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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算盡機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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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駛出明堂窩正大門,於這賭場老字號來說是每天均發生數百次的事,本該不會引起寇仲注意,可是其禦者帽子低壓至把眉眼蓋在暗黑裏,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寇仲不由落足眼力,登時認出駕車者赫然是楊文幹。對此君他隻在廷宴那類場合見過,否則早看破他的偽裝。

心中一陣猶疑,魚與熊掌,皆我所欲,究竟該不該舍烈瑕而追楊文幹?楊文幹車內又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楊文幹不選擇自己的地頭六福賭館而反在明堂窩裝神弄鬼?想到這裏,寇仲曉得難抵**,暗歎一口氣,決定先弄清楚楊文幹的勾當。

挨坐椅子,閉目養神的徐子陵被足音驚醒,睜開眼睛,寇仲在侯希白陪伴下,一臉興奮的入房。

徐子陵訝道:“希白尚未告知你師公的約會嗎?”

寇仲和侯希白分在他兩旁坐下,後者道:“早告訴他了!不過他似乎仍未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寇仲笑道:“怎會弄不清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師公要來頂多向他打……是打躬作揖,擔心是白擔心。我今天是一舉三得,不過任你陵少智慧通天,頂多猜中其中一項,其他兩項包保想破你的小腦袋也猜不著。”

侯希白欣然道:“不要賣關子,快長話短說,秦王正召集手下將領謀臣,於議事堂待我們去商量大計。”

寇仲欣然道:“先說第一得,我終與蓋蘇文和氣收場,這小子答應今晚離城回國,再不過問我們的事,幸好如此,否則我或可把他宰掉,卻肯定須付出沉重代價。”

徐子陵喜道:“幹得好!至少可對師公有好的交代。”

寇仲道:“所以我並不太擔心師公子時之約,老蓋離城前定要向師公稟報情由,師公的氣該下了一半,另一半氣當然易應付多了!”

徐子陵點頭道:“理該如此。”

寇仲道:“第二得更是令人欣喜,小弟憑三寸不爛之舌,向老跋曉以大義,著他放開民族階級的仇恨,去向芭黛兒下跪求宥。”

侯希白一呆道:“跋鋒寒向芭黛兒下跪?”

徐子陵道:“不要聽他誇大。”轉向寇仲道:“老跋真肯聽你的話嗎?”

寇仲正容道:“你不覺得老跋自在畢玄手下死過翻生後有很大的改變嗎?不但劍法變,性情思想更是不同。換作以前的老跋,你拿刀子架著他的小頸也逼不到他去約會我們的瑜姨。幸好瑜姨不肯原諒他,令他更感到芭美人對他死生不渝的愛,所以我才有說動他的本領。”

侯希白讚歎道:“少帥這回做得非常好,在下欣賞至極。”

徐子陵打從心底生出愉悅的感覺。事實上跋鋒寒是個重情義的人,全因慘痛的經曆故把一切隱藏在冷酷無情的外表下。

寇仲道:“第三得更是精采,且是誤打誤撞下碰個正著。我本是去跟蹤烈瑕,直跟蹤至明堂窩,在門外苦候時,卻看到楊文幹那小子扮禦者駕車離開。他娘的!你猜車內載的是什麽人?”

侯希白攤手道:“你不知我們正洗耳恭聽嗎?”

寇仲壓低聲音道:“若我沒有猜錯,那人該是林士宏,因為陪伴他的是‘雲雨雙修’辟守玄,而林士宏則稱老辟為師尊。”

兩人為之愕然,林士宏怎會有暇分身遠道到長安來?

侯希白懷疑道:“會不會是辟守玄另一個徒兒?”

寇仲信心十足地說道:“我怎會看錯人?此人氣定神閑,一派領袖主帥的格局,其武功造詣看來更是了得,該是接近婠婠的級數。更清楚的是他密會的人是李元吉。”

徐子陵點頭道:“他們在什麽地方碰頭?”

寇仲道:“他們在城西一所華宅見麵,我並沒有見到李元吉那小子,隻是因把風者中有薛萬徹、宇文寶和隴西派的人,從而推斷是李元吉。”

侯希白不解道:“林士宏怎會搭上李元吉的?你沒有潛進去偷聽嗎?”

寇仲歎道:“我想得要命。卻怕楊虛彥那小子又或我們的婠美人亦在屋內,故不敢冒險入宅。”

侯希白皺眉道:“他們在搞什麽鬼呢?”

徐子陵道:“假設在明天的舉事中,李世民和李建成同歸於盡,會出現怎樣的局麵?”

寇仲哈哈一笑,說道:“英雄所見略同,此正為元吉的妄想,希望渾水摸魚,自己登位。他力有不逮,唯有借助魔門的力量,而魔門則利用他,故一拍即合。”

徐子陵色變道:“不好!”

