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英國是如何成為世界工廠的 第一章　從工具到機器

正如我們看到的，中世紀的許多事件給人們的生活方式帶來了重大改變，但是人們日常工作的方式和古代祖先們沒有太多不同。田野裏的農夫和在家裏的人們仍然使用很早之前就有的簡單工具勞作。然而在18世紀中葉，一係列重要發明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人們的工作方式。人們發現了如何讓蘊藏在溪流中的神秘力量帶動機器運轉的秘密。

18世紀的偉大發明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徹底改變了人們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因此，這段時期後來被稱為工業革命時期。人類曆史車輪的偉大轉動，將農業社會帶進了工業社會，創造了人類生活的新紀元。

第一個給世界帶來巨大變化的發明出現在英國。這背後有一係列的原因。從很早的時候起，英國就是主要的羊毛生產國之一。英國的高地是放牧的好地方；山間的溪流又給羊毛加工提供了豐富的軟水。所以在中世紀，牧羊和織布就成了英國的主要產業。在13世紀和14世紀，英國的羊毛貿易不斷增長。到了國力強盛的伊麗莎白時代，英國英勇的水手們前赴後繼地去往新世界探險，在短短一個世紀的時間裏，就掌控了大部分新大陸。另外，在西班牙人把黃金和白銀運回國內的時候，英國卻在殖民地收取有用的原材料，同時為自己的產品在殖民地開拓市場。因此，英國的貿易有了巨幅增長。

到了17世紀末，英國人大部分都是牧羊人和織布人。這些工作，從剪羊毛到織布，都在人們的家裏進行。人們用手把羊毛從羊背上剪下來，並用手洗刷和梳理這些纏繞的纖維，最後用紡車紡成線。幾個世紀以來，整個過程都沒有什麽變化。紡織工把經線拉伸開，縱向固定在一個叫作織布機的笨重木頭架上，再用手牽引著緯線在經線間來回穿梭，一點一點織成布。織較寬的布時，需要兩個人拿著線穿過織布機。商人把做好的成品從村子裏收集起來，通過崎嶇小路運送到港口，裝到船上準備出口。

隨著英國貿易快速擴張，布匹的需求量大增。英國鄉下無論男女老少都在忙著紡紗，每個村子裏都有織布工人。在每一個農舍裏都可以聽到紡紗輪的嗡嗡聲和織布機的哢哢聲，整個家庭都在忙於紡紗和織布，一直工作到冬天的夜裏。小孩把幹淨的羊毛挑揀出來，交由姐姐或媽媽把羊毛梳理好並紡成線，然後爸爸和兒子把線織成布。即便如此，布匹也仍然供不應求。人們開始尋找提高織布效率的辦法。

約翰·凱邁出了第一步，他是一個貧窮的鍾表匠。之前，織布機上的梭子在織布的過程中都是在織工的雙手間緩慢穿梭。公元1733年，約翰·凱發明了一種裝置，通過快速地猛拉一根繩子就可以彈出梭子，使它穿過織布機。這個簡單的發明大大地節省了時間，使得一個織工的生產效率提升了兩倍。因為梭子的快速運動，凱的發明被稱為“飛梭”。

對那時候的人們來說，生活方式的任何變化似乎都是危險的。所以當凱的鄰居們發現他的裝置可以讓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他們非常不安，擔心這會剝奪很多織工的生計。他們憤怒地衝進凱的家裏，搗毀了他的梭子。如果不是他的朋友把他帶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藏在一堆木材後麵，可憐的凱或許就要被殺死了。他的發明沒有給他帶來什麽好處，因為其他織工的敵意，他被迫離開家鄉，最後在貧窮和孤苦中死去。

盡管如此，凱的發明還是被各地積極采用，最終改進了織布技術。但是一個新的麻煩出現了。各地的織工都需要紡紗工生產的紗線，但紡紗工用手紡車一次隻能紡出一條線，他們沒有更好的辦法。甚至有些地方的人們依然使用繞線杆和紡錘來製作紗線。這些古老的方法效率非常低，織工經常需要一大早先跑三四英裏，從鄰居那裏收集足夠的紗線，然後才能讓自己的織布機忙碌一整天。手紡車一次隻能紡一條線，即使成千上萬個村子裏的紡紗車從早上一直轉到深夜，也完全跟不上織工的梭子。

