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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封門警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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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頹然坐下,苦笑道:“除此之外,侯兄還有什麽要便宜小弟的?”

侯希白擲下畫筆,正容道:“我剛查探到一個消息,就是楊虛彥從不出席任何公開場合,此事令人頭痛。憑小弟一人之力,恐怕拿不下他。”

徐子陵聽得眉頭大皺,好半晌後,沉聲道:“可惜我和寇仲今晚都不能分身,不過若有一人肯出手助陣,擒殺楊虛彥該不成問題。”

侯希白動容道:“此人是誰?”

徐子陵笑道:“侯兄會對能與她合作求之不得,讓你猜三次看看能否猜到。”

侯希白好奇心大起,道:“子陵不要耍小弟了!請快開尊口說出來吧!”

徐子陵道:“除師妃暄外,誰有能力助侯兄去對付楊虛彥呢?”

侯希白劇震拍台道:“早該猜到是她,想不到她也來了。”

徐子陵道:“我立即去見她,侯兄可繼續作畫,看看還有哪些美女未及畫出,好讓小弟見到真人時不會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侯希白欣然道:“那小弟就破例畫幾個臭男人出來吧!”

兩人對視大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獨孤閥的府第位於西市東光德裏內,躍馬橋就在裏坊西南方,規模宏大,房舍重重,卻不像沙府般是新建的府第。寇仲印象中也曾翻看過這府第的資料,因它占地遠過裏內其他華宅,不過因建成的年份在開皇六年之前,所以擺到一旁,沒有太著意。

從沙府到這裏來隻是一盞熱茶多點的工夫,但寇仲故意逗獨孤鳳開心,扮得傻裏傻氣的,在正院廣場下車時大家已混熟了。

寇仲習慣成自然的對主宅仔細端詳,獨狐鳳奇道:“莫先生對園林建築定是很有心得哩!”

沙芷菁為他吹噓道:“莫先生正因和工部的劉政會大人誌趣相投,所以認識兩天,立成莫逆。”

寇仲心忖沙芷菁倒留意自己的事,照理常何是不會四處對人宣揚他與什麽人交往這類事的,她的消息不知從何而來,有機會定要查個清楚。

獨孤鳳欣然道:“先生原來是這方麵的專家,鳳兒對建築一無所知,不知先生對我們的‘西寄園’有什麽評價?”

寇仲心叫問得好,幹咳一聲道:“這是舊隋的建築風格,且該是隋初建成,故在風格與手法材料仍上承魏晉南北朝的遺風。”

獨孤鳳移到他旁,訝道:“先生看得真準,究竟在什麽地方和現時的建築有分別的?”

寇仲心答這恐怕要老天爺或劉政會才曉得,即隨口答道:“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建築手法和精神麵貌,內行人一看就知。”

沙芷菁本以為他除懂醫病外,什麽都不曉得,此刻頓時刮目相看,低聲問獨孤鳳道:“你們的西寄園真有這麽久的曆史?我還以為是新建的。”

獨孤鳳道:“在開皇八年曾翻新過,此宅是當年大臣陳拱的府第,陳拱是楊素的親信,官職雖不很高,在當時卻很有權勢。”

寇仲劇震道:“什麽?”

兩女訝然看他。寇仲知道自己失態,幸好此時獨孤峰親自出迎,不用費唇舌砌詞解釋。同時改變主意,怎都要在醫治尤楚紅的哮喘病弄點成績出來。否則尤楚紅這脾氣古怪的老太婆不要他再來看病,他就沒機會來踩場尋寶了。

徐子陵沿東大寺繞一個圈,仍找不到師妃暄的玉鶴庵,心中奇怪時,發現東大寺後方有道窄小的路徑,兩旁林木蔽天,予人直通幽微的隱蔽感覺。由於下過一場雪,小路鋪滿白雪,不留神下確很容易錯過。徐子陵走進小徑,腳踏處發出“沙沙”的響聲。倏地豁然開朗,一座規模隻有東大寺四分之一大小的庵堂出現眼前,樸實無華,予人躲避俗塵的清幽感受。若非要找師妃暄,他絕不敢驚擾庵內出家人與世無爭的寧洽平和。

來到外院大門,正要扣環敲門,他感到有人正由內朝大門走來。徐子陵心忖怎會這麽巧的,退後三步,避往一側,以免對方開門時,見他立在門外,會因而嚇一跳。“呀!”大門敞開少許,一個男人閃身而出,頭戴的風帽壓低至遮著眼睛,一時看不清楚他的樣貌。

兩人同時嚇得一跳。徐子陵想不到出來的不是尼姑而是個大漢,對方則想不到會有人立在門外。那人抬頭在帽沿下朝他瞧來,徐子陵亦往他望去。打個照麵,兩人同時虎軀劇震。那人愕然呼道:“子陵!”