寇仲和侯希白給嚇得一跳,齊聲追問。

徐子陵道:“林士宏絕不會孤身而來,若我所料無誤,該有一支他的精銳部隊隱伏城外,伺機而動。”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楊公寶庫!”

侯希白仍未掌握到他們擔心的事,一臉茫然道:“在李元吉的掩護下,林士宏不難在神不知鬼不覺下偷入關中,但這和楊公寶庫有什麽關係?在眼前形勢下,林士宏能起什麽作用?”

徐子陵沉聲道:“楊公寶庫是進入長安的捷徑,林士宏既從婠婠那裏曉得寶庫的存在,於必要時自可透過秘道把大批人馬運進城內,以雷霆萬鈞之勢控製全城。在正常情況下林士宏此舉當然是以卵擊石,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是若逢上明天那種全城大亂的情況,隻要計劃周詳,加上裏應外合,說不定會有成功的機會。”

侯希白搖頭道:“李元吉怎可能如此愚蠢?這叫引狼入室,養虎為患,縱然他能坐上皇位,一旦被揭破與林士宏勾結,肯定臣民不服。”

寇仲分析道:“現在形勢複雜混亂,不過仍有脈絡可循,總括來說,是李淵有李淵的想法,建成、元吉各有自己的奸謀;魔門亦分裂為兩大陣營,分別以婠婠和趙德言為首,各懷鬼胎,目標均是操控長安,以遂謀取天下的目的。倘若我們能把五方勢力的陰謀手段弄清楚,再施以針對性的策略,我們將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徐子陵道:“不要讓秦王久候,這些事留待會議桌上研究如何?”

寇仲從椅內彈起來,雙手合什笑道:“感謝老天爺,如非祂老人家開恩讓我誤打誤撞的遇上林士宏,我們肯定會被害慘,甚至功虧一簣!”

徐子陵長身而起,苦笑道:“若給婠婠發覺我們把庫內兵器移走,箱內除上麵兩層外底下全是石頭,我真不敢想象那後果。”

侯希白一拍額頭,恍然道:“難怪子陵剛才大叫不好。”

寇仲信心十足的笑道:“卻有可能是要到林士宏的人進入寶庫,開箱取兵器時才發覺隻能取出石頭作暗器通城亂擲,真有趣。即使我們,由於早有定見,打開箱子看到滿箱兵器,也不會翻箱倒篋般檢查,還不是多瞧兩眼後閂蓋了事,陵少不用擔心。”

寇仲領先出門,與回來的跋鋒寒碰個正著,三人見他獨自一人回來,沒有如所料的攜美同行,心呼不妙。

寇仲皺眉道:“我們的嫂夫人呢?”

跋鋒寒淡然笑道:“回家了!”

三人失聲叫道:“什麽?”

跋鋒寒哈哈笑道:“真想騙騙你們,不過現在我心情舒暢,無法作奸打誆。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們,由今天開始,芭黛兒將是我的終身伴侶,我有幸活著,會回到她身邊去。”

三人大喜過望,齊聲祝賀。

跋鋒寒沉聲道:“寇仲說得對,芭黛兒的諒解,令我心中再無障礙,現在我比任何時刻更有與畢玄硬撼的信心。你們要到哪裏去?”

寇仲摟著他肩頭往外舉步,說道:“你回來得正是時候,我們要立即舉行自舊隋滅亡後最重要的軍事會議,明天長安將變成決定中土榮辱的戰場,誰夠狠誰便能活下去,再沒有另一可能性。”

今夜的星空顯得特別美麗,密密麻麻充滿層次感的大小星辰漫天罩地,掖庭宮一片寧靜,從外表看絕察覺不到內裏正緊鑼密鼓地籌劃明天決定中土誰屬的大戰。會議在子時前結束,將士各有任命,天策府默默進入最高戒備狀態。李世民、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侯希白五人立在議事廳外的廣場上,不約而同仰望迷人的星空。

寇仲有感而發道:“難怪師公迷上夜晚,確比白晝多上無限的神秘感覺。最古怪的是在白晝天空上虛虛****,惟隻藍天白雲,當豔陽高照時更令人難以睜視。可是黑夜降臨,竟會冒出這麽多星子,就像排列於天上的神祇,默默注視著我們這人間世,是多麽奇妙的事。”

徐子陵不由想起石青璿,人的故鄉是否真的是夜空中某一顆星辰?

李世民歎道:“孩提時對天上的星辰總是充滿遐想和憧憬,反是人長大後,對美麗的夜空變得麻木或少了留心意趣,隻懂營營役役,迷失在人世塵俗中,此刻給少帥提醒,忽然生出失落錯過的感覺。”

跋鋒寒點頭道:“這或許是成長的代價,失去了孩子的童真和幻想!現在每當我仰望夜空,想的總是自己的事,又或劍道上某個難題。”

侯希白苦笑道:“我的情況和老跋大同小異,隻不過他在想劍,我卻在作詩繪畫,犯下所有窮酸書生的老毛病。”

眾人聽得啞然失笑。李世民收拾心情,向寇仲道:“時間差不多了!記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寇仲微笑道:“放心吧!我自出道以來,從未像此時此地般信心十足,感到生命和前途全掌握在手心內。”

跋鋒寒道:“若你今晚去見的是畢玄,我反不為你擔心,明白我的意思嗎?”

