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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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許盛傑正拿著菜票端著鋁飯盒在國棉廠食堂打飯,今天食堂的菜挺不錯,糖醋排骨、幹燒黃魚、啤酒鴨...
廠裏給工人換的菜票,一份大菜兩毛錢,味道好分量也足,因此很不好搶,去晚了都打光了。
一份糖醋排骨,一份幹燒黃魚,花了兩張菜票,許盛傑端著飯盒準備回家去。
剛進院裏遇上住在倒座房的徐海和錢晶晶兩口子下工回來。
“小許,打菜回來吃啊?”
“你們國棉廠的菜是香。”
徐海和錢晶晶是重組家庭,各自離了婚帶著孩子結婚在一起。
“錢姐,徐哥手藝好,你們才有口福。”
打了招呼,錢晶晶隨著男人開門進屋,不忘念叨一句,“看看人家,知道心疼媳婦兒呢,打了兩個肉菜回來。”
“剛結婚嘛,都這樣。”徐海摸摸下巴,挺起胸膛,“我那會兒不也是。”
“得了你,跟人小許比差遠了。”錢晶晶笑著推人一把,準備做飯。
拐過一進院,許盛傑往二進院走,正好迎麵遇上劉念華。
“華姐。”
“小許啊!”劉念華一見著人便激動起來,把下午的事兒一股腦倒出來,“你三叔一家今天上門了,跟你奶奶你媳婦兒推推搡搡半天,你快回家看看去。”
三叔一家來了?!聽著劉念華一番話,許盛傑趕忙道了謝,快步往家裏去。
奶奶周雲正在屋前坐著,桌上擺了桌飯菜,放學回來的小偉和小雅正準備偷嘴。
“哥,你回來啦!”
“你打菜回來啦?”
許盛傑不時會從廠裏打些肉菜回來,緩緩家裏肉票不夠吃的饞勁兒。
“洗了手來吃。”把飯盒放在桌上,許盛傑環顧四周沒見到一抹倩影,“奶奶,你身子咋樣?沒氣著吧?”
周雲笑嗬嗬,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你快坐下歇歇。”
把下午發生的事兒又簡單和孫子說了一遍,周雲提出讓寶珍早點頂工作的想法,許盛傑倒是沒有任何意見,不過他在屋裏待了幾分鍾,卻沒見到自己媳婦兒的身影。
“奶奶,寶珍呢?”
“上隔壁李大媽家去了,海琳快中考了,有些地方不會,說讓寶珍幫忙給看看。你過去叫下,讓寶珍回來吃飯了。”
許盛傑應下,起身就往住在正房的李大媽家去。魏大爺和李大媽一家八口住在大雜院正房,是院子裏麵積最大最寬敞的房子,他們一家有三個正式工,日子過得挺不錯,家裏有一個孫子,叫魏國彪,比許盛偉小三歲,可長得卻小偉壯實,那是魏家全家養出來的,什麽麥乳精,雞蛋都舍得給孩子吃。
這個點兒,各家各戶都在準備晚飯,梁寶珍替魏家小女兒輔導會作業正準備告辭,她初來乍到多認識些人也是好,周雲便開口讓她過去看看。
李大媽也是實誠人,見人要走還給她塞了幾顆紅蝦酥,“寶珍,這回謝謝你啊,我和老頭子哪看得懂那些,還得是你們年輕人會。”
“李嬸兒,您別客氣,大家鄰裏鄰居幫個忙,以後要還有需要我幫著看看的,直接過來說一聲就是。”
“好。”李大媽說著話,眼睛正好瞥到往自己家來的許盛傑,笑著打趣梁寶珍,“那我可就不留你了,再留啊,有人都得找上門要人來了!”
梁寶珍沒鬧明白李大媽在說什麽,順著她打量的視線回頭一看,正是許盛傑走了過來,“你下工啦?”
“嗯。”許盛傑遠遠就聽到李大媽的打趣聲,故意解釋一句,“奶奶讓我來叫你回家吃飯。”
“快去快去,別餓著肚子。”
兩人告別了李大媽,一塊兒從正房走回東耳房去,東耳房在正房旁邊,一共分了兩家住,除了許家一家五口,還有一處屋子住著一家三口,不過這幾天都大門緊閉。
“下午你沒被我三叔他們推著吧?”
“我沒事兒。”梁寶珍下午聽奶奶說了許盛傑三叔一家人的所作所為,也很氣憤,現在逮著機會跟人告狀,“就是他們對奶奶真是太不講理了,把著人不想走,從早上就賴到中午,得想想法子,不然你出門上班去了,他們還得來鬧。”
“你放心,我明天就過去找他。”許盛傑一雙墨黑的瞳子上下打量一番梁寶珍,見她好像是沒有受傷,也放下心來,要是人才嫁到許家幾天就被三叔一家傷了,真是說不過去。“我聽奶奶說,你今天下午還訛他們了?”
