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待長成

遺址

字體:16+-

逝雲跟瞬影吵完架之後,氣衝衝地回去了。恰好在院子裏遇到了禦璟,那怒氣衝發的樣子實在少見,禦璟不由問他:“怎麽了?”

“不提了,”逝雲見了禦璟,極力克製情緒,盯著他手上帶血的紗布問,“傷得很深?”

禦璟有意無意地打量手掌正反兩麵,淡然道:“主要是因為我對你沒有防備。”

禦璟神色淡漠,看上去若無其事實則要強不服,逝雲笑了,可是很快又笑不出來了,疑惑地問:“我為什麽會這樣?”

“你當時氣息很亂,潛力一下子就被激發出來了,我沒有見過這種情況,可能是什麽征兆,”禦璟若有所思地說,“就連狄旭大人都說你有天帝陛下當年的風範,聽我師父說,當年神魔大戰的時候,天帝陛下可是縱橫沙場、所向披靡!”

“征兆?”逝雲細細思量,“我曾在夢裏不止一次見到過紅色的雪,直到昨天才明白為什麽雪會是紅色的,而父皇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就是這裏……”

“畢竟血脈相連,自天帝陛下失蹤以來,不斷有人上負雪山搜尋卻都是無功而返,若你親自去一趟,說不定真會有什麽發現。”雖然禦璟說的都是實話,但是說完之後他就後悔了。

因為逝雲聽完他的話就躍躍欲試了:“好,明天就去!”

禦璟自然不願意,說:“執音戰將可是說過的:四方邊境都有魔族遺患蟄伏,那些低等魔物的繁衍方式千奇百怪,繁衍情況無可估量。萬一真讓你碰上了,我怎麽跟天後交代?”

逝雲卻下定決心,看看禦璟手上的紗布說:“等你傷好了就去!”

.

狂風怒號,舞雪如醉,逝雲再一次被漫天飛雪迷了眼,又一次置身於一望無際的雪山之中,無數殘屍被半埋於落雪之中,神魔兩種血色早就在雪層之下凝固。

此處風勢太大,無法馭風而行,逝雲隻得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去,有時落腳太深是因為積雪太厚,有時落腳很淺是因為雪層下墊著屍骨。

狂笑聲、呼喊聲、撞擊聲、撕裂聲……紛紛擾擾終於漸漸偃息,逝雲惶然,環顧四周沒有一個活人,隻有遠處的山峰那邊孤零零矗立著一棵巨大的枯樹,枝杈伸展仿佛遙遙招手,更遠處有一片流光溢彩的屏障,上接天雲,無窮無盡……

逝雲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房內湧動的氣流正漸漸平息下來,周身的情景跟被人洗劫了一般,屋內家具東倒西歪,或破損或割裂無一幸免,禦璟站得老遠,正驚異地看著逝雲。

“難道,又是我幹的?”逝雲難以置信地坐了起來,可是稍微一動,床架子便發出吱吱響聲,沒等他找到哪裏出了問題,轟然一聲,床塌了,木屑粉塵揚起。

禦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你又夢見什麽了?”

“父皇!”逝雲翻開帳幔從碎床渣中爬了起來,情緒激動。

禦璟狐疑地看著逝雲:“天帝陛下?”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逝雲走出了床榻,卻又找起了自己的衣服,“誒,我衣服呢?”

原本掛在床邊衣架上的衣服早就同木架一起被風刃撕裂在地了,逝雲撿起來拿在手裏一看感歎道:“這……”

禦璟從衣櫃裏拿了套衣服出來拋給逝雲說:“你現在出門,封黎那邊怎麽說?”

逝雲接過衣服匆匆換上,說:“不跟他說,他若知道,指不定我就出不了這個門了!”

禦璟對著這一片狼藉的房間跟逝雲說:“就算你不跟他說,他也很快就會知道,這裏可是玄武府。”

“他知道了再說!”逝雲莫名遲疑了一下,又說,“算了,這事就不叫瞬影了,他傷還沒好。”

禦璟不放心地說:“不是應該找狄旭大人帶路嗎?”

“我好像知道路了!”逝雲急急忙忙係上衣帶就往外衝,“況且,瞬影現在一定還在發脾氣,不會讓狄旭跟我走的!”

果然,瞬影現在正在自己房間內發脾氣,當著狄旭的麵就把桌子給掀了,桌上的藥碗自然是清脆響亮的摔碎在地,隻聽瞬影怒氣衝衝地說:“昨天就跟你說過了,還來!”

狄旭站在一旁,抖了抖衣擺,落下了方才濺在其上的湯藥,似笑非笑地說:“這可過去整整一個晚上了,你怎麽還沒消氣呀?還好清緣聰明,出去之前留了一大罐子藥給我,我再跟你去取。”

“從今以後不準在我麵前提起她,”瞬影命令道,“你也不準去!”

狄旭不懂他火氣怎麽如此之大,兩手一攤,問:“何以至此啊?”

