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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神奇秘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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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歎道:“假若突利和頡利言歸於好,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況?”

鐵弗由臉色微變道:“你們是否收到風聲?照道理突利和頡利已成水火不容之局,沒有可能講和的。”

寇仲坦然道:“我們沒有收到任何風聲消息,純是猜測。突利雖是好漢子,卻不得不考慮龐大族人的前景和利益。他跟頡利的內鬥,令草原東北風雲變色,各部蠢蠢欲動,拜紫亭的立國是最明顯的例子。其中更有伊吾的美豔夫人和回紇的大明尊教在搧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在如此情勢下,若得畢玄出頭斡旋,你猜會有什麽後果?若屆時突利勸大王你將五采石歸還契丹的阿保甲,大王你將陷入進退兩難之局。不論是頡利或突利,均會不擇手段的阻止任何人憑五采石統一靺鞨八部。”

寇仲非是虛言恫嚇,因他曾親眼目睹突利知道五采石一事後,立即放棄進攻頡利,可知他絕不容靺鞨八部一統的局麵出現。

鐵弗由呆了半晌,他終是才智過人的精明領袖,隻因一統靺鞨的**力太大,才利迷心竅,思慮不周。好片晌沉聲道:“你們打算怎樣處置五采石?”

寇仲道:“我要先問大王一句話,大王是否願見拜紫亭被滅族?”

鐵弗由再呆上片刻,搖頭道:“那對我們靺鞨將會是非常嚴重的打擊,令我們更難抵抗突厥人的擴張,隻能看頡利的臉色行事。”

寇仲欣然道:“這就成了!坦白說,直到這刻,我們仍不知該如何處理五采石。拜紫亭與我們是敵非友,可是我們更不希望龍泉城的民眾在突厥鐵蹄下玉石俱焚。隻好隨機應變,看看有什麽兩全其美之法。”

鐵弗由雙目神光大盛,凝注寇仲,緩緩道:“兩位和跋鋒寒於赫連堡抗拒頡利金狼大軍於統萬城外,我還以為隻是為個人的榮耀,到現在始知兩位確是真正的英雄好漢,舍己為人,鐵弗由願交上你們兩位朋友。”一拍胸膛道:“那八萬張羊皮就包在我鐵弗由身上。”

徐子陵道:“大王是否須以贖金去換羊皮?”

寇仲接著道:“是呼延金還是馬吉?”

鐵弗由略作猶豫,眼珠一轉道:“我跟呼延金和馬吉都沒有交情,隻是透過契丹的阿保甲去交涉,一切按規矩辦事。”

兩人江湖經驗何等豐富,隻一看他眉頭眼額就知他是在說謊,什麽“交了你們兩位朋友”全是耍手段攀交情,其中沒有半點誠意。寇仲和徐子陵在中土固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在塞外又有突利和別勒古納台兄弟兩大勢力做靠山,本身更是頂尖兒的高手,既然收拾不了他們自然要改為籠絡。

寇仲不再逼他,甚至不追問他為何與深末桓和阿保甲結成聯盟來伏擊他們,免他砌辭搪塞,說道:“大王不須再插手此事,因為我們絕不依大草原賊贓交易的規矩去辦,劫去羊皮者不但要把貨吐出來,還要殺人償命。”

兩人告辭離開,回到人潮洶湧的朱雀大街。隻看看眼前的情況,立即明白突利為何不容拜紫亭立國成功,更明白拜紫亭因何冒險立國。龍泉本身得天獨厚,氣候宜人,水土優越,隻要立國成功,會營造出一個非常吸引人的氣氛環境,令各地想發財的人紛紛到這裏開業和從事交易,在這種情況下渤海國無論人口、收入和國力將不斷遞增,成為東北最大的勢力。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若我沒有猜錯,鐵弗由大有可能曉得深末桓夫妻躲在什麽地方。”

徐子陵點頭同意,說道:“韓朝安、呼延金和深末桓乃大草原三股最有實力的馬賊,所謂兔死狐悲,何況大家是同路人,你說他們會不會互相包庇?”

寇仲道:“這個可能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龍泉有多少地方?若沒有人包庇深末桓,他怎敢逃到這裏來?我早先猜的是拜紫亭,現在想想韓朝安亦非沒有可能。”

徐子陵道:“到了!”

一座接一座的外賓館,林立兩旁,均是高牆院落,每座占地寬廣,足可容納百人以上的使節團。所有外賓館均中門大開,人出人入,非常熱鬧。兩人一座座的找過去,忽然眼角白影一閃,他們驚覺地望去,赫然見到美麗的小師姨傅君嬙和高麗王禦前首席教座金正宗從左方的外賓館走出來,雙方碰個正著。

傅君嬙這回沒有以帽子掩蓋玉容,見到兩人立即杏目圓瞪,嬌叱道:“停下來!”

