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大雜院小甜妻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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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大家好,我是廠辦廣播站的梁寶珍,今天由我為大家誦讀領導語錄選集。”

“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①”

“自力更生,堅苦奮鬥。②”

......

廠裏大多數人對於四處掛著的大喇叭裏傳出來的是誰的聲音壓根兒不在意,他們隻在意聽廣播這件事。

平日裏沒什麽娛樂活動,更別提收音機、電視機這些要珍貴的票才能買到的高價電器,因此廠裏的大喇叭是大夥兒重要的精神來源,聽聽廣播員念念報紙都覺得有趣...當然,也有一些有閑心的豎起耳朵聽聽,聽出了不一樣。

許盛傑對自己媳婦兒的聲音自然熟悉,梁寶珍聲音偏細,卻又不至於尖利,一番話從左耳穿過右耳,更像是一陣和煦的春風吹過,讀到情感充沛處,又收了嗓子,鏗鏘有力。

不過,大喇叭的音效總會將人的聲音拉出些陌生感。

“小許,你媳婦兒當上廣播員啦?”丁曉霞可喜歡聽廣播!廣播員對她來說簡直是頂頂厲害的存在,畢竟人能認那麽多字兒,還能把普通話說得那麽標準。

許盛傑端上飯盒準備去找位置吃飯,“是,今天第一回 上崗,嬸兒,我先走了啊。”

梁寶珍那份飯,許盛傑給蓋上了飯盒蓋子放在一邊,免得涼得太快,他和洪三兒找個位置坐下,兩個大男人吃飯快,經常都是快速解決戰鬥,因為這事兒,梁寶珍沒少數落他。

不過今天許盛傑吃得慢,聽著媳婦兒的聲音不斷從廣播裏飄出來,覺得新鮮又神奇,不知不覺吃飯也慢了起來,好像多了個下飯菜似的。

“不得了啊不得了,嫂子真是出息啊,以後天天都能聽著她念廣播。”洪三兒滿嘴都是菜,不忘誇誇梁寶珍。

許盛傑聞言也生出一股子驕傲勁兒,“那是。”

洪三兒白兄弟一眼,也不知道謙虛謙虛!

——

算著時間,梁寶珍的廣播快結束了,許盛傑將自己的飯盒洗了讓洪三兒帶回去,自己拎著熱乎的飯菜去廣播站找人。

小小的廣播站裏,梁寶珍正背對自己在進行最後兩分鍾的播報。

許盛傑靠在門邊,看著媳婦兒的背影愣神,兩條辮子被她甩在身後,烏黑發亮,梁寶珍做事情仔細,又追求什麽都規規矩矩,每回她頭發都梳得整齊服帖,辮子編得靈巧,更襯得那節玉頸白皙纖長。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梁寶珍回頭看一眼,見到意料中的男人回眸一笑,眉眼彎彎,衝他比劃個手勢,讓等等自己,嘴倒是沒停,一雙紅唇一張一合,繼續廣播。

“今天的廣播就到這裏,我們明天再見。”按掉廣播台的旋鈕,話筒這才關閉,不會收聲。

梁寶珍迅速起身朝許盛傑走過去,揚著小臉,“怎麽樣?我今天播報得還成吧。”

看媳婦兒一臉求表揚的模樣,許盛傑忍不住捏捏她的臉蛋,指腹傳來一陣滑溜溜的觸感,“很好。”

逐漸習慣男人的惜字如金,梁寶珍接過飯盒,坐在廣播台旁開始吃飯。

廣播前,她吃了一個饅頭墊著,午飯點兒的時候由於興奮和緊張完全沒感覺到餓,等播報結束,肚子才開始咕咕叫起來。

許盛傑一直不知道為什麽梁寶珍餓狠了吃飯又急又快的時候,看起來也好看,哪像自己對麵的洪三兒吃飯能弄一嘴油,看看媳婦兒這模樣,小嘴鼓鼓囊囊,腮幫子鼓了又癟下去,一看就吃得香。

“慢點兒吃,別噎著。”他帶了一壺水過來,擰開軍用水壺蓋子,遞給媳婦兒。

灌下一大口溫熱白水,梁寶珍繼續戰鬥!

