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人心惶惶,當年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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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新卒操練頗為順遂。”

今年天下依舊用大乾紀年,為大乾十六年。

大乾十六年的第一日,石忠唐也效仿長安大朝會,召集麾下文武議事。

和長安大朝會一樣,開頭便是表功。

石忠唐微微頷首,很是滿意,“要抓緊操練。另外,糧草如何?”

一個文官出來,“最近收攏了不少糧草,足夠大軍嚼用。”

賀尊知曉,就在這番輕描淡寫的話中,不知有多少有錢人家淪為廢墟。

錢糧不夠,那就抄家!

這等竭澤而漁的事兒石忠唐剛開始幹的有些顧慮,可到了現在,卻肆無忌憚。

“去歲我大軍曾攻入關中,不過時運不濟,退回了清河。”

石忠唐並未避諱去歲的失敗,這讓賀尊多了些精神。

“勝敗乃兵家常事,當初大唐立國之前,也曾大敗,差點被滅。可後來卻在逆境中再度崛起,擊敗對手,定鼎天下。”

大唐立國之前,曾被一股煙塵打的狼狽不堪。但後來卻一戰擊敗了這個最為強大等對手。

故而許多人曾說,這便是天命。

“秦王遠離關中,這是自離根本。關中乃是天下中心,大族無數。秦王在北疆時打壓豪族,乃至於抄家滅族,更是放話大族於天下無益。這番話,令天下大族為之震怒。”

石忠唐譏誚的道:“他不去關中,在本王看來,便是知曉自己得罪了天下大族,擔心進了長安會被圍殺……須知,關中大族若是聯手,便能滅國。”

大唐起家便是靠的關中大族,故而這番話沒說錯。

“他以為遠離了關中便能避開這股子風潮,可這是大勢。大勢如潮,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石忠唐目光炯炯的道:“大族乃是國家中堅,他卻視為毒瘤。這是逆潮流而動。別看他此刻順遂,可一旦關中大族發動,他便成了過街老鼠。”

群臣精神一振。

“如今北疆軍困頓於鬆州、尚州一線,本王在清河厲兵秣馬,隻等戰機一致,便率軍北上,一雪前恥!”

群臣行禮,“我等願為大王效死!”

“哈哈哈哈!”

石忠唐撫須大笑。

“殿下,春育來了。”

春育在半道遇到了北疆軍遊騎,又被扣下了,因此耽誤了行程。

“秦王如何說?”石忠唐問道。

“秦王說,大王不死,他便不會收兵。”春育說道。

“笑話!”石忠唐冷笑。

“他還說,就憑咱們,不配讓北疆軍傷筋動骨。”

“大言不慚!”賀尊說道。

“此人果然是得意忘形了。”有人說道:“驕兵必敗啊!”

石忠唐點頭,覺得春育來的正是時候。

“大王,魏副使回來了。”

“他怎地回來了?”

魏明進來,行禮,石忠唐冷冷的道:“你不在前方,為何歸來?”

魏明說道:“大王,鬆州與尚州……失陷了。”

石忠唐的身體一緊,喝道:“無能!”

隨即,他便想令人動手。

魏明抬頭,“尚州守將阿史那建雲擅自出戰,兵敗被俘,副將陳方棄城而逃……”

這和我沒關係啊!

“鬆州呢?”

石忠唐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過。

魏明看到了,說道:“臣率軍準備救援鬆州,誰知曉秦王竟然半道設伏,幸而臣及時發現,折損了數百騎……”

一個軍士進來,卻是密諜。

他微微點頭,表示魏明說的沒錯。

那股子好氣氛頓時**然無存。

石忠唐隨即設宴,可一頓宴席眾人都吃的心不在焉的,草草散去。

他幹脆帶著人出了節度使府,就聽到外麵有孩童唱歌。

“作惡多端終有報,黃粱一夢醒來時……”

石忠唐麵色一變,深吸一口氣,回身,群臣正好出來。

石忠唐沉聲道:“時局艱難,諸位,要勉力而為才是!”

“是。”

賀尊站在後麵,看著群臣側著身子,從石忠唐的身邊出去。每個人都低著頭,仿佛是在躲避著什麽。

是那股子頹喪的氣息。

石忠唐走進節度使府,沉著臉,“不能再退了。”

“是。”

賀尊側身,等他過來後,跟著側後方一起進去。

“若是黃州再退,軍心士氣**然無存。且臣在擔心的是人心散亂,有人會投敵……須知,秦王說不納降,可不包括文官。”

“本王知曉。”

二人進了值房,石忠唐坐下,一拍案幾,“魏明按兵不動,阿史那建雲愚蠢!”

“大王,當下要緊的不是魏明,而是……接下來當如何。”

賀尊覺得石忠唐走入了另一個極端,在逆境中把清除異己當做是頭等大事,卻忘記了根本。

“本王說過,不可再退了。”石忠唐說道:“今日那些人的神色你可看到了?”

“臣看到了,若是再退,他們怕是會……與秦王勾結。”

“這便是步步緊逼。”石忠唐冷笑,“秦王早些年最喜長途奔襲,他本可越過鬆州與尚州,直撲黃州,乃至於直至我南疆腹地,震懾我軍士氣。可他卻按部就班的攻打,這便是要以勢壓人。一步步讓本王隻能選擇決戰。而且,隻能在黃州。”

“黃州……當初屠城。”賀尊眯著眼,“傳聞,秦王對黃州被屠大為震怒,不納降便是由此而起。”

“那便看看是誰屠誰吧!”