兩人對視苦笑,無奈停步。

金正宗打量徐子陵,沉聲道:“是否徐兄?”

徐子陵微笑道:“正是小弟。”轉向傅君嬙道:“小師姨你好!”

傅君嬙猛一跺足,嬌嗔道:“還要叫這叫那,誰是你的師姨?大師姊沒有你這兩個忘恩負義的畜生兒子。”

寇仲心忖自己正因不是忘情負義的人,才會開罪你這個娘的小師妹。笑道:“小師姨怎麽不認我們也好,不過俗語有雲一日為娘,終生為娘,長幼有序,我們心中口上都要恭稱你作小師姨。”

傅君嬙顯是拿他沒法,氣得俏臉煞白,更心知肚明憑她和金正宗沒法收拾兩人,跺足氣道:“現在本姑娘沒時間和你們瞎纏,遲些跟你們算賬。”

金正宗笑道:“有機會定要向少帥再請教高明。”

傅君嬙嬌哼一聲,拂袖去了,金正宗忙追在她身後。

瞧著兩人沒進街中的人流去,寇仲苦笑道:“誤會原來隻會加深,不會消減。隻希望師公不會如她所說的親到中原來,否則我們就要吃不完兜著走。我情願對上畢玄的‘赤炎大法’,也不願招架師公的‘弈劍術’。”

徐子陵大有同感,對著畢玄盡可拚命一搏,對娘的師傅難道能以死相拚嗎?

兩人待要離開,一個熟悉親切的聲音從賓館傳來,叫道:“原來真的是你們!”

兩人愕然望去。

風采依然的宋師道從外賓館步出,自有一股名門望族世家子弟的氣派。笑道:“他鄉遇故知的滋味確是無比動人。我兩個時辰前到達,君嬙在我麵前罵足你們至少一個時辰,不過無論如何,宇文化及終於授首,君婥在天之靈該可安息。”

來到兩人中間,摟緊兩人的肩頭,橫過車馬道,往斜對街的一間酒鋪走過去。

寇仲苦笑道:“那是一場很冤枉的誤會。”

徐子陵問道:“瑜姨呢?”

宋師道道:“傅大師親自出手將她救醒,不過身體非常虛弱。據傅大師說,君瑜至少要休息到秋冬之際,才能完全複原。來龍泉前,我一直在平壤陪她,起初她對我很冷淡,我要走時她卻希望我多留點時間。”

三人在店內角落的桌子坐下,喚來酒菜。

寇仲抓頭道:“我有十多個問題等著想向你老人家請教,不知該先問哪個才對?”

宋師道失笑道:“老人家這稱謂是我絕不肯接受的。隻準叫宋兄,不準喚別的。”

久別重逢,恍如隔世,三人非常歡喜。宋師道對愛情的專一深情,義送傅君瑜返高麗的高尚情操和人格,贏得他們從心底湧出源源的敬意。

徐子陵舉杯和宋師道對飲,輕描淡寫的試探道:“宋兄為何不應瑜姨之請,在平壤多留一會兒?”

宋師道呆望空杯子,緩緩道:“她隻視我為一個好朋友,真正占據她芳心的男子,是跋鋒寒而非我宋師道,何況我的心除你們的娘以外再容不下其他人。”

兩人聽得麵麵相覷,宋師道對傅君婥竟癡情至此,宋缺豈非要無後?

寇仲道:“會不會是你老哥看錯?瑜姨既肯出言留你,當然對你有點意思。唉!你這麽拒絕她,她或許會很傷心,甚至掉眼淚。”

徐子陵見他愈說愈露骨,隻差手上缺把媒人婆的大葵扇。在台下狠踢他一腳後道:“瑜姨和嬙姨均有種與娘非常酷肖的氣質,見到她們有點像見到娘複生的感覺。”

宋師道點頭道:“那就是傅采林的氣質。他令我想起爹,隻有他們那級數的高手,才能有那種蓋世宗師的氣概。”

寇仲忘掉傅君瑜,精神大振地問道:“傅采林究竟是如何超卓的一個人物?當世三大宗師,我就隻差未見過他。”

宋師道駭然道:“你不是和寧道奇、畢玄交過手吧?”

寇仲道:“勉強可這麽說,寧道奇單用一手來和我過招,畢玄則是重創跋鋒寒後在我們兩人聯手下知難而退。”

轉向徐子陵道:“我有沒有誇大?”

徐子陵搖頭表示沒有,向宋師道解釋道:“老跋沒事啦!宋兄不用擔心,他現在到城外辦事,這兩天該會回來。”

宋師道道:“傅采林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任何與他有關的事都非常講究。收的三個徒弟人人美若天仙,蘭心慧質。‘弈劍閣’坐落平壤最美麗的地方,仿如人間仙境。他的弈劍法更完美得至乎可怕的地步,唉!”