飯盒也是許盛傑拿走的,洗了放回車間,梁寶珍難得當起了甩手掌櫃,回廠辦公室準備接下來幾天廣播內容的選擇,以及宣傳稿的準備。

薛主任準備讓她出去鍛煉鍛煉,跟著黃翠娥去采訪國棉廠廠長陳勇。

廠辦宣傳部每月會出一個月報,篇幅不多,主要是記載國棉廠大事小情,像廠裏評選勞動模範,每月各個車間的產量評比結果都會刊登上去,不定時還會有對廠裏領導的采訪,工作內容還挺豐富多樣,梁寶珍倒是樂在其中。

不過她的工作安排不算滿,下午還能拿著書去廣播站悠閑自在地看會兒書。前陣子去圖書跳蚤市場淘到了好些高中的教輔資料,再將自己從家裏帶來的高中教材一起拿來,準備為明年的高考做準備。

廣播站所在的舊辦公樓正對一片樹林,梁寶珍看書看累了伸個懶腰,活動筋骨,正好見到對麵樹林旁站著兩個人,距離隔得不算遠,三層樓高的距離看下去,梁寶珍模糊認出了這人是誰,畢竟,在國棉廠裏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不多,陳思明就是一個。

而他旁邊的男人,正是那天自己看見的嘴角有肉痣的中年男。

這人已經被自己看見兩回往辦公樓去,看來陳思明真的和他勾搭上了。

*

最近工作順心,又尋找機會看看書複習,梁寶珍難得一個休息日便沒再看書,睡個午覺起來,準備去找劉念華說說話。

這陣子她忙著準備廣播站的事兒,新職位上崗,難免得多費些心思,和劉念華程彩麗來往都淡了些。

不過今天程彩麗說是和陸元一塊兒回娘家去了,她便往西廂房去。

“華姐,在家不?”劉家大門虛掩著,四周靜悄悄,梁寶珍站在門口敲敲門,衝裏頭喊一聲。

半晌,沒有動靜。

“看樣子出去了。”梁寶珍自顧自念叨一句,轉身準備離開,結果背後傳來嘎吱一聲響。

“寶珍。”

梁寶珍回頭一看,劉念華把門打開,站在門口看著自己,頭發亂糟糟,眼神中滿是疲憊,開口就是個苦笑。

“華姐,你咋啦?”梁寶珍從沒見過劉念華這幅模樣,眼泡浮腫,眼眶發紅,更像是哭過。

劉念華看著梁寶珍,上齒咬著下嘴唇,咬得快死了血,愣是沒說出話,腦袋一晃,剛想說,“沒事兒”,可眼淚珠子已經落了下來。

暗道不好,梁寶珍看看四周沒人,趕忙拉著劉念華的手進屋去。她的手也冰涼,涼得梁寶珍心裏發虛。

“華姐,你到底咋啦?”拿著劉家的暖水瓶晃了晃,竟然也沒水了,梁寶珍看向劉念華有些驚訝,她認識劉念華小半年,別的不說,她是從來不會允許家裏暖水瓶裏沒水的,不管任何時候都是提前燒好水,在還剩小半瓶的時候又灌進去新的。

她就是這樣,萬事都考慮得周到,事無巨細,不喜歡變故也不喜歡措手不及。

可是這回,劉念華思前想後也謀不到出路,更難受的是她一肚子苦水沒地兒倒。

父母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好,她這幾天壓根兒不回家去,擔心沒控製住在父母麵前痛哭,惹得兩個老人背過氣去。兩個孩子年齡還小,小龍七歲,小虎剛剛五歲,說些這種兩人也不能懂。

劉念華結婚後一直在家,平日裏一顆心都捧給了這個家,朋友也少,事到如今,居然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吐吐苦水,她心裏憋著難受,在家裏過著行屍走肉般的日子,可就是這樣了,周國平也沒注意到什麽。

因為王芳男人最近又跑長途運輸去,據說得十天之後才回來,周國平忙著上門去。

剛剛躺在屋裏,劉念華望著天花板思考,她像是把淚流幹了,腦子像是要炸了般,這日子還怎麽過?不過了,自己怎麽辦?孩子怎麽辦?爸媽怎麽辦?

