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二更◎
陳思明剛和鄰市提供棉花的農戶又交易一筆,簽訂了兩年的棉花采購合同,因為這事兒,他已經荷包鼓鼓,成了半個萬元戶。
采購辦主任一個月工資七十五,就算加上些毛毛油水,頂天了一個月一百塊,陳思明一回二回下來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傻。
外頭的錢有多好掙!
和人在國營飯店吃完午飯,這才悠哉悠哉回國棉廠。
這事兒他也不怕被發現,因為他和財務科科長串通做了賬,加上自己父親的關係,上次有人質疑棉花的質量問題,也被吳秉年擋了回去,畢竟陳勇的麵子,誰都要賣三分。
可今天一進廠裏,他就發覺不對勁,路上的工人見著自己都交頭接耳說著話,打量的眼神也奇奇怪怪,陳思明打量自己,穿得沒問題,再摸一把臉上,也沒東西啊。
等到了采購辦門口,正好見到陳勇的秘書,這才知道自己被人當眾舉報了。
衝到廠長辦公室,陳思明被父親一巴掌扇得暈乎,可現在也不是喊疼的時候。
“爸,這是有人陷害我!”
陳勇雷厲風行,大半天的功夫已經明察了一切,現在桌上還放著陳思明串通財務科科長做的假賬。
“你什麽不好還學人受賄?”陳勇目光如利劍看著不爭氣的兒子,沉聲質問,“收了多少錢?說清楚!”
“五千。”回答地極小聲。
陳思明一直謹小慎微,陳勇就是覺得他沒膽子幹出些膽大包天的事兒才沒多管他。
五千,這是什麽概念?現如今一個工人工資普遍是幾十塊,這得是工人十多年不吃不喝才能攢下來的錢!
“那賣棉花的農戶能給你五千?”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爸,那人不知道去哪裏發財了,說是去南邊待了幾年,手頭全是錢,這次回來是要把他們公社的棉花都牽線供給國棉廠。”陳思明說是這事兒愣是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恨不得給陳勇炫耀一番,“他手裏頭錢真是不老少...”
陳勇見這人死不悔改,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搪瓷盅蓋子彈了起來,叮當一聲又落回原位。
“你知道他錢哪兒來的你就敢收?”陳勇雖說也有金錢交易,可輕易不收人錢財,除非是經過重重考驗,能劃歸自己人。
他曆來謹慎,隻覺得這兒子不爭氣,將人又狠狠訓了半個鍾,才跟他串好對策。
“這回廠裏幾個老骨頭當眾舉報,想遮掩也不好遮掩,隻能把事情往底下人身上推,我安排財務科的串好詞。”見陳思明高興起來,以為自己能置身事外,立馬又嗬斥過去,“你皮子給我緊點兒!采購辦主任這位置你也別待了,這回我隻是保住你不去蹲大牢,你以為自個兒還很風光嗎?”
“爸!你要開除我?”陳思明睜大眼睛,眼珠子像是要掉下來似的,他在廠裏有頭有臉,怎麽能受這個氣!以後這成千上萬工人怎麽看他?“爸,你可是廠長啊,你不能不管我。”
陳勇一腳踹上陳思明心口,怒氣衝衝,拔高聲音,“你一回作風問題,現在又搞出受賄問題,你非要整死我們陳家是不是?我能把你保下來已經要費大力氣了!”
陳勇為這事兒得上下打點多少人,要不是念著陳思明是自己兒子,他早把人推出去了!
說罷,看著癱坐在地上的陳思明,陳勇怒其不爭,不再搭理,吩咐秘書小方去辦事。
三天後是廠裏的調查大會,到時廠裏的領導班子都要出席,他再是廠長也不能一手遮天。這事兒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事情全部推出去,找個替罪羊,陳思明落一個監管不力的名頭被革職,等風波平息後再從長計議。
至於替罪羊,得從采購辦裏找一個。
秘書小方一會兒功夫已經打聽到采購辦所有人的資料和家庭情況,湊到陳勇身邊,“廠長,采購辦有個職工家庭困難,家裏有個重病的老娘,一個還在念初中的妹妹,媳婦兒也沒工作,一家人都指望著他的工資。這人是個看重家庭的,好拿捏。”
陳勇吩咐一聲,讓他去辦。
威逼利誘,總有一樣是好使的。
——
看了一天熱鬧,梁寶珍獨自下班回家,許盛傑仍然要加班,設備檢修需要人,還有陳思明被調查一事,這些幫著檢修的設備工人也有發言權。
吃過晚飯,梁寶珍去看看程彩麗,程彩麗懷孕不久,孕吐反應挺大,時常犯惡心還吃不下飯,這可急壞了陸元。
“彩麗姐,你一人在家?”
“寶珍,快坐著,咱們說說話。”程彩麗這會兒沒什麽,半靠在沙發上,麵帶笑意,“陸元出去買吃的了。”
說到這裏,程彩麗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這陣子胃口不好,以往愛吃的東西都不大想吃,反而經常突然想吃外頭的東西。
陸元念著媳婦兒終於能有點胃口,忙蹬著自行車去買。
“我今天晚飯也沒吃兩口,又吐幹淨了,剛突然想吃國營飯店的驢肉火燒,陸元出去買了。”
梁寶珍看她懷孕辛苦,別人懷孩子是胖一圈,程彩麗倒是看著清減不少,“你這樣身子受得住嗎?醫生有法子沒?”
“還行吧,醫生說如果長期吃不了就開些營養品。”
“牛奶牛奶~牛奶到嘞~”
外頭叮鈴鈴的聲音響起,程彩麗忙要起身,梁寶珍扶著她,“彩麗姐你要拿什麽?”
