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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牧場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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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正要溜出膳房,給寇仲一把抓著,隻好苦笑道:“熏魚的整個流程作業已準備妥當,要解說時口若懸河的寇名廚一個人當可應付自如,硬要把小人留下來,不覺有點浪費人力嗎?”

寇仲苦溜溜地說道:“算我請你求你好了,沒有你在,我怕會做錯事,”

徐子陵道:“有什麽事可能做錯的,例如呢?”

寇仲幹咳一聲道:“例如我一時不慎,舍大業不顧而情挑公主,又例如我大失男兒漢的體麵,跪地哀求她嫁給我,一世人兩兄弟,你給我乖乖地留在這裏壯膽吧。”

徐子陵失笑道:“你當她是來和你幽會嗎?我可保證蘭姑會在旁拍她馬屁,甚至美人兒場主亦會虎視眈眈,看看你和她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寇仲搖頭道:“你對女人的經驗仍是差老子少許。你昨晚有沒有注意公主她的神態,那種心亂如麻、不知所措的表情,正代表她對我非是全無情意。所以她今天不來則已,否則定會找種種借口遣開其他人。”

徐子陵訝道:“你不但竅穴長在天靈穴處,還多長了對眼睛,我明明見你昨晚隻管看著地板,憑什麽可見到她微妙的變化表情呢?”

寇仲尷尬地說道:“像我這種級數的高手,純賴感覺已可知道很多事,明白嗎?徐低手!快滾回來!”

徐子陵舉手道:“我上茅廁總可以吧?”

寇仲改變策略,摟著他以差些要親他一口的熱情道:“我的好兄弟,記得早去早回。”

徐子陵正以為可逃出生天,豈知寇仲追上來道:“一世人兩兄弟,都是共同進退妥當點。”

徐子陵脫身不得,苦笑道:“膽子這麽小,怎學人爭霸天下?”

“你兩個要到哪裏去!”兩人愕然轉身。商秀珣和李秀寧正沿著長廊,聯袂而至,出奇地沒有其他隨從。

商秀珣仍是一身勁裝武士服,頭戴羽帽,嫵媚中帶著勃勃英氣。李秀寧出奇地樸素,純白的裙褂配上藍花黃底的小背心,顯得楚楚動人。這美人像宋玉致那樣,有種高門大閥出身的女子獨特的高貴嬌美氣質,能令任何男子生出自慚形穢之心。兩女在廊外漫天陽光的襯托下,更是豔光四射,又似帶著某種超乎凡俗的奇異稟賦。一時兩人看得呆了。

兩女盈盈來到兩人身前,李秀寧大方地微笑道:“對不起!累兩位大師傅久候呢!”兩人忙施禮回應。

商秀珣淡淡說道:“小寧你先向公主講解,我要和小晶說幾句話。”

寇仲見到李秀寧,什麽都忘了。還恨不得和她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忙領著李秀寧到膳房去。

商秀珣帶著徐子陵朝後園走去,到了亭子停下步來,說道:“那老頭子昨晚和你們說了些什麽話?”

徐子陵答道:“他教我們造園建林的學術,場主是否要我重複一次?”

商秀珣背著他道:“沒有說其他的事嗎?”

徐子陵歎道:“他還有說及自己,說因在三十年前被敵所傷,這幾天舊傷複發,命不久矣!”

商秀珣嬌軀微顫,失聲道:“什麽?”

徐子陵低聲道:“照魯先生自己估計,他隻可多活十天八天,或者正因如此,他才會看上我們吧!”

商秀珣緩緩轉過嬌軀,美目深注地瞧他好半晌,柔聲道:“你們是否想過自己的前途,還是滿足於當兩個廚子呢?”

徐子陵對她忽然岔開話題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置可否地答道:“不做廚子,我們可以幹什麽呢?”

商秀珣不悅道:“你們本來就不是廚子,而是走私鹽的販子,現在竟敢對我說這種話。”

徐子陵記起寇仲說過的話,從容道:“無論做什麽,都不外求財,走私鹽風險既大,隨時可能血本無歸,怎及在這裏每月穩收半錠真金。”

商秀珣雙目射出銳利的光芒,語含深意地問道:“賺夠了錢後,你們有什麽打算?”

徐子陵胡謅道:“那要由時局決定,若天下恢複統一太平,我們回鄉開間小菜館。對我們來說,這已是很了不起了!”

商秀珣微笑道:“還要騙我?隻聽你說話時條理分明,談吐應對高雅,便知你們並非一般凡夫俗子,否則以魯妙子的高傲自負,怎會有興趣在你們身上花費時間,你兩個究竟是誰?到這裏有什麽目的?”

徐子陵心中叫糟,幸好念頭一轉,立有對策,苦笑道:“場主真厲害,我兩人其實是揚州人士,娘家更是揚州的世家,以經營酒樓名聞當地,後來昏君被刺,揚州大亂,暴民亂兵四處搶掠,累得我們家破人亡,輾轉逃往餘杭,先是在菜館工作,後來見私鹽利潤豐厚,遂行險一搏,豈知路遇賊劫,僅能保命脫身,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這番話半真半假,除非商秀珣有肯定的情報,否則絕難找出破綻。他更不虞這美女可由揚州聯想到他們真正的身份,因為除了宇文化及等有限幾人外,誰都不知道他們本是揚州的小混混。

商秀珣與他對視半刻,黛眉輕蹙道:“你們的功夫是跟誰學的?”

徐子陵道:“我們是石龍道場的弟子,後來石龍開罪了那昏君,罪誅九族,幸好外公給我們花了一筆錢,我們兩個才不致被株連。”

商秀珣有點不知再問他什麽才好的樣子,默然不語。徐子陵方真的放下心來,知她對《長生訣》和石龍的關係並無所聞。

商秀珣忽地上下打量他幾眼,坦然道:“坦白說,像你兩兄弟的體格氣質,實是世所罕有,否則老頭子不會看中你們。不過由於你們錯過了練武的黃金歲月,現在無論如何下苦功,將來亦是成就有限。當廚子又浪費了你們這等人材,所以最好趁老頭子尚未斷氣,求他傳授某種拿手絕活,我或可酌材錄用,你們則不枉此生。”

徐子陵首次對她生出好感,恭敬道:“多謝場主指點。”

商秀珣不知何故默然輕歎,說道:“回去吧!李秀寧該學懂怎樣製熏魚了,柴紹真的那麽有魅力嗎?”

最後那一句令徐子陵聽得呆然以對。

寇仲甫踏入膳房,伸手指著整齊陳列台麵的諸般材料,一本正經地介紹道:“這是佐料,這是醬料,這……”

李秀寧打斷他道:“沒人在旁哪!”

寇仲像被人點了穴道般,凝止片晌,頹然垂手道:“公主有何指教。”

李秀寧移到他身後,輕輕道:“二哥很記掛著你們,常因你們不肯隨他打天下而愀然不樂。今番能再見著你們,真是好極了。你們怎會躲到這裏當廚子的?是否因怕了李密?”