兩人齊聲道:“你和他交過手?”

宋師道苦笑道:“我是‘天刀’宋缺的兒子,他怎肯放過我?不過我總算是他愛徒的救命恩人,所以他隻守不攻。那並沒有什麽分別,我情願他向我反擊。當你每一劍都被他封死,那種難過與無奈隻有自己知道,不到十招我便吐血受傷,休息十多天才複原,最慘是信心方麵的打擊,那比身體的損傷更深刻難忘。”

兩人為之咋舌。宋師道得宋缺真傳,本身資質優越,傅采林竟純以守代攻令他吐血受傷,如此劍法實是駭人聽聞,不敢相信。

寇仲道:“傅采林的劍法比之你爹如何?”

宋師道搖頭道:“很難說!爹是擅攻不擅守。傅采林的守是完美無瑕,攻是怎樣我仍無緣得睹。”

稍頓續道:“他很關心你們和跋鋒寒,多次細問我關於你們的事。”

寇仲道:“聽你老哥的語氣,你和師公該是頗為合拍,對嗎?”

宋師道微笑道:“幸好我是對生活非常考究和講求的人,故和他相處得分外投契。傅大師確是個非常特別的人,我不知如何去形容他。他的長相有點怪異,有副高大的骨架,一副仙風道骨的出塵之態。無論行住坐臥,尤其是手持弈劍,每個動作都是完美好看,不愧為天下三大宗師之一。”

寇仲道:“假若小師姨的誤會不能解開,早晚有一天師公會找我們算賬,老兄可否為我們想想辦法?”

宋師道欣然道:“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君嬙是個可愛的女子,隻是有些給傅大師寵壞,對我她仍算相當尊重,那場誤會的實情究竟是如何呢?”

寇仲解釋一遍。宋師道聽得眉頭大皺,說道:“我當然明白你們,恐怕君嬙卻很難接受,皆因她三師姊妹關係一向非常密切,而最關鍵的問題是君婥曾傳你們一晚師門心法,這對傅采林而言是大忌。高麗人無不痛恨我們漢人,到現在傅采林仍不明白君婥為何對你們這麽好。事已至此,我隻有盡力替你們斡旋化解。”

寇仲道:“你有否見過韓朝安那家夥?”

宋師道點頭道:“他和我居於同一座賓館,還一起吃過飯,對我很客氣有禮。”

寇仲喜道:“賓館這幾天有沒有多出些生麵人?”他要問的是深末桓夫婦。

宋師道搖頭道:“並不覺得,你可否說得清楚點?唉!你好像忘記我才剛到。”

寇仲索性把來大草原的因由和所發生的事扼要說與他知道。當宋師道聽到師妃暄和祝玉妍同因石之軒而駕臨龍泉,驚訝得合不攏嘴。最後寇仲道:“有件事差點忘記告訴你,我到嶺南見過你爹他老人家,蒙他答應鼎力支持,更承諾若我能得天下,會把致致許我。”

宋師道欣然道:“那真該恭喜你,那我遲些回嶺南該沒有問題。”

徐子陵試探道:“宋二哥是否想返高麗多陪瑜姨一會?”

宋師道微一錯愕,搖頭道:“我隻是想在大草原四處逛逛,領略塞外民族的風土人情,然後回中土去陪伴君婥。爹的心願,隻好由小仲去完成。”

兩人暗叫不妙,卻又沒有辦法,此人用情之深,已達到情癡的地步。

宋師道道:“深末桓夫妻的事,我會留意,若有消息,立即通知你們,其他還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

寇仲不想把他牽扯進紛爭去,表示再沒有其他事,約好聯絡的方法,分手離開。

經過連番轉折,時間不容他們去找越克蓬,忙趕返四合院,換上術文為他們準備的夜行衣,趕到城外。兩人借林木掩護,在荒山飛馳,肯定沒有人跟蹤,再繞半個大圈,來到城南一處山頭,位置剛好在龍泉城和鏡泊湖中間,既可看到龍泉南門外著名的燈塔,又可看到馬吉在鏡泊湖畔燈火輝煌的營地。縱橫數十裏的鏡泊湖像一麵無邊無際的鏡子,反映著天上明月灑照的輕柔光色,馬吉營地旁多了兩艘船,雖遠比不上中土的巨舶大船,但因鏡泊湖連接附近河道,以之作撤退或運輸非常方便。兩人心中首次想到,那批弓矢大有可能從水道運來。

師妃暄的聲音從後方叢林響起道:“你們早來了!”

