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劍仙鐵雨

番外 在深淵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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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獸們拖行著荒人們改裝過的車廂,穿過灰土地;在荒蕪的地麵上烙出一組組由四趾蹄印和輪胎印記組成的凹坑。

二妮則駕駛著鐵馬、跟隨著這些體型龐大、步伐迅捷的獸類——仙獸們有著堪比機械的耐力和腳程。

它們由第五代麒麟的產品線育種迭代誕生,還保有著“羊頭,狼蹄、圓頂,身有五彩”的特征。但除此之外則大相徑庭——三對對生肢體保持著平衡,兩條後尾隨著前進而擺動;無毛的體表有預先設置的、色素沉澱顯出的圖案與字樣,以此來說明是由哪個部落培育而出。

同時,仙獸們也被荒人勘探隊當做應急食物使用:

原本仙獸們在開發之初,便完全無法被當做食品;這自然是出於商業上的考量。作為原體的仙獸經過調製、軀體中都伴生著含有氨基全氫喹唑啉型化合物的毒囊——毒性極為強烈的神經毒素,以避免仙獸被充當食用的肉畜:

一旦它們死去——被宰殺,或是經曆了意外——內髒和囊腺體中的毒素便會滲入肌肉中,甚至在高溫下也不會分解。

荒人在破解育種後,去除先天之炁裏蘊藏的,會在肉體中出現的絕大部分致死毒素、以及類催吐劑與惡臭劑成分;這才使得如今吉隆坡市外荒原上流通的大部分仙獸們也可以被作為食物。

因此荒原的遊人們,也比常年飲用營養液的新馬來西亞城市住民、有著更為強韌的消化係統。

二妮則單純喜愛仙獸在奔跑時的樣子——那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優雅。

……

“英水快到了。”

其實不用提醒,二妮也知道他們即將到達這次勘探的目的地——

斑駁的色塊,參差的震動壞斑盤旋直上;紅、金二色的蓬鬆雲霧包裹出一片倒扣的半圓、廣大高聳,有如形狀怪異的山脈。

它在荒蕪的灰土地上如此突兀,幾不像是人間能看到的景象。

那些還未完全消逝幹淨的瀕死靈氣們,外溢所製造出的海市蜃樓。這些遙遠年月遺留的朦朧縈繞在死城的外殼上、包裹著舊日的殘骸:隻是無人能解讀其中的含義。

……

領隊伸出健壯黝黑的手、指向鮮豔雲霧中最為密集的位置:接著他握緊拳從上向下揮動,做了一個敲擊的動作——勘探隊中分出小小的一股,順著他指出的方向、牽引仙獸邁進鮮豔的紅金色塊裏。

“留一點人,在外麵接應。”

領隊彬彬有禮地向著二妮頷首,嘴角淌下肉幹的幽綠色汁水;他的下頜已經染得綠蒙蒙的一塊。荒人們似乎都有這個習慣:把有著橡膠似口感的仙獸肉碎反複咀嚼,長年累月、使得兩腮邊上的肌肉高高鼓起。

“接下來就是開城儀式。沒多少人見過,很有趣。”

這為他本就高大健壯、肌肉像橡膠玩具似暴凸的身體添上了幾分詭異可怖——領隊成年後才加入荒人部落,據他所說、原本的名姓已被遺忘;所剩的隻有“領隊”的代號。

“讓‘罐頭妞’聽到不打緊嘛,哈。”名為沙蘭的荒人拽動仙獸,從旁邊繞了上來。話是說給領隊,但他也不掩飾眼裏冒起、投向二妮的敵意灼火。甚至還鼓起胳膊,展示著胳膊上的流動性紋身:

這一行行的編碼,象征著的姓氏“J**A”——這是一個部落姓氏,象征著整個部落因何聚集到一處的源起。但詞語所指代的計算機編程語言,早就遺失在時光的海潮裏。

沙蘭應該是這次勘探的二把手……吧?二妮也懶得分辨,反正他的屁話是最多的:

“甘霖娘!就會一句罐頭仔、罐頭妞?”二妮咧起鋒利亮閃的白牙,用玉筍尖節節鼓起的縫隙摩擦著刀柄、高速碰撞的聲響如滾落在玉盤上的流珠;“捱(ngai,我)佇者(do zieh,在這)灰土地上呆的日頭比汝(nv,你)長不知道多少咧,土巴拉子。”

很多在荒原上討生活的住民,總把二妮認作是檳城裏長大的“城裏人”——雖然現在早就沒有哪個城裏的住民吃罐頭為生了,營養液才是風靡新馬來西亞的主食——直到她搬出熟極而流的荒原土語:混合了客家話、閩語莆仙話、福州平話,加上各地的罵人單詞卻又隨意雜糅的新生方言。

這時候,荒人們才會意識到二妮其實跟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就好像現在這樣——

濃烈的攻擊性從沙蘭發黃的眸子裏散去了少許,取而代之的是不解:

“汝是這地頭上的?那汝還跟著來閻王桌上抓供果,送——”

吭!

領頭A的胸前冒起一聲鑼響似的敲擊,截去了未盡的話頭。領頭A眯起的細眼冰冷地掃過沙蘭連忙閉起的嘴巴,又一次敲響了胸前嵌入的鑼片。

吭!

一聲又一聲,領隊滿布傷痕的兩胸正中,那塊與胸肌、胸骨劍突融為一物的凸起鑼片一次次響起;雄渾的悠鳴響徹四野。

在低沉、洪亮而強烈的音韻中,領頭A引吭高歌:

“高山綠來河水清,

故鄉山水總相親。

山遙水遠永相望,

難隔思鄉一片情。

站在門坪望星星,

故鄉一片亮晶晶。

還細涯聽阿婆講,

血脈相連係親情……”

……

像是咒語、如同某種招引神靈的迷離儀軌——

在領隊的放聲高歌裏,垂攏的團狀色塊竟緩緩向兩旁排開,像是雲霧被看不見的雙手攏到周圍:

露出了……色澤豔麗的正圓形開口。

“進去吧。”

領隊結束頌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拍拍仙獸的脖頸,向那孔洞走去。

二妮**鼻子,又嗅了嗅荒原的氣息:些許的焦糊、鼻腔中傳來麻痹與刺痛,電荷在空氣之中滿溢——不是平時的味道。

她輕輕搖了搖頭,接著跟隨車隊,一同駛進了死城的大門。

……

“死”城。

如果單單隻看它的字麵含義,無疑極不確切的——二妮從沒有見過比眼前這一切,更具有活力的地方。

至少……萬事萬物都處於毫不停歇地“運動”之中。

而且也並不像是什麽“城”:

八麵體、十二麵體、二十麵體、球體、圓環體、桶狀體、棱柱、棱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