徐子陵則心中叫苦,啼笑皆非地說道:“竟會這麽巧哩,世民兄。”竟是李淵次子,秦王李世民。

寇仲的“三指禪”,搭在尤楚紅瘦骨外露的腕脈上,在獨孤峰、獨孤鳳、沙芷菁、獨孤策和另幾位獨孤家的兒孫媳婦注視下,隨即把目光深注在尤楚紅的臉上。這老太婆非但再不複見當日於洛陽時的火氣,且兩眼深陷,呼吸急促,一副被哮喘病折磨得非常痛苦的樣子。

尤楚紅可不比張婕妤,寇仲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她識破虛實。

獨孤峰這個老犴巨猾對著母親完全是副孝子的模樣,關切問道:“莫先生,我娘的病是否很棘手呢?”

寇仲問道:“老夫人這哮喘病起於何時?”

尤楚紅睜開老眼,有氣無力地說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先生的真氣很精純正宗,不知是什麽家派的內家真氣?”

獨孤策代答道:“莫先生是家傳之學,他的親叔是南方有名的神醫。”

寇仲心道“小策真乖”,然後信心十足地說道:“老夫人的哮喘病是否因練功而來的?”

尤楚紅點頭道:“先生看得很準,老身此病,起於當年練披風杖法時,出了岔子,初時並不在意,還以為是暫時的現象,豈知終至不可收拾的地步,這幾天更是辛苦。”

寇仲的內家真氣,大部分憑自己摸索探究出來,故對人體內的經脈了如指掌,道:“老夫人的披風杖法,以十二正經為主,奇經八脈為輔,與大多數以奇經八脈為主的內功,剛好相反,而問題正出在這裏。”

沙芷菁虛心請教道:“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有什麽關係?”

在座雖不乏內家氣功的大行家,但包保沒有人懂得回答這問題,因為人人均是依法修煉,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更何況關乎到兩類不同性質經脈的關係。

寇仲在這方麵的知識,全是盲人騎瞎馬的靠內視與自省體會出來的,微笑道:“所謂奇經,是任、督、衝、帶、陽蹻、陰蹻、陽維、陰維八脈。既不拘於常,又不係正經陰陽,故謂之奇。”

獨孤鳳雙目射出崇敬的神色,道:“先生醫論高明,令人佩服。”

寇仲乘機展示實力道:“人體氣血,循環流注於十二正經,周而複始,維持正常。倘氣血湧至,經脈滿溢,流入此八經,別道而行,便成奇經。打個譬喻,正經是江河,奇經是湖潭,江河滿溢則流於湖潭,江河枯涸則湖潭輸出,互相起著調節的作用。老夫人的哮喘病,正由於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間協作失調,禍及肺經,經年累月下,罹此疾患。”

尤楚紅一震道:“這麽多年了,還可治好嗎?”

在眾人期待下,寇仲道:“老夫人放心,隻要我分多次施針,摸出調節平衡的方法,老夫人再自行改變體內經脈運行的情況,包保立見成效。”

眾人大喜。獨孤峰道:“幸有莫先生出而濟世,實天下人的福氣。”

寇仲掏出九針銅盒,道:“小人用針後,包保老夫人今晚可睡得舒舒服服,明天我會續來為老夫人治病。不過小人待會因有急事,必須立即離開,請各位見諒。”心則暗喜,從尤楚紅身上,他窺探出十二正經的奧秘,對他的刀法裨益之大,實難以估計。

兩人均想不到在這種意料不到的情況下狹路相逢,李世民首先拙劣地說道:“你來找師姑娘?”

徐子陵尷尬點頭,苦笑道:“原來昨晚你真的已認出我來。”

李世民點頭,一沉吟後道:“我們進去再說吧!”反手推開院門,率先入內。

徐子陵隨他入內,兩名尼姑正在清理院內的積雪,主庵門階處立著一位手持珠串的老尼姑,慈眉善目地向兩人合什問訊。

李世民道:“常善師勿怪世民去而複返,皆因遇上好友,想借貴庵靜室說幾句話。”

常善尼絲毫不以為怪,更沒有查根問柢,道:“兩位施主請隨老尼這邊走。”

帶著兩人繞過庵堂,領他們到中院左側的待客間坐下,悄然離開。

兩人坐下後,徐子陵脫掉麵具,道:“師小姐不在嗎?”

李世民雙目射出複雜熾熱的神色,搖頭道:“她仙駕外出未返,沒有人曉得她何時回來。”

徐子陵心叫糟糕,二度苦笑道:“世民兄準備如何對付我們?”

李世民歎道:“這該是建成太子和齊王元吉的問題,與李世民並沒有關係。”

徐子陵想起當日李世民在洛陽指示手下要將他圍殺一事,覺得很難再和李世民返回以前那種關係,道:“世民兄因何事來找師小姐呢?唉!這是否是個不大恰當的問題?”

李世民搖頭道:“子陵不須有任何避忌,我是因形勢不妙,特來找師姑娘傾訴。她是唯一能令我心平氣和的人,隻是從未想過子陵和她有這麽緊密的聯係。”

徐子陵沉吟片刻,斷然道:“假若世民兄肯答應在長安放我們兩人一馬,說不定我們還可助世民兄應付迫在眉睫的大禍。”

李世民動容道:“這是否包括對你們去起出寶庫坐視不理?”

