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二更◎
劉念華表情凝重,看一眼梁寶珍到底是沒想好怎麽開口,隻故作輕鬆道,“有點事兒,我出去一趟。”
看著劉念華離去的背影,梁寶珍有些納悶,這兩口子怎麽前後腳出去,周哥也真是的,不知道等等華姐。
劉念華掩在夜色裏,手裏捏著鑰匙,跟著前頭的男人亦步亦趨,麵目嚴肅。
她不敢跟得太近,唯恐被周國平發現,可就這麽墜在後頭,心裏也是翻江倒海。
劉念華小半輩子循規蹈矩,第一次悄摸跟著人,心裏忐忑不安。
周國平明顯心情很好,兩人隔著八.九米的距離也能聽見他哼著小曲兒的聲音,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急不可耐。
拐過兩條巷子,又抄了條近道,等眼前一棟筒子樓出現,劉念華終於覺出味兒來了,這是周國平家附近地界。
再隔一條街就是周國平爸媽住的筒子樓,劉念華每星期都得去一次,不過她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麽條小道能快速穿過來。
而這條街上的筒子樓也住著一個熟人,周國平大姑的表外甥女王芳,她和周家走得近,關係一直處得不錯,還上大雜院裏去過幾回。
劉念華椅在牆角根兒,看著周國平從筒子樓上去,她記得王芳住在二樓最末尾那屋。
王芳男人也是個司機,不過是長途貨車司機,一個月能有大半時間在外頭跑車,主要是替鋼鐵廠運輸,長途司機累,掙得也多,王芳去過大雜院劉念華家做客,還說起自己男人跑一趟車又掙多少錢回來。
劉念華記得當年王芳結婚結得其實不是太情願,後來還以為兩人日子過順了。
想著往事,劉念華看見周國平上了二樓,一路走到最尾巴上那屋,心不自覺揪在一起...
興許是找她有事兒,興許是替他爸媽帶話...
可是周國平從兜裏掏出一枚金黃色的鑰匙,轉眼就插進了門鎖,劉念華看著門一開,王芳湊了過去,兩人貼得近,像是摟在一起似的。
門一關,什麽都看不見了。
這陣子,天氣轉涼,尤其是夜裏,風吹得人能起雞皮疙瘩,劉念華就這麽倚著牆,一直盯著那扇木門,沒多久,屋裏的煤油燈熄了...
沒有手表,不知道幾點了,劉念華隻覺得渾身發冷,大抵是冬天真的快來了,冷得她徹骨寒心。想起自己結婚的時候,也是在一個冬天,大喜日子,穿著紅衣卻半分不覺得冷,心裏暖著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筒子樓二樓晃出個身影,周國平邊出屋子,邊係著褲腰帶,左右看看,見沒人,快速下樓。
劉念華就這麽看著,這人從樓裏出來,迅速往月牙胡同的方向去。
長夜漫漫,這條水泥路似乎不太好走,劉念華到家的時候,周國平已經側躺著睡下。
見媳婦兒回來,這才裝著迷迷糊糊睜開眼,試探道,“你上哪兒去了?”
他剛到家五分鍾,見**沒人便抓緊躺下,生怕被劉念華發現,也不知道人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劉念華定睛看著周國平,這人和年輕時候差不多,不過是老了一些,眉目都周正,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我起夜了,肚子有點疼。”劉念華隨口編個理由敷衍,也躺**去,她還想周國平能問她一句,不管說啥,最好是能質疑幾句她半夜起來,這樣她就能順著話反問他幾句。
不過,自覺蒙混過關的周國平明顯鬆了口氣,翻身睡下。
劉念華離這人遠遠的,獨自躺在床邊,再動作估摸都能掉下去,吹了一夜冷風,全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吸吸鼻子,隻默默淌著眼淚。
淚珠從帶著細紋的眼角滑落,滴到枕巾上,那枕巾還是兩人結婚時買的,多少年了,上頭大紅的囍字已經泛舊,最終還是被淚水打濕。
...
劉念華渾渾噩噩過了幾天,突然變得沉默,院裏人跟她說話也沒什麽反應似的,張蓉見著還以為她是病了。
“念華,你是不是感冒了?這天兒變臉變得快,容易著涼,不行抓兩副藥去。”
“我沒事兒,張嬸兒。”劉念華正搬著屋裏的泡菜罐,準備夾幾筷子泡菜出來。
“華姐,你還要勞保手套不?”梁寶珍著急上班,今天她要去廣播站工作,昨天孟萍跟她說,能倒騰一批廢舊的勞保手套,大家一人分一點兒,問她要不要。
白撿便宜,誰能不要?馬上到冬天了,拆線重新織幾副手套多好,暖和!
“你上回不是說要給周哥織嘛,就是線不夠。”
聽到這兒,劉念華才想起織了一半的手套,看向梁寶珍,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不了,不織了,再也不織了。”
“行,那我先走了。”梁寶珍來不及分辨劉念華說的話,背著包小跑到胡同口,許盛傑正騎著自行車等她。
“今天我就要去廣播了,你中午注意聽啊。”梁寶珍戳戳男人後背,特意提醒一句。
許盛傑正蹬著自行車,想起能在廠裏的大喇叭裏聽到媳婦兒的聲音,有些新鮮,“念什麽?”