兩人轉身望去,師妃暄盈盈俏立,一身夜行黑衣,緊裹她美好的身段,秀發在頭上結髻,背掛色空劍,在夜風中衣袂飄飛,輕盈灑脫,在月色朦朧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充盈著女性的溫柔嬌美。他們既歎為觀止,大開眼界,又想起是首次和她並肩行動,心中湧起奇異的滋味。

三人避入山頭密林裏,寇仲大口喘氣道:“我很緊張!”

在密林的暗黑中,師妃暄訝道:“少帥身經百戰,什麽場麵未見過,為何緊張?”

寇仲歎道:“仙子穿上夜行裝的樣貌不但是首次看到,以前更做夢都未夢及,所以很怕說錯話和做錯事,被妃暄你怪責。”

師妃暄沒好氣地說道:“少帥若非懂得說笑就是假作緊張。”

轉問徐子陵道:“為何揀這條路線?”

徐子陵站在她另一邊,嗅著她的芳香氣息,心境平靜寧和,解釋道:“是祝玉妍的提議,她指出金環真最有可能被藏在鏡泊湖某海灣的船上,不但可進退自如,更可成為一個活動的偵察站,擴大搜索的範圍。”

寇仲讚道:“薑畢竟是老的辣,我是到站在這裏看見鏡泊湖,才想到這個可能性。”

師妃暄淡淡地說道:“她一心尋找石之軒,自然想得較周詳。”

徐子陵問道:“假老歎方麵有沒有動靜?”

師妃暄道:“這正是我提問的原因,假老歎在暗記中約我於子時在鏡泊湖西北的鏡泊亭見麵,說有重要消息相告。”

寇仲愕然道:“那豈非和他約我們的時間相同,他一個人如何分身?陵少沒猜錯,肯定他們在施調虎離山之計,真正的目標是我們的師仙子。”

師妃暄微嗔道:“妃暄並非什麽仙子,小心妃暄真的責怪你。”

寇仲笑道:“小姐請息怒,我們今晚讓假老歎空等一趟,找到金環真和她的真夫君就此了事。”

徐子陵沉吟道:“不要低估大明尊教的人,隻是烈瑕便大不簡單,假若我們沒有中計,他必生出警覺,這對救他們夫婦的事有害無利。”

師妃暄同意道:“子陵兄說得對,我們照樣分頭赴約,看他們能使出什麽手段來。”

寇仲失聲道:“太危險啦!”

徐子陵道:“師小姐可由我暗中押陣,你仲少獨自赴約,我看是撲空居多。若真見到假老歎,就動手把他拿下,必要時可以他來交換俘虜。”

寇仲點頭道:“這不失為正確的調兵遣將戰術,我隻好作個小兵。咦?來了!”

一道黑影從龍泉方向飛掠而至,三人定神一看,均看呆了。竟然是久未露麵的石之軒。怎會這麽巧的?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師妃暄低呼道:“不要妄動。”

三人居高臨下瞧去,石之軒以迅逾奔馬的驚人高速,像一陣風般在山下刮過,轉眼變成遠去的背影,朝鏡泊湖的方向投去,消沒在湖東北的密林帶。

寇仲深吸一口氣道:“我的老天爺,這是怎麽一回事?”若非有師妃暄在旁,他至少會爆一句從杜興處借來的“他奶奶的熊”。

徐子陵沉聲道:“至少證實祝玉妍感覺無誤,石之軒真的在龍泉。”

師妃暄淡淡地說道:“他要殺人!”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以對,不明白師妃暄從何得出這樣一個推論。

師妃暄平靜地說道:“他把舍利藏在湖水深處的泥土內,那是水銀外另一個可使人感應不到舍利的方法。現在他去把舍利起出來,引出能感應舍利的祝玉妍,甚或金環真和周老歎,以絕後患。從此他將可安心吸取舍利的邪氣。”

寇仲不解道:“祝玉妍一直追在他背後,他要對付祝玉妍,隻要停下來稍待便成,何須等到這裏動手?”

徐子陵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對石之軒卻不管用。他的人格分裂症極可能有周期性,每逢發作時,他的不死印法現出破綻。說不定離開統萬後,他分裂病發,迫於無奈下攜舍利千裏逃亡,此刻穩定下來,當然要反擊。”

師妃暄訝道:“子陵兄的話非常透徹獨到。”

徐子陵歎道:“因為我曾和另一個深情自責的石之軒接觸過,故感受特別深刻。”

寇仲頭皮發麻道:“我已陣腳大亂,該怎辦才好?”

