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溫柔的貴婦人
亞瑟王的姐姐到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凱米洛特。據說在三天後慶祝這次戰役勝利的晚宴上，摩根夫人將第一次在公開的場合亮相。大家都對這位夫人充滿好奇，等不及想看看她的廬山真麵目。
很快就到了舉行晚宴的那天。從淩晨起，王宮廚房裏的仆人們就開始忙碌起來。在中世紀的歐洲，雖然一般平民家連個簡易的廚房都沒有，但貴族家裏的廚房已經漸漸開始像模像樣了。王宮裏的廚房分工更是仔細，有司膳總管、麵包師傅、聖餅製作師、調味汁廚師、貯存食物師、屠夫、切肉工、榨奶工、男管家和無數雜役等等，分工明確，各司其職。
讓眾人大跌眼鏡的是，摩根夫人竟然一大早就來到廚房，不顧自己尊貴的身份，親自製作起了菜肴，甚至還和仆人們親切地交流起廚藝，對快手的手藝更是讚不絕口。這個舉動，立刻讓她的人氣指數直線飆升。大家本來還以為國王的姐姐會是位高傲的貴婦人，卻沒想到摩根夫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林零出去散步的時候，就聽到不少仆人議論著這件事。她也覺得有些奇怪，對於這個時代的貴婦人來說，這樣的舉動可以算得上不可思議。走到離花園不遠處，她忽然看到那個叫做莫德瑞德的少年正蹲在大樹下，懷裏似乎還抱著什麽東西。而在他的周圍，幾個廚房的仆人好像和他說著什麽，態度看上去並不怎麽友好。
莫德瑞德不會說話，仆人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他並不是奇怪的事情。林零想了想，就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幾個仆人一見是她，立刻變得畢恭畢敬，其中一人向她解釋道：“我們在無意中發現了這隻動物，本來想在晚宴上烹飪，可是這個家夥死活不肯把它交給我們。”
“動物？雞還是鴨？”林零一邊說著，一邊往少年的懷裏看了一眼。這一看，頓時把她雷出一身冷汗，這、這不是蘭斯洛特的寵物小刺蝟嗎？
“這、這能吃嗎？”林零結結巴巴地問道。原來自己還是會被嚇到，本來還以為自己在看過烤天鵝之後已經有了免疫力呢。
“當然，林零小姐，這是很美味的食物。”仆人理直氣壯地說道。
林零額頭上的青筋頓時糾結在了一起，這野蠻的中世紀啊！
她轉了轉眼珠，指著那隻刺蝟說道：“你們要知道，等開春了我們還要繼續打仗，這刺蝟全身都是刺，難道要暗示我們的未來都是困難重重嗎？這不是惹國王陛下生氣嗎？我看就算了。”
幾個仆人麵麵相覷，慌忙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莫德瑞德，這隻刺蝟你是在哪裏找到的？”她剛問出口就後悔了，怎麽忘了對方是個啞巴呢？
莫德瑞德看了看她，伸手指指旁邊的樹洞，又做了一個動作，意思好像是小刺蝟死了。
林零又被嚇了一跳，這可是小蘭的心愛之物，萬一有個閃失那還得了！於是她趕緊彎下腰一看，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小刺蝟正在冬眠呢。
她朝著莫德瑞德擺了擺手：“放心啦，小刺蝟是在冬眠。它的喉頭有一塊軟骨，可以把口腔和咽喉隔開，掩緊氣管的入口，所以看上去就像沒有呼吸了。”
少年困惑地看著她，顯然對什麽是冬眠完全不明白。
“哦，我解釋給你聽啦。刺蝟是變溫動物，因為它們不能穩定地調節自己的體溫，讓體溫保持在同一水平，所以，刺蝟在冬天時有冬眠現象。我們把它放回樹洞就好了。對了，最好再找些葉子和樹枝掩護它，省得再被那些野蠻人吃掉。”
莫德瑞德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右邊的臉頰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酒窩。林零看著他那宛若少女般柔媚的臉，想起了一句曾經學過的古詩：安能辨我是雄雌！
兩人往樹洞裏添了不少枯枝，將小刺蝟小心翼翼地放進去。搞定了它之後，莫德瑞德示意林零攤開手掌，然後用右手食指仔細地一筆一劃地在上麵書寫起來，輕柔的觸感讓她感覺手心癢癢的。
謝，謝，你。林零輕輕地念出了他寫的字。
“不用謝啦，我隻是幫我的一個好朋友而已。”她倒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
莫德瑞德剛想再寫什麽，卻像是留意到了林零的身後有什麽，立刻腳底抹了油似的溜走了。
林零回過頭去，隻見蘭斯洛特正站在離她不遠處的樹下。他的嘴角向上彎著，眼睛宛如一池清澈溫柔的春水。
