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贅婿

第四百五十四章 有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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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後,歐陽鏡確實是臣的朋友,而且還是知心好友。但自從他不幸殘疾,便心智受損,時而胡說八道,時而心生狂念。這種人萬萬不能招入後宮,省得驚擾太後。但他確是一個經商天才,不受殘疾所累。若太後覺得這人可用,還是應該讓他去戶部。臣還覺得,他能將臣主張的‘國債’計劃辦好,甚至能將‘股票’設想付諸實踐。”

“哦?這人是個瘋子?”太後皺眉,頭頂鳳冠吊墜微微晃動。

蘇禦強調道:“狂而不癲,平時看起來倒也像個正常人。”

太後釋懷模樣道:“那日小仙姑將一封信遞給我,說是應她父請求。當我看到信時,就覺得這人很是瘋狂。聽你今日之言,倒是為我解惑。”

蘇禦笑了笑。

太後想了想,又道:“黨爭時,我倒是聽叔叔提起過這人,據說他左右逢迎八麵玲瓏,卻沒想到竟然是個半瘋……”

蘇禦趁熱打鐵:“在人前,他偽裝得很好。可他與臣是知心好友,臣倒是見到他很多瘋狂之舉,聽說他很多瘋狂之想。臣,不敢欺瞞太後,同時也是在為他考慮。擔心他進入後宮胡作非為,最終招致殺身之禍。”

太後疑惑:“他有何狂想,以至於能招致殺身?”

蘇禦道:“他總想著在後宮練兵。這豈不是亂彈琴?”

太後點頭:“確實太過瘋狂。”

思忖片刻,太後又道:“你覺得讓他去戶部,能辦好‘國債’大事?”

蘇禦道:“他本是精明人,臣也會全力相助。”

“好。傳我旨意,封歐陽鏡為戶部四品計相,專攻‘國債’一事。”

蘇禦心喜,離殿上車直奔東宮。在宮門口見到歐陽鏡,歐陽鏡蹬車,蘇禦將太後簽發任命書放到他的麵前。歐陽鏡眨巴眨巴眼睛,也是一喜。蘇禦給歐陽鏡破冷水,希望他專心去戶部當官,別總想著搞太後。可歐陽鏡卻說,君子插後十年不晚。

蘇禦又把任命書收了回來:“歐陽鏡,我直言告訴你。在太後麵前,我說你是個半瘋。我還說你要去後宮練兵。我想太後是不可能讓你進宮了。”

歐陽鏡眯了眯眼睛,又把任命書奪了回去:“你少來唬我。再說了,那些話是你說的,我憑什麽要承認?將來我有機會麵見太後,我自然會為我澄清。你在太後麵前還說過我什麽壞話,你快些坦白。”

蘇禦想了想:“好像再沒別的了。”

歐陽鏡往自己身上指了指:“我這神物,你沒向太後介紹嗎?”

“神物?”

“哼!哥哥我這物有多厲害,鳳仙樓那些館女沒跟你說過嗎?若太後體驗一次,我相信她就離不開我了。”

“歐陽鏡,你把任命書給我拿來。”

歐陽鏡跳車,撒丫子跑了,躲進東宮不肯出來。跑上宣仁門城門樓子,向下拋錢袋,讓蘇禦拿去飲酒。童玉跑過去,撿起錢袋,打開一看全是金幣。

——

聰明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

入春天暖,太後說要辦春祭,以祈農事,希望大興元年風調雨順,為國祚祈壽,為百姓祈福。可太後又補充一句,皇帝年幼,不堪勞苦,哀家欲代替皇帝祭祀。

此話一出,一老臣咆哮而起,當殿質問太後:“《梁禮》有雲,春祀乃天子之道,若皇帝龍體欠安,應有太子替。若太子未立,應有親王替。如今親王尚在,何須太後代勞?武烈皇後(陳太後)尚且知之,曹太後怎不知呼?試效武周呼?”

這話說得可太重了,眾人扭頭一望,是太學院祭酒歐陽椿,是萬隆皇帝時留下的老臣。陳太後時,他擔任過《梁禮》天賜年修訂副總編撰。黨爭時,他自發向親王黨靠攏,如今親王黨魁趙準幾乎被廢,禁足家中,他就跑去投靠趙挺。趙挺對他多有庇護,因此清繳親王黨時才沒被批捕。

歐陽椿一言既出,太後臉色如蠟,命殿前武士將其推出棍棒伺候。

可老臣依然挺立,絲毫不懼。

後有群臣勸說,這其中就包括輔政大臣趙挺,趙挺反問太後:老臣直言護禮,何錯之有?若言語冒犯,轟出去便是。這般剛正老臣,打他不得。否則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太後本來沒想挑起事端,卻被這老東西氣了個半死,隨即宣布退朝,憤憤離殿。

張密眯了眯眼睛,沒吭聲。到了下午,在沒得到上命的情況下,他就帶領一百錦衣衛闖到太學院。

太學院學子早聽說朝上發生的事,擁護歐陽椿的人見有錦衣衛闖進來,他們自發地擋在門口,不讓張密進去。

張密惱怒,舉手便打,將學生們打倒在地,直闖入祭酒大院。

“歐陽椿,給老子滾出來!”張密瞪視環顧。

“何人如此囂張?”這時從祭酒屋裏走出來一群鐵甲衛兵,為首一名都尉指張密道:“大帥就知你這惡犬會來咬人,已命我等提前來到這裏,候你多時了。”