師妃暄斷然道:“事有緩急輕重之別,我們暫且拋開金環真的事,全力助祝玉妍擊殺石之軒,去掉此人世間的大禍害。”

徐子陵點頭道:“理應如此。”

寇仲緊張地說道:“祝玉妍駕到。”

另一道黑影鬼魅般從龍泉飛奔而至,正是他們期待的祝玉妍。徐子陵閃出林外,隔遠向祝玉妍打出召喚的手勢,又退回林內去。

祝玉妍先回頭一瞥,繼續前飛,繞個圈從另一邊登山入林,來到他們旁,見到師妃暄,從容道:“原來是梵清惠教出來的徒弟,名師出高徒,佩服佩服。”

師妃暄行晚輩之禮道:“妃暄謹代師尊向陰後請安問好。”

若不曉得慈航靜齋與陰癸派的長期對立,數百年抗爭不斷,定會以為師妃暄的師尊梵清惠與祝玉妍是多年深交。

祝玉妍轉向兩人微帶不悅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寇仲道:“一刻鍾前我們剛見到石之軒從山腳下走過。”

祝玉妍雙目立即異芒劇盛,縱使隔有重紗,兼林內黑漆一片,三人仍清楚看到。

徐子陵將剛才的分析說一遍給她聽,最後道:“我們的猜測是否正確,很快揭曉。”

師妃暄低聲道:“來了!”

三道人影如箭般追來,隻看其身法,便知是一等一的高手。敵人毫不停留地朝鏡泊湖方向掠去,消沒在石之軒進入的密林帶內。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這三個家夥武功非常高明,想不到大明尊教如此人才濟濟,隨便跑三個人出來都這般厲害。”

祝玉妍沉聲道:“他們並非三個隨便跑出來的人,而是大明尊教暗係五類魔中的濃霧、熄火和惡風。哼!大明尊教真可惡,連我祝玉妍也敢算計!”

徐子陵忍不住道:“今早宗主說及大明尊教時,為何沒有提起他們?”

祝玉妍淡淡地說道:“大明尊教分明係和暗係兩大係統,明係以善母和五明子為首,專責宣揚宗教;暗係以原子和五類魔為尊,專責鏟除異己,是教內的劊子手。我當時仍未和他們鬧翻,故不願泄露他們的事。子陵見諒。”

三人心中湧起奇異的感覺,不可一世的“陰後”祝玉妍竟向人道歉。

寇仲乘機問道:“祝宗主可知周老歎有個孿生兄弟?”

祝玉妍點頭道:“五類魔其中一魔就是暗氣周老方,周老歎的孿生兄弟,所以當年善母庇護周老歎夫婦,我也難興問罪之師。”

寇仲想再追問,祝玉妍打出阻他說話的手勢,默然片晌後道:“你們沒有猜錯,我感應到舍利了!”

祝玉妍冷然道:“金環真夫婦理應亦感應到舍利所在。因時間上的配合,大明尊教的人會誤以為我是感應到舍利追出城外,所以必不顧一切盡起高手全速追來,以收漁人之利。我們就讓大明尊教的蠢材先打頭陣,三位有什麽意見?”

寇仲道:“一切聽你老人家吩咐。”

祝玉妍歎道:“唉!造化弄人,誰猜得到祝玉妍竟和梵清惠的徒兒合作對付石之軒呢?”

說罷掠出林外,在前引路。三人緊隨其後。寇仲和徐子陵並肩而馳,師妃暄稍墜後方。寇仲輕撞徐子陵一記,打個眼色,徐子陵微一頷首,表示感應到舍利所在。山野在四人腳下迅速倒退,不片刻穿過密林,來到鏡泊湖東北岸,馬吉營地的燈光在右方,湖水仿如一塊不規則的大鏡般在腳下延展。除馬吉的兩條船外,不見其他船隻。然而鏡泊湖河灣支流眾多,四岸雜樹叢生,將船隱於暗處容易方便。祝玉妍幽靈般立在林木暗黑裏,三人不敢打擾,靜立在她身後。

祝玉妍柔聲道:“石之軒在等我。”接著幽幽一歎,說道:“我一生中隻曾對兩個男人動過真情,最後都要設法毀掉他們,命運總愛戲弄人!”

寇仲首次感到她像普通人般,也有七情六欲、人的感情,憐意大生,說道:“祝宗主身份特別,事事不得不以教派為重,故不能像普通女子般享受到一般的男女愛戀。”

祝玉妍像變成一個多愁善感的小女子,輕輕道:“男女間的愛戀真能是一種享受嗎?”

徐子陵道:“敢問曾令宗主動真情的男子,石之軒外尚有何人?”

祝玉妍朝夜空望去,苦笑道:“我是否明知必死,所以忍不住真情流露?”