寇仲點頭道:“當然明白。幸好師公不但是有大智慧的人,更重感情,我肯定可安然回來,不致壞了大事。坦白說,不論事情如何發展,中土的榮辱會被排於首位,子陵有什麽話說?”

徐子陵默然片晌,沉聲道:“動之以情,盡力而為。”

寇仲哈哈一笑道:“我去了!”大力一拍李世民肩頭,由早恭候一旁的四名提燈玄甲戰士引路下,往掖庭宮南大門舉步去也。

瞧著他背影遠去,李世民道:“子陵和希白負責的部分最是艱難沉重,要小心行事。”

侯希白欣然道:“秦王不必把我與子陵相提並論,我隻是依附驥尾,對子陵我比任何人更有信心。”

跋鋒寒沉聲道:“寇仲和徐子陵均是能屢把不可能的事變為可能的人。不過這次事情關係重大,我決定改為參與子陵的行動,與子陵和希白並肩作戰。”

三人大感愕然地瞧著他。由於明天最有可能遇上畢玄的地方,是玄武門而非任何其他處所,為償跋鋒寒要硬拚畢玄的心願,寇仲安排跋鋒寒明天陪他經玄武門入宮,可是若跋鋒寒轉為與徐子陵一起行事,大有可能錯失麵對畢玄的機會。

跋鋒寒微笑道:“該沒有人懷疑我是怯戰吧?我不是放棄與畢玄決戰的天賜良機,而是要保證子陵能先一步控製太極宮,倘若這情況能在玄武門之戰前發生,我仍有與畢玄分出高下的機會。”

李世民露出思索的神色,點頭道:“結盟大典於辰時中舉行,我和少帥可拖至辰時二刻進玄武門。父皇每天卯時中起床,卯時七刻抵達禦書房,你們仍有三刻鍾的時間。”

徐子陵道:“我們會好好利用這段寶貴的時光。”

此時李靖來報:“馬車準備就緒,子陵和希白可以起行。”

李世民抓起徐子陵雙手,沉聲道:“拜托!”

徐子陵心中湧起無限感觸,李世民從忠於李淵,到此刻反對李淵,其中過程漫長且曆盡辛酸。當他在李靖掩護下離開掖庭宮,明天之戰已成離弦之箭,即使李世民亦難作任何更改,一切隻能朝單一方向發展,成王敗寇。李世民的一聲“拜托”語重心長,不但著他小心行事,更希望他不要傷害李淵。微笑道:“世民兄放心,徐子陵定不負厚望。”

四名玄甲戰士兩前兩後,步履整齊劃一的提著燈籠,把寇仲映照在光暈的核心處,進入橫斷廣場。寇仲感覺著踏出的每一步,均令他更接近身為天下三大武學大宗師之一的傅采林,更接近麵對弈劍術的時刻。他雖說得輕鬆,目的純為安慰徐子陵,令他減輕憂慮。事實上他心知肚明傅采林是一意要殺他,他打不過便得飲恨淩煙閣。

傅采林思想獨特,一旦形成的信念絕不會因任何人事而改變,所以傅君瑜苦口婆心地勸他們離開。傅采林並不信任漢人,高麗人與漢人更因楊廣結下解不開的仇恨,傅采林當年派傅君婥來中土正是要行刺楊廣,此正為傅采林務要令中土大亂的一貫方針策略。當蓋蘇文向傅采林請辭離城,傅采林會曉得今晚是唯一殺他的機會,如輕易放過,明天將是一番新局麵!所以這是在他與李淵結盟前的最後一個機會,因此不肯把約會延期至明天。傅采林愈看得起寇仲,殺他的心愈烈。可是寇仲卻是一無所懼。自今早與畢玄一戰後,他終於明白宋缺的必勝信心,那是經曆無數惡戰培養出來經得起考驗的信心。即使強如傅采林,他對自己仍是信心十足。他的心神進入天地人渾融一體的境界,不但天地在腳下頭上延伸擴展至無限遠處,時間亦往前伸展,即將來臨與傅采林的一戰,以及明天決定長安誰屬的激戰,還有其後接踵而來的塞外聯軍大舉入侵,盡在他的掌握之中。舍刀之外,再無他物,得刀忘刀,經宋缺的循循善誘,他清楚明白在弈劍術下他必須全力反擊,盡展所能,始有活著應付另兩場大戰的機會。這並非表示他不眷念娘的深情,而是這是唯一達致雙贏結果的辦法。想到這裏,更是神識通透,解開心結。