他口中大帥指的是趙挺。話音未落,院子四周傳來馬蹄聲,有騎衛闖了進來。為首將官威風凜凜,正是第四師猛將誅邪克。誅邪克不吭聲,隻是一揮手,百十號騎兵衝過來輪鞭便打。錦衣衛步兵,怎敢與鐵騎對抗。隻能抱頭蹲著挨打。

士兵揪出張密,拽到誅邪克麵前,要求下跪。

張密不服,被士兵用鐵鞭擊膝,張密膝傷而跪。

“滾。”

誅邪克輕輕說了聲,士兵鬆手,張密摔倒,被人抬著離開太學院。

雖然張密不是太後派去的,可當曹玉簪聽說張密被打時,依然氣得咬牙切齒。氣急敗壞命曹小寶連夜出宮,通知洪盾帶領五百京統內勤捉拿歐陽椿。告訴洪盾,若拿不來歐陽椿便提頭來見。

洪盾帶隊,氣焰更甚張密。見到第四師鐵甲兵他也沒客氣,命令士兵提弩對峙。一場生死大戰一觸即發。

曹聖、趙亞夫分頭斡旋,而此時曹玉簪和趙挺都不讓步。

輔政大臣張雲龍去找孟相,達成一致意見。孟丹青深夜覲見太後,張雲龍去見趙挺。雙方各退一步。

歐陽椿、張密同時被免職,這才各自收兵。

——

一早蘇禦就接到消息,與郡主貼臉道別,急匆匆趕往錦衣衛。

張密被打得太慘,膝蓋腫起老高,臉上脖子上到處都是被馬鞭抽打留下的血檁子。哪怕穿著軟甲,肩頭背後也有痕跡。

太醫說,髕骨有可能要壞。張密絕望大哭。

此時太後還沒安排新指揮使上任,蘇禦反而成了這裏首官。不過蘇禦隻是監察禦史,沒有指揮權,就讓梅紅衫暫時代理指揮使。錦衣衛賬上沒什麽錢,蘇禦準備自己掏腰包給挨打的人請郎中買藥材。這時梅紅衫說,前幾日敲打貪官,倒是弄了些錢。治病應該夠了。蘇禦覺得這是梅紅衫做人情的好機會,便把機會讓給了她。

蘇禦叮囑梅紅衫,張密雖然被廢官,但他倒勢不倒台。他的後台是太後,太後在,你就不能對張密不好。因為你不知張密哪天又能站起來。此時對他好點,將來他會把你當自己人看。

隨後蘇禦去京統看了看,老太監洪盾喜滋滋在大廳裏晃來晃去。他剛剛得到太後賞賜金玉腰帶,生怕別人看不到似的,係在腰間,用雙手大拇指插在腰帶縫隙裏。趾高氣揚,晃著肩膀走路,到處顯擺。

聽說張密被廢,洪盾更是喜上眉梢,陰陽怪氣道:“蘇大人,真是抱歉,若咱家早點去的話,你那朋友就不會被打得那麽慘了。唉,都怪我,都怪我呀。嗬嗬。”

蘇禦拂袖而去,直接去到禦史房,等待太後下朝。這時卻得到消息,太後稱身體不適,今天壓根就沒有早朝。蘇禦憑借皇城行走腰牌進入皇城。在後宮門口小亭坐下,讓童玉進宮麵見太後。

太後讓童玉傳話,說此時她正為錦衣衛指揮使的人選發愁,太後心中有兩個人選,一個是姬淩雲,一個是花聽風。姬淩雲雖老練,可他太過老練,反而缺乏銳氣。花聽風銳氣十足,卻擔心他的下場與張密一樣。

蘇禦想了想,二師兄現在擔任內侍省掌印,已是重要職務,既然如此,還是應該讓花聽風擔當錦衣衛指揮使才更合適些。

於是讓童玉傳話說:花聽風雖銳利,但他辦事比張密更有章法。再有張密教訓在先,想必他不會重蹈覆轍。蘇禦還說,張密雖然負傷,但他忠心可表,將來應找機會任命他為錦衣衛監軍。

不久後童玉出來,模仿著太後的神態和口氣:“告訴你家主子,這時候就別裝乖孩子了。那歐陽椿若不死,哀家心裏這口氣出不來。讓他想個法子幫我把這口氣出來呀。如若不然,我就讓姬淩雲去辦這件事。若姬淩雲出了事,我可不管。”

——

回到郡主府,蘇禦悶悶不樂。

唐靈兒問蘇禦為何事煩惱。

蘇禦說:“我怎麽突然發現太後有點像你呢?”

“像我什麽?”

“敲詐勒索。”

“蘇勁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禦起身要走,被郡主一把抓住:“你別走,把話說清楚了。否則……”

蘇禦轉回身,笑了笑:“否則怎麽樣?你看我沒說錯吧,又開始敲詐勒索。”

郡主一抖袖子:“不說算了!”

蘇禦坐了下來:“我發現一個不好的苗頭。你跟太後走得太近,互相影響。你變得越來越功利,而太後越來越了解我。再這樣下去怎麽能行?哎,靈兒,以後你不許學太後。聽到沒有?”

“學太後有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