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她死在腳手架上
01
蘇羽從墓穴中出來，已是上午八點。
文管局的文物專家還是到西川大學走了趟，那是一個目光慈祥，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姓柴。柴專家看了一下現場後，認為這個墓穴是民國時期建造的，墓室造型極其普通，還曾經被盜墓賊光臨過，值錢的東西都被偷走了，裏麵連一副骨架都沒發現。而墓室中的壁畫出自於二十多年前，盜洞也是那時被挖掘的，整個墓穴沒有任何考古價值。柴專家看了幾眼後，就讓校工們用土將墓室回填了。
周淵易把那七個木偶拿了出來，問柴專家，這個木偶是什麽年代製成的，是否有考古價值。
甫一看到這木偶，柴專家揚了揚，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隨即便恢複了平常，說道：“這玩意兒啊，應該也是近代的製品，品相也不好，拿到舊貨市場去，大概能賣到二十塊錢吧。”
說完之後，他便收拾好行李，失望地離開了西川大學的東山校區。
此時，校園裏的學生與家長漸漸多了起來，今天正是開學報到的日子。教學樓外，瘋女的屍體被移走了，周淵易也離開了學校。回填墓室還需要時間，出於安全考慮，校方用紅藍相間的不透明塑料薄膜遮住了教學樓前的大坑。至於蘇羽，自然得做今天他應該做的事——開學報到、登記姓名、領取生活用品、分配寢室。
蘇羽所在專業的輔導員是一個油光滿麵、腦後梳著馬尾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教員服，看上去甚是儒雅，頗有藝術家的氣質。輔導員叫羅菖雪，蘇羽以前也曾聽說過他的名字，羅老師據說是西川市最有名的油畫家之一，作品價值不菲，卻沒想到他竟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擔任著新生輔導員。
回過頭來，就是分配寢室，蘇羽被分在男生寢室的413室。
蘇羽從保衛科搬回行李，走進寢室，看到裏麵已經有一個同學先他一步來到了寢室。這個男生留著齊肩的長發，坐在窗邊的寫字台前，陰沉著一張臉，正用筆記本電腦在網上玩著什麽。他看到蘇羽見了屋，隻是斜斜地瞥了一眼，捋了一下長發，也沒打招呼，繼續玩著電腦。蘇羽自問沒有欠過他什麽錢，不過還是覺得他的眼光讓人渾身發毛，見了就心裏不舒服。
蘇羽走近這同學，自我介紹道：“同學，你好，我叫蘇羽，來自……”沒等他介紹完，這同學就合上了筆記本電腦，聲音低沉地說：“我叫歐陽耀陽。”說完，他就一言不發，把電腦塞進了櫃子裏鎖好，出了寢室。他似乎根本就沒把蘇羽放在了眼裏。
真是個怪人。
不過蘇羽也沒介意，畢竟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剛住進寢室，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哪管得了別人。
蘇羽在寢室裏忙碌了起來，他剛把床鋪好，又一個同學進了屋。這個人有著古銅色的皮膚，穿著一件繪有搖滾歌星的體恤衫，還把袖子挽到肩膀上，露出一些肌肉。這人帶了一個很大的皮箱，卻扛著一點也不吃力。
蘇羽連忙上前，幫這個肌肉男安置好皮箱，開始交談起來。兩人一見如故，蘇羽這才知道肌肉男也有個也很肌肉的名字：趙鐵昆。
趙鐵昆從兜裏掏出一盒煙，遞了一根給蘇羽，卻被蘇羽拒絕了。蘇羽解釋，他是不吸煙的。就在這時，他們聽到門外忽然“咣”的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摔破了。寢室外站著一個膚色蒼白，戴副深度近視眼鏡，正目瞪口呆地盯著腳下的個裂開的皮箱，手裏拎著一個掉了的皮箱把手。一定是箱子太沉，把手落了下來。