徐子陵恢複冷靜,微笑道:“以世民兄的不世之才何懼得寶庫而歸的寇仲?事有緩急輕重,比起來楊公寶庫隻是小事一件。”

李世民豪情湧起,哈哈笑道:“聽子陵的語氣,似是寇仲起得寶庫後子陵將不會參與他的少帥軍。若確是如此,則讓寇仲取走寶庫又何礙之有?不過小弟也要明言宣告,寇仲奪寶離長安之日,將是小弟開始全力對付他的一刻。”

徐子陵道:“就此一言為定。世民兄可知自己成了眾多勢力聯手布下一個陰謀下的主要目標?”

李世民訝道:“子陵來長安頂多隻有幾天吧!為何似是比小弟更清楚長安的事?”

徐子陵道:“此事說來話長,假設我所料無差,短期內長安必有大變,如世民兄應付不當,你們李家的天下,將四分五裂,永遠恢複不了元氣。”

李世民色變道:“竟然這麽嚴重。”

徐子陵道:“在未來一段時間,世民兄是否會離開長安,到別的地方去?”

李世民搖頭道:“在現今的情勢下,我就算有心出征,父皇也不會答應,皇兄亦會設法阻撓。”

徐子陵道:“這就奇怪。照理就算令兄真個直接參與,也很難在城內發動。”

李世民一震道:“我明白子陵的意思了,若要趁我離城對付我,眼前將有一個大好良機。”

徐子陵精神大振。

李世民道:“每年新春後第三天,父皇會在我和元吉陪伴下到終南山狩獵,太子則依慣例留守長安。扺終南山後我們會入住仁智宮,那處無險可守,隻要敵人攻我無備,又有足夠軍力,成功的機會相當大。”

徐子陵道:“敵人的陰謀肯定就是這麽一回事。”

李世民冷笑道:“既然讓我曉得,他們休想有成功的機會。”

徐子陵道:“此事牽連極廣,世民兄絕不可掉以輕心,不過若布置得宜,世民兄說不定能把整個形勢逆轉過來,甚至登上太子之位。”

李世民雙目閃閃生輝,道:“小弟正洗耳恭聆,請子陵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一道出,讓小弟可詳細考慮。”

寇仲抵達侯希白的多情窩,徐子陵尚未回來,雷九指和侯希白在閑聊。

寇仲脫掉麵具,隨手摔在椅旁幾上,頹然坐下道:“這東西戴得我好辛苦。”

侯希白深有同感道:“未戴過麵具的人,永不知道不用戴麵具的幸福。不過魯妙子不愧天下第一妙手,這麵具幾可亂真,不但可把臉部肌肉的表情表達得巨細無遺,還有透氣的作用,否則會更加難受。”

寇仲笑道:“侯公子定有攬鏡自照的習慣,否則怎知道得這麽清楚?”

侯希白俊臉一紅,沒好氣道:“寇兄好像很喜歡與我抬摃似的,我的確有對鏡觀察,但為的隻是模仿子陵所扮‘莫為’的神情姿態,並非有此習慣。”

寇仲怡然失笑道:“我的確想看看你能否永遠保持爾雅風流,溫文瀟灑的樣子,不過你生氣時也很好看,難怪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你。咦!陵少為何仍未回來?”

雷九指道:“他去找師妃暄了!”

寇仲嚇了一跳,失聲道:“什麽?”

侯希白不客氣道:“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我們需要高手助陣,除了寧道奇外,有什麽人比她更勝任。”

寇仲奇道:“我們為何要找高手助陣?”

雷九指怕兩人頂撞,忙道:“希白得到消息,楊虛彥從不出席公開的宴會,而你和陵少今晚又分身乏術,所以找師小姐幫忙。”

寇仲眉頭大皺道:“師妃暄是仙子,除了和婠妖女外,隻曾因和氏璧與陵少過了幾招,照我看她是不會直接卷入江湖間劍來刀往的鬥爭中。”

雷九指道:“但對付的是魔門中人,又與天下萬民有關,該是另一回事吧!”

寇仲拍胸向侯希白保證道:“公子放心,今晚除非楊虛彥不來,否則小弟定會為你從他身上搶回另半截印卷,皇宮的宴會少我一個,誰會真的費神理會。”

院外某處傳來一陣爆竹的響聲,嘈雜熱鬧,提醒他們佳節的接近。

侯希白想不到寇仲這麽關心他的半截印卷,登時對他大為改觀,感激道:“剛才小弟言語冒犯處,請少帥見諒。”

寇仲哈哈笑道:“我是故意逗逗你的。這或許是我表達友情的獨特方式,對陵少我也總愛耍他,很快侯兄就會習慣。我和陵少都是義氣為先的人,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何況我對楊虛彥這小子的印象是差無可差。別人怕他楊虛彥,我才不當他是怎麽一回事呢!”

