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六章 四麵楚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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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記頭撞,聚集伏難陀全身經穴所有力量,絕非說笑。寇仲手中井中月“嗡嗡”震鳴,全身劇震,往後踉蹌跌退,潰不成軍,身上大小傷口迸裂,形相慘厲。伏難陀亦渾身一顫,雙手卻虛按地麵,似欲要趁勢窮追猛打寇仲,取他小命。伏難陀的天竺魔功,與畢玄的赤炎大法確是所差無幾,奇招層出不窮,這樣的一記硬拚,清楚說明寇仲即使沒有負傷,純比內力,仍遜此魔僧一籌。徐子陵卻知道伏難陀雖成功令寇仲傷上加傷,但並非不用付出代價,本身亦被寇仲反震之力狠創。值此生死關頭,他完成進入井中月的至境,既能抽離現場,又對現場一切無有遺漏,萬裏通明。雙腳離地彈起,寶瓶氣積滿待發,截擊伏難陀,時間角度妙若天成,無懈可擊。“啪!”

“轟!”寇仲先壓碎一張小幾,然後背脊重重撞上另一邊的牆壁,力度的狂猛,令整座大堂也似晃動,掛牆氈畫鬆脫,掉了下來,情況的混亂可想而知。“嘩!”寇仲眼冒金星,渾身痛楚,喉頭一甜,幸好噴出一蓬鮮血,胸口一舒,恢複神智。此時他唯一想的事,就是在伏難陀殺死徐子陵前,恢複出手作戰的能力。今天縱使拚掉性命,也要拉這惡毒狡猾的天竺魔僧作陪葬。

騰空而起的伏難陀心中暗歎,計算出絕難避過徐子陵的截擊,尤其對方積滿而未發的拳勁,使他更不得不全力應付;臨急應變,他借力腳撐大門框邊,改向淩空而來的徐子陵迎去。徐子陵心平如鏡,伏難陀雙手雖幻化出虛實難分的漫天爪影,鋪天蓋地地往他罩來,他卻能清楚把握到敵手的真正殺招。最令他安心的是伏難陀因被自己看透心意,再不能保持梵我不二的精神境界,使他非是無機可乘。“砰!”兩人在大堂半空錯身而過。寶瓶氣發,氣勁爆炸,粉碎漫天爪影。殺氣凝堂。為免觸發右脅的傷口,徐子陵隻憑左手對雙爪,在接觸前以精妙的手印變化,著著封死伏難陀輕重急緩的無定魔爪,到最後以拳擊中他的右爪,高度集中的寶瓶印氣驟發,令伏難陀空有無數連消帶打的後著,亦無從施展,被徐子陵以拙破巧,以集中製分散,無法占得半分便宜。如非伏難陀仍未從寇仲的反擊力恢複過來,徐子陵恐亦難有此驕人戰果。縱是如此,伏難陀攻來的真氣確深具妖邪詭異的特性,寒非寒,熱非熱,似攝似推,無隙不入,陰損至極,令他離痊愈尚遠的經脈挨得非常辛苦。

兩人分別落在相對的遠處,寇仲則位於兩人旁邊的靠牆處,仍在閉目調息。徐子陵旋風般轉過身來,淡然一笑,右手負後,左手半握拳前探,拇指微豎虛按。一指頭禪。伏難陀同一時間觸地旋身,雙手合什,一眨不眨地注視徐子陵的拇指,首次露出凝重神色。使他吃驚的不是徐子陵的一指頭禪,而是徐子陵的精神境界。他再感應不到徐子陵的狀態。自梵功大成後,他尚是首次遇上這樣一個對手,逼得他不得不對兩人重新估計。隻徐子陵已足可把他纏上好一會,若讓寇仲恢複作戰的能力,他將再沒有殺死兩人的把握。在一輪血戰後,強橫如伏難陀,信心終於受挫。

寇仲此時已成功壓下翻騰的氣血,緩緩運氣提勁,井中月艱難地舉起,眼睛睜開,射出拚死力戰,一往無前的神色。伏難陀心中大懍,怎也想不到寇仲回氣的速度快捷如斯,不過他已陷入勢成騎虎之局,拚著損耗真元,冒被殺傷之險,亦要除去兩人,否則待他們完全康複後,日子將非常難過。徐子陵生出感應,曉得伏難陀在再找不到自己任何破綻下,會被迫冒險全力出手,因而更是靈台清明,嚴陣以待,要借此良機,重創眼前可怕的大敵。伏難陀口發尖嘯,全身袍服拂動,接著雙腳離地,像鬼魂般腳不沾地,朝徐子陵移去,兩手隔空虛抓。狂飆倏起。