寇仲猛一挺背,冷然道:“我們怕過什麽人來呢?”

李秀寧欣然道:“難怪二哥對你們讚不絕口,隻看你們把所到之處弄得天翻地覆,可知你們的能耐。到現在我始知二哥當年對你們的評價,並非過譽之詞。”

寇仲感到李秀寧說話時呼吸的芳香,輕輕飄送到鼻子前,苦笑搖頭,移到窗前,呆瞧著日照下院落的動人情景,心中百感交集。他終於有成就了,可是已換不回以前的日子。若這番話是李秀寧當年說的,他便不用因自卑而黯然引退,不敢與柴紹爭奪她的芳心。

李秀寧見他走到一旁發呆,心中暗歎。以她的蘭心慧質,當年早明白寇仲對她的情意。不過以她的家世才貌,對她傾心的男子不知凡幾,所以並不放在心上。但今日再見寇仲,他不但成了一位軒昂俊偉的男子漢,最扣動她心弦的是他所具有的某種難以形容的氣質。不過她和柴紹的事已成定局,包括她自己在內,誰都不能改變,也不願改變。

她正進退兩難,不知該站在原處,還是該移近寇仲,寇仲的聲音傳入她耳內道:“你嫁人了嗎?”

李秀寧嬌軀劇顫,垂下螓首黯然道:“雖仍未嫁人,但和嫁了人沒有多大分別。”

寇仲仰天一陣長笑,旋風般轉過身來,雙目神光如電道:“好!就當你已是別人的妻子。你或者感到難以理解,但事實上我卻很歡喜這答案。因為可以使我以後再心無旁騖,專誌為自己的理想奮戰。”

李秀寧見他像變了另一個人般,露出她從未想象過會出現在寇仲身上的那不可一世的霸道豪氣,吃了一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寇仲威稜四射的眼神化作無比的溫柔,露出一個似陽光般燦爛的招牌笑容,雪白的牙齒更是閃爍生輝,歉然道:“小弟一時情不自禁,累公主受驚,萬分抱歉。看來今天公主亦誌不在熏魚,而在能否招攬我們兩個小子。而公主現在也該知道答案。”

李秀寧深吸一口氣,壓下被寇仲影響波動不休的情緒,點頭道:“秀寧雖把握到寇兄的心意,但仍難免感到非常惋惜和失望,事情是否仍有轉圜的餘地呢?”

寇仲差點由英雄變作狗熊,衝口而道出“除非你肯嫁給我!”幸好想起了宋玉致和自己一手創辦的雙龍幫,硬把這股衝動按下,從容微笑道:“生命之所以有趣,皆因我們雖失去很多東西,但亦得回很多東西,有歡欣雀躍的時刻,亦有神傷魂斷的日子。”接著大步走到李秀寧嬌軀前,低頭深深瞧進這美麗公主的秀眸內,虎目射出令她心弦抖顫的海樣深情,以無比溫柔的語氣道:“秀寧或許從未將我寇仲放在心上,可是對我寇仲來說,秀寧你卻是第一個使我飽嚐那種使人徹夜難眠、患得患失,但又無比興奮的初戀滋味的女子,雖隻有一個晚上,但已使我非常感激,謝謝你。”

李秀寧“嗬”地一聲嬌呼時,寇仲已大步走出膳房去。再沒有回過頭來。

商秀珣和徐子陵一先一後來到膳房門旁,見寇仲神情木然地大步走出來,均感愕然。不待商秀珣說話,寇仲昂然在兩人旁走過,咕噥道:“我要上茅廁。”

寇仲和徐子陵並排坐在後山方亭的石欄上,麵對聳峙陡峭的崖壁,腳下就是直落百丈的深淵,流水奔騰不休。寇仲聽畢徐子陵向商秀珣所撒最新一代的謊言後,抹了一把冷汗道:“幸好我當時說趕著上茅廁,否則美人兒場主抓起我來順口一問,我們就要往下跳了。”又探頭看了淵底的激流,懷疑地問道:“憑我們的功夫,跳下去該不會跌死吧?”徐子陵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一副看穿了他內心所藏著什麽的樣兒。

寇仲投降道:“你為何不問我和李秀寧間剛才發生過什麽事呢?”

徐子陵哂道:“你不是說過長生訣的武功令你變得愈來愈冷酷無情嗎?又說可為爭霸天下而不擇手段,犧牲一切。既是如此,我還須向你懇求答案嗎?”

寇仲拍腿歎道:“陵少這次錯了,事實上我的感覺是窩囊至極。因為我竟忍不住問她是否已嫁給了柴紹那混蛋。想想吧!陵少!假若她回答我‘仍未嫁人’,我可怎樣向她交代呢?而明知此問隻是作繭自縛,我仍要問她。你說這是怎麽一回事哩!”

徐子陵淡淡說道:“那她怎樣答你?”

寇仲慘然道:“她說雖未正式嫁人,但差不多等於嫁了人。”

徐子陵苦笑道:“那就是說她愛的是柴紹了。這句話的確很難受,也讓我第一次對你感到同情。跟著你如何還招呢?情場上的招式,比戰場上生死對決的招式更使人頭痛,隻不過傷害的是雙方的心罷了。”

寇仲平靜地道:“於是我化悲憤為力量,告訴她我毫不介意,還感激她賜我失戀的痛心滋味;強忍著吻她的強烈衝動,衝出房門去。背著她時,我痛苦得整個人都麻木起來。”

徐子陵漫不經意地問道:“那你有沒有躲在茅廁裏痛哭流涕呢?”

寇仲愕然別過頭來盯著他道:“你不是同情我可憐我嗎?”

徐子陵冷冷道:“值得同情的人不是你,而是李秀寧。”

寇仲直勾勾望著對崖,自言自語地說道:“我確是過分了點,但當時真有種愈能傷害她,愈是痛快的感覺。那是一種完全失控的情緒,使我心知肚明自己仍是很在意她。”

徐子陵歎道:“於是你就使盡渾身解數,設法在這彈指般短暫的一段時間內,務要令她忘不了你。這對她是多麽殘忍無辜的事呢?”

寇仲夢囈般道:“殺了我吧!我現在痛苦得要命。”

徐子陵伸手摟著他肩頭,苦笑道:“我說話太沒技巧了!男女間事就是如此,根本沒道理可言。誰的護體神功強一些,誰就少受點傷害。不過看來你的護體神功很難及格。”

寇仲愕然道:“你還說沒有技巧,現在我隻想痛哭一場。”

兩人你眼望我眼,接著笑意從兩人嘴角擴展,齊聲捧腹笑得嗆出了苦甜難分的熱淚,又是心中溫暖,互相感受著兩兄弟間真摯的交情。

徐子陵喘著氣拍著寇仲肩頭辛苦地道:“你每次失戀,都是拉著我蹚渾水,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寇仲苦笑道:“為什麽早有第一次失戀的經驗,第二回仍是這麽難受!且更厲害呢?”