侯希白道:“聽子陵說,楊虛彥曾在你手上吃過大虧。”

寇仲道:“那次隻是楊虛彥運道太壞兼低估我寇仲,我卻永不會輕敵大意,吃虧的當然是他。”

雷九指訝道:“聽你平常說話愛好誇大,很易予人浮誇自大的印象,事實上真正的你卻全不是這樣,這是不是一種偽裝?”

寇仲攤手道:“若連這都可偽裝,我就是大奸大惡的人。”

侯希白反為他辯白道:“寇仲隻是把話說得生動和有趣點,我遇上美女時,說話也會變得更揮灑自如,不但靈思泉湧,且出口成詩成文。”

寇仲笑道:“希望小陵扮你時不要碰上尚秀芳,照我看她對你的印象很好哩!唉!閑時真要跟你學兩手對付女孩子的招數。”

此時徐子陵回來,劈頭便道:“我剛見過李世民。”

三人全嚇得從椅上彈起來,齊失聲道:“什麽?”

扮回莫為的徐子陵進入東市的西門,朝興昌隆走去,心中在重溫侯希白告訴他這幾天內發生的事。離赴皇官的晚宴仍有近一個時辰,他和卜傑、卜廷兩人會由段誌玄親自接到宮城去。

快抵興昌隆時,忽然有把女子的聲音喚道:“弓辰春!”

徐子陵大吃一驚。他已快忘記弓辰春這個名字,隻記得自己叫莫為。愕然瞧去。一輛馬車駛到身旁,窗簾掀起,露出“大仙”胡佛愛女胡小仙的如花玉容,隻見她拉長臉孔冷冷道:“終於記得自己的名字嗎?快給本姑娘上車。”

徐子陵心叫好險,若現在喬扮莫為的仍是侯希白,必會因開罪此女而把事情鬧大。目前形勢雖不妙,但仍有轉圜的餘地。聽她的口氣,她該與侯希白的莫為碰過頭,侯希白當然不認識她,說不定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戴上麵具仍魅力依然。胡小仙因曾被冷落而不服氣,運用她明堂窩的勢力起“他”的底,故能在這裏恭候他的大駕。別無選擇下,徐子陵拉開車門鑽入車廂內,在這美女身旁坐下後,馬車開出,沿街緩行。爆竹聲此起彼落,充滿過年的氣氛,嗅著胡小仙嬌軀傳來的香氣,的確另有一番滋味。

胡小仙繃著俏臉冷冷道:“你究竟叫莫為還是叫弓辰春?”

徐子陵歉然道:“那天不敢招呼小姐,皆因弓某人別有苦衷,請小姐見諒。”

胡小仙氣憤難平地說道:“你真會裝蒜!我還以為你的眼睛長到額角上。更想不到你對色比賭更沉迷,晚晚到上林苑去廝混。”

徐子陵心叫冤枉,但當然不能解釋,尷尬地道:“隻因敝東主喜歡到青樓風花雪月,我隻是作個陪客罷了!”

胡小仙不悅道:“還說作陪客?若非你對上林苑的紅阿姑紀倩大獻殷勤,她怎會說起你時就喜翻心頭的樣子。”

徐子陵吃了一驚,自己和她隻有一麵之緣,為何她的口氣卻帶著強烈妒忌的意味,哪敢插口。

胡小仙朝他瞧來,冷笑道:“沒話說了吧?”

徐子陵苦笑道:“胡姑娘對我的事調查得很清楚。”

胡小仙道:“我早知你定會到洛陽和長安來。還特別知會關防的朋友留意你的出入,豈知你竟懂用另一個身份混進來。告訴我,你如此苦心,究竟有何圖謀?”

徐子陵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為何進入關中的邊防有自己的畫像。

他能作什麽解釋呢,歎道:“弓某人因有幾個厲害的仇家,才要由南方轉來北方,還要改姓換名,以避仇人的耳目。”

胡小仙毫不客氣道:“你作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別人要這麽和你過不去?”

徐子陵想起“美姬”絲娜,道:“此事說來話長,一言難盡。”

胡小仙道:“你私人的事,我沒興趣去管。隻想知道你為何不再到賭場去,是否怕碰上我?”

徐子陵幹咳道:“小姐誤會啦!我來長安不過幾天,未熟習環境,過兩天自然會到明堂窩拜候姑娘。”

胡小仙壓低聲音道:“假若我去通知興昌隆的卜家兄弟,揭破你的真正身份,會有什麽後果呢?”

徐子陵很想答“最多我費一番唇舌去解釋吧”,卻知激起她的性子和賭徒品性,真跑去告密,連他也不知會引起什麽後果,隻好低聲下氣道:“胡大小姐請高抬貴手,放過小弟好嗎?”

胡小仙大為得意,“噗嗤”一聲嬌笑道:“算你懂說話,難怪能哄得紀倩那丫頭那麽高興。”

徐子陵隻希望盡快脫身,陪笑道:“小弟尚有急事,可否改天到明堂窩拜會姑娘,再作詳談。”

胡小仙秀眉輕蹙道:“男人的話,有多少個是靠得住的?”