就在這要命時刻,徐子陵澄明通透的心境浮現出邪帝舍利,接著湧現師妃暄的如花玉容,井中月的境界登時煙消雲散。石之軒竟於此千鈞一發的要緊時刻,以邪帝舍利引祝玉妍去決戰,慘在徐子陵和寇仲此刻自身難保,遑論分身往援,而馳援的師妃暄當然要冒上非常大的危險。這想法頓時使他像被石塊投進本來沒有波紋的井水,登時激起擾亂心神的漣漪。伏難陀立生感應,加速推進,在氣機感應下,右手爪化為拳,往徐子陵轟去。徐子陵像從九霄雲端墜下凡塵,伏難陀的拳頭立時擴大,變成充塞天地的一拳,從無而來,往無而去,後著變化,他再不能掌握。

高手決戰,豈容絲毫分心。徐子陵心知要糟,又不得不應戰,勉力收攝心神,一指頭禪按出。拳指交擊。如果徐子陵能摸清楚伏難陀出拳的所有精微變化,由於一指頭禪是更集中的寶瓶印氣,專破內家氣勁,故不懼對方功力比自己高強。但此刻當然是另一回事,徐子陵隻能卸去對方七成真勁,其他的照單全收。悶哼一聲,徐子陵應拳斷線風箏地往後拋飛,舊傷迸裂,口中鮮血狂噴,重重掉在窗下的牆角處。

寇仲一聲不吭的閃電撲至,井中月全麵開展,狂風暴雨的朝伏難陀攻去。伏難陀心中叫苦,想不到寇仲絲毫不因徐子陵受重創而失去冷靜,兼之徐子陵反震之力令他內傷加重,在沒有喘一口氣的空隙下,一時隻能見招拆招,再次落在下風。寇仲“唰唰唰”連環劈出十多刀,黃芒大盛,刀勢逐漸增強,一刀比一刀重,有如電殛雷劈,螺旋氣勁忽而左旋,忽而右轉,選取的角度弧線刀刀均教人意想不到,刀刀以命搏命,不顧自身安危,水銀瀉地的朝伏難陀攻去,凜冽的冰寒刀氣,裂岸驚濤似的不住衝擊敵人。他將徐子陵是生是死的疑問置於思域之外,隻知全力以赴,與敵偕亡。可是從傷口滲出的鮮血把他的衣服染得血跡斑斑,所餘無幾的真元迅速消耗,無論他的死誌如何堅決,戰意如何昂揚,始終不能突破體能的限製,漸到了由盛轉衰的階段。

伏難陀妙著連出,爭回少許主動,心中暗喜,知寇仲成強弩之末,立即展開一套詭異莫名的身形手法,身體作出種種超越正常人體能的古怪動作,以對抗消減寇仲淩厲無匹的刀勢。寇仲冷哼一聲,井中月在空中畫出大小不一的七、八個圈子,每個圈子均生出一個螺旋氣渦,鋪天壓地的完全籠罩突襲對手,以伏難陀之能,亦應付得非常吃力。假設徐子陵在旁目睹,當可猜到這是寇仲“井中八法”最後一式,第八法的“方圓”。寇仲在螺旋氣勁助攻下,似退非退,似進非進,倏地一刀刺出,看似簡單,卻有方中帶圓,圓中帶方的氣機,玄妙至乎極點。伏難陀竟不知該如何招架封格,駭然後撤。刀是直刺,但螺旋氣勁卻是方圓俱備,既似一堵牆般往敵手壓去,核心處仍是圓圓的螺旋勁,刀法至此境界,實盡奪天地的造化,教他如何能擋。此招“方圓”,是給逼出來的,以前寇仲雖想到有此可能,卻未練成過,故從未以之應敵,值此生死關頭,終成功使出來。

寇仲噴出小口鮮血,無力乘勢追擊,行雲流水的往後飄退,挾起徐子陵,破窗而出,落到房舍和高牆間的側園處。

伏難陀閃電穿窗追來,大笑道:“少帥想逃到哪裏去?”

寇仲左手摟緊徐子陵,感覺到自己這位兄弟仍在活動的血脈,迅速仰首瞥一眼天上夜空,隻見星月蔽天,無比迷人,一陣力竭,心忖難道我兩兄弟今晚要命喪於此奸人之手?

就在此時,一道刀光從牆頭電射而下,筆直迎向正朝寇仲背後殺至的伏難陀擊去,帶起的淩厲刀氣,有若狂沙拂過炎旱的大漠。“砰!”伏難陀早負上不輕的內傷,兼之事出意外,偷襲者又是級數接近的高手,猝不及防下,慘哼一聲,給刀勢衝擊得從窗戶倒跌回屋內。

可達誌一招得手,卻不敢追擊,來到寇仲身旁,喝道:“隨我來!”

寇仲關心瞧著盤膝**療傷的徐子陵,問道:“如何?”