寇仲昂然穿過承天門,把門禁衛全體舉刀致敬,使寇仲更感迫在眉睫的連場大戰。甫入太極宮,燈籠光在前方出現,一隊十多人的禁衛迎麵而至。

車廂內,李靖和侯希白坐前排,徐子陵和跋鋒寒居後排,在李靖親兵前後簇擁下,馬車馳出掖庭宮西門,轉入安化大街,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緩行。他們並不怕建成、元吉方麵派人監視跟蹤,因為對方絕不敢在今晚有什麽激烈行動,免得打草驚蛇地令他們生出警覺。何況天策府臣將進進出出,即使有人在暗裏監視,也要眼花繚亂,欲跟無從。徐子陵閉上雙目,全神感應途經處周遭的動靜。

跋鋒寒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寇仲肯為宋玉致做一件令她忘掉他過去一切錯失的事,令我生出深刻的感受,更反思自己的過去。現在我心障消失,享受到寇仲當日的輕鬆和愉快。”

徐子陵睜開眼睛,剛好見到侯希白別頭回望跋鋒寒充滿欣喜的俊臉,隻聽侯希白笑向跋鋒寒道:“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在下忽然感到與鋒寒的距離拉近很多,那是使人非常欣慰的感覺。”

李靖不知是否想起素素,垂下頭去,木然不語。

徐子陵抓上跋鋒寒肩頭,微笑道:“希白這兩句話發人深省,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即使大奸大惡之徒,亦有其本性,何況是外冷內熱的跋鋒寒。由這刻開始,我們拋開一切,投入長安之戰吧。”轉向李靖道:“劉弘基可靠嗎?”

李靖沉吟道:“我對他認識不深,不過當皇上要處決劉文靜,劉弘基是皇上嫡係的大將中,肯為劉文靜說好話的兩人其中之一,另一人是李孝恭,皇上的近身禦衛統領,秦王的族弟。”

侯希白接口道:“我曾為劉弘基的夫人作肖像畫,知道他多一點,此人崇信孔孟,少有大誌,絕非搖風擺柳之徒。”

徐子陵鬆一口氣道:“這就成了!希白設法立即去見他,最重要是不能引人注意,楊公寶庫的破綻由他填補,他如守著出口,林士宏的人來一個殺一個,出一對殺一雙,可省去我們很多工夫。”

李靖精神一振道:“可由我安排希白與他見麵。”

跋鋒寒道:“還是不用勞煩李將軍為上策,希白在長安交遊廣闊,這在他是小事一件。”

侯希白欣然道:“我弄醒一個朋友便成,小弟去了!”

徐子陵一把抓住他,閉目靜聽,跋鋒寒透簾外望,當馬車駛經一道橫巷,跋鋒寒道:“去!”

徐子陵卻沒有放開侯希白,已推開車門少許好讓侯希白閃身而出的李靖訝道:“子陵?”

徐子陵雙目猛睜,閃動著智慧的異采,說道:“或者另外有個更精采的辦法,我們先找著麻常再說。”

車門關上,馬車繼續前行,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但車內四人都清楚知道,長安之戰已拉開序幕。

領頭而來的將領氣宇軒昂,年輕俊偉,隔丈止步施禮道:“末將禦前指揮使李孝恭,得秦王通知,曉得少帥來見傅大師,奉皇上之命特來迎迓。”

寇仲心中暗懍,李淵算是什麽意思,竟派出近身禦衛之首來“歡迎”自己,而非韋公公。表麵當然堆上笑容,說道:“我隻是和師公敘舊,皇上太客氣了!”說時步履不停。李孝恭一聲令下,十多名禦衛掉頭在前領路,他則跟在寇仲左方稍後處,默默追隨。

當抵達淩煙閣院門入口處,寇仲止步道:“李大人不用守候,因為我也不知時間長短。”

李孝恭對手下打出留守此處的軍令手勢,向寇仲道:“請容許末將再送少帥一程,抵杏木橋為止。”

寇仲心中一動,點頭道:“李大人客氣了!”舉步入門。

李孝恭追在他身側,到遠離院門,杏木橋在望之際,忽然歎一口氣。

寇仲訝然往他瞧去,李孝恭亦往他瞧來,沉聲道:“少帥請立即離開長安。”

寇仲大感愕然,說道:“李大人是什麽意思?”

李孝恭雙目射出複雜神色,再歎一口氣道:“你們是絕沒有機會的。唉!淮安王叔曾向我多番暗示,所以我已略知大概。”

寇仲在橋頭立定,心念電轉,這番話肯定不是李淵教他說的,而是發自李孝恭的真心,隻此他已犯下欺君的殺頭大罪。

李孝恭麵對他站立,雙目神光大盛,說道:“秦王是我李孝恭一向尊敬的人,少帥更是我最心儀的好漢子。隻可惜皇上誤信讒言,現在唯一化解之法,是少帥立即率眾離城,否則後果不堪想象。”

寇仲沉聲道:“我想先問李大人一個問題,在長安城內,誰最有資格繼承皇位?誰最有擊退塞外聯軍的本領?誰最有心有力為統一後的中土平民百姓謀取幸福和平?”