“就嚇唬嚇唬,我見他可摳門可緊張他的錢,就隨便說了個數。奶奶一開始趕都趕不走他們,一說要給十塊錢上醫院,跑得比兔子還快。”梁寶珍越說越覺得好笑,那三人急匆匆離去的模樣現在還在她腦海裏。
兔子?
許盛傑想到什麽也跟著笑笑,站定腳步看著梁寶珍,“你半個月前在山裏撿的野兔好吃不?”
野兔?梁寶珍一愣,驚訝地看著男人,“你怎麽知道我撿了野兔?”
“我抓的。”許盛傑留下三個字,提腿就往家裏去,奶奶和弟弟妹妹已經坐在桌前就等開飯了。
他抓的?梁寶珍站在原地嘀咕,壓根沒寫想明白是怎麽回事,難到自己撿到野兔的時候許盛傑也在?
飯桌上,梁寶珍還在琢磨這件事,就是噴香的兩道肉菜擺在眼前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哥,我今天賺了三顆糖。”許盛偉邊吃飯邊嘰裏呱啦說個不停,手指比著三,給大哥嘚瑟自己的厲害。
“你上哪兒騙的?”許盛傑看他一眼,這小子得意得很。
“我同學要借我軍挎包呢,用糖換。”
怪不得,桌上三個大人這才明白了,今天許盛偉的東西是自個兒抱回來的,當然,裝了一部分在妹妹包裏。
“二哥把糖給我了。”許盛雅從衣兜裏摸出三顆亮晶晶的糖,笑得眉眼彎彎,不過隻有三顆糖,她挺為難,“哥,那就奶奶,嫂子和我吃了,你和二哥不吃成嗎?”
“我不吃,小雅你吃。”
“奶奶也不吃,你自己留著甜嘴兒。”
桌上人人都不和她搶糖吃,讓她覺得喝藥太苦了再吃一顆。
飯後,許盛傑領著許盛偉去洗碗,梁寶珍看著斯斯文文的妹子,招招手想和人親近親近,“小雅,我聽你哥說你留了很多糖紙?”
“對!”許盛雅可愛自己攢下的糖紙,特別漂亮,忍不住發出邀請,“嫂子,你要看看嗎?”
“好啊。”
許盛雅打開屋裏的抽屜,小心翼翼取出裏頭的鐵盒子,鐵盒是她十歲生日時大哥給買的金雞餅幹,餅幹吃完了,盒子一直留了下來,裝著她最心愛的東西。
“嫂子,你看。”許盛雅把盒子往前推了推,將十多張糖紙全拿了出來,發出刺啦的聲響。
藍色、白色、紫色、橙色...各色糖紙都被壓得平整,一張一張疊放在一起,像是一個個五彩斑斕的夢。梁寶珍看著小雅的鐵盒子,裏頭還放著兩根黑色頭繩,全都歸置得整整齊齊。
“真漂亮,我以前也攢了三張,不過結婚前全送給我妹了。”
“你妹?”許盛雅仰著頭問嫂子,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她想起來了,嫂子提過的,“是你上回說的妹妹嗎?”
“是。”梁寶珍說起家裏人話是不斷的,“她可皮,最愛上山下河,每天就在村裏跑,我走的時候纏著我要我的糖紙呢。”
“那要是以後我見著她,我送一張給她吧。”
梁寶珍展顏一笑,“好啊,那我先替她謝謝你,有機會一定讓你們倆見見。”
許盛雅性子文靜,身邊好朋友就幾個,聽嫂子說了之後,隱隱有些期盼著和嫂子的妹妹見麵,畢竟嫂子的妹妹好厲害的,居然還能下河摸魚,爬樹捉鳥!
這些她都不會。
“嫂子,我也送你一張糖紙。”許盛雅特大方地把任人挑選,“你喜歡什麽顏色的?”
梁寶珍哪能和小孩子搶這個,隻笑著搖頭,“我都喜歡,不過你哥屋裏沒地兒放,你收著好吧,要是我想看呢,就來找你。”
許盛雅想了想,倒是挺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和嫂子說了好一會兒話,許盛雅終於瞥見在外頭的哥哥,再看看時間,天快黑了,“嫂子,哥找你呢,我也要寫作業了。”
“好,那你好好寫作業,我先出去。”
抬手想摸摸妹子的小腦袋,梁寶珍手在半空才停了兩秒,換成右手再撫摸上去,笑著出了屋子。
門口的許盛傑打量著媳婦兒,開口第一句就是,“你手怎麽了?”