徐子陵聳肩道:“有什麽稀奇,因你愛她更深了。”

寇仲像完全恢複過來,灑然點頭道:“你這話不無道理,時間久了,水也可滴穿堅石,所以現在我的心該是百孔千洞,這叫心內滴淚大法,與魯妙子的‘遁去的一’異曲同工。因為李秀寧正是我那遁去的一。即使商秀珣比她勝上半籌,我心中仍隻有她。”又道:“米已成炊,再也休提。我們下一招該怎樣下法才合奕劍之道呢?”

徐子陵冷靜下來,思索道:“先設法找那**出來。”

寇仲歎道:“若可逐間房去敲門就好啦。”

徐子陵皺眉道:“以你的絕世耳功,要偷聽方圓百裏內的**聲,該不會是什麽困難的事吧!”

寇仲失笑道:“真誇張,來吧!”

兩人先後跳下圍欄,跨步下亭。快抵遊廊,小娟嫋娜迎麵走來,喜叫道:“找著你們了!”

商秀珣在寬敞書齋的一邊正襟危坐,捧書細讀,似是絲毫不知馥大姐把寇仲和徐子陵兩人帶到麵前。隔著一個小花園的對麵就是他們初遇商秀珣的轎廳,當日他們曾為這美女試吃時的嬌俏動人神態而神魂顛倒。商秀珣卻是暗恨自己,連她都不明白為何自己這樣愛見兩個小子,或者是她太孤獨吧!那並非身邊有多少人的問題,而是心境的問題。她是上任場主的獨生女,自幼被栽培作繼承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管治下人就如呼吸般自然。人人敬她如天神,隻有這兩個表麵看似畢恭畢敬的小子例外。隻從他們瞧自己時大膽粗野的眼神,便知他們隻當自己是個女人。這激起她心中的漣漪,既新鮮又與眾不同。

馥大姐稟告道:“兩位小師傅到了。”

寇仲踏前幾步,雙手捧刀奉上道:“寶刀送到!”

看見寇仲裝出來的正經樣兒,商秀珣“噗嗤”嬌笑,有如鮮花盛放,連少見她這種美態的馥大姐都看得呆了。

商秀珣見三人全呆瞪著她,盡力斂起笑容,板著臉孔低罵道:“世上有這麽多寶刀嗎?”又低聲道:“馥兒你可退下!”馥大姐微感愕然,退出齋外。

商秀珣把書本放在身旁小幾處,從寇仲手上接過井中月,立露訝異之色,奇道:“想不到這麽重。”

寇仲陪笑道:“寶刀自是不同於一般凡刀。”

商秀珣皺眉道:“站得這麽近幹嘛?”寇仲尷尬地退回徐子陵旁,隻有後者明白他是有點舍不得井中月。

商秀珣左手握著刀鞘,右手輕抓刀把,秀眸卻盯著兩人,坦然道:“這把刀雖是毫不起眼,又似有點鏽跡,但不知如何,我回來後心中不時浮現出它的影子,感到它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來。”

寇仲衷心讚道:“場主真有眼光,不同於一般淺薄之徒。”

商秀珣早慣了不被兩人當作是場主的對話,瞅他一眼道:“誰要你來奉承我。”

“錚!”井中月從鞘子露出了半尺的一截。

商秀珣動容道:“我從未見過比這更鈍更黯淡無光的刀身,卻有種我也從未見之的高古樸拙的味兒。”秀眸射往寇仲,沉聲道:“是怎樣得來的!”

寇仲聳肩道:“是阿爺傳給爹,爹再傳給我的。”

商秀珣還刀入鞘,沉吟道:“那老頭兒對這把刀有什麽話說?”

寇仲微一愕然,記起那晚他曾謊稱刀去跟魯妙子學工夫,其實魯妙子根本從未見過這把刀。但不答當然不行,恭敬道:“魯先生說這是二百年前當時天下第一刀法大家‘刀霸’淩上人的隨身兵器,不知如何會落在家祖手上呢。”

“錚!”井中月被商秀珣纖美的玉手拔了出來,在身前挽起十多朵刀花,卻沒有現出寇仲運刀時懾人的黃芒。

商秀珣有點失望的持刀細察,不解道:“是否真的生了鏽,但看來又不像是鏽汙,而隻是刀體本身特有的肉質紋理。”

寇仲見商秀珣像蕭銑般激不起刀子的異采,愈發相信自己是寶刀的真主,得意地說道:“這是把通靈的寶刀,家祖曾說過有次遇賊來襲,這把刀竟響個不停來示警哩!”

連徐子陵都聽得眉頭大皺,暗忖寇仲誇大得太過分,不過亦隻有如此,才更使商秀珣深信不疑,否則何來家傳神話。

商秀珣白了寇仲一眼道:“吹牛皮!你自己聽過它叫嗎?”

寇仲苦笑道:“上次賊來時它剛好休息,所以沒有叫。”

商秀珣忍俊不住,發出銀鈴般動人的嬌笑,還刀入鞘,隨手往寇仲拋去道:“耍兩招來看看,瞧你有石龍多少成功夫。”

寇仲挺胸接刀,拔刀出鞘,虛劈幾刀,無論招數手法,均學自石龍道場的用刀“低手”,把其缺點破綻亦學得唯妙唯肖。

商秀珣掩嘴笑道:“你的表情雖似高手,手法卻稀鬆平庸,枉你們還要付錢學藝。”

寇仲裝作不忿地道:“請看我這招‘繁星點點’!”隨即運刀狂舞。

商秀珣見他用力得臉紅耳熱,花枝亂顫地笑道:“這樣子下去,不用敵人殺你,自己也要累死哩!”

寇仲尷尬地回刀入鞘,喘著氣道:“刀是攻向敵人的,不用力怎成?”

商秀珣不再理他,望向徐子陵道:“你又有什麽拿手本領?”

徐子陵正欣賞她嬌笑時豔美無倫的動人神態,聞言如夢初醒般囁嚅道:“我比小寧更不行,可以免了吧!”

商秀珣不悅道:“你好像愈來愈不把我當作場主,不知我說的話就是命令。”旋即又微笑道:“不看便不看吧!獻醜不如藏拙,乃聰明之舉。”

驀地急驟的足音自遠而近,大執事梁治的聲音在門外道:“屬下有急事上稟場主。”商秀珣斂起笑容,說道:“大執事請進!”兩人忙避往一旁。

梁治大步來到商秀珣座前,躬身道:“報告場主,有為數約兩千的敵人,出現在牧場西麵入口三十裏處,該是四大寇的先鋒隊伍。”

商秀珣秀目寒芒閃動,冷靜地問道:“東麵入口外可有動靜?”

梁治神色凝重道:“尚未有報告。”

商秀珣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沉聲道:“你們可返回宿處,若沒有什麽事,不要四處走動,明白嗎?”兩人連忙應是,退出房外。

寇仲關上房門,來到徐子陵身旁坐下,說道:“真令人費解,誰都知道飛馬牧場比任何堅城更難攻破,為何四大寇竟舍他城攻此呢?定是有陰謀詭計。”

徐子陵沉吟道:“會不會隻是佯攻此處,目標則是附近的當陽或遠安,甚或更遠的竟陵呢?”