徐子陵苦笑道:“我的話當然與別的男人有異。否則若大小姐來個登門造訪,大興問罪之師,弓某可要吃不完兜著走。”

胡小仙喜滋滋地說道:“你明白最好。弓爺哪!小女子有一事要請求你呢!”

徐子陵心知不妥,偏在威脅下又無法拒絕,頹然道:“隻要小弟力所能及,又不是去殺人放火,傷天害理,定會為大小姐效勞。”

胡小仙忽然往他挨過來,香肩輕碰著他,吃吃笑道:“當然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我要你去把‘神仙手’池生春的六福賭館賭垮,教他以後不能在長安混下去。”

徐子陵愕然以對,這意外之變,教他該如何應付?

寇仲回到沙府,離起程往皇宮的時間隻餘小半個時辰,沙福截著他道:“莫爺的新衣服,已放在房內,我叫兩個婢子來侍候莫爺梳洗更衣好嗎?”

寇仲道:“你忘記我練的是混元一氣童子功嗎?”

沙福一呆道:“不是混元童子功?”

寇仲胡謅道:“全名是上天下地獨一無二混元一氣童子功,咦?新衣是你替我找人做的嗎?”

沙福陪他往臥房走去,低聲道:“由選料至尺寸全由三夫人一手包辦,她對莫爺最關心,不時問我莫爺你到了哪裏去。”

寇仲差點把她忘掉,心中湧起溫暖的感覺,道:“明天定要向三夫人道謝。”

沙福送他至房門,叮囑道:“莫爺準備好後,請到大堂去。我會著人送熱水來。”

入房前,兩名小婢在身旁經過,其中一婢是二少爺成功愛妾娥夫人的貼身豔婢玉荷,與他施禮時還橫他一記媚眼,看得他心都癢起來,但又暗自警惕。

他雖生得醜,但體魄軒昂,兼且有本事,故亦得女性垂青。像玉荷這種身份的下人,若能嫁他為妻,自可飛上枝頭作鳳凰。不由懷念起翟嬌的婢子楚楚,對她,寇仲有著一份真摯的感情。翟嬌近況如何呢?她當然會把素素的兒子視為己出,小陵仲該能用他自己那對小腳走路了吧?

神思迷糊間,寇仲推門入房。婠婠柔美的聲音從內間傳來道:“歡迎少帥大駕回來!”

寇仲喑歎一聲,把門關上,直入內間。

絕色美人婠婠拿著一襲新衣,道:“讓婠婠侍候少帥更衣好嗎?”

寇仲沒好氣道:“你是否想欣賞小弟動人的身體?這麽躲在我房內,傳出去會影響本神醫的清白。”

婠婠仍是那副篤定自若的神態,把衣服溫柔地放回椅裏,來到他身前,微笑道:“少帥息怒,你答應的事,辦出成績了嗎?”

寇仲道:“這麽便宜的事,當然沒有問題,邪帝舍利歸你,寶藏歸我,不用徐子陵親口承諾,老子說過的話,從沒不作數的。”

婠婠微怔道:“邪帝舍利?你知道了?”

寇仲哂道:“早就知道了。你也不用立什麽魔門的鬼咒誓,不過邪帝舍利在離城後才可交給你,你最好負起保護我們的責任,若被石之軒搶走,可不能怪我們。”

婠婠落在下風,皺眉道:“你們何時去起出寶藏?”

寇仲道:“你或許不會相信,到這一刻,我們仍未找到寶庫的確切位置,否則小弟趁今晚人人到皇宮歡宴的時刻,去起寶溜走,明白嗎?”

婠婠皺眉道:“人家為何不信你呢?若寇大爺不是仍未肯定寶庫的位置,今天就不用到工部去忙個昏天黑呢!”

寇仲愕道:“你倒是消息靈通。”

婠婠嬌笑道:“京城內發生的事,休想能瞞過我們的耳目,我還曉得子陵化身為雍秦,長安同興社乃你們安排在這裏臥底的人,所以你若想挾帶私逃,隻是個笑話。”

這回輪到寇仲落在下風,氣道:“還不替我寬衣侍浴?呆頭鵝般站在那裏隻想著怎樣算計害人,算他奶奶的怎麽一回事?”

敲門聲響,熱水送到。

徐子陵抵達興昌隆,猶幸段誌玄尚未到達,但卜傑、卜廷早已等得不耐煩,實際上是怕他怯戰爽約。

匆匆梳洗更衣,來到廳堂,段誌玄剛到,與卜傑和卜廷兩人在說話,見徐子陵出廳,道:“計劃有變!”

徐子陵一頭霧水的在他身旁坐下,問道:“什麽變了?”