蘇羽和趙鐵昆趕緊上前，幫這個同學收拾散落一地的書本與衣物。這同學連聲說道：“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我叫林玄，藝術係的新生。”
“嗬嗬，那你是我們的室友啦。”蘇羽一邊說，一邊拾起一本有些泛黃的線裝書。他這才注意到，書皮上寫著四個篆體古字：《易經詳解》。而在地上，還有幾本線裝書，泛黃的書皮上寫著諸如《周易泛意》、《八卦詳要》之類的名字。箱子裏還有一個羅盤、一筒命簽，甚至還有一隻透明的水晶球。這都是些什麽東西？難道這林玄是個神棍嗎？蘇羽有些好奇，但這畢竟是別人的隱私，他也不好多問。
三人進了屋，蘇羽才看到歐陽耀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到了寢室，正目光陰鷙地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這真是三個有趣的室友。”蘇羽在心裏暗暗琢磨。
02
蘇羽與趙鐵昆、林玄聊起了天，討論著頭一天在新學校裏的見聞，而歐陽耀揚則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正當他們聊得起勁的時候，寢室門突然又被推開了，外麵走進一個人，大聲說道：“你們在聊什麽？怎麽還不去教室？明天就開學了，過一個小時我們班的同學得集中一下，每個人做個自我介紹，互相認識一下。”
進來的人，正是蘇羽他們班的輔導員羅菖雪老師。
半個小時後，蘇羽與趙鐵昆、林玄走進階梯教室，看到空****的教室裏沒坐幾個人。看來這個班上並沒多少人。
蘇羽隨便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然後四顧了一番。班上幾乎全是男生，這多少讓他有點失望。正在他情緒稍稍有些低落的時候，他垂下頭，竟看到書桌的抽屜裏有本翻開了一半的書。看了看書名，是《無人生還》，阿加莎·克裏斯蒂最經典的一本推理小說。這本書的內容，是十個素昧平生且特質各異的人被邀請到一處荒島，然後一個個被隱藏在暗處的凶手殺死，每當他們死去，屍體旁就會出現一隻神秘的印第安小瓷人。這是最經典的“暴風雪山莊”式連環謀殺事件，蘇羽曾經在很多年前就看過。此時，在教室課桌裏突然看到這本書，倒讓他感到有些詫異。沒想到在這個班上，還有與他有著同樣愛好的推理小說讀者。這個人是誰呢？
蘇羽也沒做他想，隻管翻開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正當他看得入神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嬌叱：“哎，你怎麽坐了我的座位？”抬起頭，蘇羽看到一個留著短發的漂亮女孩正橫眉豎眼地望著他，眼裏似乎噴出了火。
“這是你的座位？難道桌上寫了你的名字？”蘇羽反問。這女孩說道：“桌子上是沒寫我的名字，不過，這本書是我放這裏的，這個座位我早就占了！”
原來如此，真有點像以前聽過一首名叫《大學自習室》的歌曲裏的情節。但蘇羽本來就是個很豁達的人，於是他大大方方站起身來讓出了座位。他把《無人生還》遞還給這漂亮女孩時，順便說了一句：“對於一個女孩來說，阿婆（偵探迷對阿加莎·克裏斯蒂的愛稱）的這本《無人生還》可能會有些恐怖，你應該看看《褐衣男子》，那本書很溫情的。”