寇仲道:“更說不通,若我是四大寇的參謀,就集中全力攻打其中一城,引得牧場勞師遠征赴援,再在途中伏擊,方是正理。若是兵力分散,來攻牧場的不全軍覆沒才怪。”忽又哈哈笑道:“魯妙子發明的理論,最好是用在兵法上,現在我們對四大寇的陰謀,便欠了這‘遁去的一’,隻要能把這寶貝的一找出來,則敵寇所為便會各安其位,一切變得合情合理!這寶貝一是什麽家夥呢?”

徐子陵皺眉道:“若那個家夥和內奸是四大寇派來的人,那他們理該在暗中弄鬼,沒道理這麽明刀明槍來攻的。以牧場的形勢而言,裏應外合亦起不到什麽作用。”

寇仲劇震道:“我明白了!”

徐子陵喜道:“明白了什麽?”

寇仲道:“定是調虎離山之計,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不再愛我的心上人李秀寧身上。”

徐子陵虎目神光一閃,點頭道:“說得對,隻看李秀寧白天才來,那內奸便向外鬼作報告,外鬼又偷偷離開,該知與你的夢中情人有關。”

寇仲雙目殺機爍現,冷哼道:“四大寇真是毫不自量,竟敢打秀寧的主意。咦!不對!若開罪李閥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呢?”

徐子陵分析道:“好處可以是多方麵的,例如破壞牧場和李閥的關係。又或從李閥的仇人處得到豐厚的報酬和承諾諸如此類。你的腦筋是否因李秀寧而變得遲鈍了?”

寇仲尷尬道:“確是有點忙亂,現在該怎麽辦好?”

徐子陵道:“若我是背後指使四大寇的人,一個活的公主自然比一個香消玉殞的公主更管用。”

寇仲壓低聲音道:“背後的主謀會不會是李密呢?”

徐子陵道:“李密、楊世充和薛舉都是嫌疑最大的人,可想見四大寇一方麵在拖著牧場的主力,另一方麵則會派出最強的高手隊伍從山區潛入山城,再由內奸接應發動陰謀,我們應否直接和商秀珣說呢?”

寇仲道:“誰知商秀珣會有什麽反應,還是不說為妙,讓我們先查出內奸,到時再對來敵迎頭痛擊。”

徐子陵搖頭道:“你主內我主外,這該是搏殺四大寇千載難逢的良機。”

寇仲嚇了一跳道:“掉轉過來可以嗎?由我負責招呼那四個賊子頭。”

徐子陵道:“主內那個須與李秀寧合作無間,自是非你莫屬。”

寇仲苦著臉道:“當你可憐我這失戀的小小子吧!”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你不是想我追求商秀珣嗎?這回說不定是個機會,他日她知道我出了這麽多力,或許感動得委身下嫁哩!”

寇仲當然知道他在說笑耍他,更知沒有商量餘地,恨得牙癢癢道:“還說什麽好兄弟,這麽樣來陷我於不義。”

徐子陵捧腹道:“仲少能同時在情場戰場大展神威,該感激我才是。來吧!”

寇仲愕然道:“到哪裏去?”

徐子陵瀟灑笑道:“當然是去見我們的幕後主持人哩!”

魯妙子聽罷整件事後,打量了兩人半晌,長身而起,移到一個書櫃前,探手進內不知觸動了什麽機關,“軋軋”聲中,廳心一塊三尺見方的石板凹陷下去,剛好成了通往下麵石階最頂的一級,令人歎為觀止。

兩人還是首次目睹這種精巧的機關,為之目瞪口呆。魯妙子道:“下去吧!”領頭步下石階。兩人興致勃勃地跟著他下去,步下長達兩丈的階梯。下麵是個三丈見方的寬敞地下室,一邊放著兩個樟木大箱,另一邊的長幾擺放了十個精巧的木盒子。四邊牆壁則掛著七、八種形狀古怪似是兵器一類的東西。出奇的是地下室的空氣隻比上麵略為悶濁,顯是有良好的通氣設施。

魯妙子把其中一個放在幾上的盒子遞給寇仲道:“若你真想得到楊公寶藏,必須熟讀此書才成。”

寇仲接過一看,盒麵雕刻出‘機關學’三個大字,大喜道:“先生真知小子的心事。”

魯妙子一口氣拿起另三個盒子遞給徐子陵,苦笑道:“我死後你才可開盒翻閱,否則若你告訴我看一遍便完全明白,我將會死不瞑目。”

徐子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頭一看,原來分別是“天星學”、“理數學”和“建築學”三書。

寇仲指著刻上“兵法學”和“地理學”的兩個盒子說道:“這兩盒對我也很有用。”

魯妙子心不在焉地說道:“拿去吧!誰讓我和你們這麽有緣哩!”

寇仲毫不客氣地拿起來,若非徐子陵打眼色阻止他,早就啟盒觀書。

魯妙子走到其中一個大木箱一屁股坐下去,垂手拍拍箱子,發出“砰砰”兩響,露出緬懷的神色道:“這些是我三十年前製成的小玩意,很多已流落到江湖去,為我賺了無數黃澄澄的金子。現留在箱內的都是我舍不得賣出去的東西。我死後,用得著的你們可拿走,其他就陪我長埋此室吧!”又指著牆角伸出來的一枝鐵杆道:“隻要你們運功扳下鐵杆,此室會在十息之內關閉,再沒人可打開來,而且此室會下降十丈,成為我死後的安樂窩。”

寇仲歎道:“魯先生果是名不虛傳,隻是這種神乎其技的土木機關之學,已足當古往今來此道的第一宗匠。”

魯妙子唏噓搖首,一副不勝感慨的樣子說道:“人生若夢,彈指即過,回首前塵,惟隻悔恨交纏,若我有機會從頭來過,才沒興趣去碰這些使人沉迷的玩意呢。”接著指著另一個箱子道:“裏麵有十張精製的麵具,可使你們搖身一變成為另一個人,行走江湖時最為方便,且包保沒有人能識破,今晚更可派上用場。”兩人大喜,又感非常有趣。

魯妙子正容道:“無論何等精妙的巧器,均隻屬小道,若倚仗之對修習上乘武道實是有損無益,所以我並不鼓勵你們用上它們。這十張麵具則是例外。”

寇仲動容道:“先生教訓得好,我剛才還生出貪念,想把所有東西設法運走,現在當然不敢有違先生教誨呢!”

魯妙子定神瞧他一會,歎道:“現在我有些喜歡你了。”

寇仲愕然道:“原來先生一直對我沒有好感。”

魯妙子搖頭道:“也不盡是這樣,因我頗精相人之術,見你眉揚眼銳,鼻管氣勢直貫上庭而尖挺,顯是野心既大又不怕鋌而走險的人,為善則是萬世景仰的英雄,為惡則是不世梟霸,所以總對你有三分戒心。”

寇仲苦笑道:“先生既懂相人之道,難道看不出我有顆善良的心嗎?”

徐子陵失笑道:“這樣的肉麻話虧你說得出口來,隻從這點便知你好人有限呢!”