段誌玄道:“秦王本定下若可達誌再挑戰我天策府,由莫老師出手應付,現在取消這計劃,莫老師今晚不用出手。”

徐子陵微一發怔,卜廷解釋道:“莫老師萬勿誤會,隻因天策府剛有高手從外地及時趕回來,所以另有安排。”

徐子陵立即想到該是李靖和紅拂女回來,隻不知誰受命去應付可達誌的搦戰,趁機道:“鄙人當然聽從公子的吩咐,既然如此,鄙人可否不出席今晚宮廷的年夜宴。”

段誌玄歉然道:“但秦王特別吩咐,莫老師今晚必須出席,俾可在旁觀察可達誌的狂沙刀法。”

徐子陵心中暗歎,隻好答應。

段誌玄起立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到天策府,與秦王一起赴宴。”

熱氣騰升。寇仲一手按在熱水半滿的巨桶邊沿,另一手探入桶內測試水溫,微笑道:“小弟準備沐浴,美人兒你是否要在旁欣賞?”

躲在房內的婠婠嬌笑道:“不要那麽吵嚷,人家要睡覺了!”

寇仲兩眉上揚,哈哈笑道:“悉隨尊便!”就那麽脫個精光,坐入桶內來個熱水浴,還哼著輕鬆的曲調。

婠婠幽靈般從房內飄出來,忍俊不住地說道:“你的歌喉真難聽!這是不是揚州流行的小調?小心會在這些地方露出馬腳。”

寇仲心中一懍,這確是少時在揚州偷聽妓女唱曲學回來的小調,卻仍不忘婠婠的眼睛在占他便宜,把身子縮入桶內,皺眉道:“非禮勿視,最怕你愛上我威武的雄軀,不能自拔,那小弟就要頭痛。”

婠婠來到高及胸口的巨桶旁,朝他望去,“噗嗤”嬌笑道:“哪有男子漢大丈夫像你這麽扭扭擰擰的,君子坦****嘛!人家早就對你不能自拔,何須等到眼前此刻。”

寇仲以浴刷遮著重要部位,苦笑道:“不要耍我啦!令你難以自拔的是陵少而非小弟,你再不挪開點,我就把你拖下桶裏來個鴛鴦共浴,切勿怪我沒預作警告。”

婠婠淡淡一笑,道:“人家想你的時間和思念子陵的時間同是那麽多,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唉!不過你這人大事精明,小處卻粗心糊塗,你可知人家怎能肯定莫神醫就是你寇少帥呢?”

寇仲愕然道:“我在什麽地方露出破綻?”

婠婠正要說話,忽然露出警惕的神色,低聲道:“有人來了!”說罷一溜煙鑽入臥間去。

寇仲比她遲上刹那光景才聽到接近的足音,心知自己在這方麵尚差她一線。

接著常何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小弟和梅珣兄一道來陪莫兄入宮。”

寇仲尚未有機會嚷自己正在洗澡,梅珣推門而入,笑道:“咦!莫先生原來正……請恕我們打擾之罪。”竟就那麽排闥而入,毫不客氣。

寇仲既驚且怒,幸好因婠婠的關係,所以沒有脫下麵具,否則這下便要原形畢露。不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梅珣肯定對他仍有懷疑,所以專誠尋上門來,找他的破綻。常何見寇仲壯男出浴,大感不好意思,怨梅珣道:“小弟都說在大廳等待莫兄的啦。”梅珣正以銳利的目光審視寇仲,假如他是匆匆戴上麵具,又或臉孔是以易容術造出來的,不露出破綻才怪。

寇仲心內雖恨不得跳出桶來把梅珣捏死,表麵卻不得不裝出欣悅的神情,道:“沒關係,梅兄這麽給小人麵子,是小人的榮幸。”心忖若被梅珣看到自己完美的體魄,他寇仲將無所遁形。梅珣目光在四處梭巡,隨口道:“小弟和莫先生一見如故,所以在街上碰到常將軍,知他來與莫先生一道入筥,便湊熱鬧隨他來了。”

最後目光落在寇仲掛在牆上的井中月,一對俊目立時以倍數的亮起來,往掛刀處油然步去,道:“莫先生原來是用刀的高手,以莫先生的品味,此刀必非凡品,可否讓小弟一開眼界?”

寇仲在桶內的身體登時出了一身熱汗,魂飛魄散。

刀鞘和刀柄雖被油布重重包紮,外表看似破舊,但內涵卻是難以瞞人的,尤其這是因他而名震天下的絕世寶刀。忽然間他明白剛才婠婠對他“大事精明,小事糊塗”的批評,正因這把刀,於是肯定莫為就是他“少帥”寇仲。

常何眉頭大皺,知道梅珣對寇仲懷疑未釋,特來探究他的底細,偏又奈他莫何,梅珣如此膽大妄為,當然有齊王元吉在背後撐腰。寇仲像被判刑的死囚,頭皮發麻地瞧著梅珣從牆上把井中月取下來,一時間完全失去方寸。“鏘!”梅珣不待寇仲答應,把刀子從鞘內拔出。

徐子陵是第二次到掖庭宮,宮內其實並沒有一座叫天策府的宮殿,隻因李世民因功被封為天策上將,他治事的承幹殿便被稱為天策府。天策府布置得像一般大富人家的廳堂,卻實而不華,北端是主座,左右各排放十八套幾椅。主座後交叉豎起兩支大旗,分別為大唐的國旗和李世民天策上將的帥旗。另東西二牆掛滿中外各類型的奇兵異器,營造出一種馳騁沙場威武懾人的氣勢,令徐子陵印象深刻。當徐子陵隨段誌玄等步入天策府,李世民正在北座和天策府諸將閑談,神態雍容自若。