瞬影憤然不語,狄旭一把將倒地上的桌子扶起來放正,等了半天見瞬移依舊沒有開口,則對他說:“我看你這傷是不想好了?”

“自我八年前被逐出中宮之後,我的傷就從來沒有好過!”瞬影憤恨地說。

狄旭好似站累了,端一圓凳在瞬影身邊坐下,寬和地說:“怎麽生你皇兄這麽大的氣?在封黎麵前他可是處處維護你的。”

瞬影緩緩踱步到窗邊與狄旭拉開距離,不可一世地說:“封黎算什麽東西,不過一介邊將!”

“你擅離封地,還偏偏來了北境,真以為他不敢用手中軍令治你?”狄旭勸解道,“封黎如果沒有明察秋毫之能,坐不了玄武之位,他之所以看破不說破,全然是給逝雲麵子。”

瞬影卻嗤之以鼻,嫉恨地說:“太子就是太子,自然是不一樣的!”

話說到這裏,這個天狄旭是徹底聊不下去了,幹脆起身,說:“我去清緣的丹房取藥,這藥你非得喝,不然我不帶你去負雪山。”

誰知瞬影卻與他擦身而過,早一步先出了房間,其勢洶洶地說:“沒有你去我就辦不成事了嗎?”

“誒?”狄旭見這架勢就頭疼,“你去哪兒?”

“負雪山!”

狄旭在後麵追了兩步就停下了,調侃道:“就你這傷勢去那麽高寒的地方?有本事你就去,萬一你傷勢加劇,大不了我吃點虧把你扛回來得了!”

.

負雪山以北處經常會出現極光,美輪美奐,與天無極。那是屹立在神魔邊境處天玦界的能量顯現,也就是神族抵禦魔族最重要的屏障。

剛到山腳下的時候,逝雲十分新奇地拉著身邊的禦璟說:“你看,天玦界的極光!”

今天是個大陰天,陽光並不強烈,所以負雪山北方的綠色極光十分明顯,那流光縱橫無邊,白色的雪山正好將它後麵綠色的能量屏障映襯得寬廣高大而且神秘難喻。

“嗯。”禦璟不解風情地隻是應了他一聲,仿佛北麵通天的綠色極光並沒有多麽稀奇的樣子。

一路上鬆柏負雪,逝雲沿途而上,對跟隨在旁的禦璟說:“說不定我能找到紅色的雪。”

禦璟望著這片白茫茫的世界,漠然道:“你這是想掘地三尺嗎?”

“往天玦界那邊走,那邊曾是戰場!”逝雲指著雪山的山峰,而他說的地方在山峰後更遠的地方。

禦璟並不積極地跟隨在後,望著逝雲所指的方位說:“邊境那邊沒有人居住,而且環境惡劣,搞不好會碰到魔族。”

逝雲卻在雪地中跨大步子,樂嗬嗬地說:“封黎的軍隊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掃**一次,真能碰上魔族就算我運氣好!”

禦璟無言以對,於是跟在後麵苦笑:“那我是該希望你今天的運氣好還是不好呢?”

行進中越往北走寒風的呼嘯聲就越大,因為越是往山上走,雪地的植被就越少。毫無預兆的這裏下起雪了,北華城沒有四季隻有冬天,飄雪是很正常的事情。

逝雲仰頭去看這漫天飄雪,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祈望道:“下雪了,這是大雪!”

雖然禦璟並沒有比逝雲大多少,但卻顯得十分老練地說:“戰場遺址真的不會那麽好找的,最近的一次血戰已經差不多過去九年了,這些年來積雪層層覆蓋,你不可能看到紅雪的痕跡。”

“所有人都知道月墟洞就在這負雪山之下,”逝雲四望周身皚皚白雪,困惑地說,“為什麽後來沒有人能找到月墟洞了?”

“當年天玦界毫無征兆地出現裂隙,魔族似早有預謀衝入雪山,此一役中月墟洞首當其衝,守護者的門徒全都被魔族殺死。月墟洞向來都是神族秘境,隻有守護者及其門徒才能住在裏麵,可是,在那一場戰爭中她們被屠殺殆盡,又還有誰會知道入口在哪裏呢?”禦璟望著這千裏冰封之境,不無感慨。

逝雲置身於雪窖冰天之中,奮力向前走去,蹙眉道:“我記得有人跟母後說父皇應該是戰死在月墟洞裏麵了。”

“是封黎將軍說的。”

“後來母後哭了好多天不敢見我們,當時差點把封黎將軍趕出中宮,”逝雲帶著對封黎的歉意笑了,“還斥責他說‘死要見屍’,否則就不準這麽說。現在母後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一直都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麵重提此事。”

“所以這麽多年來,封黎一直都沒有停止過搜山。”禦璟歎道,“可是無濟於事呀,除非月墟洞裏的雪族並未死絕,否則,無人能找到月墟洞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