魯妙子亦啞然失笑,站了起來,就近在牆上取下一對鋼爪,每人給一個,說道:“這對‘飛天神遁’乃我當年倚之逃過祝玉妍追殺的寶貝兒,可以分開使用,能抓穿任何物件,當然要武功高強才可運用自如。尾後的鋼環連著長達十丈罕貴的冰蠶韌絲,憑你們的真氣,可使鋼爪靈活如人手,蠶絲則可長可短。但我今天沒有什麽精神詳說,你們自己研究好了!”

兩人喜出望外,連忙道謝。

魯妙子道:“書可以留下,你們各選一個麵具後,便可帶回天遁神抓去湊熱鬧,記得回來向我詳述克敵製勝的過程。”又籲出一口氣道:“不知是李閥鴻運當頭,還是四大寇倒足楣頭,竟惹上你兩個家夥。”

飛馬牧場的氣氛緊張起來。平時無人駐守的哨樓城樓,變得禁衛森嚴。城內的壯丁,一隊一隊地開出山城,在牧場的平原聚集,準備開赴戰場。

寇仲和徐子陵溜回房內後,還未坐穩,蘭姑來吩咐道:“場主嚴令內堡的人,除非獲有指派任務,否則須留在所屬院落,違者按家法懲處,你們清楚了嗎?”

寇仲倚在門旁,向站在門外的蘭姑道:“無論是否打仗,大家仍要吃飯,所以蘭姑你向我們頒此嚴令,是否多此一舉呢?”

蘭姑想不到寇仲如此不給她麵子,臉上哪掛得住,氣得瘦臉發青道:“膳園是誰在管事,我要你們留在這裏你們就一步不準踏出門口,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寇仲笑嘻嘻道:“蘭姑息怒,剛才大管家向場主報告四大寇聯軍的先頭部隊在附近出現時,我們剛好跟場主談及我們住房方麵待遇上的問題。”回頭向挨坐椅上掩嘴竊笑的徐子陵叫道:“小晶的記性比較好,當時場主怎麽說呢?”

徐子陵換過一派正經神氣,沉吟道:“當時場主著我們盡可安心。還得多弄點糕餅招待寧公主和她的隨從,絕不要慌慌張張,有失我們牧場談笑用兵的泱泱大度。”

蘭姑登時語塞,又記起未曾為他們安排新的宿處,氣焰大減,囁嚅道:“既是場主吩咐,你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兩人暗叫謝天謝地,溜往膳房去也。

黃昏。寇仲和徐子陵弄好糕餅,以錦盒盛載,捧著朝李秀寧居住的“環綠園”走去,路上遇上幾起巡衛,問話後沒有留難。

環綠園是座四周圍以高牆的獨立院落,位於中庭右側,樹木婆娑,景色幽深。最具特色處是入口外有個方圓十多丈的石筍林,下注流水成池,還養有金魚,以長達十多丈的九曲橋把此園和中庭連接起來。長橋在石中左穿右曲,如入迷陣,中段處尚有六角亭,布置之巧,令人激賞。

徐子陵見寇仲一路行來默然不語,知他因李秀寧而心情矛盾,但亦知這種事誰都幫不上忙,隻能心中暗歎。

六角亭內坐著兩名武裝大漢,看他們衣著,知是李秀寧的從衛,見他們來到,訝然道:“是否有什麽事?”

寇仲道出來意,另一人釋然道:“交給我們就成啦!”

寇仲早想好說詞,微笑道:“今早秀寧公主來參觀膳園,曾吩咐小人們弄好糕餅後須向她解說製法,請兩位大爺通傳一聲。”

守衛皺眉道:“公主正接待客人,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我們先報上去,稍後是否要見你們再由公主定奪,你們把東西交給我們好了。”

兩人無奈放下糕餅,掉頭離開。到了守衛目光不及處,徐子陵奇道:“李秀寧在接待哪一位呢?”

寇仲苦笑道:“當然是牧場的人,對她來說就是客人。不好!”兩人同時想起那內奸。

徐子陵當機立斷道:“我們立即分頭行事,記得回去取你的井中月。”

寇仲一把扯著他道:“外麵隨時打上個十天半月,這裏才是形勢危急。你怎能這麽快就溜去玩耍,卻留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裏挨苦。”

徐子陵一把推開他道:“若我們一起出動,太易惹人疑心,別忘了體型高度是變不了的。而且我們要練習獨當一麵,好為將來作準備,明白嗎?”

寇仲和徐子陵換上魯妙子供應的兩套夜行衣,戴上麵具,立即搖身一變,成了另外兩個人,差點互相認不出對方來。徐子陵變成個年在三十許間的粗獷漢子,一張粗獷的古銅臉,坑坑突突的,右頰還有一道長約三寸的刀疤,一副殺人放火的江湖大盜模樣。配合著他俊偉筆挺的體型,有種難以形容的狂野味兒。寇仲的模樣更怪,不但多了個不討人歡喜的鷹鼻,還滿臉絡腮胡子,一副驕狂桀驁的樣子,年紀要比改了容後的徐子陵更大上十年。兩人各自攬鏡自照,笑痛了肚皮。

寇仲搭著徐子陵肩頭道:“今晚讓我們揚州雙怪分頭出動,鬧他一個天翻地覆。”

徐子陵點頭道:“若有人發覺我們不在這裏,追問起來,我們說是到了魯先生處學藝,清楚了嗎?”

寇仲把井中月掛到背上去,說道:“那不如回來時先到魯妙子處集合,將更萬無一失。來吧!沒有義氣的家夥!”

穿窗而出。徐子陵緊隨他身後,施展起夜行之術,兔奔鷺伏,連越數重房舍,最後伏在一座兩層的樓頂暗黑處,低聲問道:“我怎樣沒義氣呢?”

寇仲凝望李秀寧所在的環綠園方向,狠狠道:“還說有義氣?好玩的自己去玩,剩下我一個人在這裏喝西北風,呆等敵人發動陰謀。”

徐子陵忍俊不住失笑道:“誰叫你那麽多情?英雄救美,自是非你莫屬。記著天明前我們在魯先生處集合。好自為之吧!請恕小弟失陪了。”接著振臂而起,閃電般劃過樓房上的夜空,投往堡牆的方向去。

瞧著徐子陵沒入遠方的黑暗中,寇仲無奈地歎一口氣,滑下小樓,以遊魚般的動作,鬼魅般往環綠園潛去。體內的螺旋勁生生不息,使他像擁有無盡爆炸性的力量,避過數起巡衛,橫過石筍林,抵達園牆之下。寇仲收攝心神,功聚雙耳,一個無比動人的聽覺世界,立即降臨耳內。石池內遊魚擺尾,風吹葉動,以至乎方園十多丈內每一下呼吸聲、咳嗽聲,一絲不漏地收入他耳鼓內。他登時嚇了一跳,心想自己果然愈來愈厲害了。假設能潛至環綠園的核心地帶,豈非可以借一對耳朵監聽環綠園大部分的地區嗎?