這是可達誌在龍泉一處秘密巢穴,不用他說明兩人亦猜到是供突厥探子在此作藏身之所,位於城東裏坊內一所毫不起眼的平房。

徐子陵微微頷首,說道:“還死不去。”

他們換上可達誌提供的夜行勁裝,除臉色難看,表麵並沒什麽異樣。

可達誌訝道:“子陵的療傷本領確是不凡,這麽快便能運功提氣,不過若不好好休息一晚,將來會有很長的後患。唉!”

寇仲道:“為何咳聲歎氣?”

可達誌道:“我怕你老哥以後要任人將名字倒轉來寫。”

寇仲兩眼亮起來道:“找到深末桓在哪裏嗎?”

可達誌道:“仍是未知之數,我之前第一次離宮,先派人通知杜興,告訴他取消今晚的行動,唉!希望他能醒覺!”

寇仲苦笑道:“好小子!對你的杜大哥,你這小子真是好得沒話可說。”

可達誌這麽做,是有點不想麵對現實,害怕杜興確如寇仲所料,被揭破不但欺騙寇仲,還欺騙他可達誌。

可達誌拍拍寇仲肩頭,接著右手輕搭寇仲寬肩,說道:“然後我找著潛伏一旁的陰顯鶴,那家夥比我想象中更易辨認,請他設法跟躡任何像木玲的人,因她比較容易辨識,而我則負責你們的安全。後來我詐作離城,但離開的隻是我的手下,我則折返來跟在你們的背後,看看誰會暗中對付你們。”

寇仲愕然道:“那為何不早點出現?說不定可合我們三人之力,一舉宰掉那愛在兵來刀往之際說法的混蛋魔僧。”

可達誌苦笑道:“還說呢,你們兩位大哥閃個身就把我撇甩,幸好我憑你們傷口的血腥味,終成功跟蹤到那裏去。真想不到伏難陀的天竺魔功厲害至此,我一刀即試出無法把他留下,否則豈容他活命離去。”

寇仲恨得牙癢癢地說道:“真是可惜,縱使陰顯鶴成功尋得深末桓所在,我們卻要眼睜睜錯過。”

徐子陵睜眼道:“你和可兄放心去吧!我有足夠自保的力量,伏難陀短時間內亦無法查出我藏在這裏。”

他並沒有告訴寇仲感應到邪帝舍利一事,因怕影響他療傷的效果。

寇仲卻沒忘記此事,問道:“你究竟有沒有感覺?”

可達誌雖見他問得奇怪,仍以為他在詢問徐子陵的傷勢。

徐子陵違心的搖頭道:“一切很好,你放心去吧!千萬小心點,你的情況不比我好多少。”

寇仲猶豫片晌,斷然點頭道:“我天明前必會回來,你最要緊什麽都不想,全神療傷。”說罷與可達誌迅速離開。

徐子陵曉得兩人必會徹查遠近,直到肯定沒有尋到這裏來的敵人,始肯放心去辦事,所以爭取時間療傷,在一盞熱茶的時間後悄悄動身,往邪帝舍利出現的方向趕去。

可達誌回到藏在樹林邊沿的寇仲旁,與他一起卓立凝望月夜下龍泉城北的大草原,說道:“若我沒有猜錯,深末桓應躲在拜紫亭的臥龍別院內。道理很簡單,深末桓既托庇於韓朝安之下,而韓朝安的高麗則全力支持拜紫亭,由此可推知深末桓實為拜紫亭的人,又或是臨時結盟。”

寇仲歎道:“是不是找不到陰顯鶴留下的暗記?唉!真教人擔心,這小子不會那麽不濟吧?”

可達誌微笑道:“敵人愈厲害,就愈刺激,我會倍覺興奮。要不要試試一探臥龍別院,若陰兄被他們宰了,我兩個就血洗該地。”

寇仲聽得心中一寒,這麽愛冒危險的人,若成為敵人,亦會是危險的敵人。淡淡地說道:“那臥什麽別院,是否那座位於龍泉北唯一山穀內的莊園?”

可達誌訝道:“你也知有這麽一處地方,它三個月前建成,是個易守難攻的穀堡。”

寇仲道:“你可知我和陵少離宮時,給拜紫亭扯著向我們大吹大擂,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這對你有什麽啟示?”

可達誌冷哼道:“這種不自量力的家夥,可以有什麽啟示?”

寇仲沉聲道:“見你剛救過小弟一命,我就點出一條明路給你走。拜紫亭絕非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尊大的家夥,而是高瞻遠矚,老謀深算的精明統帥。隻看他揀在雨季的日子立國,當知此人見地高明,如此一個人,豈能輕視?”

可達誌顯然記起今天那場傾盆豪雨,又感受到腳下草原的濕滑,點頭道:“拜紫亭確是頭狡猾的老狐狸,我會放長眼光去看,看他能耍出什麽花招來。”

寇仲搖頭道:“你若持此種態度,隻能成為衝鋒陷陣的勇將,而非運籌帷幄的統帥。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告訴我,在什麽情況下無敵大草原的狼軍會吃虧呢?”