陸元前陣子還和程彩麗去醫院,憑著懷孕報告得了醫生的證明,去奶站訂了牛奶。
每天下午奶站的職工都會騎著車載著一大桶牛奶去發牛奶。
每次經過月牙胡同,一群小孩兒便圍上去,聞聞味兒也是好的,奶香味實在是太誘人了。
不過程彩麗總覺得腥味更大,奶站都是現擠的鮮牛奶,她懷孕後對氣味更加敏感,可想著喝牛奶對自己和孩子好,怎麽也要喝下去!
畢竟,牛奶這種高檔營養品不是人人都能喝的,隻有高級幹部還有孕婦和嬰兒能憑證明去訂購牛奶。
梁寶珍幫著她拿著桌上的瓷盆一道出去,在送奶工那裏,打了半斤牛奶。
白花花的牛奶帶著奶香甜味,迷了不少孩子的眼。
“彩麗姨,這好喝嗎?”
“肯定好喝,聞著就好香!”
彪子跑回屋,嚷著也想喝牛奶,被魏大爺彈了個腦瓜崩,“你喝啥?又不是孕婦又不是小娃。”
“那我們家再生個唄!讓我媽生個!正好生個妹妹,小偉就有妹妹,我沒有!”彪子沒見過生孩子,總覺得很容易,估摸說話功夫就能出來了。
“你倒是想得好?”董秀芬摸摸兒子的頭,她前麵掉了一個孩子,四個月大的時候沒保住,後頭傷了身子不容易再懷上,因此家裏也隻有彪子一個娃。“就是再有,牛奶也沒你的份兒,肯定是給剛出生的娃吃。”
“那算了,我不要妹妹了。”彪子想了想,蹭不到牛奶喝就不值當了!
陸元蹬著自行車回來的時候,家裏已經煮上牛奶,奶香味順著灶台一直飄到外頭,他手裏拎著國營飯店的驢肉火燒又順路買了福記的桂花糕,一並帶了回來。
外頭一直飄著雪,到了傍晚風雪愈大,程彩麗見陸元頭發都沾染上絲絲縷縷的白,像是老了好多歲似的,笑盈盈看著他,“陸元,你五十歲就是這模樣吧。”
抖抖雪,陸元抱著飯盒進屋,沒敢和媳婦兒靠太近,擔心自己一身寒氣冷著她,“老了的模樣也俊是不?”
“哼~”程彩麗鼻子出氣,輕哼一聲,覺得這男人可真是自戀。
梁寶珍從程彩麗家離開,見外麵呼呼的風刮著,像是嬰兒夜啼,吹著窗戶扇子搖來晃去,漫天的雪花飛舞,將大雜院也妝點成銀裝素裹的模樣。
哢噠,兩扇窗戶收緊並攏,扣下栓子,隔絕了一陣寒氣,梁寶珍往外頭望望,大雜院裏安安靜靜的,已經沒人在外走動。
夜裏風大天涼,許盛傑還沒回來。
臥室的煤油燈沒熄,梁寶珍躺在**本想等等男人回來,結果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正是許盛傑掀開被子準備上床的時候。
許盛傑突然看見媳婦兒睜開眼,睡眼惺忪看著自己,原本躡手躡腳拉被子的動作快了些,吹熄煤油燈翻身上床。
“吵醒你了?”他的嗓子有些啞,夜裏的風終究還是太涼。
梁寶珍揉揉眼睛,睡了一覺嗓子也沙沙的,含糊不清回答,“沒有,不知道怎麽突然就醒了。”
待清醒片刻,這才上手摸去,感覺到許盛傑的胳膊熱乎乎的,“你洗澡了?”
“嗯,身上太涼,不然上床來能把你凍夠嗆。”許盛傑是蹬著自行車一路頂著風雪回來的,身上裹挾著滿滿的寒氣,回家後搓了搓手,又灌了一大壺熱水,洗了個戰鬥澡才洗去滿身涼意。
“小心感冒啊。”這個天氣在家裏洗澡,太容易生病。
“沒事兒。”許盛傑剛洗澡的身體熱氣騰騰,擁著梁寶珍,隻覺得她手腳涼悠悠,“你今天怎麽這麽冷?”
梁寶珍一向是個小火爐,比常人還發熱,就是冬日裏手也不見得太冷,反而有源源不斷的暖意。不過今天她出去一趟,又一時被漫天白雪迷了眼在外頭待了會兒,確實被吹涼了,就是上床躺了好一陣也沒暖和過來。
“你暖和就夠啦。”梁寶珍這下可找著熱源,直往許盛傑懷裏鑽,兩手往他胳膊上貼著,聽著他被冷得嘶一聲,自己在被窩裏咯咯笑。
許盛傑兩手握著梁寶珍的手,使勁兒給她搓搓,沒一會兒便搓熱了,接著換另一隻手,不過媳婦兒半分沒消停,兩隻腳又往自己腳上貼,同樣是涼的。
“你們把設備修好沒?陳思明的事兒調查得怎麽樣啊?”梁寶珍可盼著他被逮起來。
“修得差不多了,大部分設備還是太老舊,又撞上棉花質量問題,碎絮越積越多給堵塞了,今兒我們拆了好些台,好好清理了一遍。”
許盛傑說著話起身準備下床,梁寶珍正貼著取暖呢,熱源這就跑了?“你幹嘛去啊?”
“你這腳太涼了,泡個熱水吧。”
大半夜的,梁寶珍坐在床邊,看著許盛傑端上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進屋,她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夢,夢裏麵這人給自己洗腳洗得挺熟練。
鬼使神差地,梁寶珍開口,“你要給我洗腳嗎?”
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自己這是什麽要求?!
後悔!
作者有話說:
梁寶珍:我在說些什麽變態(bushi)要求啊?
許盛傑: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