在這種情況下，難怪人們一直試圖尋找某種效率更高的紡線方法。詹姆斯·哈格裏夫斯，一個貧窮的天才織工，率先找到了更好的方法。有一天，因為缺少紗線，他在簡陋的農舍裏無所事事地坐著。這時，詹姆斯注意到妻子的手紡車被打翻在地板上，紡錘從水平位置翻到了豎直位置，但還在繼續轉動。詹姆斯站起來看了一會兒，突然想到，好幾個紡錘可以並排豎放在一個框架裏，這樣就可以同時紡好幾根線了。他立即開始行動，很快就做好了一個帶有8個紡錘的框架，通過一個手搖輪子操作。有了這個工具，他可以同時紡8根線，卻不比紡一根線多花什麽力氣。據說他把這個發明以女兒的名字命名為“珍妮紡紗機”，因為是珍妮翻倒的手紡車給他帶來了靈感。

第一台珍妮紡紗機誕生於公元1764年。通過不斷的改進，哈格裏夫斯很快就可以同時紡30根線。相比於鄰居，他有了巨大的優勢。他想要把新發明藏起來，隻在自己家裏使用。但是很快，有關這個神奇裝置的消息還是傳開了。鄰居們認為這個新發明會減少所需紡工的數量，奪走他們的工作。所以他們衝進哈格裏夫斯的房子，大喊道：“打倒那該死的機器！打倒發明它的叛徒！”他們把珍妮紡紗機砍成了碎片，踩在腳下。哈格裏夫斯為了活命也被迫逃跑。

然而慢慢地，哈格裏夫斯發明的價值得到了認可，人們不久就都用上了80個紡錘同時工作的珍妮紡紗機。不斷改進的珍妮紡紗機目前仍然是紡紗的主要機器，一台現代紡紗機上可以有超過一千個紡錘同時轉動。

紡紗行業的下一個進步是水力紡紗機的發明。這是由一個水車驅動的紡紗機，是一個名叫理查·阿克萊特的理發師發明的。你也許有點奇怪，紡紗行業的最重要發明之一竟然出自一個理發師之手。但其實這很自然，因為理查·阿克萊特從小就對紡紗和織布很熟悉。作為家裏13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他沒上多久學就早早地做了理發師學徒。最終他在一個地下室裏開了家理發店。幹了一段時間後，他對理發有點厭倦了，於是就開始在鄉間四處遊**，到鄉下年輕女孩經常逛的集市上，去收購她們的長頭發做成假發。假發後來在上流社會逐漸流行起來。

在旅行途中，阿克萊特遇到了很多從事紡織工作的人。珍妮紡紗機讓大家非常激動，不管到哪裏人們都在談論它。阿克萊特對這個新機器也起了興趣，他盡可能去了解關於它的一切。然後他有了一個想法：珍妮紡紗機如果可以借助兩個滾輪，就可以工作得更快；隻要其中一個滾輪轉得比另外一個快一些，就可以把撚線拉伸到一起，這和手工做的效果一模一樣。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腦子裏就隻有這一個念頭。阿克萊特放棄了自己的生意，全身心投入到這個機器的發明中。他對自己的發明非常有信心，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投入進來，還讓家庭負債累累。據說阿克萊特的妻子為了阻止他的瘋狂，砸毀了他的第一個模型。在他完成這個工作之前，好多次他的信心都要崩潰了。

經曆了幾年的貧困和煎熬之後，阿克萊特終於成功地造出了機器。慢慢地這個機器開始出名，他也開始收獲幾年來辛苦勞動的果實。他是一位出色的發明家，更是一名出色的商人。當時甚至還有競爭對手試圖模仿阿克萊特的設計，雖然麵對重重困難，他還是取得了勝利。於是這個早年在地下室裏謀生的卑微理發師，變得富有而有聲望，甚至還被國王授予爵位。

哈格裏夫斯的珍妮紡紗機和阿克萊特的水力紡紗機增加了紗線的數量，但卻不能提升紗線的質量。於是就有了塞繆爾·克倫普敦的發明。

塞繆爾的父親是一位農民，像當時的大部分農民一樣，農閑時他多在紡線織布。當塞繆爾5歲大的時候，他的父親去世了，留給他的母親3個需要盡心照顧的孩子。為了生活，每個孩子都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從很小的時候，塞繆爾就開始幫助媽媽做事。塞繆爾的主要工作是把家庭其他成員紡出來的紗線織成布。他的小腿剛剛長到可以夠得著踏板，就已經習慣了在織布機上工作。他的母親聽說了哈格裏夫斯的珍妮紡紗機，決定為塞繆爾買一台。由於這台機器有缺陷，塞繆爾花了很多時間修補那些總是斷掉的紗線。即使從早幹到晚，他的工作進度也不是很令人滿意。

這些由珍妮紡紗機的缺陷帶來的煩惱，促使塞繆爾長大以後去思考如何才能製造出一台更好的機器。他的目標是製造一台能紡出既精細又結實的紗線的機器。一有空閑時間他就投入到這個項目中來。塞繆爾擁有的工具很有限，這還是他用自己能夠動用的每一分錢買的。