可達誌皺眉道:“小長安終非真長安,城高不過五丈,像我們般剛才突然發難,便可逾牆而出,拜紫亭憑什麽令我們吃敗仗?”

寇仲微笑道:“憑的就是你們的錯估敵情。拜紫亭之所以這麽有信心,不懼一戰,必有所恃。”

可達誌一震道:“你是否指他另有援軍?這是不可能的,現在唯一敢助他的是高麗王高健武,他正處於我們眼線的嚴密監視下,任何兵員調動,休想瞞過我們。其他靺鞨大酋也是如此,全在我們密切注視下。”

寇仲道:“你忘記杜興提起過的蓋蘇文嗎?還說韓朝安與他勾結,若我沒猜錯,蓋蘇文就是拜紫亭的奇兵。試想當你們全力攻打龍泉的當兒,忽然來場大雨,‘五刀霸’蓋蘇文親率精兵冒雨拊背突擊,拜紫亭則乘勢從城內殺出,猝不及防下你們會怎樣?”

可達誌道:“這確是使人憂慮的情況,蓋蘇文若乘船從海路潛來,會是神不知鬼不覺,我們會留意這方麵的。”

寇仲搖頭道:“不用費神,若我所料無誤,蓋蘇文和他的人早已抵達,藏身的地方正是最近建成的神秘莊院‘臥龍別院’。”

可達誌動容道:“我現在開始明白大汗和李世民因何如此忌憚少帥,此事我必須飛報大汗,著他提防。小弟真的非常感激。”

接著歎一口氣道:“想起將來說不定要與少帥沙場相見,連小弟也有點心寒。”

寇仲道:“有些話你或者聽不入耳,為了秀芳大家,也為龍泉的無辜平民,可否隻逼拜紫亭放棄立國,拆掉城牆,交出五采石了事。那和打得他全軍覆沒,把龍泉夷為平地沒什麽分別。”

可達誌沉默片晌,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此事必須大汗點頭才成,我自問沒有說服他照你意思去辦的本領。”

寇仲道:“便由我去說服他。首先我們要多掌握確切的情報,就由臥龍別院開始。”

可達誌駭然道:“明知有蓋蘇文坐鎮,我們闖進去跟送死有何分別?你老哥又貴體欠佳,想落荒而逃也辦不到。”

寇仲笑道:“不是敵人愈厲害愈刺激嗎?你也不想我被人把名字倒轉來寫。何況陰顯鶴正等我們去救他。!我愈來愈相信拜紫亭、深末桓、馬吉、蓋蘇文,你的杜大哥,大明尊教、呼延金等各方人馬,結成聯盟,要借渤海國的成立扭轉大草原的形勢。深末桓和呼延金兩個混蛋該是後來加入的,因為此兩混蛋走投無路,故行險一搏。”

可達誌愕然道:“大明尊教理該因信仰關係與伏難陀勢不兩立,為何肯與拜紫亭合作?”

寇仲道:“道理很簡單,首先化身為崔望的宮奇肯定是大明尊教的人,其次是拜紫亭派宮奇劫去大小姐的八萬張羊皮,不但是引我和陵少到這裏來的陷阱,更是助大明尊教盟友榮鳳祥除去生意競爭對手的手段,因為大小姐冒起極快,生意愈做愈大,說不定有一天會取榮鳳祥北方商社領袖的地位而代之。有財便有勢,招兵買馬更在在需財,為了求財立國,拜紫亭隻好不擇手段。”

可達誌搖頭道:“這實在教人難以置信,大明尊教支持拜紫亭有什麽好處?馬吉更是突厥人,杜大哥起碼是半個突厥人,拜紫亭若冒起成新的霸主,他們哪還有容身之所?你是否過度將事情二元化?”

寇仲道:“換個角度去看,你客觀點的去瞧這件事,貴大汗頡利是否過於霸道?他為何與突利交惡?突厥因何會分裂成東西兩個汗國?”

可達誌臉色忽晴忽暗,沉吟好半晌頹然道:“你的話不無道理。我們大汗為著擴軍,對各小汗和要看他臉色做人者確有很多要求。唉!就算他不高興,我也要提醒他這方麵的問題和後果。”接著冷哼道:“這都是趙德言成為國師後的事,”

寇仲又道:“拜紫亭和伏難陀是兩回事。照我看他們已是貌合神離,原因極可能是因拜紫亭與大明尊教勾結。這夠複雜了吧!隻要多了一個人,就會發展出錯綜複雜的關係,何況是多方麵人馬,又牽涉到各自的利益,你的杜大哥可能因許開山而卷進此事內。大明尊教原想借貴大汗的手幹掉我們,豈知偷雞不著蝕把米,反促成貴大汗和突利的修好。隻從這點看,馬吉這個穿針引線的人,肯定與大明尊教和拜紫亭暗中勾結。”