聽到“真情流露”四字真言,徐子陵忍不住朝身旁的師妃暄瞧去,這仙子玉容平靜,秀眸閃爍著聖潔和智慧的采芒,卻不肯迎接他的目光。徐子陵立即產生失落的感覺,旋即又把這種擾人的情緒排出腦海外。大戰當前,他必須在最巔峰的狀態下對付石之軒。

祝玉妍聲音轉柔,說道:“另一個是魯妙子,唉!他太高傲啦!”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可惜,若能在魯妙子死前告知他此事,魯妙子肯定會有一番奇異的感受。

祝玉妍恢複平靜,像述說與她無關的事般淡淡地說道:“石之軒不死印法最厲害的地方,是任何進入他經脈內的真氣均會被他化解轉化盜用,妃暄曾讀過印卷,是否想到應付之法?”

師妃暄道:“敝齋心法與石之軒魔功天性相克,石之軒雖身兼佛門奇功,但隻要妃暄把真氣集中和局限在劍鋒間,務求隻傷他筋骨要穴,當對他有一定的威脅。”

祝玉妍道:“這不失為一個方法,妃暄須小心他憑幻魔身法作出的反擊,會令你難再堅持既定的戰術。你兩人又如何?”

寇仲道:“我們曾和他兩度交手,曉得他的厲害,到時會隨機應變。宗主還有什麽指示?”

大敵當前,他們隻有拋開以前所有恩怨,為除去石之軒衷誠合作。

祝玉妍緩緩道:“我會利用石之軒急欲殺我的心態,先和他來個單打獨鬥,當我的天魔大法全麵展開,會生出一個把他纏死的氣場,隻要我把氣場逐漸收窄至某一範圍,便能與他同歸於盡,破掉他的不死印法。”

師妃暄問道:“石之軒曉得陰後這與敵偕亡的秘技嗎?”

祝王妍凝望在月色下閃閃泛光的鏡泊湖,沉聲道:“若非他顧忌這招‘玉石俱焚’,陰癸派早臣服在他的**威之下。”

寇仲一震道:“這麽說石之軒將不會容宗主把天魔大法施展至‘玉石俱焚’的地步?”

他的震駭不是沒有理由,聽她語氣,曉得這位一向被尊崇為魔門第一人的陰後,心底承認及不上石之軒,全賴這招“玉石俱焚”,教石之軒不敢妄動,勉強保住“邪道八大高手”首席的寶座。

祝玉妍道:“所以我需要你們從旁協助,當他力圖破毀我的氣場時,你們必須全力出手,令他應接不暇,此事至關緊要。因為若他曉得我會與你們聯手,勢將遠遁,直至練成舍利的聖氣後,始敢出世,那時縱使天下三大宗師聯手,怕亦未必能置他於死地。”

徐子陵道:“宗主施展天魔大法時,會否影響我們?”

祝玉妍搖頭道:“天魔大法隻會針對石之軒一人,不過當你們與他真氣交觸,他說不定可利用氣場對付你們。此正是不死印法最可怕的地方,根本不怕圍攻。”

忽然把目光投往左方密林外的山頭,說道:“大明尊教的人中計出動啦!”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心知肚明自己比之祝玉妍仍遜一籌。因為他們聽到祝玉妍這句話,醒覺過來,連忙運功察聽,才勉強接收到遠方傳來的衣袂破風聲。師妃暄仍是那恬靜無波的動人樣子,無憂無喜,教他們猜想這或許就是劍心通明的境界。

儼有君臨天下之威的石之軒負手卓立兩座山頭間廣闊的平野,出奇地衣衫不覺半點濕氣,背上掛著的卻是個已經濕透的小皮袋,神色冷酷,似對從四方圍上來的敵人全不介懷,嘴角還露出一絲不屑和殘酷的笑意。祝玉妍和三人藏在石之軒左側山坡的密林處,隔遠觀戰。大明尊教來了三十二人,在五類魔的“濃霧”鳩令智、“熄火”闊羯、“惡風”羊漠的率領下,把“邪王”石之軒重重圍困,卻不立即動手。三魔的手下全是一流好手,以這樣的實力,確可把石之軒留下,可惜石之軒的不死印法配上幻魔身法,並不懼怕群戰。“濃霧”鳩令智瘦高長麵,長相頗有點吊死鬼的味道,兩眼不時翻露眼白,武器是一根重鐵杖,看上去至少百斤以上。“熄火”闊羯中等身材,肩膊寬橫,容貌凶惡醜陋,獅子鼻頭紅點滿布,用的是雙刀,腳步沉實,該是擅長攻堅的悍將。“惡風”羊漠在三魔中長得算最順眼,白淨麵皮,眼睛似醒非醒,還有幾分文秀之氣,背上長劍仍未出鞘。隻看外表,三魔年紀均在三、四十歲間,不過練氣之士均能把真實年齡隱藏。像石之軒和祝玉妍那個級數,橫看豎看都不應超過三十歲,事實上已是成名近一甲子的前輩高手。

石之軒目光掃過三魔,皺眉道:“為何還不動手?”

