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待長成

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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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房間內的陳設有些淩亂,逝雲早已被結結實實地綁坐在一張椅子上,他嘴裏堵著東西有話說不出來,所以一直瞪著坐在他對麵的禦璟。

反觀禦璟正泰然自若地端著一盞茶,邊喝邊讓逝雲盯著,臉上寫滿了無所謂。那時房門正好被外麵的下屬推開,清緣被放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束幽藍色的苦楝花。

逝雲見到清緣時無比激動,嘴裏不停地發出“嗯嗯嗚嗚”的聲音,禦璟也十分意外,站起來去迎清緣:“你還真拿到了?”

清緣關心地看了逝雲一眼,才如實對禦璟說:“本來是拿不到的,多虧了狄旭大人幫忙。”

“嗯--”逝雲見自己被無視了,嘴裏發出一聲長響,在椅子上折騰起來,發出椅子撞地的聲音。禦璟這才對門外的屬下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解決。

下屬迅速將右手小指放入嘴中,一聲尖銳的指嘯之後,逝雲身上的繩索便自動鬆開了,逝雲則吃力地拽出塞滿嘴裏的棉布往禦璟身上砸去,怒道:“你真是沒人性,明知道他脾氣不好,萬一清緣出事怎麽辦?”

禦璟身體虛弱,沒有躲開,話說那沾滿了逝雲口水的棉布砸到他衣襟時,他嫌棄地皺著眉,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逝雲則一把抹掉了自己掛在嘴邊的口水,亦是同樣嫌棄的,接著還介懷地揉了揉自己被綁著幾乎麻痹的手臂。

清緣將花束放到桌上,勸說道:“逝雲,你別生氣,我沒事,事情還挺順利的。關鍵是讓禦璟大人盡快用藥。”

“還好她沒事!”逝雲看到禦璟臉色愈發慘白,本是惱火卻又於心不忍,拉著清緣的衣袖就往外走,“別管他,讓他自己解決。”

逝雲和清緣坐在客棧樓下的花壇邊,透過天井可以看到今夜的天空星月皎潔。

“要不是看他傷了,那繩子可綁不住我。”逝雲好似在為自己方才五花大綁的窘態作辯解。

清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逝雲不知她信是不信,馬上信誓旦旦地補充道:“是真的,我當然可以用風刃把繩子切開,可他必然會阻止我,我是怕風刃會誤傷了他!當然了,發現你不見之後,他也很著急地叫人拿著他的信物去找狄旭了。”

清緣安靜地聽完了他的話,而後開口:“所以你本不必擔心的,禦璟大人處事周全、值得信賴。”

清緣的眼中帶著某種洞悉的睿智,逝雲的心有點虛了,四顧周圍時換了個話題:“對了,你是怎麽拿到這花的?”

“我本是拿不到這花的,辛虧狄旭大人出手相助。”清緣心存感激地說。

“什麽情況?”逝雲借著從天井投下來的月光注視著清緣,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被綁了半天的胳膊和手腕。

“原來我與騰王殿下早就見過了,還有些誤會,所以在騰王府再次相見時,難免有些……”說到一半,清緣卡了一會兒,字句斟酌後才接著說,“不順暢。”

“你們何時見過?”

“路上巧遇而已,”清緣不願多提騰王,轉而說起狄旭,“本來騰王殿下是下了逐客令的,還好有狄旭大人解圍,私自帶我去了後府花園,幫著我把風,讓我偷偷采了幾株。”

“原來如此,還好有狄旭在,”大致聽完過程的逝雲替清緣鬆了口氣,說,“騰王脾氣實在是太差了,不過禦璟手下的人私闖騰王府,本就理虧在先,你為了這事去求解藥,我真怕他因此為難你!”

清緣十分慶幸地說:“好了,事情總算是解決了,我也安心了。”

“這事令你有什麽不安心的?跟你沒關係呀!”很多時候,清緣總有些話是逝雲意料不到的。

“怎麽會跟我沒關係呢?”清緣略帶責備的看著逝雲,當然她自己也頗為愧怍,“若不是我中途搗亂,禦璟大人早就把你抓住了,又何來今天這樣的情況呢?”

“話不能這樣說嘛……”逝雲本想反駁,不料前思後想一番發現自己理屈詞窮,隻得承認,“不過,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逝雲那先由不服氣到後來不得不認錯的樣子總帶著一種特有的稚氣,看著十分有趣,清緣暗自一笑,全然不像某些人,明知有錯從不承認。

“可是,你也不能不說一聲就去呀!”逝雲反倒開始責備清緣了,“你不知道,這個騰王的脾氣可差了,不是我說他壞話,你看他怎麽出手傷人就知道了!”

“我看禦璟大人那麽強烈的要求你不要去,就想如果我說要替你去的話,恐怕你們也是不肯的,所以就自作主張趁你們不注意先溜了。”清緣抬頭望月,嘴角帶著俏皮的笑意,“救人要緊,不管怎麽樣,現在已經沒事了,不是嗎?”