說到這裏,寇仲渾身輕鬆,很多以前想不透猜不通的事,此刻都像有個清楚的大概輪廓。

可達誌苦笑道:“我一時仍未能消化你的話,隻好暫時不去想,我會安排你與大汗見個麵,說個清楚。”

寇仲一拍背上井中月,說道:“來吧!我們充當探子,來個夜探臥龍別院,看看裏麵是否藏著千軍萬馬。若實情如此,隻要我們攻破此處,拜紫亭就隻餘乖乖受教聽話的份兒。”

徐子陵翻下城牆,落在牆邊暗黑處,幸好龍泉城沒有護城河,否則以他目前傷疲力累的狀態,又要大費手腳。他憑著過人的靈覺,覷準守兵巡兵交更的空隙,神不知鬼不覺的逾牆而出,否則若讓守兵纏上,將不易脫身。此時他再感應不到邪帝舍利所在,不知是因功力減退,還是其他原因。他更不知道趕去能起什麽作用,但為了師妃暄,他要不顧一切的這麽去做。正如他是師妃暄劍心通明的破綻,師妃暄也是他拋不開的牽掛。他剛才首次向寇仲說謊,因為他不願拖累寇仲,讓他去冒這個險,何況此事不宜讓可達誌曉得。他也像寇仲和可達誌般隱約猜到深末桓已和拜紫亭結盟,正因殺他們的責任落到拜紫亭身上,所以深末桓等人沒有出現。

徐子陵調息停當後,朝鏡泊湖的方向不疾不徐的馳去。他必須利用這行程好好調息,那至少在見到石之軒時有一拚之力,死也可死得漂亮點。平時在任何情況下,他也不用為師妃暄擔心,但對手是石之軒,則成另一回事。誰都不知道祝玉妍的“玉石俱焚”,是否真能如她所言般,與石之軒來個同歸於盡。徐子陵心中突感一陣煩躁,大吃一驚,知自己因心神不寧引發內傷,若任這情況發展下去,隨時可能倒斃草原上,忙拋開一切雜念,把注意力集中緊守靈台的一點清明,邊飛馳邊行氣療傷,倚仗以三脈七輪為主的換日大法獲取神效。壯麗迷人的夜空下,他的心神緩緩進入井中月的境界。出奇地他仍未感應到邪帝舍利的所在,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就在此時,他感到有人從後方迅速接近。徐子陵隻從對方的速度,立知是武功不在他處於正常狀態之下的第一流高手,但心中卻無絲毫驚懼。他必須把來者不善的跟蹤者撇下,否則不但到不了鏡泊湖,且沒命知道師妃暄的吉凶。

對方離自己尚有兩裏許的遠距離,沒有一盞熱茶的工夫,該仍追不上他,這樣一段時間足夠他做很多事。他沒有回頭去看,沒有加速,隻偏離原來路線,朝右方一片密林投去。入林後他先往西北走,到出林後再折回來,藏在叢林邊緣一棵大樹的枝葉濃密處。一道人影迅速來到,赫然是他的“老朋友”烈瑕。抵達樹林邊緣處,烈瑕雙目邪光閃閃的四處掃射,又仰起鼻子搜索徐子陵身體傷口血腥殘留的氣味,這才匆匆入林,一絲不差的依徐子陵適才經過的路線追進林內去。徐子陵暗呼好險。他不知烈瑕為何追在自己身後,但總不會是什麽好事。不過若烈瑕發覺受騙,掉頭追回來仍有重新趕上自己的可能。想到這可能性,徐子陵勉力提氣輕身,騰空躍起,落到三丈外另一棵大樹的橫梢上。隻有在樹上高空處,才能令烈瑕這擅長跟蹤的高手嗅不到他的氣味。在大草原上,出色的獵人均懂得利用鼻子追敵察敵。徐子陵再提一口氣,連續飛躍,遠離原處近二十多丈時,忽然一陣暈眩,差點從樹梢墜落地上,連忙抱著樹幹。風聲響起,不出他所料,烈瑕去而複返。徐子陵再沒有能力做任何事,抱樹跌坐橫幹處,默默運功,大量的失血,使他的長生氣亦失去療傷的快速神效。

破風聲起。烈瑕躍上他原先藏身的大樹上,當然找不到他,但他心中卻無歡喜之情,因為烈瑕隨時可找到他這裏來,這家夥太厲害了,因此這可能性非常大。徐子陵忽然把心一橫,行氣三遍後,一個翻騰,橫越五丈的距離,落到林外的空地上。逃既逃不掉,唯有麵對,還有一線生機。

可達誌“咦”的一聲,加速前進,並俯身探手從地上撿起像某種動物身上鱗甲似的一塊小薄片,這薄片一邊尖一邊寬。

寇仲追到他旁,問道:“這是什麽?”