石忠唐畢竟是梟雄,馬上就打起了精神,“我軍新卒操練的不錯,北疆軍一路攻城略地疲憊不堪。我軍以逸待勞,且他不納降在前,將士們必然會悍不畏死,隻求擊敗北疆軍,方能活命。這是大勢在我!”

“且南方春季多雨……”賀尊微笑著。

“問過了?”

“是,臣問了不少老農,都說今年的雨水不會少。雨季道路泥濘難行。我軍在黃州一帶歇息,而北疆軍卻隻能在爛泥中艱難行進。”

“這一戰,本王將親自領軍。”

石忠唐起身,這時外麵傳來了雷聲,他不禁拊掌笑道:“春雷陣陣,送吉祥啊!”

“這便是上天護佑大王。”

賀尊眼中也多了喜色。

晚些他告退。

今日休沐,賀尊尋了一家酒肆,獨自飲酒。

酒到半酣,他按著酒杯苦笑,“鬆州、尚州還在時,多一日便多一分把握。如今北疆軍直逼南疆腹地,人心惶惶……值此時,決戰每晚一日,人心便會多惶然一日。度日如年呐!”

節度使府中,石忠唐此刻早已沒了笑意,聽完春育說著北疆軍的情況。

“北疆軍士氣高昂,臣提到有人喊打到清河去,活擒……大王。送臣出來的小吏說,清河見。”

“哼!”石忠唐冷笑。

“秦王此人看著……頗為有些威儀,且……他看著臣,就如同是看著一隻螻蟻。”

“知道了。”

春育告退。

石忠唐坐在值房裏,良久,恨恨的道:“人心不齊,這是逼迫本王要及早出戰嗎?”

他吩咐道:“讓春育來。”

春育再度回來。

“登基之事,你抓緊。”

“是。”

“另外,盯著賀尊。”

“大王,賀先生對您忠心耿耿。”春育覺得石忠唐想多了。

“到了這個時候,除去你之外,本王任何人都不信。”

春育感動至於,跪下道:“臣願為大王效死。”

等走出值房後,他突然想到了李泌……傳聞中,李泌也是任何人都不信,包括貴妃。

大王有帝王之相啊!

春育歡喜了起來,可轉瞬卻想到了秦王和他的臣子們。

看著,好像更為融洽。

誰對誰錯?

值房裏,石忠唐說道:“盯著春育。”

“是。”身後的昏暗處,一個瘦削男子出來,行禮後,悄然而去。

“當初本王覺著李泌就是個蠢貨,竟然不信任身邊人。可事到如今本王才知曉,人皆是趨利之徒,所謂的忠心,隻因背叛的好處還不夠多罷了。”

……

長安。

“陸續有不少權貴回來了,有人請見曹先生。”

一個官員稟告道。

曹穎是在皇城中理事,值房就安置在中書省的地方,這個選擇很是巧妙……中書和皇帝親近,但不是執行者。

——老夫不掌權。

張栩嘲笑他如今變得膽小了。

老夫隻是不敢犯忌諱罷了……曹穎淡淡的道:“告知他們,老夫忙碌,且等殿下歸來吧!”

官員苦笑,“那些人怕是不敢求見殿下。”

“為何?”

“外麵都說殿下好殺,最喜殺豪強。”

扯淡!

但曹穎不準備解釋,“也好。”

“這不好吧?”官員苦笑。

“為何不好?”曹穎說道:“殿下人未至,關中卻都是他的傳說,甚好!”

皇城外,幾個大族家主得了回複,都笑著點頭,表示等秦王來了長安後,定然會來請見。

等官員進去後,有人冷笑,“老夫不來!”

“我也不來。”

“那人視我等為仇人,那咱們為何還來捧臭腳?”

“捷報。”

皇城就對著朱雀大街,捷報聲傳來,幾個大族家族一怔。

“哪裏的捷報?”

“殿下收複鬆州與尚州!”

幾個家主相對一視。

“那……那豈不是石逆之前奪取的城池,都收複了?”

“是啊!”

“這……”

那些報捷的軍士在高喊。

“天下就要太平了。”

那些行人商家以手扶額,歡喜不已。

“天下太平了。”

那些孩子也跟著鬧騰。

喜氣從朱雀大街一路蔓延。

“這個天下,難道真要被他坐了?”一個家主跺腳,“他若是做了帝王,我等怎麽辦?”

捷報進了皇城,曹穎歡喜的道:“令人傳遍關中,等等,令人去告知正在路上的王妃與劉公等人。”

楊家。

自從楊鬆成令人歸來,讓當初留守的長子楊新相接手家主之位後,楊家就格外低調。

獻糧之後,楊新相不時令家人施粥舍藥,但卻是以官府的名義,壓根就和楊氏不沾邊。

這等識相的舉動讓有心人不禁感慨著楊氏的落寞。

“阿郎說他當初得罪秦王太多,若是歸來,必然難逃一死。他不懼死,卻擔心由此引發秦王對楊氏動手。”

書房裏,楊新相聽著從蜀地歸來的家人說著。

“以後呢?”楊新相問道。

“阿郎說當初與孝敬皇帝的恩怨要全數切斷追索的線索,否則……楊氏難逃清剿。”

楊新相說道:“此事我已令人著手了。告知阿耶,無需擔心,秦王在外征戰少說還得一兩年。足夠咱們施為。”

“是。”

家人告退。

“郎君。”

一個管事急匆匆而來。

“剛來的捷報,秦王收複了鬆州與尚州。”

楊新相麵色一變,“快!令人抓緊切斷那些線索!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