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番外·那五年(18)
事情糟糕透了。
琴酒打量著諸伏高明,暗自後悔,他不該答應和諸伏高明一起出來走走,也不該聽他說這些蠢得要命的話。
麵前的男人,在試圖改變他。
當琴酒有了這樣的概念之後,便說明他即將掙破來自諸伏高明潛移默化的改變,接下來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像是一場鬧劇,是擺在明麵上的笑話。
他可以看著諸伏高明哈哈大笑,也可以完全不去管諸伏高明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反正一切都是對方掌控欲發作的騙局,他完全可以將暴露目的的諸伏高明當做是一個小醜來嘲笑。
他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但是,這糟糕透了,因為琴酒突然發現,他並不抗拒這種改變。
“阿陣,怎麽了?”諸伏高明站直了身子,困惑地望著他。
“你在控製我。”琴酒點了出來,以此來增加自己反抗的念頭。
麵前的人在控製他,他已經戳破了,所以必須反抗。
諸伏高明則表現得十分詫異,問:“為什麽這樣說?我有要求你做什麽嗎?”
琴酒視線下移,落在了地上的青草上。
“因為青草很可愛。”諸伏高明蹲了下去,手指輕輕觸碰青草的葉子,說道:“慢下來,可以讓你更好的感悟這個世界,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和你感受中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
是嗎?
大概是那樣吧。
但是……
琴酒抬腳,一腳踩在了小草上麵,冷漠的背影丟下一句同樣冷漠的話:“我不需要不一樣的世界。”
他不想要周圍的一切變得美好起來,那會影響到他的判斷。
他不想要這麽可愛的小草,那會讓琴酒在他所處的環境中變得格格不入。
他不可能一輩子都和這個警察混在一起,他始終是要回去的,就算不回組織也要找另外的工作,比如加入另一個組織什麽的。
而那些事情,不需要大樹、青草、陽光、微風,這些東西他統統不需要。
如果一定需要點什麽,那他可能需要一些訓練,需要加強自己的身手,需要更加高超的殺人技法。
琴酒的腳步很快,他的腦子亂糟糟的,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身後一直有人追著他。
“阿陣!”追過來的諸伏高明喊了他一聲,然後拉住了他的手。
“鬆開!”琴酒惡狠狠地甩開諸伏高明的手。
諸伏高明無奈,看著一旁的商場說道:“我們去買些菜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但今天你可以自己去買菜。”
琴酒停下腳步。
“買些菜,等晚上做好吃的怎麽樣?”諸伏高明又問了一句。
宛如海妖的蠱惑,琴酒想,他沒有被蠱惑,隻是想午飯吃些好的。
琴酒腳步一轉,走進了商場,諸伏高明也鬆了一口氣,跟在琴酒的身後,眼神中閃過幾分探究。
還不行。諸伏高明想,他們還沒有熟到那種程度,今天這樣的接觸有些過了,但是琴酒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他真的擔心有一天琴酒會不告而別。
事實上這種擔憂無關感情,他可真卑鄙,諸伏高明歎息,他隻是不希望琴酒繼續踏入黑暗中,他的確在試圖改變琴酒的觀念。
既然他見過了,認識了,就該去試著拯救一下。
琴酒買菜的速度很快,他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也沒有選擇困難症,他選中一樣東西便會立刻買下來,更不會在意價格的高低,反正他的身後跟著冤大頭付賬。
等諸伏高明從紛雜的思緒中回神的時候,琴酒已經買完東西走到收銀台了,並且告訴收銀小妹找諸伏高明要錢,然後便空著雙手走了出去,隻留下諸伏高明麵對滿滿兩購物車的商品。
諸伏高明歎了口氣,認命地過去付賬。
“你朋友不來幫忙嗎?”收銀小妹有些奇怪。
諸伏高明朝收銀小妹露出了一抹苦笑,說道:“我可能惹到他了。”
收銀小妹被逗笑了,然後迅速算好了賬。
諸伏高明卻皺了皺眉,問:“是不是算錯了?這些明明……”
“沒有算錯,你的朋友帶走了一盒Gauloises。”
諸伏高明驚訝,沒想到琴酒竟然還會抽煙,他對收銀員道過謝,拎著滿滿兩大袋子的東西艱難地朝外麵走。
琴酒並沒有走遠,他站在商場的門口,嘴裏正在吞雲吐霧。
