後還須看老天爺的心意。

船抵西京,當今大唐天子李顯,偕皇後、李旦及其諸子、太平、太子、公主親來迎接,武三思、宗楚客等文武百官,全體出席,民眾夾道歡呼,重演當年龍鷹擊敗盡忠和孫萬榮回洛陽的盛況。

隨後,李顯在承天門外的橫貫廣場,舉行接收戰利品的隆重儀式,同時收押降俘。

李顯宣布全城慶祝三天,與眾同樂。

在喜慶和歡樂背後,新朝未之有也的激烈鬥爭,悄悄展開。

符太是太醫,連一般文官也算不上,到戰場名義上是去當“軍醫”,沒資格聽大將張仁願的報告,捱過廣場儀式後,徑自溜返金花落,早在登岸時由專人送返興慶宮的小敏兒,伺候他沐浴更衣。

到內堂坐下,喝著小敏兒奉上的熱茶,回家的感覺更強烈。

同樣的事物,同一張桌,同一張椅,感覺竟可如此奇特,既熟悉,又新鮮熱辣,發覺到以前忽略了的某些東西般,令他可細味品嚐。

小敏兒則成為眼前小天地不可缺少的部分,沒有她,將變得空空****。

她穿回便服,在眼前忙這忙那,出出入入,晃來晃去,如此活色生香,平添無限生趣。

小敏兒奉上一盤蒸好的糕點。

符太道:“小敏兒須造一批新衣,令你看來沒擠得那般鼓鼓脹脹。”

小敏兒含羞應道:“知道哩!大人!”

又問道:“高大好該來哩。”

推無可推下,符太須出席在太極宮舉行的盛大國宴,全城世家的代表人物、權貴、有身份地位者,均在被邀之列。

全宮最忙的高大,也是大宮監高力士,約好了親來接他,以示李顯對“醜神醫”的尊重。

現時符太最不想做的事,是離家。

符太若無其事地說道:“不知是否今天不時注意小敏兒的身體,竟看出一些以前未發覺的東西來,若非隨時有人要來,本太醫定要來個望、聞、問、切,然後對症下藥。”

小敏兒又羞又喜,大窘道:“大人愈來愈壞。”

符太探手摟她的小蠻腰,讓她坐在腿上,哂道:“愈變愈好的男人愛來幹什麽?變好或變壞,小敏兒來給本太醫揀。”

小敏兒被他逼得沒法子,湊到他耳邊以比蚊蚋還細小的聲音道:“變壞!”

符太樂不可支。

旋又想到,自己怎可能變得如此開懷。

妲瑪離開他的那刻,他感到寂寞,幸好立即隨大混蛋離京,踏上驚心動魄的戰爭之路,又為守諾言,與小敏兒終發生肉體關係,一切失控。

事實不到他不承認,有宮內第一絕色,繼大混蛋的人雅後成為人人欲得之的小敏兒,榻上榻下,均為迷死人的尤物,非人力能抗拒。

到今天,他對與小敏兒的甜蜜生活,仍樂此不疲,彌補了妲瑪離開的缺憾。

回到金花落,幸福的感覺,尤為深刻。

小敏兒在他懷裏抖顫著道:“造新衣仍可能於事無補,大人須另想應付公主之法。”

符太錯愕道:“何解?”

小敏兒道:“大人這般寵敏兒,說不定敏兒很快懷下大人的孩子。”

符太如從一個夢裏醒過來,暗冒冷汗,說不出話來。

小敏兒訝道:“大人為何不說話?”

符太籲出一口氣,記起大混蛋的情況,道:“由於我所習武功,與一般功法有異,怕小敏兒不是那麽容易懷孕。”

小敏兒滿有把握地說道:“早知道哩!聽說鷹爺有著同樣情況,最後他的夫人還不是為他生兒生女嗎?嘻!聽說……不說了。”

符太大奇道:“這麽隱秘的事,小敏兒從哪裏聽來的?”

小敏兒卻怎都不透露,符太威逼利誘之際,高大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