可達誌把甲片遞到他眼下,晃動光滑的一麵,反映著天上的月光,閃閃生輝,欣然道:“這是我交給陰顯鶴那怪人的小玩意,給他在城外之用,撒在草原上,隻要爬上高處,隔兩三裏也可看到它的閃光,以尖的一端指示方向,所以看來陰顯鶴並沒有被害。但為何他不是依約定把第一片放在城牆附近,而是放在離城近五裏的地方來,教人費解。”

寇仲目光掃過草原,前方是一片樹林,林內隱傳河水流動的聲音,神色凝重地說道:“希望不是敵人從他身上搜出來後,丟一個到地上引誘我們就好了!”

可達誌雙目殺機一閃,說道:“也有可能是陰小子發覺有敵在背後跟蹤,到這裏才成功撇下敵人,隻好在這裏丟下第一片。”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我卻沒你那麽樂觀,另一個可能是老陰現被深末桓、韓朝安、呼延金等整夥的人,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無法可施下,隻好丟下甲片,讓我們循跡去救他。”

可達誌微一錯愕,但顯然認為寇仲的話不無道理,陰顯鶴正是那種非到最後關頭,不肯求人的怪胎。

突然一個縱身,借雙腿撐地的力道,筆直射上天空,到離地達七、八丈的驚人高處,來個旋身,再輕鬆降回寇仲身旁,興奮地指著西北方道:“我找到第二片,果然是依約定的每裏一片,尖的一端指示方向,這樣看,我手上這一片確是他親手丟的。”

寇仲道:“那為何還要多說廢話,走吧!”

領頭朝第二片甲片的方向馳去,可達誌怪嘯一聲,追在他背後。他們再沒有隱蔽行藏的必要,當務之急就是循甲片追上敵人,銜尾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徐子陵這次可說是一場豪賭,賭注是自己的生命,賭的是烈瑕在沒有十成把握下,絕不敢出手殺他,所憑的是剛從伏難陀處領悟回來的“梵我如一”。那是人與大自然合一的境界,天人合一的至境。也是所有坐禪修佛者追求的目標。它可以有不同的名字,例如“梵我不二”、“劍心通明”、“井中月”,說的仍是同一件事,隨個人的經驗、智慧和修為而有異。大明尊教對他兩人采取的策略,是表麵和善、暗裏陰損,因為不願被人識破與拜紫亭暗中勾結。再則若拜紫亭失敗,大明尊教將遭到突厥人的報複,那時大草原雖大,將再無立足之地。若可殺死徐子陵,當然萬事俱了,可是一個不好,讓徐子陵逃掉,烈瑕和大明尊教將吃不完兜著走。突利怎肯放過殺自己兄弟的仇人,那並非說笑的一回事。徐子陵正是看準烈瑕的心理,又曉得逃過他鼻子搜索的機會微乎其微,遂行險一搏。

徐子陵雙腳觸地,烈瑕從林內撲出,落在他身前兩丈許處,雙目邪光迸射,灼灼打量徐子陵。

徐子陵一手負後,另一手擺出一指頭禪的架勢,從容微笑道:“烈兄終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想來要小弟的性命,閑話休提,讓我看看你是否有此本領?”

烈瑕虎軀一顫,雙目凝重,全神評估徐子陵的真實情況,搖首道:“子陵兄誤會啦,愚蒙隻是想趕上來看看有什麽可幫忙的地方,怎會有相害之意?”

徐子陵心神進入井中月的境界,感到自己與天地合而為一,再沒有這個“自我”的存在,故亦無驚怖、無恐懼,對烈瑕的動靜更是了如指掌,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完全把握不到自己的虛實,看不破他是不堪一擊。忽然間,他感到自己經脈內的真氣竟開始自然凝聚,身體的情況大有改善,渾渾融融,傷口雖仍傳來痛楚,卻與他要升至某一層次的精神意識再無直接的關係。淡淡地說道:“既是如此,烈兄請立即回去,我現在不需任何人跟在身旁。”

烈瑕踏前兩步,裝作往四處看望,說道:“為何不見少帥與子陵兄同行?”他這兩步踏得極有學問,要知徐子陵正嚴陣以待,對他的進逼自然而然該生出反應,他便可以從徐子陵氣場的強弱,從而推知得出徐子陵作戰的能力,以決定進退。

烈瑕盡管低垂雙手,以示沒有惡意。但誰都曉得這位大明尊教文采風流、出類拔萃的人物,隨時可發動雷霆萬鈞的攻擊。

徐子陵卓立如山,一對眼睛精芒閃閃,語氣卻出奇的平靜,說道:“我徐子陵雖非好鬥的人,卻再沒興趣聽你的胡言亂語,動手吧!”