李孝恭頹然道:“在利害關係下,這些全是廢話,但若少帥肯離開,危機自解,請少帥三思。”

寇仲淡淡地說道:“李大人可曾想過我離開的後果?天下勢將成四分五裂之局。當塞外聯軍長驅南下,中土將永無寧日。李大人或者仍不曉得,若天下一統,坐上皇位的肯定不是我寇仲,我說過的話,從沒有不算數的。”

李孝恭露出震動神色,旋即搖頭道:“我們李家的事,隻能由李家解決,少帥橫加插手,隻會帶來不測的大災禍。我寧願和少帥明刀明槍的在戰場分出勝負,也不願看到少帥和秦王以卵擊石。”

寇仲微笑道:“李大人知否齊王之前剛與潛入長安的林士宏碰頭?”

李孝恭色變道:“不會吧?”

寇仲肅容道:“若有一字虛言,教我天誅地滅!我是親眼目睹,穿針引線者是叛賊楊文幹。所以即使我和秦王明早齊齊喪命,你們李家仍難避分裂的局麵。李家之主既受蒙蔽,太子、齊王則分別勾結突厥和林士宏,長安城內唯一能服眾者隻有一個李世民,隻有他能撥亂反正,我會盡全力助他擊退塞外聯軍,更會把天下拱手讓他。我寇仲為的不是李家或宋家,而是天下長年受苦的無辜子民,大義當前,李大人該知取舍。”

李孝恭露出震駭神色,說道:“少帥曉得明早會有危險?”

寇仲從容笑道:“若愚蒙至此,我寇仲早死去多次。李大人以為我們是任由宰割,事實上主動全操控在我們手上。自畢玄殺我不遂,率眾詐作離開,我便知皇上完全投向太子一方,任由太子放肆。他奶奶的!你們皇上當我寇仲是魚腩嗎?可以那麽容易入口?到長安來我確有與他結盟共抗外侮的誠意,但合作者必須是李世民。可是你看太子如何陷害秦王,皇上更是厚彼薄此,現在更因曉得宋缺受傷,連老子我也想幹掉。他娘的!李世民加寇仲豈是好惹!隻有我們才可帶來長治久安,隻有我們才有擊垮塞外聯軍的能力。太子不行,齊王不行,你們皇上也不行,你尊敬的秦王是眼前唯一的選擇。”

李孝恭呆瞧著他,好半晌後道:“少帥可知明早皇宮內最凶險之地?”

寇仲暗籲出一口氣,隻聽這個警告,便知李孝恭至少半隻腳已踏在他們一方,微笑道:“當然是玄武門,李大人放心,我打過有把握的仗,亦打過全無把握的仗,不過現在仍是生龍活虎地活著。我對李大人全無要求,隻希望李大人在緊要關頭,為天下著想,作出最明智最正確的選擇,如此則是萬民之幸。”又壓低聲音道:“李大人若信不過我,也該信任淮安王、秦王甚至秀寧公主。我們要收拾的人並非你們皇上,而是所有與突厥和魔門勾結,背叛李家的叛徒,皇上既受蒙蔽,當然該由你們李家內有誌之士撥亂反正。若得李大人臂助,明天的事會逢凶化吉,動亂傷亡將減至最低,轉眼雨過天晴。然後在李家的旗號下,李家、宋家、少帥和江淮四支勁旅合而為一,共禦外敵,這是多麽光明的前途。”

明知李孝恭是忠於家族者,所以寇仲動之以家族榮辱,比說任何利害更能打動李孝恭的心。

李孝恭先是俊臉陰晴不定,沉聲道:“我可在哪方麵幫忙,你們如何應付唐儉那支軍隊?”

寇仲拍拍他肩頭道:“你什麽都不用理,隻須掌握自己該走的方向,其他事明早自見分曉。”

寇仲踏上杏木橋,心中仍盤旋著剛才與李孝恭的對答。最妙的是即使李孝恭出賣他們,仍無法告訴李淵他們方麵有任何具體的計劃。唯一能損害他們的是揭露李神通站在他們的一方,但他相信忠於家族的李孝恭不會這樣做,否則他早告訴李淵。要李孝恭背叛李淵難之又難,可是當形勢發展至某一地步,深受打動的李孝恭還是會發揮出正麵的作用。

繞過主建築,踏上通往淩煙閣的回廊,湖心池現在前方,在漫空星鬥下,傅采林安坐亭內,仿若神人。廣闊的白石平台在星夜下閃閃生光,環繞的湖水波光粼粼,湖岸兩旁的建築燈火全滅,融入黑沉沉的林木中,亭內石桌點燃一爐沉香,愈接近傅采林,香氣愈濃。寇仲的心神進入天地人合一的忘刀境界,心中無勝無敗,不喜不懼,明天即將來臨關乎天下的大戰也給拋到無限遠處,在他心湖內沒占半分席位。他的步履穩定有力,每一步尺寸相同,輕重如一,自然地生出一種異乎尋常的節奏和韻律,陪伴他橫過湖心橋,直抵安坐亭內身為天下三大武學宗師之一的傅采林前方。傅采林張開的雙目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名傳天下的弈劍平放桌上,沒有劍鞘,長四尺五寸,闊兩寸,劍體泛著熒熒青光,握柄和護手滿布螺花紋,造型高雅古拙。

