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兩條腿的債主
如果這不是一把劍，那就隻是一件貞觀十一年春天殷家出產的貨物，但如果是一把長劍拿了就要小心了。畢竟，兵器殷家是從來都不賣的，就算是有出產，最後落在什麽人手裏，幾乎可以想象。這樣一件東西要是抵押在心裏，殷家不追究則已，追究起來就壞了，最重要的是，萬一這劍是偷的呢！
方鯉咬了咬牙，走回來將長劍交給殷元道:“你不就是打個鐵麽，恨不得刻上自己的名字是嗎？”
殷元笑道:“胡說，我這是去年春天和幾個鐵匠一起打的，既然是我給自己打的，那自然希望丟了也能夠找回來，別人都知道那是我的，所以，就刻了一個元字。至於花紋，那是鐵匠畫蛇添足了，但是正好，名字帶元字的人不少，但是有了這個花紋，就沒有人不知道是我殷元了。”
方鯉道:“那，照你這麽說，那些這把劍去賒欠，也一樣是可以咯！”
殷元警惕道:“你幹嘛？”
方鯉奪了長劍，走到芳桃麵前，拉著她就走。不一會，方鯉就從各處賒欠了一堆的東西，賬都記在了殷元的頭上。
此舉，不得不說是畫蛇添足啊，明明身邊跟這個最有錢的人，偏偏要為難自己，何必呢。要是芳桃出馬，估計憑借她身上的印信，從長安借出來十萬貫也不是什麽問題。
兩個人心滿意足的回家去了，殷元也終於聽到了新的消息，那就是張春橋出門了，去找匡瑜了。
殷元立刻就出門去了，趕到匡瑜家的時候，把張春橋正好堵在了門口。
殷元看著他道:“有出息啊，有出息，我就是怎麽都沒想到，你張春橋居然已經仗義到不孝了，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就不交你這個朋友了。”
張春橋一愣道:“什麽意思？”
殷元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句話你應該聽說過吧！為了義氣，你孝順了嗎？”
張春橋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殷元道:“我從很早之前就放棄了跟你爭辯，反正我是不可能贏的。但是，我也並不是一個說不過你就會信你的人。”
殷元看著張春橋道:“我還能不了解你嗎，我信你，而且還特信你。但是砍掉兩條腿這種事，我聽著就牙酸。一個人，哪有什麽理由毀了自己的人生呢！”
說完，殷元鑽進了匡瑜的家裏，卻見門口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頭，嘟著嘴，警惕的看著殷元。這，應該是匡瑜的女兒。
殷元弓下腰，笑道:“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那丫頭嚇得不敢說話，隻是看著殷元。
張春橋道:“小丫頭叫秋秋，因為她是秋天出生的。”
殷元看了看張春橋道:“沒文化，幹嘛不叫秋娘，多好聽。”
張春橋露出一臉的無奈，他覺得殷元有時候就是會莫名其妙。
殷元從身上彈出一個金珠遞給張春橋道:“帶孩子買點好吃的，我不出來，你就不用回來了。”
張春橋吃了一驚道:“我是自願賠給人家兩條腿的，和匡瑜沒有任何關係。”
殷元看了一眼張春橋道:“難道我就那麽像來殺人滅口的？”
張春橋覺得自己應該是多慮了，於是搖了搖頭道:“不敢，是在下想錯了。”
殷元沒說什麽，轉身往裏麵走去。進門之後他就已經發現了，這裏隻有匡瑜躺在**，小丫頭在院子裏，沒有其他人在。
殷元走進一間藥草味非常濃鬱的房間，走進去一看，一個看起來精壯的漢子躺在了**，目光渾濁。
匡瑜，他的確和殷元有過一麵之緣，並且一直都覺得見過殷元破案之後自己深受啟發，從此就成為了長安最好的不良人。
匡瑜的目光落在殷元的身上，驟然一亮道:“鄖國公？”說著就想掙紮起來。
殷元搖了搖頭，讓他繼續躺下，然後道:“昨天聽劉公說你的腿被人害得受了傷，且與我那朋友關係密切，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啊！”
匡瑜道:“哪裏，匡瑜此生功業，已頹如枯草。但是受國公爺醍醐灌頂一般的教導，這幾年也算是很有一些建樹了。不良人，不是什麽好行當，能幹成這樣，不容易了，還得感謝您呢！”
殷元道:“話雖如此，但是如果不是我這朋友壞事，您至少可以繼續幹下去，畢竟您正值壯年。有時候，機會也不是沒有，而且來的時候你自己都想象不到。”
匡瑜苦笑道:“鄖國公，您說笑了。您願意給別人機會，別人都會感激，但是我不會。因為，別人給的機會，始終不是自己的本事。我這個人沒別的本事，就是不願意吃別人的施舍罷了。”
殷元道:“你以為，我像是個樂善好施的人？”
匡瑜笑道:“這個問題別人一定說不是，但我卻知道您一定是。看起來，您是個讓大家累死累活的幹活的人，一個高高在上從來不喜歡換路邊倒下的餓殍的人，可是實際上，您掏了天底下最高的工錢，給了很多窮人一個願意出力就能活下去的機會。您沒有掰開別人的嘴喂一口飯，但是教會了他們怎麽掙飯來吃。”
殷元皺眉道:“長安的不良帥，對長安的事情，還真是無比的熟悉呀！”
匡瑜道:“術業有專攻嘛，通常一個人一輩子能做好的事情並不多。而我做過的事情，最成功的事情隻有這一件。”
殷元點了點頭，看著他道:“正因為人一生可能隻能夠做好一件事，所以就應該慎重的選那麽一件事，然後終生行之，百折不撓。這裏，我不得不俗一下，講一講文王演周易、太史公著史記的故事了。這個苦難，一定是難熬的，但是人，如何能夠放棄自己堅持已久的理想呢。”
匡瑜看著殷元道:“您是為了張春橋賠給我的兩條腿來的吧？”
殷元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道:“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說實話，我的確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的。”
匡瑜笑道:“人不都有私心嘛，您沒有說謊，堂堂正正。”
殷元道:“親疏遠近這種事，人總是難以免俗的。但是，就算你和他一樣跟我是很好的朋友，我也不會讓他賠你一雙腿，因為那樣，我就失去了兩雙朋友的腿。”
匡瑜道:“您說得，已經夠清楚了。我明白，但是因為畢竟我跟您不是朋友，所以這件事自然沒有什麽說服力。”
殷元道:“不僅如此，過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很多你平時熟悉或者不熟悉，友善或者不友善的人都會來找你。並且，他們還會問你，殷元如何仗勢欺人了。如果你仗義執言，到時候殷元就是個逼得別人連實話都不敢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