“薛主任讓我這星期先念語錄選集。”
薛立軍看梁寶珍初次上任,就給她定了大家最熟悉並且最不容易出錯的領導語錄,中午廣播幾句,給大夥兒加強一下思想教育。
“那我可等著。”許盛傑想起每天廣播播放的時候都是大夥兒在食堂的時候,“那你啥時候吃午飯?”
“提前吃點墊著,要念廣播不能吃太飽。”梁寶珍想起上一任廣播員對自己的叮囑,“劉姐說了,隔壁毛巾廠有個廣播員吃了一大碗飯,肚子撐得不行去念廣播,結果念著念著,打了好幾個嗝。”
“這事兒成了毛巾廠好長時間的笑話,那廣播員都快沒臉見人。”
梁寶珍摟著許盛傑的腰,想到那滑稽有丟臉的場麵,一個激動手亂抓一氣,正好撞著男人晚上的癢癢肉。
許盛傑腰間一陣發癢,不過梁寶珍渾然不覺,還沉浸在擔憂中,“我可不能犯這種錯誤,不然都沒臉在廠裏待下去了。”
早上去了廠辦,原先廣播員的辦公桌在靠窗角落,梁寶珍把包一放,拿出準備好的搪瓷盅、毛巾、本子和筆以及一本熟讀好幾遍的領導語錄。
又過了幾分鍾,廠辦的其他人才陸續趕到,在這間辦公室的就四人,宣傳幹事黃翠娥,行政幹事宋明和祝瑾瑜以及廣播員梁寶珍。
梁寶珍和黃翠娥見過幾麵,也找宋明領過新入職的工作服,倒是和祝瑾瑜第一次見。
“歡迎你來啊。”
“以後麻煩大家關照了。”梁寶珍初來乍到,往每人桌上都放了一顆糖,周雲一大早就塞她包裏。
她以前也在廠裏待了許久,知道人情世故,坐辦公室的人少心思也多,提前處好關係準沒錯。
畢竟,吃人的嘴軟嘛。
“客氣了!”
“寶珍啊,這是廣播站的鑰匙,你收好,這鑰匙一共兩把,一把放在後頭櫃子裏是備用的,你現在來了,就自己收著。”
梁寶珍接過兩把泛著舊色的鑰匙,一把栓到隨身帶著的家裏的鑰匙串上,一把塞進辦公桌抽屜裏,裏頭有本書,鑰匙夾在裏麵。
中午十一點,梁寶珍帶著語錄選集去廣播站做準備。
廣播站在國棉廠舊辦公樓三樓,最角落的小房間,三樓有單獨的門鎖,旁人輕易上來不了,旁邊兩間屋子是檔案室,都上了鎖。
廣播站大概八平的樣子,進去一眼便看到廣播台,上頭架著話筒,旁邊是操作的旋鈕。
屋裏有個玻璃櫃,放的多是書籍和報紙,廣播員經常在裏頭找書找報來念,透過那高高立起的話筒架,將廣播員清脆悅耳的聲音傳到國棉廠四處。
......
中午下工的工人們拿著飯盒去食堂打飯,今天食堂菜一般,沒啥大菜,左右不過是炒白菜,煮白菜,炒土豆,煮玉米...天氣漸冷,菜也越來越少,大夥兒都知道,即將過上大白菜炒大白菜的生活。
丁曉霞拿著鐵飯勺在窗口打飯,前麵滿滿幾大盆大鍋菜,食堂師傅手藝不錯,大鍋菜其實很考驗廚藝,稍不注意就掌握不好火候,就說那鹽放多放少也拿不準。
她是家裏做飯炒菜的好手,可也拿捏不了大鍋菜。
“小許,下工來吃飯啦?”看著許家人,丁曉霞笑得樂嗬嗬,“你看看要打哪樣?今天這茄子豆角挺好吃。”
大廚不偷,五穀不收,大師傅在後廚嚐鹹淡的時候就把了味兒,今兒味道最好的就是茄子豆角。
丁曉霞播報的可是重要情報。
“嬸兒,兩個飯盒,一個打茄子豆角,白菜粉條,一個打土豆絲,韭黃炒雞蛋,再要四個饅頭。”許盛傑遞過去兩個鋁飯盒。
丁曉霞對自家恩人那是不“手軟”,一鐵勺打得滿滿當當,比給旁人打的豐盛不少,全倒進許盛傑帶來的兩個飯盒裏。
工廠食堂打菜,基本都有條平均線,剩下的就看打菜女工手抖不抖,手抖的打得少點兒,當然也能嘴甜哄得人手穩著點兒。
“丁嬸兒,我洪三兒,一會兒也給我多打點兒啊。”洪三兒緊跟著許盛傑排隊,自打知道兄弟在食堂還有實在親戚,那是激動萬分,吃飽飯可比什麽都重要。
第47節
丁曉霞來回見過洪三兒幾次,知道是許盛傑的朋友,自然也應和下來,將第二份飯盒遞給許盛傑,隨口問一句,“你媳婦兒呢?今天沒來吃飯啊?”
許盛傑接過飯盒剛要開口,就聽到食堂外頭的大喇叭裏傳來一道娓娓動聽的聲音。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作者有話說:
小梁牌廣播員正式上線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可愛:宅啊宅1瓶;雨天曬太陽20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