二樓房內傳出了禦璟極盡壓抑的痛苦呻吟,那聲音隻是一瞬,很快就被截斷似的沒有後續,聽得樓下兩人心裏一驚。清緣急忙起身想上樓去看,卻被逝雲拉住了裙角。

清緣不明其意,說:“好像很嚴重啊,我想上去幫忙。”

“別去了,”逝雲拍拍身邊的石台,招呼清緣重新坐下,解釋說,“堂堂神族五將之一今天搞得這麽狼狽,他不要麵子的呀!況且他醫術好得很,用不著幫忙。”

“要麵子?”清緣好似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困惑不已。

逝雲鄭重其事地點頭說:“要麵子!”

清緣盯著逝雲看了半天,終於深以為然地坐了下來說:“哦,原來如此。”

逝雲被清緣盯得都心虛了,笑道:“幹嘛這樣看著我?”

“謝謝你言行身教讓我又多懂了一個道理。”清緣的臉上帶著俏皮而機靈的笑意。

多日相處下來,逝雲和清緣之間好似已經有了某種默契,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從爭曉樓馭風而下摔在屋脊上的情形,赧然一笑。

“果然,出來曆練還是很有必要的,可以學到在家裏學不到的東西。”清緣看著逝雲,終覺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逝雲仿佛在她眼中看到了離別的前兆,試探著問:“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們再多走一段路?”

清緣搖頭說:“我該回家了,這次出來是為了找水玉給妹妹,耽擱多時現在還未歸家,家父會生氣的。”

逝雲雖然理解,但終究是不舍,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走廊遺憾地說:“治好了他,我就得回去坐牢了。”

夜風涼爽,吹得清緣衣袂輕揚,多日前她猜不透的事情,現在似乎都已明了。逝雲十分奇怪清緣不再問他問題,便說:“清緣,你以前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麽偷那些令牌嗎?”

“說實話,之前是很困惑,不過現在大概看明白了。”清緣神色明朗,嘴角似笑非笑,好似十分通透。

逝雲狐疑地問:“你看明白了什麽?”

“在東颺城的時候,發現你諸多隱瞞,問你卻又不說,確實很失望;在北華城外看到你連北宮玄武府的內府令牌都偷了的時候,真心生氣。雖然那麽多人都要抓你,但卻無人傷你分毫,我也就差不多猜出來了。”清緣在夜色中看著逝雲,目光明亮,似能明察秋毫。

聽了這番話之後,逝雲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好似很不希望她知曉的樣子,問:“你猜出什麽了?”

“你的身份貴不可言,你本不願意他人知道,那此刻就不說了,”清緣也有不舍,起身長舒一口氣,說,“我逾期未歸,家中是會擔心的,隻怕妹妹早就到家了,既然禦璟大人已然解毒,我也該即刻趕回去了。”

“不如……”逝雲霍然起身,跟緊了清緣,萬分不舍。

“不如什麽?”都這個時候了,清緣不明白逝雲又在想些什麽。

逝雲在清緣的耳畔悄聲說:“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清緣的耳廓能感覺到逝雲熾熱的呼吸,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她聽後睜大了眼睛,十分配合地也壓低了聲音,做賊似的對逝雲說:“你送我回去,那禦璟大人怎麽辦?你不是要跟他走的嗎?”

逝雲露出調皮的笑容,繼續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可以先送你回去再跟他走呀!反正最後都是跟他走了。”

清緣顧慮地問:“他會同意嗎?”

“我想不會吧,他是個急性子。”逝雲回答地倒是十分坦誠,明明不是好消息,他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那……”清緣的心裏十分掙紮,她也分明不舍,卻怕再次惹惱了禦璟。

逝雲頑皮地壓著笑聲在清緣的耳邊說:“所以我們要趁他沒有發現之前趕緊的走呀!”

這個想法幾乎驚著了循規蹈矩的清緣,她不可思議地說:“不辭而別的話,他會生氣的!”

“放心,他不記仇的,”逝雲最後偷瞄了遠處的房間一眼,打定主意抓住了清緣的手就拉著她離開,“快、快、快,趕緊走!”

逝雲手心的溫度較高,清緣有些不適應,但是被他寬大手掌握緊的感覺讓人莫名覺得無法掙脫。清緣猶豫地跟在逝雲的後麵,擔憂地說:“不要吧,如果被他發現然後在把你給找到,你會不會很慘?”

“不會的,他很忙!再說了,我也沒有不守信用呀,我把你送回家之後再跟他走,也沒什麽問題。我又沒有答應他是立刻馬上現在就跟他走,無傷大雅!”這話雖然說得理直氣壯,但逝雲心中卻覺十分驚險,拉著清緣越走越快,最後小跑起來。

清緣也不由得跟著他的節奏跑了起來,前麵帶路的逝雲笑得神采飛揚,回望過來時,雙眸中如有明星閃爍,帶著無盡的歡喜與雀躍。據說,人世間的種種美好多發生於不經意之間,四下環境猶如濃墨一般神秘而朦朧,未知的前方又會隱藏著哪些不期而遇的驚喜呢?

作者有話要說:即將進入下一卷,謝謝看到這裏的諸位小天使長久以來的支持,(*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