=
梁寶珍被男人握著手腕拉回屋裏,正好露出掌心的幾道紅痕,今天下午,在推搡間左手按上身後的牆,被化出幾道紅血絲,有些火辣辣地疼。
“我拿曲曲草塗過了。”梁寶珍掙脫兩下收回手,趕忙為自己解釋。
“家裏有二百二,你沒問奶奶?”許盛傑轉身去客廳的鬥櫃上層拿出一瓶紅色藥水,擰開蓋子放在屋裏桌上。
梁寶珍搖頭,“說了擔心奶奶氣著,我這不就擦破點兒皮嘛。”
以往在村裏,要是有點擦傷跌打損傷,還是優先找山裏的草藥敷,藥水珍貴還得要錢,大夥兒也都習慣了,草藥才是寶。“我不用二百二了,過幾天就好了。”
見媳婦兒堅持,許盛傑也沒再說什麽,一把捉著她的手拉到自己眼前,一手拿著二百二往人傷口上抹,“這事兒我記下了,明天一塊兒跟三叔他們算。”
說著話,又抬頭看一眼梁寶珍,“還有,你以後受傷了一定要跟我說。”
梁寶珍看著許盛傑沉沉的眼神,有些晃神,她沒太覺得這是受傷,在村裏的時候擦破點皮可正常,也就梁寶玲那個小丫頭賣乖的時候想討口糖水喝才到處嚷嚷,她這麽大人了還要頂著這幾縷紅血絲去告狀,總覺得怪怪的。
不過看著許盛傑的認真模樣,倒是說不出半個不字,“哦哦,好。”
聽到了滿意的回答,許盛傑這才垂頭繼續抹藥水,聲音又傳來,“以後不會了。”
梁寶珍感覺到藥水浸透傷口時絲絲縷縷的刺痛感,被男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整迷糊了,“什麽不會了?”
不過人正專心自己上藥水,似乎沒有聽到。
看著許盛傑低著頭的烏黑發頂,梁寶珍被人捏著幾根手指,隻覺得刺痛感沒了,掌心反倒是癢癢的。
...
第二天,梁寶珍才知道許盛傑為什麽堅持讓自己找他告狀。
許盛傑趁著中午時間去了趟三叔許明良家,梁寶珍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說的,回來之後隻說他們不會來找麻煩了,順道還訛了許明良一塊錢。
“怎麽叫訛?”許盛傑一臉嚴肅,“這是你的醫藥費。”
梁寶珍看看自己掌心已經快要愈合的‘傷口’,沒敢吭聲,“那他們不得難受死?”
一塊錢呢,估摸是要了嗜錢如命的許明良的命。
“那他也得忍著。”許盛傑灌下一口水,眼見著弟弟妹妹放學回來了。
許盛偉一扔下挎包就找哥哥告起狀來,兩條腿倒騰幾下,撲到大哥身邊,“哥,今天王鐵蛋說我矮。”
許盛傑放下搪瓷盅,隻淡淡回了一句,“多大的人了還告狀。”
十三歲的許盛偉:?
二十歲的梁寶珍:?你昨天還讓我告狀。
“哥,你說讓我們被欺負了要回來跟你說,你會給我們報仇!”
第25節
“那是你五歲時候的事兒,現在你幾歲了?再說了,你們幾個娃鬥嘴還要我去?”
當年許家父母去了,家裏隻有周雲一個大人,許盛傑作為大哥也自覺要擔起責任,擔心弟弟妹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欺負,特意教了兩人好幾遍,有什麽事兒都得告訴自己,別受了委屈憋在心裏頭。
他這人沒別的,就是見不得自己人被欺負,一定得還回去。
“那也沒事兒,我也說他胖了!”許盛偉得意起來,互相攻擊,誰不會呀!
“小雅呢?”許盛傑看弟弟一臉嘚瑟樣挑了挑眉,慣例問一句妹妹,“要是有啥受欺負的記得說。”
“沒有,哥,沒人欺負我!”許盛雅正在吃烤紅薯,小口小口咬著,甜得快拉絲。月底,家裏的米也見了底,畢竟家裏多了一張吃飯的嘴,最後兩天,都吃的紅薯玉米,就等著下個月月初去領米。
糧站發米這天,天空還昏暗著,像是被深藍色的墨水潑了一層,原本還在夢鄉的人們都帶著糧本起了個大早去排隊。
許家以往都是許盛傑去,排隊的人多又擠,他沒讓周雲和兩個小的跟著,不過這回,梁寶珍特意跟上了。
一直以來,她隻跟著父母和哥哥去過公社的糧站交公糧,大夏天的,滿村的人馱著糧食去交糧過稱,還沒見過城裏人買米的樣子,再說,自己現在沒有糧食定額,總不能不去搭把手。
雖然,許盛傑可能用不上她搭手。
周雲從屋裏掏出糧本交給梁寶珍,對著兩人叮囑一句,“看運氣好能不能排著新米,另外看看有沒有啥幹糧,拿幾斤糧票換點回來。”
許盛傑什麽流程都知道,不過周雲總是愛在他出門之前再念叨幾句,最終指著地上的麵粉袋子和裝油的桶讓二人路上小心些。
一手拿著兩樣東西,許盛傑和梁寶珍加入了去糧站買米的隊伍,路上碰到鄰居打個招呼結伴前去。
梁寶珍手裏緊緊捏著那本套著塑料膜的紅底糧本,上頭燙金字寫著“城鎮居民糧油供應證”,好奇心驅使,她不住翻開看看,隻見裏頭是以往每個月許家買糧的情況,都蓋了章做了憑證。
供應糧分得細,每個月定額裏頭粗糧居多,細糧少,不過許盛傑是退伍軍人在定額和粗細糧上有優待,不過,這年頭誰不是飯餐子?家家戶戶就沒聽說誰家糧夠吃的,每到月底總想四處借糧,那時候的鍋裏稀粥幾乎快看不見米了。
“咱們買多少粗糧細糧?”