“哦？！”女孩詫異地問，“你也喜歡阿婆？”蘇羽點點頭，答道：“是的，我很喜歡，她的每本書都看過。我最喜歡《東方快車謀殺案》與《尼羅河慘案》，有空我們多交流。對了，我還喜歡看日係推理小說，比如橫溝正史、島田莊司、淩辻行人……”
“呃……怎麽你喜歡的推理小說作家，都是我喜歡的呀？”女孩伸出手，說：“我叫秦纖纖，你呢？”“蘇羽，蘇州的蘇，羽毛的羽。”蘇羽與秦纖纖握了個手，他感覺秦纖纖的手好柔軟，就像沒有骨頭一般。
這時，羅老師走進了教室，大聲說：“大家都坐好，安靜，我們開會了！”
秦纖纖連忙示意蘇羽就坐在她身邊，這時，在他們身後的座位傳來一陣竊笑聲。回過頭，有三個漂亮的女生正擠眉弄眼地衝著他們笑。
隨後，每個新同學都到講台上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與興趣愛好。秦纖纖介紹自己的時候，說她最喜歡看推理小說與上網，並且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QQ號。
當林玄介紹自己喜歡給別人算命時，引來了全班的哄堂大笑。
趙鐵昆說，他最喜歡體育運動，所以才長得這麽結實，而他最喜歡的運動，就是打籃球，可惜個子不夠高，不能扣籃。他甚至拿出了一件休斯頓火箭隊的11號球衣，上麵還有姚明的簽名呢。
而歐陽耀陽在說完名字後，就下去了，沒說自己喜歡什麽，更沒留下QQ號碼。他冷漠得就像塊冰一樣。
在這之後，坐在蘇羽身後的三個女生也上台作了自我介紹。剛才笑得最起勁的一個，叫巫蓮蓮，她有一張極精致的臉，兩顆眼珠熠熠發亮，顴骨略微有點凸出，但並不明顯。巫蓮蓮左邊嘴角有一顆黑色的美人痣，看上去很是妖嬈。
巫蓮蓮說自己也喜歡打籃球，說這話的時候，她甜絲絲地衝趙鐵昆笑了一下，臉頰上立刻出現了兩個小酒窩。酒窩與唇邊的美人痣相映成趣，讓她顯得愈發嫵媚。
當蘇羽從側麵看到她的笑容時，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她似乎有些地方和普通人不同。但究竟是哪一點不同，蘇羽卻有些說不上來。
在巫蓮蓮那如電般的眼神注視中，趙鐵昆不知不覺中竟有點癡了。
另兩個女生一個叫趙倩南，一個叫龔蓓蕾，她們都很瘦，愛好也很特別。
留著一頭齊肩大波浪卷發的趙倩南，最喜歡購物，她說自己隻要一有了壓力，就會到超市去好好消費一下，看中什麽就買什麽。看來她的家境不錯。
打扮相對樸素的龔蓓蕾，最愛喝果汁，特別是現榨果汁。她還說自己為了喝現榨果汁，特意從家裏帶來了一台微型電動果汁攪拌機，如果誰喜歡喝果汁，歡迎到寢室來品嚐。
真巧，她們三個都與秦纖纖住在同一間寢室裏。
秦纖纖回到蘇羽身邊時，找蘇羽要QQ號，希望在網上繼續討論阿婆的小說。蘇羽不好意思地說：“我現在還沒電腦呢。不過，下午我就會去買台二手電腦。”秦纖纖撇撇嘴，說：“好吧，你買回電腦，得立刻加我的QQ哦。”蘇羽連忙點頭答應。
班會結束後，蘇羽本想拉趙鐵昆一塊回寢室，卻看到趙鐵坤與巫蓮蓮坐在了一起，正聊得火熱，他也不好去強做電燈泡，於是隻好作罷。
03
蘇羽與林玄一起，在食堂裏吃了一頓既不便宜又不好吃的午飯後，回到了寢室，卻看到趙鐵昆捧著肚子正得意洋洋地躺在**，一邊抽著煙，一邊傻乎乎地微笑著。
“吃了嗎？”蘇羽問。
趙鐵昆又傻笑了一聲，說：“吃了，做完自我介紹後，我便與巫蓮蓮一起到校外的小食店去吃了一頓小炒。嗬嗬，是我請的客。”他又補充了一句，“也別說，學校外有一條窄馬路，兩旁全是小飯館與網吧，是隨意找的一家，味道還真不錯！”
蘇羽故作生氣地叫道：“你這見色忘友的家夥，居然不叫我們一起吃飯。”
趙鐵昆無辜地答道：“開完了會，你們都走了，我又沒你們的電話號碼，怎麽找得到你們啊？”
