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喬裝改扮
“皇上!”嚴嵩顫顫巍巍站起身來,道:“剛才臣仔細看了一遍這些文章,覺得幾位主考官都很辛苦,這審卷也很仔細,大體來說,當得上公允二字,隻是個別的卷子,似乎還有商榷的餘地!”
“哦?你說說看!”嘉靖皇帝慢悠悠地道。
“這一張山東考生的卷子,寫的不錯,排在末尾,有些屈才了,起碼應該在三十名左右,另外就是,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自來文名著於四海,這兩篇文章寫的極是老成,筆力老辣,排名也有些靠後,還請聖裁!”
“嗯!那麽徐閣老的意思呢?”嘉靖皇帝很滿意地看向徐階。
“臣完全同意嚴閣老的看法!”徐階連忙躬身施禮道。
實話說,皇上的意思很明確,但嚴嵩到底會怎麽說,徐階一點把握也沒有,畢竟不管是徐文長還是歸有光,不但都是有名的才子,而且都是出了名的臭脾氣,這等人入了朝堂,想必不大會站到嚴嵩這一邊,所以徐階也很奇怪,為什麽嚴嵩應承的如此痛快。
“朕就說麽,到底是上應天命之人,必定是有真才實學的,將徐渭拔擢為金科狀元,歸有光為探花!好了,去放榜吧!”嘉靖皇帝揮了揮袍袖,最近總感覺身子不大爽快,自己修仙日久,可直到今日,連半點成仙的跡象也沒看到,看來又要努力了啊!
…………
包家大宅之內,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人來回轉悠。
人家是十年寒窗,這兩位是幾十年寒窗,本來二人早就死了科場揚名的念想了,可是在恩師的教導下,到底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又進了一次科場。
本來,這次的題目他二人老早複習的熟的不能再熟了,可是太熟了也不好!他二人本來就是飽學之人,一見這般熟悉的題目,頓時心裏升起萬丈豪情,不約而同地想做一篇驚天動地地文章出來,奈何他二人都是天縱奇才,這筆寫順了手,那是易縱而難收,當時二人還很是滿意,可是等出了考場二人仔細一想,頓時泄了氣!
隻是這般事,說什麽也不敢讓恩師知道,而且二人心裏也不服氣,那等幹巴巴地八股文章,哪一點好過咱們的了?隻不過是以前的考官眼睛瞎不識貨罷了!
後來聽說今科的考官乃是李春芳,徐文長長長歎了一口氣,歸有光也沒了希望,二人隻希望恩師還年輕,不會被兩人氣死。
可眼見要放榜了,二人居然還是坐不住!
一天,兩天,三天,家裏的小廝每天都要去看看有沒有放榜,如今已經是第四天,徐文長和歸有光終於坐不住了,要親自去看一看。
“徐師兄,你說咱們去看放榜,要不要稟告下恩師啊?”歸有光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恩師為了他二人的學業操碎了心,打斷了棒子,按說如此重要的時刻,不能不和他老人家說啊!
“我看,還是算了吧!”徐文長思忖半晌才道:“其實你我誰不明白,恩師根本就是不是看中虛名之人,再說如今外麵堵滿了各路武林人士,咱倆出去那也是要喬裝改扮走後門的,更不要說是恩師了,雖說恩師武功蓋世,想必不怕,可外麵那些也是人啊,萬一惹怒了恩師,恩師一頓跺腳,殺生太多也是罪過!”
“嗯嗯嗯!”歸有光終於明白為什麽恩師似乎看起來更喜歡徐文長了。
“徐師兄,還是你厲害,明明就是怕挨揍,還能說的這麽有孝心,讓我聽了都感覺很感動!”
“事不宜遲,咱倆這就去吧!”
兩人計較已定,穿了長衫,包了麵目,推開房門,卻見門口一人,全身上下罩在一個大布袍之中,隻露出兩隻黑溜溜的眼珠來。
徐文長一驚,歸有光一愣!
現在可不比往時,包家門口聚集著幾百個江湖上的好漢,據說這幾日包家門口已然成了雇凶殺人的重要交易地點,生意還不錯的樣子。
難不成又有人進來行刺!
卻見那人伸手扯下頭上套子,抓耳撓腮,一副心癢難熬的模樣,笑道:“好徒兒,聽說今天放榜,為師有空,和你們走一遭耍耍!”
徐文長哭笑不得,道:“恩師,您這是……”
“你們不曉得,為師這幾日在參詳一套古波斯國的武功,叫做乾坤大挪移的,據說他們波斯人便是一身長袍將全身罩了,為師既然要參詳他們的武功,隻好入鄉隨俗了!”說完不住搖頭。
歸有光看了一眼徐文長,點頭道:“師兄,你說話雖然厲害,卻到底不如恩師!”
徐文長哭笑不得,眼見恩師這是在家憋的太久了,要借著出去看榜的機會玩樂一下,做弟子的又能說些什麽?
不過說到喬裝改扮,還是恩師技高一籌,似這等穿著,隻怕他娘來了也認不得他!
當下歸有光跑去叫來鐵蠻,四個人一起動手,套了大袍。鐵蠻打開後門看了看,朝著幾人做了個手勢,四個人一溜煙地出了包家,一路狂奔。
到了府學門口,這裏早已經是人山人海,就等著大榜一放,那邊要紅旗招展,鞭炮齊鳴了。
有道是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此地乃是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的傷心所在,回想當年,二人都是英年才俊,一時瑜亮,但凡有二人參加考試的時候,旁人私下裏都認為榜首非二人莫屬。
可是,一次一次的失敗後,周圍的舉子們不再將他二人放在眼裏,隨著年紀漸長,二人更是成為了那些年輕舉子嘲笑的對象!
身為才子而無功名!
這裏的痛苦隻有他二人才明白!
甚至包大農在眾人的圍觀中一把扯下了頭套呼吸自由奢華的空氣之時,徐文長和歸有光還是在眾人詫異地目光中不肯摘掉。
雖然現在承受了無數奇怪的目光,可是落榜後旁人那種奚落鄙夷的眼神,想想就會叫人發瘋。
包大農也是一臉懵地看著自己這兩個傻徒弟,終於,五六個官差手裏捧著一卷紙,滿臉嚴肅地走了過來。
在這一瞬間,剛才還人聲鼎沸的街道頓時陷入了安靜。
是喜是悲,是哭是笑,就看這張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