寇仲忽然跪下,“咚!咚!咚!”連叩三個響頭,伏地道:“師公在上,娘的恩情我寇仲永誌不忘,縱使師公一心殺我,寇仲絕不敢怪怨師公。”

傅采林沉默片刻,柔聲道:“起來!”

寇仲從地上彈起,目光投向高坐亭上的傅采林。

傅采林仰首夜空,雙目射出沉痛悲哀,說道:“我年過八十,始收下君婥這個徒兒,想不到造化弄人,唉!俱往矣!”目光回到寇仲臉上,淡然自若道:“少帥怎曉得我要殺你?”

寇仲苦笑道:“師公難道是要找我來閑聊解悶,又或傳兩手弈劍術的精華嗎?隻從師公稱我為少帥而非小仲,可知師公你心意已決,小子隻好舍命陪師公。”

傅采林不解道:“對著蘇文你可慷慨陳詞,分析利害,把他打動,為何麵對我卻一副甘心認命的神態?”

寇仲道:“我想說的話,蓋大帥該早代我轉稟師公,我怕師公不耐煩,故不敢重複。”

傅采林微笑道:“有道理!不過你仍未直接答我的問題,你怎知我要殺你?或者我會因蘇文的傳話回心轉意?”

寇仲正容道:“那純是一種刀手的感應,自我見到師公獨坐亭內,小子立知此戰難免,沒有什麽道理可言。”

傅采林點頭道:“說得好!難怪畢玄奈何不了你。聽說你曾得‘天刀’宋缺親身指點,天刀之名,我傅采林聞之久矣,希望可從少帥刀法中得窺天刀之秘。”

寇仲露出燦爛笑容,說道:“希望小子不會令師公失望。小子更鬥膽請師公指定條件,假設小子能通過考驗核試,師公便放我一馬。如我落敗,則任從師公處置,例如廢去我武功諸如此類,那師公和我都會愉快一些。”

傅采林啞然失笑道:“難怪君瑜說你機靈,君嬙斥你為狡猾,秀芳的評語則是足智多謀,念在君婥份上,隻要你能在百招內逼我離座,明天我便立即回國,再不管你們的事。”

寇仲哈哈一笑,忽然舉步登階,直抵石桌另一邊,安然坐下,欣然道:“劍如棋弈,此桌恰好作為棋盤。”

傅采林不但不以為意,雙目還不能掩飾地露出驚詫神色,點頭道:“智慧果然異乎尋常,隻此一招,立令勝負難測,若有人旁觀,必以為少帥是因心高氣傲,不想占我便宜,事實卻剛好相反。”

寇仲目光投往橫擱桌上的弈劍,歎道:“因為你老人家是我的師公,而我和子陵自從娘處曉得弈劍術三字後,不斷研鑽推敲,不知算不算小有所成,但至少想到弈劍術的每一種可能性。以師公的絕世劍術,坐著不動和騰挪閃躍並沒有分別,大小遠近也沒有分別,對嗎?請師公指點。”

傅采林閉上雙目,麵容立即變回無比的醜陋,柔聲道:“在我活過的日子裏,我一直為某一種秘不可測和不得而知的東西努力尋找、思索;我隱隱感到這東西存在於思感某一秘處,在某一刹那甚至感觸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義,可以為我打破平庸和重複的悶局。而在我做出對此思索的同時,我從仇恨罪惡和爭權奪利的泥淖中爬出來,清楚看到存在於人與人間種種醜惡和沒有意義的愚蠢行為;看著其如何構成人的陰暗麵,如何破壞生的樂趣。少帥明白我的意思嗎?”

寇仲籲一口氣道:“不但明白,還聽得非常感動,師公要找尋的是打開人身內那神秘寶庫的鎖匙。”

傅采林猛地張目,立即變回古拙奇特的懾人容相,凝視他道:“傅采林不但不喜歡戰爭,且厭惡戰爭,可是在亡國亡族的威脅下,卻不得不作出反擊。若你與君婥全無關係,我可以因憐才而放過你,但因你的生命和武功均來自君婥的恩賜,反令我不得不親手除去,皆因你是由我而來,我當然須負上責任。”

寇仲開始了解傅采林,在三大宗師中,寧道奇清靜無為、謙虛自守;畢玄一派突厥人強悍暴力的作風,冷酷無情;傅采林則是專情至性,畢生尋找最美麗的某種事物。苦笑道:“師公你既一直在尋找美好的東西,為何處置我卻不能循此一方向去想,難道不相信我寇仲確有化解民族仇恨的誠意嗎?”