“你哪來的火柴?”諸伏高明問,收銀小妹可沒說琴酒買了火柴。
琴酒背對諸伏高明,拿出一支最便宜的打火機舉起來晃了晃,絲毫沒有任何心虛地說道:“剛在警局順的。”
諸伏高明滿臉無語,別人進警局不管是因為什麽都會老老實實的,琴酒倒好,竟然敢從警局裏麵偷東西。
“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盜竊現行犯。”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這是警局的?”琴酒反問,然後冷嗤了一聲,說道:“我已經把指紋全擦幹淨了,你也並沒有錄下我說的話,隻要我不承認你就沒有任何辦法。”
打火機畢竟都長得一樣,而且還是這種最便宜的爛大街的東西,琴酒不相信諸伏高明能找到什麽證據。
諸伏高明也沒想在這種事情上糾纏,無奈地歎了口氣,走過去對琴酒說道:“對於我不追究的交換,你也幫忙拎點東西好不好?你今天買的可真多。”
琴酒看了他一眼,用左手接過其中一個袋子。
他的右手指間夾著一根香煙,此刻正慢慢朝外飄著嫋嫋白煙。
“吸煙對身體不好。”諸伏高明提醒他。
琴酒絲毫沒理會,若是吸煙容易得肺病的話,他說不定都活不到會得病的時候。
他們這種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在哪次任務中,平日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會聽任何人勸。
“真是的,這不是完全沒有聽我的嗎?”諸伏高明歎了口氣。
“放棄吧,你改變不了我。”不管是吸煙還是其他的方麵,琴酒都不會聽他的勸。
諸伏高明無奈,隻能說道:“我隻是希望你能對自己好些。”
“我現在足夠好了。”琴酒冷靜地說道。
“是嗎?可是我覺得……”
“再開口的話,你就自己一個人將東西拎回家。”
諸伏高明隻能閉嘴。
隻過了兩分鍾,諸伏高明忍不住再一次開口:“生活不隻是可以將速度慢下來,你還可以試試另一種人生,比如換個工作、換種心態什麽的。”
琴酒停下腳步,然後他果斷的鬆手,任由袋子掉在地上,大步離開。
“喂,阿陣!”諸伏高明在後麵喊他。
琴酒沒有回應,速度仍舊未改。
諸伏高明苦惱地又喊了一句:“這麽多東西我拿不回去啦!”
琴酒轉過了一個彎,徹底消失在了諸伏高明的視野內。
真糟糕,諸伏高明揉了揉鼻子,他這是把阿陣完全惹毛了嗎?
諸伏高明隻能認命地將兩個袋子全部提了起來,然後緩慢地、艱難地拖著兩袋子的商品回到了自己的家。
院子裏,琴酒正站在那顆歪脖樹下吞雲吐霧,他並不介意諸伏高明進門,仍舊以自己的節奏在生活。
沒有任何人可以打亂他的節奏,更別提諸伏高明隻是一個意外出現在他生命中的陌生人。
“你想對那棵樹做什麽?”諸伏高明問。
他將東西放下,甩了甩有些發酸的雙手,也看向那顆歪脖樹。
“這棵樹很適合做單杠訓練。”琴酒看著歪脖樹歪曲的枝幹說道。
諸伏高明莫名就想到之前的“引體向上”,問:“你確定你的胳膊已經完全沒事了?”
琴酒淡淡看了他一眼,說道:“不會再裂開。”
之前那種尷尬又無能的一麵,琴酒不會再展現在任何人麵前了。
那太滑稽了,琴酒想,肩膀上的傷讓他像是一個小醜,如今總算是好起來了。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在上麵綁一些東西,比如一圈不會傷害到手的柔軟的布料。”諸伏高明對琴酒說道:“那棵樹有年頭了,樹皮很粗糙,容易劃傷手掌。”
“我沒有那麽嬌氣。”
“我當然知道,但是做好防護措施是必要的。”諸伏高明對琴酒說道:“這會讓我們事半功倍,節省時間,否則如果你的手真的劃傷了,就算你不停下訓練也不去包紮,手上的傷口還是會影響你的訓練效果。”
琴酒張了張嘴想反駁。
諸伏高明先一步打斷了他:“相信我,就和你的肩膀一樣,不要說什麽你撐得住。”
想到自己肩膀上的傷勢,琴酒沉默,沒有再反駁諸伏高明的話,反正隻是纏一圈布條罷了。
“今天出去一趟會開心嗎?”諸伏高明又問。
琴酒對此嗤之以鼻,連半個眼神都不想給諸伏高明。
“好吧,那你出去了一趟得到了什麽信息?”諸伏高明換了一個問題。
琴酒這才終於又看了他一眼,問:“你早就猜到了?”
“你會同意出去,也是想要看看情況,這一點並不難猜。”諸伏高明語氣輕鬆。
琴酒冷冷看著他,半晌後移開目光,以一種漠然卻又沒有敵意的語氣說道:“外麵沒有敵人,你也並沒有出賣我。”
諸伏高明聞言笑了,他就知道,以黑澤陣的警惕程度不親眼去看看是不會相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