一個個疑問打向自己,她現在看著周國平就覺得惡心,可如果離婚了,她怎麽活下去?院裏的陳寡婦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當年她男人剛死,一個女人領著兩個閨女日子艱難的時候她看在眼裏,還扯緊褲腰帶給她塞過吃的。

哪怕過了這麽些年,寡婦門前是非還是多。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梁寶珍的聲音。

“華姐,你有事兒別憋在心裏,真難受了就說出來,能解決的就解決,解決不了大家一起想想辦法。”梁寶珍握著劉念華冷冰冰的手,使勁兒給她搓熱。

“寶珍。”劉念華吸吸鼻子,回握緊她的手,“周國平他,在外頭有女人了。”

一句話把梁寶珍說懵了,周國平在外頭有女人了?梁寶珍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周國平在院裏這麽多年的口碑沒人不清楚,人人誇讚的好男人,出了名的對媳婦兒好對自己好,他居然在外頭亂搞?

可下一秒,梁寶珍就反應過來,這事兒是真的。

依劉念華的性子,不是百分百確定,她不可能說出這句話。

“華姐,你...”看著劉念華憔悴的模樣,梁寶珍每個字兒都斟酌再斟酌,在腦子裏過一遍,就怕不經意一個字傷到她,“怎麽發現的?”

劉念華木然看著前方,說起程彩麗提到的絲巾,說起自己聞到周國平身上淡淡的香味,說起那晚跟蹤周國平見到的一幕幕...劉念華以為自己有朝一日向別人說起這些事兒的時候會痛哭不止,會歇斯底裏,結果她說得很平靜,連一滴眼淚珠子都沒有。

可越是這樣麻木又絕望的眼神,越讓梁寶珍害怕。

“他居然是這種人!”過去在院裏裝得溫柔體貼,不僅是梁寶珍,所有人都被他騙了過去,“真是殺千刀的!華姐,你...想好以後怎麽辦沒?”

換做是梁寶珍遇到這種事兒,她肯定會跟這人拚個魚死網破,可劉念華不一樣,她性子溫和,讓她和周國平大鬧一場興許都做不到。

劉念華看著梁寶珍,問出她這些天思考了許久的問題,“寶珍,你說,這日子我自己過得下去嗎?”

她沒底,心裏沒底,離婚對她來說不知道是深淵還是轉折。

“當然能!”梁寶珍沒有一絲猶豫,“華姐,你肯定能靠自己過得好!這種人,不管以後會不會跟你認錯,都不值得原諒,你想清楚,要是離婚的話,我肯定支持你。”

“可是我沒有工作,還有孩子,小龍和小虎我一個都不想讓給他,但是周國平肯定會跟我爭...”劉念華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將自己的擔心和盤托出。

離婚兩個字在她腦子裏過了無數遍,可離婚後的一切讓她害怕。

“隻要你邁出第一步,一切都會有辦法!”梁寶珍想起剛剛劉念華說的周國平和他姘頭幽會的事兒,已經有了主意。

——

周國平從筒子樓出來,身上還帶著些王芳那處的幽香,王芳花著跑長途運輸的男人的錢,大手大腳慣了,最近還上百貨大樓買了一瓶香水,香水,是真貴,也真香,香得人心癢癢...

快活一場的周國平走回屋前,剛要進屋突然發覺不對勁,他踉蹌著退後兩步,看著自家大門上方空****的牆,而門檻邊,黃底紅字的牌子碎成兩半,安安靜靜躺在地上。

周國平頓時眼冒紅光,大聲嚷嚷,“誰把我家‘五好家庭’的牌子砸了?”

劉念華打開房門,看著外頭醉醺醺的男人,冷漠道,“我砸的。”

作者有話說:

①、②:出自領導語錄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