傅采林淡淡地說道:“蘇文肯接受你的和議,皆因他深信少帥是言出必行的人,而他則是從自身的利益考慮,判斷出與你和解對他有莫大好處,且認為你最後將成為中土的霸主。他的想法我完全同意,隻不過著眼點不同,我想到的是整個民族的長遠利益,想到由你一手建立的強大帝國的可怕處。凡人皆要死,死後又如何?對我們來說,隻有重現楊隋之前中土四分五裂的局麵,我們才有和平安樂的日子。楊廣正是最好的例子,一旦中土強大,就是中土以外的國家遭殃的時候,而眼前卻是我傅采林為我國奠立長久和平的唯一機會。”

寇仲咽喉艱澀地說道:“這麽說,師公是鐵定要殺我。”

傅采林微笑道:“正是如此!”

桌上弈劍忽然跳起來,落入傅采林手上,同一時間,寇仲把井中月連鞘橫舉胸前,一手握鞘,另一手抓著刀把,緩緩抽刀。兩人目光交鋒,隻隔著直徑八尺的圓石桌,不覺絲毫勁氣狂飆。

楊公寶庫、圓形石室。徐子陵領著跋鋒寒、侯希白走到位於石室中央的圓桌坐下,麻常則往藏寶室查核。進入寶庫後,他們仔細搜查,直到肯定沒有敵人藏身寶庫內任何角落,始到此處集合。壁上八盞牆燈燃燒著,燈光通明。

跋鋒寒細審繪於桌上圖文並茂的寶庫形勢圖,微笑道:“子陵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究竟葫蘆裏賣的是何藥?”

徐子陵道:“待麻常來再說。”

侯希白擔心地說道:“若婠婠或林士宏適於此時入庫,豈非大家碰個正著?對他們和我們均沒有半分好處,至少子陵會被揭破沒有負傷。”

徐子陵欣然道:“現在的寶庫空無一人,證明我的想法無誤,我們怕碰上林士宏,林士宏何嚐不怕碰上我們。所以未到必要時刻,林士宏絕不會進入此庫。其次是寶庫內的警報係統,可令我們曉得是否有外人入侵。”

此時麻常來到坐下,說道:“三個箱子曾被掀開,卻沒移動箱內的兵器,所以下麵的石頭該仍未被發現。”三人齊鬆一口氣。

麻常進一步解釋道:“我在箱側不覺眼的合縫位置黏上頭發,揭開會把頭發扯斷,因隻有三個箱子的頭發斷掉,所以知道對方曾掀過這三個箱子。”

跋鋒寒頷首讚道:“麻大將軍的心思縝密至教人叫絕。”

麻常謙虛道:“多謝跋爺讚賞。”

跋鋒寒顯然心情暢美,向徐子陵笑道:“是揭開謎底的時候了!”

徐子陵道:“楊公寶庫由魯大師一手設計,以魯大師精密的思考,寶庫的設計肯定完美,可應付任何突**況。不妨試想以下一種情況,假設楊素兵變失敗,必須借寶庫逃離長安,在那種情形下,城內通往寶庫的三條秘道肯定曝光,追兵隨來,仍是沒法幸免,魯大師定有針對這情況的應變方法。”

三人目光不由落在桌麵的形勢圖,跋鋒寒同意道:“子陵的推測合情合理,城內地道共有三條,西寄園的井內秘道可以不論,因為此道充滿有毒沼氣,另兩道分別為永安渠秘道和沙府秘道,倘能以機關封此兩條秘道,將餘下出城的秘道,那時楊素可安然逃命。封閉城內秘道的機關在哪裏呢?是否該把雷大哥請來?”

徐子陵本在想著正應付著師公的寇仲,卻沒有擔心,事實上他比任何人對寇仲更有信心,微笑道:“魯大師機關學的真傳弟子是寇仲,不過即使請他來也沒有用處。綜觀整個寶庫的機關設計,全建基在心戰之術,這逃亡機關亦是如斯,該設計於我們最容易忽略之處。”

侯希白喜道:“這麽看,子陵已智珠在握。”

徐子陵探手輕撫石桌,說道:“此桌往上拔起,立成可轉動的機括,往左旋轉,會打開聖舍利的藏處。”

跋鋒寒精神大振道:“那說不定往右旋便是封閉城內秘道的機關。”

徐子陵道:“應是繼續左旋,否則若有人先往右旋,不是把通道關閉嗎?此是心戰的精要,我等庸人能開啟聖舍利的寶洞,早大喜若狂,哪想得到尚有再旋的機關。”

麻常歎道:“這才真叫算盡機關。”

侯希白道:“還不動手?”