一陣嬌笑在寇仲等藏身的對麵山頭響起,在七、八人的簇擁下,一位媚態橫生的半老徐娘從斜坡緩緩走下來,喘息細細的以漢語道:“石老哥不是剛和老相好碰過頭嗎?為何隻剩得一人影隻形單?”

石之軒冷笑道:“原來是‘善母’莎芳法駕親臨,為何大尊沒有侍奉左右?”

“善母”莎芳麵如滿月,體形豐腴誘人,氣質高貴,穿錦靴,戴貂額,身穿紫金百鳳衫、杏黃金錢裙,頭結百寶花髻,長裙前裾拂地,後裾拖曳尺餘,雙垂紅黃帶,奇怪的是仍予人飄逸靈巧的感覺。她手捧一枝銀光閃閃,長約兩尺像飾物多過像武器的細棒,臉上掛著迷人的笑容,似是情深款款地瞧著石之軒。

在旁靜觀的祝玉妍道:“莎芳手上的銀棒叫‘玉逍遙’,她的逍遙拆共有二十八式,但變化無窮,即使石之軒亦不敢小覷。想不到她竟會親自出馬,可知其對舍利的重視。”

寇仲和徐子陵心忖莎芳愈厲害愈好,最好和石之軒來個兩敗俱傷,他們可趁機撿便宜。不過若祝玉妍不須和石之軒同歸於盡,那時舍利誰屬,又會是另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善母”莎芳的侍從由五男兩女組成,回紇戰士打扮,均備有弩弓勁箭,殺氣騰騰。莎芳儀態萬千的來到包圍圈外,包圍石之軒的戰士往兩旁讓開,使莎芳視線無阻的與石之軒對話。

莎芳斂起笑容,肅容道:“莎芳謹代大尊向邪王請安,假如邪王肯割愛讓出聖舍利,我們大明尊教的寶典《娑布羅幹》可任由邪王翻閱過目。”

石之軒仍是那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定模樣,冷然道:“廢話!我石之軒創的不死印法曠絕古今,倘若不信,就拿你善母從《娑布羅幹》演化出來的‘逍遙拆’試試看。”

圍著石之軒的大明尊教眾多高手,沒有人哼半聲,顯然被石之軒的氣勢震懾。

“善母”莎芳倏地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說道:“邪王仍是豪氣如昔,唉!大家終屬同道,自相殘殺太沒意思啦!莎芳有一提議,隻由我向邪王領教幾招,敢請邪王俯允。”

寇仲等心中均暗讚莎芳高明,發覺形勢有變,祝玉妍並沒與石之軒對上,立即改變策略,改群戰圍攻為單打獨鬥,表麵是冠冕堂皇,實質上卻是為自己和手下著想,既免得石之軒借去手下的真氣反過來對付她,又可令石之軒不能突圍逃走。不過她敢單挑石之軒,已是個非常有膽色的人。

石之軒仰天長笑道:“善母若肯和我單對一場,石之軒求之不得,怎會拒絕?”

“善母”莎芳媚笑道:“邪王快人快語,就以二十八拆為限,莎芳若仍不能破邪王的不死印法,以後將永不過問聖舍利的事。”

石之軒淡淡地說道:“就此一言為定,可是善母你二十八拆施畢之前,絕不能退。”

莎芳雙目殺氣大盛,冷哼道:“你有本事就在這二十八拆間取我莎芳的命吧!全部退到我這邊來!”

最後一句是向她一眾手下說的,三魔等不哼半聲,乖乖聽命,全退至莎芳身後二丈許處。莎芳左右五男兩女,亦往後退開。氣氛立趨緊張。兩大魔道頂尖高手,隔遠對峙。

莎芳身上的華服和飄帶,忽然無風自動的拂揚起來,嬌笑道:“邪王背上的是否聖舍利?”

石之軒反手一拍背上囊袋,微笑道:“正是!殺了我石之軒,它就是你的。”

那邊的祝玉妍沉聲道:“這是個沒有破綻的石之軒,就像遇上碧秀心前的石之軒。”

徐子陵心想那在長安遇上的石之軒該算是有破綻的石之軒,因為隻要提到石青璿的名字,即可對他產生影響,最後更分裂出另一種截然相反的人格。不過現在再對他施展這套,恐怕不會起任何作用。

寇仲道:“我該很想石之軒成功宰掉莎芳,但事實上我卻頗為她擔心,這是否同情弱者的心態?”