“小蘭！你什麽時候來的？”她興奮地朝他揮了揮手。
蘭斯洛特微微笑著：“就是從某人說這刺蝟全身都是刺，暗示我們的未來都是困難重重的時候來的啊。”
“好啊，原來你早就來了，那你怎麽不救你的小刺蝟？”林零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蘭斯洛特走到了她的身邊：“有你在，我就不用出手了。”
“嗯，那倒也是。”林零綻開了一個甜甜的笑容，拉了拉蘭斯洛特的衣袖，“小蘭，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吧。啊，對了，你聽說了沒，摩根夫人一大早就在廚房幫忙呢。”
“摩根夫人，我早上也碰到她了，看上去的確是位優雅又美麗的夫人。”蘭斯洛特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神情變得有些複雜，“不過小零，很多事情不是光憑外表就能判斷的，我會保留我的看法。”說著，他又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走吧，一起去吃早餐。我剛才在廚房那裏看到今天有你最喜歡吃的溫桲。”
“真的？！那要快些走，不然可要被特裏司吃光了。”林零眼一亮，這種帶蘋果味的水果是她來到中世紀之後的最愛。一想到有著潔癖症的特裏司騎士對這個也很有愛，她趕緊加快了腳步。
“放心吧，他一個也不會吃。”蘭斯洛特朝她眨了眨眼，“我剛才告訴他那些溫桲曾經掉到豬圈裏。”
林零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小蘭，你……原來你也這麽壞！這下子他一定連碰都不敢碰了！”
蘭斯洛特也不說話，隻是笑著往前走去。
林零也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彼此都沒有再說話。陽光從樹枝間篩過來，一切都很安靜，她很是享受這樣的祥和恬靜，心情也飛揚起來，仿佛藍天中飄渺的浮雲，樹林裏飛舞的落葉。
和蘭斯洛特在一起，總是讓人覺得那麽安心。
冬天的夜幕落得很早，此時，王宮的大廳裏卻是人聲鼎沸，男人們討論著開春的戰事，女人們則在一起三姑六婆般賣弄八卦。
當然了，這三姑六婆裏也少不了今晚表現相當活躍的凱騎士。
在得到第一手資料後，凱騎士立刻飛奔回自己所在的位置，將聽到的八卦一點不落地反饋給大家：“喂喂，你們知不知道，原來摩根夫人之前嫁了個愛爾蘭的子爵，不過這個子爵日子過得不怎麽樣，前不久得了暴病去世，隻留下莫德瑞德一個兒子。聽說啊，這孩子生了一場病之後就不會說話了，而且也不喜歡和別人接觸，性格變得很孤僻……BALABALA……”
“小零零，這幾個溫桲我已經幫你切好了，來，張嘴，啊——”緊挨著林零的高汶侯爵舉起叉子，還不忘拋一個華麗麗的媚眼。幸好他夠機靈，一來就占據了最有利的地形。
林零幹笑一聲：“大叔，你別那麽客氣了，自己吃好了。”
“我親愛的小林零，難道你要枉費我的一片苦心嗎？”高汶眨巴著綠色湖水般美麗的眼睛，露出了誇張的受到打擊的神情。
想到之前自己有危險的時候，這位帥大叔出手很大方，也著實讓她感動了一把。林零隻好無奈地歎口氣，勉為其難地伸手拿了一塊。
特裏司在一旁很幽怨地盯著盤子裏的溫桲，隻能重重地用刀子切肉來發泄。那個可惡的蘭斯洛特，現在害得他吃什麽都覺得有股豬圈味。
“高汶，小零她自己有手有腳，你這樣讓陛下看到了可不好哦。”蘭斯洛特在一旁低聲道，他的笑容依舊溫柔，眼神裏卻隱隱蘊了一絲威脅的意味。
“陛下也不能阻止我喜歡小林零啊，再說小林零又是單身，大家的機會是平等的。”高汶侯爵的思想倒是很現代，讓林零有種莫非他也是一同穿過來的錯覺。
拉莫拉克和加瑞斯則正在埋頭苦吃，間隙還時不時有一些堪稱無聊的對話。
“加瑞斯，覺得好吃嗎？”
“很好吃。”
“最喜歡哪個菜？”
“都喜歡。”
“吃完了和我出宮一趟。”
“我不要。”
“你居然不聽哥哥的話？”
“那好吧。”
說實話，林零真的很佩服加瑞斯。大家有時也會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讓他說更多的字，但每次都是無功而返。所以在凱米洛特王宮裏，當大家想要表達不可能這個意思時，都會用一句話代替——那簡直就是讓加瑞斯說話超過三個字！
可憐的凱說得唇幹舌燥，整張桌子上的同伴卻沒有一個在認真聽，這讓他有了深深的挫敗感。結果，還是鬱悶中的特裏司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一起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