“我每月42斤,奶奶每月30斤,兩個小的半大點,加起來30斤,一共是102斤,買50斤米,10斤麵粉,70斤粗糧,玉米麵,高粱麵,黃豆...家裏每人一個月半斤油,一共兩斤。”
許盛傑一樣樣給梁寶珍說,見她跟著在嘴裏過了過,像是都記下了。
“那糧站在哪兒啊?”
“在大雜院和國棉廠中間,咱們這片區都上125糧站領。”
走了十分鍾,一群人終於快到目的地,第一次來買糧的梁寶珍見著前頭一處已經排起長龍,人人手裏都是幾個袋子一個桶,鬧哄哄說著話。
再看看後頭絡繹不絕趕來的人群,梁寶珍心裏著急,“咱們快點兒過去,人也太多了。”
說著,就拉了拉許盛傑的胳膊,小跑著往隊伍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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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糧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東街中間,後頭是一個大院子,帶著一個倉庫,囤著糧食。
前頭有兩個窗口,左邊窗口是排隊開買糧收據條的,得讓糧站工作人員根據糧本確定能買多少,開好了單據再拿到右邊稱糧的隊伍前等著。
運氣好呢,能正好輪上新米,不然隻能馱著陳米回去。
前幾年出現過有人因為搶新米陳米打起來的事兒,後頭糧站就隨意打亂,各憑運氣。
一走糧站,撲麵而來的糧油米麵的香氣就撥動著居民們的神經。
“且得等好一陣,你該再睡會兒的,等過一兩個小時來也成。”許盛傑站在隊伍裏,人高大,能隨時注意前頭的動靜。
不少人家裏人排隊是一個來排,等快到了再托人回去叫人拎著家夥來。
“沒事兒,我頭一回來,還覺得挺新鮮呢。”梁寶珍將糧本緊緊抱著,四處看看,隻覺得哪兒哪兒都有意思。
不過在場排隊的都是來了無數回的城裏居民,新鮮感倒沒有,警覺性很高。
“哎,插啥隊啊?”
“誰插隊了!你少瞎說!”
後頭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前頭的人不少扭頭看熱鬧的。
每逢排隊都不缺的就是插隊的事兒,一個大媽被一個大爺插了隊,當即就把人往回拽。
“咋滴,你以為我怕你啊?大夥兒都來看看,這個老不要臉的還插隊!真丟人!一把年紀臉皮還這麽厚。”
“呸!你再嚷嚷?”
“就嚷!你還敢對我動手不成?”
一大早辛辛苦苦來排隊,大夥兒都痛恨插隊的,見狀紛紛站在大媽那邊,開始指責插隊的大爺。
“插隊的咋說話聲兒還能這麽大?”
“都講點素質,別幹些丟人的事!”
也有出來當和事佬的,“行了行了,大清早的都消消氣,大家冷靜點。”
直到糧站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帽子的職工出來維持秩序,才算解決了這事兒。
梁寶珍站在前方,看了好一會兒熱鬧,也混著人群聲數落了幾句插隊的大爺,見後頭隊伍越來越長,隻覺得自己的辮子被人扯了扯。
“到我們了。”
許盛傑示意梁寶珍把糧本遞給糧站白大褂,紅底燙金字樣的糧本被人翻開,核算了家裏供應糧的人頭和份額,白大褂職工嘴裏快速吐出幾個字。
“大米20斤,小米20斤,白麵10斤,玉米麵,高粱麵各26斤,菜油兩斤。”
“同誌,我看有芋頭幹,幫我們換20斤的。”許盛傑眼睛尖。
“一斤糧食換五斤芋頭幹,那玉米麵和高粱麵各24斤,去那邊等著吧。”
雷厲風行定好份額,白大褂職工擺擺手讓他們快走,對著後方的又是一嗓子,“下一個。”
這一天下來,嗓子都得啞。
又去稱取糧食的地方排了一個小時隊,終於輪上了二人。
稱糧的大爺接過收據條,虛眯著眼看了看,開始裝米裝糧,過完稱,往許盛傑帶來的袋子裏一倒,齊活了。
最後擰開開關接菜油,說兩斤就是兩斤,重量把細得很,梁寶珍看著一股深黃色帶著濃鬱香氣的菜油注入自家的桶裏,隻覺得似乎聞到了炒菜的香氣。
東西全部買好,大米,白麵,玉米麵,高粱麵,芋頭幹,菜油,零零總總加起來一百多斤,許盛傑拿得輕鬆。
“拿個袋子給我唄。”梁寶珍和許盛傑擠出人群,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不用,這點兒哪用兩個人。”許盛傑隻讓她拿好糧本就成。
...
