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終成好事
殷元從夏收之後又開始去左武衛點卯的生活，牛進達整天忙得很，好像一副不願意理會殷元的樣子。雖然殷元不知道怎麽得罪了他，但肯定是得罪了。
殷元沒別的辦法，隻好破財消災，一直等到牛進達結束忙碌的一整天，然後好說歹說的請到了家裏，準備喝一頓。
牛進達問了一些殷元在吐穀渾的事情，但還是看得出來興致不太大。
殷元看了牛進達很久，終於回過神來道:“老牛，你怎麽了，你好像有心事。”
牛進達看了看殷元，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我兒子，一條腿從馬上掉下來摔斷了。”
殷元驟然想起，牛進達的兒子好像真的是個斷了腿的人。隻是，自己卻無法挽回。
殷元終於明白牛進達為什麽最近不喜歡理自己了，大概是因為他在為自己的兒子憂慮。
殷元道:“老牛啊，不管是什麽事情，你總得告訴我一身吧！我在你眼裏，難道就是個幫不上忙，可有可無的人嗎？”
牛進達無奈道:“我已經請人看過了，沒有回天之力了，我這孩子，可惜了。”
說完，牛進達猛的灌了一氣老牛春，望著殷元道:“他和你差不多年紀，我本以為過兩年，我能帶著他到軍中呢！以後前途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可是現在，他的前途算是沒了。”
殷元道:“而且還攤上一個不知道掙錢的爹，以後也沒什麽家產可以繼承。”
牛進達又灌了一氣酒道:“我就是如野草一樣活下來的人，以後難道還要讓孩子也和我一樣嗎？”
殷元道:“明天你告假吧，我帶個人去你家。”
牛進達搖了搖頭，他感覺已經沒有什麽用了。
殷元陪牛進達喝了酒，讓人送他回去。第二天就將孫思邈接進了城，讓他去給牛進達的兒子看病。
殷元知道牛進達的家庭情況和性格，怕是就算有錢也不舍的花。於是買了一堆的禮品，大都是吃食，然後才找到了牛進達的家。
牛家果真是家徒四壁，殷元進去之後，卻見院子裏，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向二人施禮道:“妾身牛裴氏，見過二位。”
牛進達的夫人是河東裴氏女，她的父親是澄城郡公裴神安，按道理，牛家不至於太淒苦才是。
殷元笑道:“在下殷元，見過嫂夫人。”
裴氏道:“郎君特意吩咐過，今日鄖國公光臨寒舍，叫妾身好生招待。”
殷元道:“嫂夫人不必客氣，想來是老牛沒跟你說清楚。我殷元這個人最是沒譜，向來無所顧忌，到了你家裏我也不會拘束，可你也不必對我太客氣。”
孫思邈見牛進達一個將軍過得如此貧苦，心裏好感倍增，於是笑道:“這殷懷素向來是一張嘴走遍天下，不過他倒是個好人。”
殷元冷笑道:“我謝謝你，老道。”
孫思邈道:“夫人，令郎在哪裏，讓我去看看好嗎？”
牛夫人帶著二人到了屋子裏，椅子上坐著一個年輕人，看起來有些頹廢。那就是牛進達的兒子，牛師讚。
牛勃勉力站了起來道:“牛師讚見過二位。”
牛夫人道:“繼業，是鄖國公帶著一位名醫來了，你快見禮。”
殷元攔住了牛師讚道:“不必多禮，雖然我總是稱令尊為兄，可是你我年紀相仿，卻不必拘禮。”
牛師讚道:“家父總是提起鄖國公，我也聽說了鄖國公文武雙全，在吐穀渾戰場上屢立功勳。本來是要學上一學的，可是看樣子，以後上不得馬了。”
殷元笑道:“建功立業不是非得在馬上，因為我大唐天下也不是在馬上，而是在萬民手中。萬民安寧雖是馬上取來，可不能在馬上守住，隻能是萬民安康，國強民附，才能四夷臣服。在馬上可以取功名，可以安邊境。可是在馬下更可以安得黎庶，致君堯舜上，再使民風淳。”
牛師讚還沒說話，孫思邈道:“好一個致君堯舜上，再使民風淳。大唐驍將能有如此見識，不錯了。”
這話不是殷元說的，而是出自杜甫的詩句，殷元向來不願意行抄襲的事情，但是有時候說起話來引經據典，難免暴露。
牛師讚點了點頭道:“多謝鄖國公教誨。”
殷元笑道:“以後叫我懷素吧，就當是自家兄弟了。”
孫思邈和牛夫人都覺得不妥，殷元和人家父子兩個人稱兄道弟，像什麽話。
孫思邈讓牛師讚將傷腿漏了出來，看了很久之後，眉頭緊皺，殷元的心裏也是“咯噔”一下。當時如果孫思邈救不了他，恐怕這條腿是沒什麽辦法了。
殷元總是記得牛進達是個天大的清官，家裏窮的人，而且隻有一個兒子，是個斷腿。可是實際上他一直不認真的打聽人家家裏的情況，所以一直這麽誤會。牛進達有七個兒子，算是枝繁葉茂，牛師讚後來有六個弟弟，分別是牛師度、牛師尚、牛師友、牛師德、牛師明、牛師敬。
牛師讚強顏歡笑道:“大夫，我知道這條腿沒救了，家裏已經請了很多大夫了。斷了就是斷了，恐怕就算是當世名醫孫思邈道長來了，也一樣束手無策。”
孫思邈摸了摸他的小腿道:“年輕人自暴自棄，可不是什麽好事。老道治病救人雖多，卻救不了自己無心之人。”
牛夫人這才回過味來道:“難道，您就是孫道長？”
孫思邈苦笑道:“慚愧，正是貧道。”
殷元道:“這條腿，還能救嗎？”
孫思邈道:“不敢說，盡力一試就是了。”
殷元道:“老道，這腿要是治得好便罷，如果治不好甚至失去知覺，這條腿最好不要留。若是留下，恐怕時候傷及腑髒啊！”
殷元的說法嚇了牛勃和牛夫人一跳，可是孫思邈卻看著殷元道:“你說的不無道理，隻是這不同於切掉一個瘡之類的，而是切掉一條腿，恐怕貧道的把握亦不大。況且，皮膚發膚受之父母，恐怕牛小郎君也不願意吧！”
牛夫人覺得二人所說有些異想天開，而且這也太殘忍了一些。
殷元道:“且不說截掉一條腿的可能性，在戰場上損傷肢體幸而生存的人並非沒有。況且，我們切掉的是壞死的部分，而且還有十足的準備，所以這成功的可能自然要更大一些。至於截掉腿之後，倒是可以使用假肢來代替，站立自然沒有問題，行走當然要稍微遲緩一些。”
孫思邈點了點頭道:“確實可以，不過要做十二分準備才行，畢竟是斷肢，可馬虎不得。”
牛師讚笑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看我這輩子，如果要是治不好，拖著這條斷腿也就是了。”
殷元搖頭道:“那是你還不知道，如果你不截掉這條腿，以後你會萬分痛苦，而且還會損傷壽數。”
牛師讚一愣，看了看孫思邈，卻見孫思邈肯定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