不過此事絕不容易。李秀寧不但是李閥的高手,又智計過人,在現今的情況下,必會有嚴密布置,不虞給敵人闖進去。兼且隨她來的李綱和竇威兩人均非易與之輩,一旦惹起誤會,會非常麻煩。想到這裏,他已把握到牆內的形勢,並擬下潛進去的方法。

徐子陵箭矢般往外城牆射去,手中神遁射出,憑著內勁控製遁爪,無聲無息地抓著牆頭,在兩座崗哨間視線難及的死角位翻上牆頭,再鬆脫神遁,神不知鬼不覺地翻過高達十五丈的城頭,貼牆滑下。趁牆樓的守衛注意力全集中到城外下方牧場的良機,他沿牆疾掠,找尋橫越城河的安全地點。

天上群星棋布,月色朦朧,心中頓然生出奇異的滋味。他感到一種動人的孤獨,就像他已進入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地裏、,不再與任何人有半點關係。

神遁再射出,抓著對岸一塊石頭,螺旋勁由右湧泉穴貫注全身,使他幾乎平貼水麵地射往對岸。大大減少被人發現的機會。他毫不停留地潛入一處樹林裏,朝東峽口奔去。他沒有打算亦更無把握潛過峽口的城樓,因憑著飛天神遁,他可輕易翻過危崖峭壁,到達外麵的戰場去。

寇仲躍上牆頭,手中神遁閃電射出,遁爪橫越過八丈的空間,抓緊靠牆一座房舍的簷沿,同時借力掠去,無聲無息地落在屋簷的暗黑裏。他運耳細聽,肯定和看清楚了附近的形勢布置後,滑往地麵,忽停忽馳地穿過一個小花園,又飛身越過三重樓房,最後藏在一處花叢中。寇仲環目四顧,發覺目下正置身在花園中心裏,花木池沼,假山亭榭,雅致幽深。四周樓房環繞,燈火通明,隱有人聲傳至。

寇仲聚精會神,用心竊聽,登時被左方樓房傳來的女子聲音吸引了注意力。隻聽聲音便認得此女正是昨晚他跟蹤下發現了隱情的**內奸。她故意壓低聲音道:“寧公主現在該明白了吧。場主自認識了李天凡,且往來日密,所以很可能會向李密提供戰馬和裝備。大管家和部分執事雖大力反對,卻是屢勸無效。”

寇仲心中大懍,隱隱猜到陰謀是和李密有關。因為無論李秀寧發生任何事,事後李閥自然會疑心是商秀珣和李密串謀所致的。

李天凡若是李密的兒子,亦該是宋玉致的未婚夫婿。

李綱的聲音響起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知夫人此來,尊夫是否知道呢?”

那女人肯定地說道:“這個當然,是老爺囑苑兒趁此良機,來與諸位報訊和商量,希望我們和貴閥的關係,不致因場主一時糊塗而遭破壞。”

寇仲暗中叫絕,在這沒有對證的情況下,至少可使李秀寧一方心存疑慮。

竇威沉雄的聲音道:“這確是奇怪,因為據我們所知,李密實是暗中支持四大寇擾亂南方的禍首,為何四大寇又會來攻打牧場呢?”

苑兒從容道:“此事老爺亦曾作分析,可能是一招故弄玄虛,所以千叮萬囑苑兒必須趁早通知各位,因為或許是場主受李天凡煽動下做的一次糊塗行為。”

竇威道:“寧公主,不管怎樣,我們須立即加強防禦。”

李秀寧淡淡說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若此事確有珣姐參與,對我們的實力定是了如指掌,則想防也防不了。”

寇仲聽得又恨又愛,這美女在這種情況下仍表現得如此冷靜,難怪李閥要委她以重任來與商秀珣洽談。

李秀寧接著道:“苑姐可否代為通知大總管,彼此作一次秘密詳談呢?”

寇仲心中叫好,隻要李秀寧見到商震,可立即拆穿苑兒的把戲。

豈知苑兒一口答應,還道:“現在苑兒立即遣人通知老爺,他負責守衛東峽,除非是軍情緊急,否則該沒有問題的。”

接著苑兒告退,李秀寧等三人親自送行。

寇仲對苑兒的陰謀已心裏有數。暗忖趁此良機,不如躲到李秀寧的閨房去,待她回來,便可……想到這兒,心頭一片火熱,哪還顧及其他,閃了進去。

徐子陵卓立山巔一座危崖之上,俯瞰西峽口外延展至地平遠處的原野。在迷茫的星月之夜下,山川河流,盡在腳下蜿蜒開展。驀然間,徐子陵感受到寇仲意欲爭霸天下的情懷。那是一種君臨天下,主宰大地的感覺。像寇仲那種性情,是絕不肯屈居於任何人之下的。他徐子陵亦不想屈居人下,但他追求的隻是一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沒有人可以把他纏縛著,包括寇仲在內。幫寇仲取得楊公寶藏後,他就完成了好兄弟的責任,功成身退。

極目環視下,峽口城樓西南方三裏許處一座小丘上,人影綽綽,少說也有數百之眾,正陸續開下丘坡,注入小丘與峽口間的大平原,似要朝牧場推進。西北麵五裏許處有道橫過平原往那小丘後方九曲十彎般延展的河流,兩岸林木茂密,隱有馬嘶傳來。在這之間有座依河而建的小村落,但見其沒有半點燈火,更無雞犬之聲,便知村民早逃得一幹二淨。峽口這邊飛馬牧場的戰士,也是源源不絕的開出城樓外,一副決心打硬仗的氣勢。隻看雙方的行動,便知惡戰難免。徐子陵全身湧起熱血,大鳥般騰身而起,往下躍去。

寇仲掠上簷頂,立即隱伏不動。竇威的聲音傳來道:“公主認為那苑兒的話是否可信呢?”

李秀寧歎道:“商秀珣豈是這種卑鄙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切待見過商震再說吧。唔!有沒有辦法可查到苑兒的出身來曆呢?”

李綱道:“一時可沒有辦法……”

語音忽斷,寇仲沉思其故時,一個清朗的男音在對麵簷頭響起道:“朋友夜闖環綠園,請問有何貴幹呢?”

寇仲嚇了一跳,自己雖因偷聽李秀寧等人說話分了心神,但對方能來得如此無聲無息,可知是個高手。聲音且有點耳熟。抬頭望去,赫然是李秀寧的情人柴紹。

徐子陵走出山峽,提氣在林木間疾馳,更不時射出神遁,改變奔騰的角度方向和增加速度。有點像孩子得到有趣的新玩具般,玩和愛得不忍釋手。他感到飛天神遁仿佛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靈活自如的真氣把他和神遁巧妙地連係起來,使他在操縱上得心應手。那有點兒像用一條特長的鞭子。他甚至可使神遁轉彎抹角地伸展前進,令他能快似鬼魅般在林木間穿行無阻。他無拘無束地像鷹兒般“飛行”著,加上以腳尖點在樹幹橫枝上發力,竟能足不沾地飛渡密林,那種痛快淋漓的感覺,實是平生最新鮮和動人的一次經驗。最妙是由於用的是螺旋勁,飛遁自然而然采取旋轉的方式投往目標,既增快了射速,力道上亦強猛多了。

就在此時,陣陣廝殺叫喊之聲隨風傳至,且愈趨激烈。徐子陵想起四大寇到處殺人放火,塗炭生靈,不由義憤填膺,全速朝喊殺聲處趕去。

寇仲滑落地麵,風聲四起,頓然身陷重圍之中。竇威和李綱抄截他的去路,而李秀寧亦閃電逼攏而至,與兩人成品字形把他包圍在中間。

他心中叫苦之時,柴紹落在李秀寧身側,傲然笑道:“朋友來得容易,若走得也是那麽輕鬆,我們李家還有顏麵見江湖朋友嗎?”