白花花的大米倒入米箱,一家人眼巴巴看著,隻覺得生米也好聞,真香!
“小傑,寶珍工作的事兒咋樣了?”周雲讓孫子去問了問。
當年許明遠兩口子是在外頭落河裏去的,按理說和廠裏沒關係,不過國棉廠也是給了二十塊錢撫恤金,念著一家人孤兒寡奶的,給留了一個工作名額。
隻是那時候許盛傑也小,許明良一家又虎視眈眈,周雲便讓一個遠房親戚的孩子進去頂著班,每個月收了五塊錢回來,等以後許家孩子大了把工作拿回來。
不過許盛傑卻去參了軍,拿工作回來的事兒便一直擱置,等他退伍回來是部隊轉業安排的工作,也沒占用那個名額。
“前天去問了一嘴,得找廠辦主任走手續,不過說是薛主任家裏有事兒,得過幾天回來。”
“那成,反正你打聽著。”
*
京市國棉廠共有兩個廠區,一廠四十年前創辦於京市東邊,曆經不少戰事,受了重創,在建國後重建。二廠於十年前創辦,坐落在京市西邊,當初遷了不少一廠的工人過去。
許盛傑父母當初是一廠的工人,他退伍轉業安排進的是二廠梳紡車間。
二廠梳紡車間裏,各個工人正運轉著機器,國棉廠機器都有些年頭,有的比年輕工人還大,因此時常出現些故障。
少不得要人盯著,隨時調整。
有些機器故障嚴重些的,就得找廠裏的老師傅來打理,或者是許盛傑。
許盛傑人聰明,學得也快,經常學了一再研究琢磨下就能明白一二。
這會兒,他剛幫一個工友看完機器,起身出去外頭衝水洗手。
“老許啊!”洪三兒眼巴巴攆著就跟了出去,站在水槽邊低聲道,“咱們就一直在廠裏幹啊?”
上回悄摸倒騰一手尿素袋,給染了色做成褲子,賣得可好。洪三兒分了整整八十塊錢,雖然袋子是許盛傑搞來的,染色遮字兒也是他想的辦法,可銷路是洪三兒找的。
一開始他還有些怯,到後頭看著那尿素褲十分搶手,恨不得再生出幾十幾百條。
“外頭抓投機倒把可嚴,你是真想進去?”許盛傑捧著水往臉上澆,甩甩手準備去喝盅水。
天氣熱,口幹舌燥得難受。
“老許,許哥,傑哥!”洪三兒不死心,一路追著走,自己兄弟從小有本事,是個主意正的,這才回來多久啊,就能帶著自己掙了八十塊錢,那可是他兩個月工資。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咋突然磨嘰了。外頭真不少人搞些名堂,就說黑市,黑市裏人也不少!”他別的本事沒有,朋友多路子多,也愛打聽,“陳勇表侄兒還上黑市買過東西呢。”
“你知道的還挺多啊。”許盛傑被這人逗笑了。
“那可不,所以咱們怕啥,再說了,我們也謹慎,不容易被發現的。”
許盛傑搖搖頭,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沒有結婚成家,不懂這些,肩上擔子重更得小心點。”
洪三兒看著許盛傑離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琢磨一會兒,“哎,你眼饞誰呢?真是!不就是娶個媳婦兒嘛,我...我趕明兒也找一個去!”
...
自從結了婚,不同的人話題就不一樣了。
中午食堂,大夥兒打了菜一道吃飯,洪三兒發現許盛傑開始被幾個結婚工友圍著說話,那話題,他是一句插不上。
“我媳婦兒廠裏發的搪瓷盅,這不她看著我的盅子用久了,就把新的給我了。”劉工抱著個上頭印著雷鋒同誌頭像的搪瓷盅在喝水,一臉得意。
他是半年前的結的婚,媳婦兒是一廠的梳棉女工。
“我媳婦兒天天問我話,早上出門得說一句早點兒回來,晚上回家得問一聲今兒咋樣?”
