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待長成

尋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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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一片蒼茫,逝雲卻心有希冀,行進中對禦璟說:“當時天玦界的裂縫還未完全縫合,母後寧願相信父皇被困在了魔界,逾越不了天玦界所以才不能回來找我們。”

“不排除這個可能。天玦守護者已死,沒有人能否定這個猜測。”禦璟緊隨其後,這場雪越下越大了。

“也有人說父皇可能早就死於魔族的暗殺,當年似乎有刺客一直跟著父皇,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都見到過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逝雲稍稍遲疑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也許就是我在夢裏見過的那雙綠眸,不過終究是虛傳沒有實證。”

“其實,都已經過去快九年了,如果天帝陛下能回來,他早就回來了。”禦璟迎風而行,凍得偷偷把兩手揣在了衣袖中。

逝雲格外堅定地望著前路說:“但是母後要等,不親眼看到她絕不接受這一切的假設。我也一樣!”

心底的仇恨漸漸浮現在了禦璟少有表情的臉上:“那是一場格外慘烈的戰爭,北方的駐軍以血肉之軀將入侵的魔族攔在了北華城之外,決戰於雪山之巔。那簡直就是一群嗜血的怪物!”

“自從父皇失蹤之後,那麽多人都來找過他。反而是我身為他的兒子,卻不能為他做這件理所應當的事情,為什麽呢?”逝雲自嘲一笑。

“天後不能再失去更多了,所以對你的看管格外慎重。”說到這裏,禦璟的神色柔和了許多。

“可是母後一定也知道,總有一天我會代替父皇南征北戰,魔族不滅則戰火不息,這是父皇曾說過的話。因為我是他的兒子,因為將來我會繼承他的一切,所以無論多少人來過這裏卻又無功而返,我都應該來到這裏。”

大雪紛紛,逝雲累得稍作停歇,這裏有入人心脾的寒冷,多年前的戰場,還有那段殷紅慘烈的傳說就埋藏在他們的腳下。這滿山白雪之下裹著一座血染的戰場,除了這裏再也沒有別的地方的雪層會是紅色的了。

禦璟望著這雪域中仿佛永遠都走不完的蒼茫,對逝雲說:“這雪山連綿幾百裏,你想怎麽找?”

逝雲迎著寒風拉緊了身上的紫貂,輕鬆地說:“跟著我走就是了,也許找到那棵樹就行了。”

“樹?”走了半天兩人還未走到山腰,這附近確實還有成片的蒼鬆,便指著不遠處說,“那些樹?”

“長得不像,不過跟著水源走總不會錯的。”逝雲好似很有信心的樣子。

負雪山脈中有一處水源一路向下直入北華城之中,雖然此處常年萬裏冰封,但是已到春末,河水開始悄悄融化,逝雲首先找到了那條細小的水流,沿著那狹窄且還有部分積雪未融的河道逆行而上。一路上鬆柏負雪,枝條都被壓彎,直到前方的道路忽然被高聳的山峰絕壁隔斷,纖細的河水到了一處圍滿了鬆柏的冰湖前便斷了去路。

逝雲看見冰湖後再無樹木,遺憾地說:“看來這裏是沒有那種樹了。”

眼看兩人走到了樹林的盡頭,禦璟問他:“你到底是要找什麽樹?”

不過,逝雲眼前一亮指著樹木盡頭的這片冰湖說:“狄旭說過冰河能通到負雪山內,莫非這就是月墟洞的入口之一。”

禦璟望著湖水興歎:“據說戰亂之前這片湖泊並沒有這麽大的麵積,確有一條地下河直通負雪山中的月墟洞,但是自從月墟洞遭遇滅頂之災後,這湖中的水就暴漲起來,封住了去路。”

逝雲躍躍欲試地說:“我下去試試!”

禦璟警覺地把逝雲攔住,說:“不可,這裏麵遍布機關!而且曾經有人進去過,全部無功而返!月墟洞內的設計巧奪天工,是沒進去過的人根本就想象不出來的!”

就在逝雲和禦璟討論下不下去的時候,忽然水花四濺有人從水池中冒了出來,禦璟被驚得差點動手,而定眼一看那人居然是清緣!

“清緣?”逝雲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渾身濕漉漉冒著騰騰熱氣走上岸來,趕緊解開身上的紫貂皮裘往清緣身上蓋去。

“不用。”清緣推脫著往後退去,她冷得雙手抱臂身上的水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蒸發,很快衣服就幹透了。

“說什麽呢!”逝雲心疼地看著瑟瑟發抖的清緣,硬是把寬大的紫貂皮裘壓在清緣的身上,摩挲著她的臂膀幫她取暖。

禦璟不解地說:“你怎麽在這裏?”

“采藥。”清緣纖細的身體被逝雲裹在了裘衣中,牙齒打顫地說,“這裏麵可以找到水玉,不過、不過太難找了,這種水域中根本就很難以辨別出水玉,必須要在東颺城那種水幕薄弱的地方才有機會……”

“那你還來這裏!”逝雲站在清緣的對麵,雙手幫她拉緊了裘衣的縫隙不讓寒風灌進去,略帶責備地看著她說。

清緣望著湖麵失望地說:“可是,如果有水玉的話……”

“誒?”逝雲想不明白,問道,“你為什麽突然來這裏找水玉?”