若沒有柴紹在場,寇仲隻要表露身份,說明來意,可把事情解決。但這時麵對情敵,竟是無名火起,怎麽窩囊都不肯以這種方法脫身。

不過這回確是棋差一招,皆因想不到柴紹會隱起身形,暗中保護李秀寧。風聲四起,十多名李秀寧的從衛現身屋簷上和林木房舍之間,形成把他圍個水泄不通的外圈子,大部分人手上都持著弓弩。李秀寧的寶劍在正前方遙指著他的胸前要穴,陣陣冰寒的劍氣侵逼而至,冷冷道:“閣下是哪一方派來的人?”

“鏘!”

柴紹這時才掣出背上一長一短兩根護臂鋼棍,長的足有三尺,短的也有尺半,金光燦然,非常奪目。他的動作瀟灑好看,同時氣勢逼人,更激起寇仲好勝爭強的奇怪心態。

竇威用的是重鐵杖,橫胸作勢,截斷了右後側的退路,使人感到他走的必是大開大闔的路子,善於硬拚。李綱則手持雙劍,但劍氣的淩厲程度卻比李秀寧差了一截,四人中以他的武功最弱。

尚未交手,寇仲已把握到柴紹的武功更勝李秀寧,因他到場後,包圍網的壓力立刻以倍數增加,使他不敢妄然逃走。

寇仲猛吸一口真氣,壓下心中的焦灼,恢複井中月的平和,依魯妙子教下的方法,運功收緊聲帶,以尖亢的聲音怪笑道:“本人此番冒昧來此,實有一事相告,寧公主是否有興趣聽聽?”

李秀寧秀眸與他目光接觸,心中忽地湧起熟悉的感覺,訝道:“我們曾見過麵嗎?”

柴紹冷哼道:“閣下若肯棄下兵刃,束手就範,你說什麽我們也肯聽的。”

寇仲想起當日柴紹對他和徐子陵的傲慢態度,和看不起兩人的神情,便心中有氣。尤其現在他和李秀寧並肩而立,神態親密,又是郎才女貌,宛如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心中不嫉恨交集才是怪事。他甚至生出不惜一切全力突圍,再不管李秀寧任何事的心態,好看看這小子憑什麽本領保護李秀寧。

李綱沉聲道:“朋友如不肯束手就擒,休怪刀劍無眼。”

寇仲歎了一口氣,徐徐道:“我說完一句話後就走,寧公主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竇威笑對其他人道:“這家夥是把我們看作像他般的大傻瓜呢!”李秀寧和柴紹聽得對視而笑。

寇仲本想做好做歹地揭破苑兒的陰謀,可是見到李秀寧和柴紹眉目傳情之況,立時把這想法置諸腦後。更兼見到李秀寧入鬢長眉下秋水般清澈動人的美眸向柴紹投去情深款款的目光,登時泛起一種難以理解的被騙感覺,“錚!”地一聲拔出井中月,哈哈笑道:“動手就動手吧!但不要後悔才好!”

李秀寧等同時感到他逼人而來的霸道刀氣,忙催動真氣相抗。

柴紹奇道:“朋友身手不凡,當非江湖上無名之輩,為何竟鬼祟至此,不敢以姓名示人?”

寇仲銳利的目光落到李秀寧那令他夢縈魂牽的俏臉處,淡然道:“寧公主的未來夫婿這一問是否多此一舉?若我可道出姓名,豈不早就說呢!”

四人同時色變。要知柴紹此刻的身份乃屬機密,好負起暗中保護李秀寧之責。若讓商秀珣知道,雙方的關係立即會出現尷尬的變化。

不過這還是個可解釋的問題,最要命的是若寇仲乃李密方麵的人,那他們的真正實力就要露底了。

李秀寧秀目掠過殺機,冷然道:“你怎知他的身份?”

這等於親口向寇仲承認柴紹是她的未來夫婿,寇仲雖明知事實確是如此,胸口仍如受雷擊,氣得差點吐血,苦笑道:“世上有很多事,是很難解釋的。但我絕非李密又或牧場的人,假設公主能通情達理與我作一次懇談,我以一寶貴消息作回報,然後立即離去。”

柴紹一振長短護臂鋼棍,殺氣立即彌漫全場,灑然笑道:“走得這麽容易幺?若不立即棄刀投降,在手底下見個真章吧!”

後側的竇威喝道:“既有膽子來,就不要那麽沒種的隻想跑。”

寇仲心中苦歎,他此時若改變主意表白身份,等於是怕了柴紹,此事殺了他都不肯做,點頭道:“刀劍確是無眼,諸位小心。”

風聲驟起,竇威的重鋼杖從後側當頭疾砸,拉開戰幕。

徐子陵穿過樹林,林外平野火把焰光燭天,一群百多名紅布裹頭的賊寇,正圍著一組二十多人的牧場戰士在廝殺,其中一人赫然是他認識的駱方。左方的山頭還立著十多名大漢,除其中一個看來是頭子的人外,其他全以紅巾纏頭,非常易認。駱方和他的人顯是落在下風,結成圓陣,苦苦抵抗,陣中尚有七、八人或躺或仆,因受傷而失去戰鬥的能力。賊寇一方亦有不少傷亡,戰況激烈。

徐子陵這時再無暇去想駱方他們為何會落至如此危局,騰身而起,撲入賊寇陣中去,落地前早有兩人應腳斃命。突來奇兵,賊寇仍未弄清楚發生什麽事,又有四人應拳殞命。

徐子陵無論腳踢拳擊,螺旋熱勁隨意而出,而最奇怪的是中招者並不拋跌,隻是頹然倒地,表麵更看不出任何傷痕。兩敵由左方竄來,手上明晃晃的長刀配合厲喝暴嘶,迅快殺至。徐子陵鬼魅般閃到兩人之間,身子猛晃,肩頭分別撞了兩人一記。這次他學乖了,用的是剛猛的勁道,兩人同時肩骨盡碎,長刀甩手,往旁拋跌,身子則撞入正擁上來的十多個賊兵叢中,使敵人登時一陣仆跌混亂。