李世民右方占首席的是杜如晦,接著是侯君集、柴紹、史萬寶、劉德威、龐玉和幾位徐子陵不認識的文武官員。左邊首席赫然是李靖,然後是紅拂女,被賜李姓的沈落雁夫婿李世勣,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等人,卻不見沈落雁。眾人目光朝他們射來時,李靖虎軀微顫,立時把徐子陵認出來。徐子陵記起在洛陽時曾以這“疤臉客”的麵具見過李靖,此時後悔莫及。李世民顯然對他這“莫為“非常看重,竟起立迎上來親自招呼,卜家兄弟亦因他而沾得光采。一番客套場麵話後,卜傑、卜廷和徐子陵坐在李靖那邊末席的空位上,由於最末一席由段誌玄爭著坐下,所以心理上卜傑和卜廷亦感受到尊重。

李世民向各人敬茶後,忽然搖頭一歎,道:“今午父皇急召太子殿下、齊王和本王晉見,當著我們吩咐工部在春節後立即把貫通掖庭、東宮和太極宮的所有門道動工封閉,各位對此有什麽看法?”

整座天策府在他說畢這番話後,立時靜至鴉雀無聲,人人你眼望我眼,卻沒有人說半句話。此事關係到李淵,誰敢亂說話。

在座隻有徐子陵把握到李世民這番話背後的深意。適才在玉鶴庵,他曾把石之軒、趙德言兩大邪人透過可達誌和楊文幹,利用建成、元吉對付他的陰謀和盤托上,令李世民生出很大的感觸。李世民是做大事的人,多年的征戰生涯,使他明白成王敗寇,生死決勝,是不容婦人之仁的。他在洛陽要殺徐子陵和寇仲正代表他一旦認清楚目標,會狠下心腸,不達目的不肯罷休。這是每一個成功將帥的條件,否則會被淘汰,寇仲也有這種性格和特質。李世民現在對建成、元吉兩人死了心,因這再非隻限於宮廷內鬥,而是牽涉到天下蒼生,及與外族及魔門的爭鬥。但李世民對李淵仍有憧憬和幻想,尤其李淵忽然把東西兩宮通往中宮太極宮的內通道封閉,燃起他的希望,所以忍不住說出這番話,一方麵想聽聽眾人的意見,更重要是測試座上諸人的反應。

一陣不自然的沉默後,由徐姓改為李姓的李世勣幹咳一聲道:“這會不會是皇上一個警告?”

徐子陵心中大訝,想不到第一個發言的會是剛加入天策府的李世勣,旋即又明白過來。李世勣實是李世民對付李密和李建成一隻厲害的棋子。李密投靠唐室後,依建成以抗李世民,當然是居心不良,希望分裂唐室,甚或取而代之。不過李世民亦不是沒有應付的方法,就是把對李密不再寄厚望的李世勣收歸己用,將李密餘下的實力進一步分裂。自李密兵敗,李密不敗的神話破滅,他的聲望跌至最低點,到他投降唐室,各方霸主早不當他是一號人物。反而李世勣領導李密的殘餘據守河北以抗王世充,聲望騰升,不但令天下群雄刮目相看,更令他在瓦崗軍中有取李密而代之的勢頭。即使在唐室諸將裏,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無論劉武周想南下,又或竇建德要東來,首先得闖他把守的防線。正因他地位特殊,兼且旁觀者清,故首先發言。

柴紹沉聲道:“皇上想警告什麽呢?”

隻看寇仲這頭號情敵的神情,便知他和李世勣的關係不是太好。

李世勣微微一笑,淡然自若地答道:“皇上是要警告任何有異心的人不得輕舉妄動,因為皇上此舉,正表示他並非沒有防範之心。”座上諸人無不動容。

李世民含笑點頭道:“世勣與本王的看法不謀而合。誰可告訴本王為何父皇早不下令、遲不下令,偏在春節即臨的時刻,隆而重之的在今午頒發此令呢?”

杜如晦幹咳一聲道:“此事可否稍後再討論?”眾人紛紛附和。

李世民雖似意猶未盡,卻不再堅持,望向一直默然不語的李靖,道:“假若可達誌出乎我們意料的並不挑戰,我們是否該主動出擊?”