“那可不,早上就要說一聲幾點回家去。”
許盛傑在一旁大口吃著飯,聽在耳朵裏,不妨劉工突然問自己一句。
“小許,你結婚才半個月吧?感覺咋樣,成家娶媳婦兒了是不是不一樣?”
“那肯定啊,看小許這模樣就是招女人喜歡的,他媳婦兒肯定恨不得黏他身上。”
許盛傑大口將飯菜趕進嘴裏,隻含糊應上一句,將鋁飯盒拿到水龍頭下衝洗,身後幾個工友還說著話,他不禁琢磨一回,想起梁寶珍的模樣。
都是那樣的嗎?
等第二天吃完早飯,許盛傑在屋門口磨嘰,幾次轉身看著梁寶珍欲言又止。
第26節
“怎麽了?”梁寶珍昨天和劉念華約好一塊兒做衣裳,正在屋裏找針線,她準備織副手套,備著冬天用。昨天她聽奶奶說起冬天愛生凍瘡,凍得人難受。
可轉眼就看著許盛傑盯著自己,那視線飄忽不定的。
“你沒什麽要跟我說的?”
在櫃子裏翻找半晌,終於找著了奶奶之前提到的一副舊的勞保手套,梁寶珍頭也沒抬,“說什麽?”
許盛傑摸了摸鼻子,搖頭,“那沒什麽,你要勞保手套?”
“嗯,拆了線重新織一副。”梁寶珍把手套拿出來抖抖灰,據說這是很多年前廠裏發的,已經勾了好幾個洞,十分破舊,“就是太少了,不知道能織一副出來不。”
“我上廠裏廢棄倉庫找找,應該能拿點兒。”許盛傑前幾天聽工友說,不少女職工撿廢舊勞保手套拆了織圍巾手套的都有。
“真的啊?那行,你記得拿回來。要是拿得多,咱們家每人都重新織一副。”
“嗯。”
許盛傑看看時間,不早了,再不出門就得誤點兒,走出兩步又回頭看著梁寶珍,“那什麽,我今天上廠辦主任那兒去問問你工作的情況,下工了我要去趟洪三兒家,他爸說今天有豬下水,不要票的,咱們買點兒回來吃?”
“好!”
“行,我晚上可能晚個二十分鍾回來。”
“行,我們等你。”想想有豬下水吃,等多久都願意,家裏肉票一個月一共兩斤,每個月還得攢一斤的起來,留著過年做臘肉,平日是真饞葷腥。
剛結婚的幾天,家裏就吃了好幾回肉,把之前攢的肉票吃了不少,之後隻能把細著過日子。
這不要票的肉可不就成了香餑餑。
不過,看著許盛傑走了,梁寶珍突然明白過來不對勁,今天這人出門前話是不是有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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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兩個小的上學去了,周雲去了隔壁大雜院老姐妹家幫人相看孫媳婦兒,梁寶珍則帶著針線和勞保手套,將門帶上,往西廂房去。
劉念華正在門前掃地,見到梁寶珍過來,放下笤帚就迎了上去,“寶珍,吃了沒?我今天蒸了窩窩頭。”
“吃了吃了,我可不打秋風啊。”大家日子都不容易,米麵更是珍貴,哪能吃人家的。
梁寶珍被劉念華迎進屋,迎麵撞上了她男人周國平。
這個點兒,劉念華兩個兒子小龍小虎也上學去了,男人也上工了,按理說家裏應該隻有她一個,不過上個星期天周國平和人換了班,今天就輪到別人還回來。周國平是公交車司機,塊頭大,麵容和善,對著梁寶珍微笑招呼。
“小許媳婦來了?上屋裏去吧。”周國平幫著拿出家裏的幾個橘子招待,“吃點水果,這是別的司機在城口摘的,挺甜的,不酸。”
“謝謝周哥。”
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好摻和兩個女人的事兒,轉頭往兒子那屋去了,走之前不忘讓梁寶珍在家裏慢慢聊,又對著自己媳婦兒叮囑一句,讓她一會兒空了把頭痛粉吃了,別瞎忍著。
見人離開,梁寶珍這才和劉念華說起話,她就見過周國平一回,之前一直聽周雲說他們一家人恩愛,是院裏有口皆碑的好家庭。前年街道辦評選五好家庭的時候,周國平劉念華一家就評上了,現在大門牆上還貼著一塊紅底黃字的‘五好家庭’的牌子。
今天一見,果然如傳聞中一樣。
“華姐,你頭痛嗎?周哥挺關心你啊。”
劉念華點點頭,手按著太陽穴有些難受,“老毛病了,就愛犯頭痛,隻能吃點兒頭痛粉緩緩。”
等劉念華吃過頭痛粉,瞧著精神好了些,兩人一道拆起勞保手套,準備重新織。手上幹著活,嘴上也不閑著,劉念華問起梁寶珍結婚的事兒。
“結婚過來咋樣?我看小許人很不錯,平日裏幫大家也熱心腸,你這人沒選錯。”
“是挺好的。”梁寶珍想起許盛傑給自己抹藥的樣子,臉上有些燙,立馬轉移話題,“華姐你什麽時候結的婚啊?”