烈瑕忙道:“唉!子陵兄真的誤會,我絕沒有動手的意思,不阻子陵兄啦!”說罷往後飛退,刹那間變成在月夜下草原上的一個黑點,沒入右方一片樹林內。

徐子陵心知肚明他仍在暗裏隔遠觀察自己,因為在正常情況下,任何人如此提氣凝勢,必損耗真元,實非身負內傷的人負擔得起。豈知徐子陵的“梵我如一”,隻是一種精神境界,不需內力的支援,且對傷勢大有裨益。假若烈瑕以氣勁和徐子陵作對峙,自是另一回事,徐子陵想不露出馬腳也不行。幸好烈瑕在弄不清楚徐子陵傷勢深淺下,不敢輕舉妄動。

徐子陵利用剛結聚得來的真氣,倏地閃身,沒進林內,接著一跤跌倒地上,前方是蜿蜒流過樹林的一道小河。隻是這下橫掠近八丈的身法,足可嚇得烈瑕不敢再跟來。小小代價,買回小命,怎都是劃算吧!

寇仲追在可達誌背後全速飛馳,奇異地內傷不但沒因提氣運勁加深加重,反愈奔愈見好轉,氣血愈是暢行無阻。就像他初練長生氣,須邊走邊練的情況。早在起步之時,寇仲因一心一意與可達誌同往援救陰顯鶴,故得而拋開一切,進入無人無我的至境。假若他是獨自一人,又或和徐子陵在一起,由於要動腦筋,必因此心神分散,不能如此刻般心凝意聚。最妙是追蹤之責全在可達誌身上,他隻須緊追在可達誌背後,一切妥當。可達誌數度回頭瞧他,怕他不能支持,豈知竟見他能不即不離的追在身後,禁不住露出奇怪神色,不明白因何寇仲竟能絲毫不受傷勢牽累。寇仲卻是無暇理他,更清楚自己又在長生訣、和氏璧、邪帝舍利合成的先天真氣領域中,再作突破。

在伏難陀的生死威脅下,為了徐子陵,他成功使出“井中八法”最後一式“方圓”,使他對自己的能力有進一步的了解。於使出“方圓”的一刻,在他心中再無生死勝敗或任何擾人的雜念,人、刀和宇宙聯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天地精氣在他施刀時貫頂而下,將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這大概該是伏難陀所說的梵我不二吧!草原在腳下飛退,雙腳似能吸收融渾的地氣,而先天精氣則緩慢實在的貫頂而來,古人所謂“奪天地之精華”,也不外如是。隻須少許真氣,他便如能永遠在草原上滑翔,直至宇宙的盡頭。寇仲心靈似像提升上虛空的無限高處,與星月共舞同歌,有種說不出的自在和滿足。閉塞的經脈逐一被打通,迸裂的傷口迅速愈合,完全是個沒有人能相信的神跡。

可達誌倏地止步。寇仲像從一個美夢醒來般,回到眼前的現實世界。

可達誌一震道:“糟糕!我們中計了!”

寇仲定神一看,兩人身處在丘坡之頂,前方橫亙著丘陵起伏的山地,被濃密的樹林覆蓋,蹄聲轟天響起,數百戰士從林內衝出,潮水般朝他們殺來。在平坦的草原上,沒有人能在長途奔跑下快得過馬兒的四條腿,這次他們是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對方中隻要有深末桓、木玲那類高手助陣,他們必死無疑。

“鏘!”可達誌掣出狂沙刀,雙目射出堅定不移的神色,語氣平靜至近乎冷酷地說道:“我死也要找深末桓來陪葬。”

敵騎不住接近,把距離減至不到半裏,直有搖山撼嶽的驚人威勢。

寇仲回頭一瞥,見到左後方地平遠處有大片樹林,一拍可達誌肩頭道:“隨我來!怎也要賭這一場!”

徐子陵躺在岸旁泥濘濕潤的草地上,全力行氣調息。忽然破風聲再起,自遠而近,不用說也是烈瑕改變主意,不肯錯過這能在神鬼不知下幹掉他的天賜良機。這次無論如何嚇唬他也起不了作用。徐子陵暗歎一口氣,翻身滑進清涼刺骨的河水裏,貼著深隻八、九尺的河床順水潛往下遊。口鼻呼吸封閉,內呼吸天然替代,徐子陵感到渾身輕鬆起來,竟暫時把烈瑕忘掉,就那麽隨水而去。

敵騎愈追愈近,快到箭矢能射及的近距離,兩人仍亡命奔馳。目標樹林隻在兩裏許外,但這卻可能是他們永遠不能抵達的地方。隻要拉近至敵人箭矢可及的距離,他們除了掉頭迎戰,再無他法。

一個暴烈憤恨的聲音在後方以突厥話喝道:“你們這兩個沒膽鬼也有今天,有種的就停下來!”