徐子陵道:“我們必須先想清楚後果、關閉城內三條秘道後的情況,說不定封閉後再不能還原,那我們隻能從通往城外的秘道離開,回城勢要花一番工夫,動輒會被人察覺,弄來一身麻煩。”

跋鋒寒道:“城內秘道該可還原,魯大師若未經試驗,怎知機括是否有效?”

徐子陵道:“這個很難說,若魯大師蓄意令秘道不能重啟,自有他的辦法。以他驕傲的性格,絕不容別人來對他的機關指點說話,故大有可能連城外秘道亦會在一段時間後關閉,然後沼氣入庫,以他的學究天人,沒有可能的事也變為可能。”

侯希白點頭道:“有道理。現在我給你說得不由對魯大師生出仰慕之心,世間怎會有超卓至此的天才?”

麻常道:“封閉秘道對我們有利無害,至少可令敵人陣腳大亂,更清楚說明我們在城外沒有伏兵。婠妖女則大吃一驚,更無法曉得我們弄什麽玄虛。”

侯希白道:“趁秘道尚未關閉,我先溜去向劉弘基打個招呼,有他照應,回城該沒有問題。”

徐子陵道:“且慢!先讓我們肯定所料是否不差。”

在他雙手運作下,石桌往上升起,兩寸而止。

跋鋒寒笑道:“這是非常刺激有趣的感覺,來吧!”

桌往左旋,發出機括響動的聲音。桌旁地板重陷下去,現出沒有邪帝舍利的地洞。

徐子陵繼續左旋石桌,桌子果然繼續旋動,忽然停下,喜道:“成了!我感覺到另一個機括。”

眾人齊聲歡呼,像一群童心未泯的大孩子。

徐子陵道:“猜是這麽猜,但坦白說我是緊張得要命,皆因後果未必一如所料,那就糟糕。我們今晚實負不起任何行差踏錯的代價。”

侯希白道:“我現在該不該去找劉弘基?給我半個時辰便成。”

跋鋒寒沉聲道:“石之軒會不會出賣我們?”

徐子陵搖頭道:“不會吧!”接著臉色劇變,顯是給勾起別的問題。

侯希白摸不著頭腦道:“明爭暗鬥確非我的老本行。老跋為何忽然提起風馬牛不相關的石師,他出賣我們與否和寶庫有什麽關係?”

跋鋒寒臉色凝重地說道:“我是從楊公寶庫的秘道,想到尹府的入宮秘道,石之軒是唯一曉得我們曾進出秘道的人,若他把這消息透露予尹祖文和婠婠,我們明天天亮前將無法經秘道偷入皇宮。換句話說我們將無法控製李淵更沒法控製皇宮皇城,倘或禁衛和唐儉的大軍內外夾擊,我們必然全軍覆沒。”

麻常張口,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侯希白舒一口氣,笑道:“石師肯定舍不得害子陵……”接著往徐子陵瞧去,駭然道:“難道這才是婠婠狠心重創你的原因,是要教你不能參與明天的行動?”

跋鋒寒苦笑道:“石之軒正因已把入宮秘道的秘密泄露,又怕子陵因此喪命,故傳子陵不死印法,這與婠婠不謀而合,均是為保子陵的命。”

侯希白捧額道:“聽得我頭痛起來。”

麻常道:“若侯公子的師尊與婠妖女碰頭,豈非會曉得徐爺沒有受傷?”

徐子陵道:“這方麵我反不擔心,因為在攻我不備的情況下,即使不死印法亦挨不住天魔大法的攻擊,且婠婠絕不會向石之軒透露此事。我仍認為婠婠的目的既在削弱寇仲的戰鬥力,更以我牽製寇仲,而非為保我的命。而她更猜到我們會利用秘道入宮,挾天子以令諸侯,故我們若仍照計劃行動,勢必飲恨尹府,且是自投羅網。”

跋鋒寒沉聲道:“婠婠的智謀不在我們任何人之下,她不但會在尹府迎頭痛擊我們,且會利用秘道效法我們挾持李淵之計,一舉顛覆李家的天下。”

麻常道:“若石之軒參與此行動,再多兩個尤婆子和宇文傷,恐怕仍攔他不住。”

徐子陵搖頭道:“石之軒不會離開青璿半步的。”

跋鋒寒道:“那我們更要再試明這機括,在封閉城內三條秘道後,我們再由剩下的秘道出城,找到該是藏身秘道出口外近處的林士宏,把他宰掉,一了百了,至於如何潛回城內,是難不倒我們的。時間無多,須立即實行,否則若讓林士宏此刻率人進來,我們將錯失時機。”

徐子陵歎一口氣,點頭道:“林士宏若要和他的人從容進駐尹府,會在任何時刻入庫,好吧!希望魯大師在天之靈庇佑我們。”

抓著桌沿的手猛往左扭,整座石室立時顫動起來,機關響動的聲音從腳底下傳上來,地底處更有水流轟隆的悶音。不半晌,似是巨石降下的隆隆聲,分由各方送入眾人耳內。徐子陵和跋鋒寒同時色變,大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