“那都好多年了,你不問我都想不起來。”結婚多年,劉念華隻覺得日子一天天過,一眨眼孩子都上小學了。
當年自己爸是公交車駕駛員,她媽因為生了劉念華傷了身子骨,再不能生養,家裏便隻有她一個獨生女,家裏日子過得不錯,周國平還是個家裏貧苦,兄弟姐妹一連串的老大,餓得麵黃肌瘦的。
那時候父母都不太同意兩人在一塊兒,可劉念華覺得周國平對自己好,堅持要嫁,這一嫁就過了近十年,父親的公交車司機的工作也讓周國平頂了。
“院裏都說你們一家是最好的,不還評了五好家庭嘛。”梁寶珍第一天來大雜院見到劉念華還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裳有些奇怪,按理說她家條件不至於,後來聽奶奶提了才知道,劉念華一直節省,喜歡攢錢,給男人孩子穿好的,自己沒怎麽買布做新衣裳。
說起五好家庭,劉念華難得有些靦腆一笑,那確實是自家的榮光,還記得前年街道辦上門頒發獎勵的時候,不少人來圍觀,都說她找了個好男人,孩子也懂事兒。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擺弄手套,不多時就把手套拆了,一人兩手套著線,另一人雙手交替著滾線,將線給裹成團,這才開始織手套。
“冬天冷,洗衣裳的時候可凍手啦,凍瘡又癢又難受,有副手套好過冬。”劉念華經驗可豐富,現在夏天想起這事兒都覺得手指頭在發癢。
梁寶珍以往冬天沒怎麽長過凍瘡,那時候洗衣裳都是梁誌高和梁寶軍的事兒,宋春花擔心虧了幾個閨女的手,說他們爺倆皮糙肉厚不怕凍。
“華姐,那你該讓周哥洗啊,他們男人不怕凍。”
劉念華一愣,隨即搖搖頭,“這不我正好在家嘛。”
一眨眼到了十一點,梁寶珍收拾著東西準備回家做午飯去,起身和劉念華道別,又衝著在屋裏待著的周國平再見。
“小許媳婦兒,吃了飯再走唄。”周國平熱情好客,笑著留人。
“是啊,家裏還有昨天整的野菜餅子,你就留這兒吃唄。”
麵對人兩口子的勸說,梁寶珍堅決拒絕,“不了,奶奶一會兒也該回來了,我回去熱個菜就能吃。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那好吧,明天咱們再約著一塊兒織。”
周國平跟著走到門口,送客人,“行,慢走啊,有空來坐。”
看著梁寶珍走遠,劉念華準備去灶台做菜,卻見到剛剛還笑嗬嗬的周國平轉身就板著臉,“你以後少跟小許媳婦兒來往。”
劉念華心裏一緊,看著自己男人囁嚅道,“寶珍挺好的...”
“好什麽?”周國平往屋裏走,嘴裏不住念叨,“一個鄉下來的,又沒工作,你成天跟她處著有什麽用?”
回頭一看,劉念華臉色不大好,周國平歎口氣接著道,“你沒工作,天天在家待著,有時間就去找咱們院裏有工作的多嘮嘮,像程彩麗那些,她還是供銷社售貨員呢,你們關係處好了,買點兒什麽殘次品東西不得方便點兒?還有張嬸兒,她親戚多,裏頭有頭有臉的也不少,別整天和這種鄉下媳婦兒待著。”
程彩麗?劉念華性子溫和,程彩麗性格爽朗,有時候還有些燥,兩人沒任何矛盾,可也說不上幾句話。要說凡事講個眼緣,她確實覺得和梁寶珍一見如故,說話也能說到一塊兒去,加上之前自己剛來院裏,周雲也幫襯寬慰她不少,自己和她孫媳婦兒好也是順理成章。
“我就是跟寶珍一塊兒織個手套,這能有啥?”