祝玉妍道:“莎芳並非弱者,石之軒用的是攻心之術,令莎芳不敢施展全力,由此亦可看出石之軒對莎芳不無忌憚。”

包括師妃暄在內,都聽得心中佩服。暗忖祝玉妍不愧宗師級的人物,確是識見高明。

莎芳倏地移前,由於曳地長裙掩蓋著她雙腳的動作,使她有點像不著地的幽靈,往石之軒飄過去。人影一閃,石之軒忽然已抵莎芳左側,一掌往她頸側切去,動作行雲流水,瀟灑好看。莎芳冷哼一聲,往外旋開,手上爆起點點銀光,迎向石之軒削來的一掌。兩大武學巨匠,終於正麵交鋒。“砰!”掌棒交擊,狂刮起草泥,以兩人為中心向外激濺,聲勢驚人至極點。雙方退開。感受最深的是徐子陵,因他多次與石之軒交手,深悉此君的厲害,莎芳能力擋此招而無絲毫狼狽之態,便知她至少勝過仍在長安時的他。

師妃暄輕歎道:“我們今晚的行動失敗啦!”

祝玉妍露出深思的神色,寇仲和徐子陵則愕然以對,尚未動手,師妃暄憑何預知結果?

莎芳嬌笑傳過來道:“莎芳自創出二十八拆後,從沒對手能把二十八拆由頭看到尾,邪王會不會是唯一的例外?”

腳踩奇步,玉逍遙在她手上靈巧得令人難以相信地畫出無數眩人眼目的光影銀輝,落在寇仲等人眼中,卻看破她以迅疾無倫的詭異手法,從不同角度趁石之軒進擊前向他虛點十五下,發出十五道淩厲的勁氣,有些直接攻擊石之軒的要害,一些看似擊在空處,實際上卻封死石之軒閃躲的變化。十五道勁氣,像十五支氣箭,把“邪王”石之軒完全籠罩在內。寇仲和徐子陵哪想得到莎芳的玉逍遙神乎其技至此,心忖若換過自己下場代替石之軒,必然非常狼狽。假若莎芳的真氣可以無有窮盡,永遠保持目前的強大,那天下將沒有人能擋得住她的逍遙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要支持至她真氣枯竭的一刻,肯定非常難挨。

石之軒一聲長笑,身體在窄小的範圍內鬼魅般閃移,兩手化作漫天掌影,竟是以快對快,迎上莎芳的拆氣。一時勁氣轟鳴之音,連串響起,密集似長安太極宮燃燒的爆竹塔。“砰!”兩人硬對一掌,二度分開。

祝玉妍點頭道:“妃暄說得對,石之軒沒法從莎芳身上盜取半分真氣,所以縱勝亦會損耗大量真元。在這種情況下,他今晚絕不肯冒險和我作生死決戰。”

寇仲和徐子陵恍然大悟,暗讚師妃暄蘭心慧質,眼力更是高明,在場中兩人交手的第一招,已看破石之軒就算能擊殺莎芳,勝來亦非常艱難辛苦,再無餘力應付祝玉妍,在這種情況下,隻有遠颺一途。以他的幻魔身法,根本沒有人可以追上他,故師妃暄有今晚行動宣告失敗的結論。

退開的莎芳一個旋身,像變成千手觀音般玉逍遙幻化出千百記虛虛實實的拆影,把她的軀體緊裹在光影之中,全力主動進擊。石之軒冷哼一聲,動作似乎緩慢下去,一拳擊出,偏偏毫不遜於莎芳驚人的高速,當莎芳透過玉逍遙刺出八道氣箭,他的拳頭剛好命中虛實幻影中的真主。“砰!”拳拆交擊,莎芳嬌軀劇震,往後飄退,顯是吃了暗虧。以三魔為首的一眾手下全瞧得目瞪口呆,莎芳明明至少有三道氣箭命中石之軒的要穴,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並施以最淩厲的反擊。祝玉妍等當然清楚看破石之軒雖不能盜用莎芳高度集中的拆氣,憑其不死印法在化解上仍是遊刃有餘。

石之軒一聲長笑,由守轉攻,倏地搶至莎芳身前,全力強攻。他不論拳擊指點,掌削肘撞,每一下動作都是清楚分明,似拙實巧,莎芳再無法射出拆氣,隻能見招拆招,雖未露敗象,已應付得非常辛苦。不過在石之軒來說,這是非常耗力的打法。

“當!”石之軒指尖點在玉逍遙的尖端,莎芳顯是不敵石之軒的指勁,劇震後撤。出奇地石之軒沒有乘勝追擊,反手負在身後,傲然道:“善母仍要鬥下去嗎?”

莎芳立定,雙目殺機大盛,狠狠盯著石之軒,一字一字地緩緩道:“不死印法確是名不虛傳,由此刻起,我大明尊教絕不再過問聖舍利,我們走!”

石之軒一聲長嘯,倏地橫移,鬼魅般逸往十丈開外,再拔身而起,投入附近的密林區去,轉瞬走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