他偷偷地辛勤工作，經常幹到深夜。塞繆爾居住的房子“林間大廳”是一所被花園環繞的雜亂無章的宅邸。當塞繆爾工作的時候，他的鄰居會聽到從樓上的一間大屋子裏傳出的奇怪的聲音。在半夜，還經常有人看到微弱的光在樓上的窗戶上閃爍。那會是什麽呢？兩位住在附近的老婦人聲稱她們聽到了嗡嗡的聲音，好像是魔鬼在調試他的風笛，隨從們在跳裏爾舞。因此謠言盛行，說這個老房子有幽靈縈繞。當鄰居們發現這個幽靈就是塞繆爾時，這個偷偷與一堆鐵和木頭工作的人被稱為“巫師”。那個時候這個詞經常被用來稱呼發明家，因為人們認為他們是與邪惡的幽靈為伍的。

經過幾年的辛苦工作，塞繆爾終於在公元1779年成功製造出了機器，它能生產出既精細又很結實的紗線。這台機器巧妙地結合了珍妮紡紗機和水力紡紗機的優點，塞繆爾稱它為“騾機”。他為自己的成功感到高興，但又擔心如果被發現了，他的機器會被破壞，於是塞繆爾隻敢紡織少量的紗線。

但是塞繆爾的秘密很快就守不住了。鄰居們很快就開始好奇：“塞繆爾怎麽能夠紡出這麽細的紗線呢？”他們懷疑塞繆爾有了新的裝置，才能紡出最細又最結實的紗線。鄰居們想要找出到底是什麽機器。塞繆爾想盡辦法不讓鄰居們看到他的發明，他為工作室加上了鎖，在窗戶上放置了屏風。但是鄰居們是不會放棄的，盡管塞繆爾不允許拜訪者進入他的房子，鄰居們還是采用各種各樣的詭計試圖溜進來。他們有的人帶著梯子，盯著房子的上層窗戶看，希望能看到新發明的樣子。據說有一個很聰明的家夥悄悄地溜進房子，藏在閣樓上；然後在地板上鑽了一個孔，透過孔往下偷窺。

在塞繆爾完成他的騾機後不久，人們就開始對這些層出不窮的新機器感到憤怒，擔心機器會奪走他們的工作，隨之一場抵製機器的暴動爆發了。烏合之眾四處遊行，大喊道：“要人！不要機器！”並且破壞了他們能夠找到的所有機器。擔心暴徒們會毀壞自己寶貴的發明，塞繆爾把機器拆成零件，藏在閣樓的暗室裏，隻有通過牆上的一道暗門才可以到達那裏。在那裏藏了幾個星期之後，他才敢再把它拿出來。

但持續不斷的監視幾乎要把塞繆爾逼瘋了。“幾個月以後，我不得不麵對殘酷的選擇，”他後來寫道，“要麽徹底摧毀它，要麽將它公之於眾。我已經沒有能力保留並使用它了。毀了它——我想都不敢想。放棄我努力了這麽久的成果，這太殘忍了。相比於毀壞它，我更願意把它公開。”

他向一些製造商遊說，把機器轉讓給他們。製造商們同意稍後付錢，但是在拿到機器之後，他們拒絕履行承諾。在塞繆爾人生最後的幾年裏，他幾乎一貧如洗。好在一些朋友募集了一些錢，可以每年資助他。

塞繆爾的騾機，就像珍妮紡紗機一樣，一開始是手動的。但是現在，經過多次改進的騾機由機器帶動，帶有上千個紡錘，可以生產出質地更精良的產品。

在哈格裏夫斯、阿克萊特和塞繆爾那些發明的推動下，紡紗機有了很大改進，老式笨重的織布機已經跟不上紗線的產能了。公元1787年，一位名叫埃德蒙·卡特賴特的牧師成功發明了使用機械動力的織布機。之前他對機器所知甚少，也從來沒有看到過織布機工作。卡特賴特是一位境遇不錯的牧師，過著安靜平凡的學者生活。有一天，一群紳士在餐桌上聚會，他們在談論紡紗行業的奇妙發明。“除了珍妮紡紗機，用不了多久我們還會有瓊妮織布機。”卡特賴特宣稱。大家對此嗤之以鼻，他們認為織布的過程太複雜，機器不可能實現。

發明這樣一台機器成了卡特賴特最大的生活動力。他對織布一無所知，就去觀察工人是如何織布的。在木匠的幫助下，他製造了一台模樣奇怪的織布機，並親自去織布。經過反複的思考和大量的試驗，卡特賴特終於發明了動力織布機。使用動力織布機，一個紡織工人可以同時照看好幾台織布機，羊毛製品就可以大量生產了。製造商們很快看到了動力織布機的價值，於是這種織布機迅速被批量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