寇仲催氣加速,向可達誌喘著氣道:“說話的小子肯定思想幼稚如孩童,這是我兒時在揚州最常聽到的兩句話。”

可達誌回頭一瞥,笑道:“這小子該是深末桓,還能挺下去嗎?”

“錚!錚!”弓弦聲響,兩枝勁箭破風而來,落在兩人身後五丈許處。兩人同時想起一事,駭然色變。射程比普通強弓遠上一倍的飛雲弓,豈非可把他們當成活靶?

徐子陵在河水中緩緩潛遊,不敢弄出任何撥水的聲響。超人的靈覺,使他曉得敵人正沿河追來,像烈瑕那級數的高手,雖說在密林內,隻要借點月色星光,也肯定可發覺他在河水裏。心中叫苦時,忽然發覺河底靠岸壁處有塊大石,石下似有空隙,忙朝此遊去。果然天無絕他徐子陵之意,石下空隙剛好容身。

才藏好身體,破風聲起,倏又停止。徐子陵心叫不妙,難道烈瑕厲害至此,竟曉得他藏在石隙內嗎?風聲再起,接著是有人從空中降到岸旁草地的聲音。

烈瑕的聲音道:“有什麽發現?”

一個如銀鈴鍾音般好聽的女聲苦惱道:“完全沒有氣味和痕跡,難怪這小子每次被人追捕,最後均能脫身。”

她的漢語字正腔圓,是道地的北方漢語,徐子陵雖是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卻敢肯定她是漢人。且若她是回紇人,應該和烈瑕說自己的言語。她會是誰呢?更醒悟到烈瑕去而複返,是因多了這個幫手。即使自己不受傷勢影響,仍逃不出他們的毒手。由此推知,此女武功應與烈瑕非常接近,甚或不在他之下。難道是祝玉妍提過“五類魔”內武功最高的“毒水”辛娜婭?

烈瑕歎道:“我本以為他借水遁,可是追到這裏仍不見他的蹤影,這麽看他的傷勢並不嚴重。他究竟要到什麽地方去,寇仲那家夥為何不與他在一起?”

徐子陵心忖烈瑕該不曉得伏難陀曾與他們交手,否則當知道他和寇仲傷勢加重。

女子沉聲道:“就讓他們多活一天,有大尊和善母親自在此主持大局,豈容他們橫行無忌,我們走!”

風聲遠去。徐子陵從石隙浮出來,到水麵轉身仰躺,呼吸著林木的氣息,任由河水把他帶往下遊,心神進而與萬物冥合,務求借此別出心裁的療傷法,爭取最迅快的複原。

“嗤!”破風聲至。寇仲勉力往橫移,避開第一枝從飛雲弓發射的奪命勁箭。身法因而一滯,登時落後可達誌近半丈。此時兩人離目標樹林不到一裏,卻像永難逾越的鴻溝。隻要有十來把弓能直接威脅他們,加上飛雲神弓,他們就算改變主意回身迎敵,恐怕仍難逃箭矢穿身的厄運。尚未回氣,“嗖”的一聲,另一枝飛雲箭又電疾射來。

寇仲心想我也有今日了,以前以滅日弓射殺敵人,不知多麽痛快,現在深末桓以牙還牙,他卻毫無反擊之法。可達誌倏地退到寇仲身後,狂沙刀反手後劈。“當!”刀鋒正中箭鋒,硬將勁箭擋飛。可達誌一掌拍在寇仲背後,助他加速,自己則箭矢般追上寇仲,與敵人的距離拉遠少許。

寇仲再難邊走邊療傷運氣,登時大為吃力,把心一橫道:“可兄得為我報仇。”

正要回頭迎敵,豈知可達誌一把扯著他衣袖,帶得他縱身而起,掠過近丈的距離,怒道:“現在豈是逞英雄的時候,要死就死在一塊兒。”

寇仲心中一陣感動,想不到可達誌這表麵冷酷,處事不擇手段的人,如此有情有義。

樹林隻在前方半裏處。可是兩人拚命狂奔,又費力躲擋飛雲箭,早是強弩之末。敵人又逐漸趕上來。隻聽一個尖銳的女聲厲叱連連,說的是室韋話,雖聽不懂,總曉得是催促手下追上他們。可達誌一聲尖嘯,扯著寇仲衣袖,發力加速。寇仲心中叫苦,曉得可達誌拚著損耗真元,也要抵達樹林,但如此一來,即使他們真能逃入樹林,恐怕能否站穩也成問題,遑論繼續逃命。

樹林隻在四十丈外。驀地樹林內殺聲震天,數也數不清的奔出大群戰士,往他們迎來。兩人心叫吾命休矣,哪能想到敵人竟高明至另有伏軍藏在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