清緣看著逝雲下意識地抿了抿凍得失了血色的雙唇,低聲說:“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我為什麽要生氣?”逝雲疼惜地看著清緣,故意帶著撩撥的語氣說,“再說了,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

清緣顧慮地看了禦璟一眼,禦璟心領神會徑直走開把地方留給了他們兩人,如此清緣才開口說:“如果我能找到水玉,騰王殿下的傷就基本無礙了。”

這冰天雪地的,逝雲把凍得臉色蒼白的清緣一看,再把淩冽的冰湖一看,不由埋怨道:“昨夜他對你那般無禮,你怎麽還為他受這個罪?”

逝雲這堂堂七尺男兒生得器宇軒昂,那孩子氣卻說來就來,清緣哭笑不得也不怕逝雲怪她了,十分坦白地說:“我是希望他傷好了快點走啊!”

“啊?”清緣這話答得逝雲始料未及,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他言行中對你太過無禮,你不想見到他了,是嗎?”

清緣輕輕搖頭,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們兄弟倆發生衝撞,畢竟是在玄武府裏,如果這事情被義父知道,那麽無疑也就是天後知道了,於你於他都不好。”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逝雲聽了緣由之後小情緒一掃而空,寒風夾雪呼呼而過,他麵對著清緣,細心地替她把身上的紫貂扯得更嚴實了些。

聰慧靈巧的清緣仍怕逝雲心中不悅,進一步說明:“他對你有心結,該如何解開不得而知,隻有你們兩人暫時分開讓情緒冷卻下來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見清緣這般為自己設想,逝雲十分開心,還帶著自己的小私心滿意地說:“原來是為了我。”

逝雲如此強調,清緣無言以對,逝雲也不言語,隻是微微低頭含情看她,好似要把一個人看到心裏去了。

這大風大雪的,本就怕冷的禦璟獨自一人站在遠處,陡然發現那邊兩人竟然相對無言深情對視起來,好生鬱悶,便一步一步走了過去,這才驚得清緣含羞地收回了目光,退離逝雲兩步才站定。逝雲則不然,無聲無息地用敗興的目光盯著禦璟,好似在警告他不要過來。

禦璟不解風情沒有去管逝雲,而是看著清緣心生懷疑,指著旁邊的冰湖問:“這是月墟洞的入口之一,裏麵可是有機關的,你不知道嗎?”

禦璟這麽一說也提醒了逝雲,逝雲馬上問:“是呀,你能從這裏進去月墟洞嗎?”

“不可能。”清緣斷然道,“首先,入口太遠太深了,就連我這種熟悉水性的人都遊不過去;其次,就算有比我水性更好的人能遊過去,裏麵還有機關;最重要的是,這隻是月墟洞入口之前的一段路罷了,裏麵才是真正的入口大門,但是已經完全被封閉了。”

逝雲聽地出奇,問她:“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清緣被這麽一問有些慌神,馬上解釋說:“因為我從小都在北宮玄武府呀,這些事情都是從義父那裏知道的。當年為了尋找天帝陛下,整個神族境內真的什麽辦法都用過了,死了好多人才放棄進入月墟洞的!”

“看吧。”禦璟一幅有言在先的樣子對逝雲說。

“你到這裏來不會是……”清緣看看逝雲,指向旁邊的水池說,“想從這裏進去吧?”

“碰到你之前有這個想法,現在沒有了。”逝雲頗為畏然地看看那池冰涼的水,說,“算了,我還不如繼續去找那棵樹呢!月墟洞不是鬼斧神工般造有許多入口嗎?”

漸漸恢複體溫的清緣將身上的紫貂遞還給了逝雲,且不太明白地問:“找樹?”

逝雲默默接過清緣遞來的衣物,上麵帶著她的體溫還有她身上的香囊味道,有些心不在焉。

清緣見逝雲沒有答話,又問:“你們是要找什麽樹?”

逝雲看著她的眼睛忽然發亮,說:“對呀,找地標應該由本地人帶路的!”

負雪山延綿百裏,越往上走,植物就越少,直到最後鬆柏絕跡於山巔之時,逝雲回頭一望,方才經過的成片的鬆柏現在已然近在腳下了,繼續向前,蒼茫茫一片的無邊無際中,終於讓他看見了一株巨大而滄桑的枯樹傲然挺立在雪原之上。

逝雲開心地指著前方孤影矗立的枯樹,對身邊的兩人說:“就是那棵樹,我終於找到了!”

清緣疑慮地問:“你確定你在夢裏看到的就是那一棵嗎?”

這麽一問,倒是把逝雲問住了,他漸漸從狂喜中冷靜下來,說:“好像有點不一樣,不是那個姿勢,這裏還有其他類似的樹嗎?”

清緣好似了若指掌,指著枯樹虯枝後麵看不見的地方說:“當然有,你越過這座山峰就全是了。”

“啊?”一陣狂風呼來,逝雲差點坐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