徐子陵聽得心中讚許,李世民不愧是統兵司令的長才,不斷提出問題,激勵下麵的人去動腦筋,好聽取他們的意見,以比對修正自己的定見。

李靖尚未答話,長孫無忌搶先道:“我以為若非具有有十足把握,否則不宜輕啟戰端,若不幸敗北,對我們天策府聲威的損害更難彌補。”

長孫無忌這分析很有見地,同時可知這位曾在可達誌手底吃過虧,在天策府位列前三甲的特級高手,對可達誌猶有餘悸,顧忌甚深。事實上可達誌這種“以武會友”式的惡意挑戰,對天策府的威望確實造成沉重的打擊,令李世民也不得不善為籌謀應付。

尉遲敬德接著道:“敬德支持長孫將軍的話,更認為即使可達誌今晚正麵挑戰,李將軍或李夫人亦不須應戰,否則如讓可達誌再次得逞,他可四處宣揚盡敗我天策府上下諸將。”

紅拂女冷哼道:“假設勝的是我們那又如何?豈非可大挫他長林軍的威風。今晚不如由紅拂出手,看他可達誌是否三頭六臂。”

李世民從容一笑,道:“誰人出手或不出手,容我們稍後再談。”虎目朝徐子陵瞧來,親切地說道:“莫老師有什麽意見?請隨便說出來,不要有任何顧忌,當是閑話家常。”

徐子陵哪敢長篇大論地去回應他,裝作謙卑地說道:“由於鄙人是外來的人,就算今晚出手輸掉這一仗,對天策府的打擊該沒有那麽嚴重。”

李世民搖頭道:“不!我們絕不可輸。”霍地立起,步下台階,負手緩步而行,仰天哈哈笑道:“想不到我李世民無懼於外麵千軍萬馬的大戰,卻被這裏一場區區單打獨鬥的小戰難倒。”眾人均露出羞慚之色。

來到殿心,李世民倏地立定,雙目閃閃生輝,冷然道:“眾卿切勿以為這種兩人爭鬥的成敗無關大局,事實上對我們天策府的聲勢、士氣、信心均產生嚴重的影響。”

徐子陵心底同意。天策府由於李世民的蓋世軍功,在大唐軍民中建立起至高無上的完美形象,但可達誌卻憑著一手狂沙刀法,要在這本無瑕疵的形象攻破出一道缺口。此消彼長下,長林軍的聲望自因而提高。若李世民不設法補救,挽回聲譽,在與建成元吉的鬥爭中,會被迫處於下風。李淵因被寵妃小人唆擺,對李世民的印象日趨惡化,但仍不住策封李世民,亦是迫於形勢,一旦形勢被逆轉過來,確是後果難測。

李靖從椅上彈起,撲跪地上,朗聲道:“秦王請讓李靖今晚出戰可達誌。”

全場文臣武將,紛紛離椅下跪,使得徐子陵和卜廷兩兄弟,也隻好依樣畫葫蘆的跪伏地上。李世民的一番話,激勵得人人充滿鬥誌,願為他効死。

李世民回歸王座,道:“諸卿請起。”

眾人坐好後,李世民目光熠熠的巡視各人,露出一絲充滿自信的笑意,油然道:“可達誌乃東突厥新一代最出類拔萃的高手,隻有跋鋒寒可堪比擬。不過就算他能盡敗我天策府的人,仍不代表他無敵於中原。”

眾人包括徐子陵在內,無不大感愕然。照李世民先前的語調,今晚之戰可勝不可敗。但此刻口風一轉,似乎輸掉也不打緊似的。

紅拂女道:“秦王請讓李靖出戰,他必不負秦王的期望。”

龐玉道:“李將軍的‘血戰十式’,在我天策府諸將中穩據首席,隻有他能挽回我們的麵子,請秦王允準。”

眾人紛紛點頭同意,氣氛凝重,鬥誌激昂。

李世民目光落到徐子陵臉上,沉聲道:“莫老師曾和可達誌交手,究竟有多少成勝算?”

徐子陵心答連半成都沒有,皆因與可達誌交手的是侯希白而非他,而侯希白因不敢以獨門兵器美人扇與他對仗,使得威力大減,也讓可達誌占得很大便宜。

李世民的話他卻不得不答,隻好道:“勝敗隻是五五之數。”

席上過半人露出認為他過分自誇的神色。若徐子陵以本來的身份說這句話,將沒有人敢懷疑,甚至會讚他謙虛;換成莫為的身份,當然是另一回事。尤其曾與可達誌交過手的龐玉、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三人,更覺得他不自量力。隻有李靖心知肚明,在座諸人中,他是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李世民長笑道:“好!莫老師既有此信心和膽色,本王維持原議,由莫老師出戰可達誌,李將軍明白本王的心意嗎?”

眾人恍然大悟,李世民兜兜轉轉,隻為說明一件事,就是天策府輸不起另一仗。讓莫為這外人出戰,即使敗北仍未至使天策府威名盡喪的地步。

李世民最厲害處是平衡府內各人的意見,把不同的聲音統一起來,鼓勵士氣,否則隻接受其中一種意見,不被接受的人自然不會心服。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並不主戰,更不能接受由外來人代表出戰,可是經李世民的一番話後,反覺得由莫為這外人出戰是理所當然的事,值得一試。

李靖真心誠意地說道:“李靖明白,這確是最佳的選擇。”

李世民長身而起,微笑道:“就這麽決定,今晚要看莫老師的本領啦!”

徐子陵跪伏地上,朗聲道:“小人必不負秦王的期望。”

眾人轟然應好,士氣昂揚至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