這時他離駱方等隻有二十多步的距離,近處的賊兵紛紛舍下駱方等人,朝他殺至。徐子陵隔空一拳擊出,狂飆般的螺旋熱勁,直衝往朝他殺來的那十多人中似首領的大漢。“砰!”那人像被暴風巨潮刮起般整個人雙腳離地,斷線風箏地撞在後方兩個同夥身上,三人同時變作滾地葫蘆,筋骨盡裂。

其他人哪曾見過如此厲害的隔空拳,嚇得四散逃去。

駱方等人得他牽製敵人,聲勢大振,殺得對方人仰馬翻,同時往他移來。敵人分出四十多人往徐子陵攻來,使他壓力大增。徐子陵卻是毫不驚怯,心靈進入無勝無敗,至靜至極的道境。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忽然間,他清楚把握到整個戰場的形勢。

這並非說他能巨細靡遺地知道每一件發生的事,而是他能透過視覺和聽覺的不同層次,由近而遠地掌握四周的虛實變化,從而厘定進退之道。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覺。

在這之前,他隻能應付眼前最危急的事,可是現在即使四麵八方均有敵人殺至,他的感覺仍可擴展到臨身的危機之外,不但知道在山丘的敵人正朝他推進,更清楚駱方等人又陷入對方重整陣腳後的狂攻中。

徐子陵一聲長嘯,騰空而起,落地時剛好在駱方之側,同時手撮成刀,閃電劈入正強攻駱方的惡寇淩厲的刀影裏。那人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回刀封架,就那樣眼睜睜被他的掌刀切在胸膛處,拋飛而亡。徐子陵底下再接連踢出十多腳,對方立時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徐子陵可清晰察覺到每一個攻來敵人的強弱,招式的運用,甚至他們的心理狀態。這是非常微妙的感覺。像井中清澄的水,可反照任何事物。

眼前的對手,表麵看似聲洶勢狠,但落在他眼內卻是破綻處處,根本不夠資格讓他活用奕劍的心法。此時又一把大刀橫削而來,帶起了淩厲的嘯音,刀氣逼人,乃自接戰後對徐子陵最有威脅的一刀。徐子陵心叫來得好,一掌劈去,正中對方刀鋒。接著螺旋熱勁猛吐,持刀敵人慘哼一聲,長刀墜地,口噴鮮血往後踉蹌跌退。此君顯然在賊寇中頗有身份地位,眾賊見他連徐子陵的一掌都擋不了,駭然下跟他一起往四外退開。

徐子陵忘了已易容改裝,自然而然退到駱方身旁,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駱方訝道:“我沒有事,恩公高姓大名,救命之恩,我飛馬牧場必有回報。”

徐子陵醒覺過來。此時賊眾紛紛退開,牧場戰士回過氣來,都以崇慕感激的眼光瞧著他。

徐子陵裝出豪邁不羈的神態,哈哈笑道:“亂臣賊寇,人人得而誅之,至於我姓甚名誰,無足掛齒,你們最好立即歸隊,我還未殺夠人。”再一聲長笑,望著敵人兵力集中處殺奔過去。

背側竇威持杖砸來,柴紹同時發動,長短護臂鋼棍像兩道閃電般,分別朝寇仲麵門和胸口射至,殺氣騰騰,威猛之極,且毫不留情,氣勁緊罩著對手,讓寇仲不論反擊或逃走,先硬拚一招。李綱遲發一步,從另一側欺身攻敵,手中雙刃上劃下紮,割頸刺腰,凶毒無比,一派狠辣的進手招式,令人難以聯想他平時閑雅儒者的神態。隻有李秀寧反退後半步,隻以劍尖發出劍氣,防止寇仲從她那個方向突圍,卻沒有加入戰局去。

換了是以前的寇仲,這一刻必是手足無措,即使未必立即落敗,損傷難免。

幸好經婠婠一役的險死橫生後因禍得福,學到前無古人的螺旋勁氣,武功上跨出了無可比擬的一步,迥非吳下阿蒙。這時遊魚般左右一晃,接著揮刀猛劈,“唰唰唰”連續三刀,登時黃芒橫空,竟先後劈中柴紹的兩把護臂鋼棍和竇威的鋼杖。柴紹和竇威同時心生寒意。他們本是十拿九穩的招式,在寇仲的奇異身法下,對方明明在眼前,卻可倏地變成一道全無實質的虛影,完全把握不到他的位置。

這帶來非常嚴重的問題。要知高手過招,必須因度形勢變化和調較,表麵看似簡單的一擊,其中實包含無數的學問。但寇仲在那三數尺之間施展的奇異身法,竟可使他們難以正確和肯定地把握到他的位置。換句話說等於失去了攻擊的目標,如此怎會不令他們大吃一驚,登時進退失據。接著黃芒劇盛,刀氣縱橫,柴紹和竇威已給寇仲的井中月劈個正著。

“當!當!當!”三聲震鳴,奇異無匹的螺旋勁氣竟似冰寒徹骨的驚人氣旋,隨兵刃交擊的接觸點透體而入,攻進肺腑。兩人哪想過寇仲如此厲害,渾身劇震。柴紹功力比竇威高上兩籌,隻搖晃了兩下,便站穩陣腳,後者則悶哼一聲,往後跌退。

李秀寧見勢不妙,纖手一揮,灑出一片劍花,往寇仲印去。寇仲虎目圓睜,精芒電射,以說不盡從容揮灑的姿態反手一刀平削入李綱雙刃之間,再上挑下削,“當當”兩聲,李綱立時潰不成軍,雙刃被**得上下彈開,空門大露,同時感到對方傳來難以抗禦的螺旋勁氣,直貫心脾,魂飛魄散下往外飛退。

柴紹大喝一聲“不要過來”,製止了外圍的己方戰士撲入戰圈,他則閃補了李綱的位置,雙護臂配合李秀寧發動攻勢,臉色凝重至極。這麽可怕的強勁對手,豈是事先想象得到。

寇仲哈哈一笑,竟弓起背脊,往後退的竇威撞去,不但拉遠了李秀寧暫時劍勢難及的距離,還使柴紹的攻擊落在空處。換了交戰之前,竇威必揮杖封擋,讓寇仲不死則傷。可是此時竇威正全力化解寇仲侵進經脈內的怪異勁氣,使不出平時五成功力,兼且退勢已成,縱使勉強出手,亦沒有把握擊破寇仲的護體真氣。而給對方這麽以布滿螺旋真氣的背脊撞上,哪還有命?大駭下竇威豈敢逞強,忙往橫閃開。

寇仲想不到幾個照麵,即把主動搶回手內,使他進可攻,退可溜,不由心懷大快。大喝道:“住手!”李秀寧和柴紹怕他趁勢擊殺竇威或李綱,依言收住兵器停步。

“鏘!”寇仲回刀入鞘,但他本人仍像一把出了鞘的刀,讓人不敢輕視。他威稜四射的目光掃過眾人,與他體型眼神絕不匹配的假臉孔露出一個笑容,淡淡說道:“各位該知我若要對公主不利,絕不需藏頭露尾,既是如此,大家可坐下來喝口熱茶,慢慢暢談了吧!”

李秀寧等莫不愕然以對。

《大唐雙龍傳》第三冊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