“你自個兒琢磨琢磨吧,別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頭,就是交朋友也得找個有工作有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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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著梁寶珍的工作,許盛傑下午空閑時間找上了國棉廠二廠廠辦主任薛立軍。
薛立軍剛從隔壁市出差回廠裏,辦公桌上已經積攢了一堆事兒等著他。
“薛主任。”許盛傑叩了幾聲辦公室木門,得了人的應答才往裏走。
梳著背頭,穿得精神的薛立軍正抱著搪瓷盅喝茶,見是許盛傑進來忙笑道,“是小傑啊,聽說你最近結婚了?恭喜啊。”
當年薛立軍和許盛傑父親年歲相當,頗為熟識,雖說人死後就沒什麽來往,可許盛傑他是知道的,人挺有本事,參軍幾年回來,真讓他給立起來了,比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強多了。
“謝謝薛主任。”說到這兒,許盛傑正好往梁寶珍身上引,將一頁紙放在人麵前,“我們家當年有個工作名額找人頂著班的,這回我結婚了,就想把工作拿回來,讓我媳婦兒來廠裏。這是我媳婦兒梁寶珍的資料。”
薛立軍自然明白,聽說許盛傑娶的是個鄉下媳婦兒,鄉下人戶口不在城裏,吃不了每個月定額的糧食,還得單獨花錢買,肯定不如有個工作強。
一能解決戶口問題,二能讓家裏寬裕些。
“我記著是有這麽個事兒,就是時間長了,想不起來是哪個車間的。”
“細紗三車間的丁曉霞。”
“行,我一會兒找找檔案,要是一切手續沒問題,肯定能轉給你家,過幾天通知你。”
“謝謝薛主任。”
待許盛傑離開辦公室,薛立軍又寫了會兒資料,起身往辦公室牆邊的玻璃櫃翻找,終於找到了十一年前的入職員工檔案,丁曉霞,暫時頂的許家的工作名額。
拿出檔案,薛立軍看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麽問題,抽出一頁紙準備寫梁寶珍和丁曉霞的工作說明。
咚咚咚
今天自己辦公室熱鬧,薛立軍抬頭看了看,是廠長公子陳思明。
前陣子陳家也是鬧得滿城風雨,陳思明一個廠長兒子,采購辦主任,竟然因為作風問題被革委會的抓了,還去進行思想教育改造,沒多久又娶了個鄉LJ下媳婦兒進門,一時間成了國棉廠工人們私下談論最多的話題人物。
“陳主任啊。”雖說薛立軍比陳思明大了十多歲,在國棉廠的資曆也比他高,可他清楚見什麽人該說什麽話。
一句陳主任便讓陳思明臉上麵前柔和了不少。
陳思明昨天官複原職,重新回了采購辦,現在事情風波已過,他終於能撥雲見日,心情不可謂不好,就是見著廠裏人,也沒人敢當麵議論他。
“薛主任,才回來是吧?”陳思明坐在薛立軍對麵,和人話起家常,“我也才回來。”
“可不是巧了,我昨天才回的城,咱們有空吃個飯。”
“行啊。”陳思明來這兒一趟也是有目的的,董佳燕纏著他讓給她鄉下親戚安排個廠裏的臨時工崗位,自己一個廠長兒子要是辦不了這種事兒屬實有些丟麵兒,這不,上廠辦主任薛立軍這頭來了,“薛主任,我今兒來了是真有件事兒想找你幫忙。”
“哎呦,這話就見外了,你說,能辦的我肯定都辦。”
“咱們廠臨時工名額能不能挪個出來,我有個親戚想進來。”
陳家哪有親戚會通過陳思明找上自己?薛立軍心裏有數,準是那鄉下媳婦兒惹的禍,“這事兒啊...廠裏最近一直沒有招臨時工的打算。”
“所以才找上您幫忙啊,一般人我哪兒能找,沒您這個能耐。”
“哈哈哈哈,陳主任,你這可是給我戴高帽啊,我沒什麽本事。”薛立軍看著陳思明,壓根不在意這人,可他畢竟是廠長兒子,再鬧出什麽事兒說恢複崗位就崗位,自己總不能得罪,“不過你都親自開口了,我肯定得幫,過幾天等好消息。”
“謝謝啊,薛主任,還得是您敞亮。”陳思明覺得麵上有光,尤其是出門前董佳燕一句不知道自己這個剛恢複原職的人能不能在廠裏說上話,更是他心頭的刺,現在看清楚了,薛立軍這樣的老資曆照樣賣自己麵子,自己仍然是那個風風光光的廠長兒子,國棉廠采購辦主任。
“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您忙。”
“行,慢走啊。”
陳思明起身準備離開,和薛立軍寒暄幾句準備離去,結果一低頭正好見到人辦公桌上的那頁紙,上頭梁寶珍的名字赫然在列。
“薛主任,這是?”陳思明眼神倏地收緊,直勾勾盯著那頁紙。
“哦,這個啊?”薛立軍手指點著單子,隨口道,“廠裏工人的工作崗位變動。”
陳思明冷笑一聲,“薛主任,工作崗位變動,尤其還要給鄉下來的,這種事兒可得慎重啊,別弄遭了,影響您的工作安排。”
作者有話說:
梁寶珍:認真擦藥的男人有點帥哎
許盛傑:還有人敢推我媳婦兒?!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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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三的更新放在0點,也就是半個小時之後,到時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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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