蘇羽心想趙鐵昆說得也是。下午除了買台二手電腦，如果能買部二手手機就更好了——離家的時候，蘇羽的父親為了鍛煉他的獨立自理能力，並沒有給他買筆記本電腦，也沒買新手機，一切都得靠蘇羽自己解決。
說來也巧，正當他們聊天的時候，他們忽然看到窗外，有一輛校車駛進了學校。一幫高年紀的學生抱著一堆舊書、舊衣服下了車，在籃球操場上擺出一個小型的跳蚤市場吆喝了起來——有商業頭腦的高年級男生，上學期期末低價從畢業班學生那裏收購來了學習用品，甚至包括電腦手機MP3，等到了開學的時候再加價賣給新生。
不管怎麽，二手貨總比新貨賣得便宜吧。
於是蘇羽與林玄連忙下了樓，挑了一會後，就各自抱著一台舊電腦回到寢室。蘇羽還多買了一部二手手機，試著用了一下，信號不錯，錢也花得不多。他們上樓後，看到歐陽耀陽沒在寢室裏，而趙鐵昆正興致濃濃地打著電話，一見他們回屋就立刻掛斷了。
蘇羽調侃地問：“看到我們回來，就忙不迭地掛電話，是不是心中有鬼呀？”
“哪有！”趙鐵昆抗議道。
“哼，肯定是在和那個叫巫蓮蓮的美女通電話！”
“你怎麽知道？”
“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得出來！”蘇羽笑了起來，“在班上做自我介紹的時候，誰沒見到你們倆一副一見鍾情的模樣呀？”
“嘿嘿！”趙鐵昆笑了一聲，“沒錯，蓮蓮約我下午去練習投籃。”
“嗬，都管她叫蓮蓮了，真夠親熱的呀！”蘇羽笑道，但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嘁，籃球場現在都變成跳蚤市場了，你們在哪裏練習投籃啊？”
“這你就別擔心了，我們另外約了地方。就算練不了投籃，我們也可以練其他的。”趙鐵昆答道。他的目光朝窗外瞟去，落到了不遠處的圖書館。看來，他說練習投籃是假，約會才是真。
麵對蘇羽與林玄的起哄，趙鐵昆也不分辨，他笑了笑後正準備出門。忽然，他們聽到窗外響起一陣鼓噪聲。從窗口望出去，天空中突然莫名其妙從遠方聚來了一片黑雲，天頓時陰得像要滴下水似的，操場上的高年級學生擔心要下雨，紛紛帶著自己的東西朝校車跑了過去。
跳蚤市場散去之後，校園裏驀地就靜了下來，宛若一座寂靜的墳墓。
校車離開的時候，趙鐵昆也夾著把雨傘出了寢室。蘇羽與林玄則忙著裝配電腦，這倒也不是什麽難事，現在的學生多多少少都有點電腦知識，就是要多耗費點時間罷了。等倆人裝配好電腦，又安裝了常用軟件後，窗外已經落下了淅淅瀝瀝的雨點。隻是頃刻，雨點就變成了瓢潑大雨。操場上那些沒有葉子的樹也被風雨壓彎了腰，從寢室這邊望過去，看上去恍若卑微屈膝等待斬首的奴隸一般。
網線接好後，蘇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QQ，加上了秦纖纖的號碼。不過，這會兒秦纖纖並不在線。不知為何，蘇羽感到了些許的失落。
突然之間，蘇羽聽到寢室大門“砰”的一聲，趙鐵昆失魂落魄地走了進來。雖然他的腋下夾著雨傘，但渾身卻濕淋淋的，眼裏一點神采也沒有。
“鐵昆，你這是怎麽了？”蘇羽好奇地問。
趙鐵昆歎了口氣，說：“我跟蓮蓮約好了在圖書館見麵，可我趕過去卻沒見著她，打她手機也沒人接……”
“嗬嗬，她放了你的鴿子吧？”蘇羽打趣道。
“嗯，鐵昆，要不我幫你算算吧，看你和巫蓮蓮之間，到底有多大的機緣吧。”坐在電腦後打字的林玄突然接過了話頭。
“你真會算命？還會算因緣？”趙鐵昆詫異地問。
林玄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隻是徑直離開了電腦桌，打開放在床鋪上的皮箱，從裏麵翻出了那隻水晶球，說：“來吧，隻要你相信我，我就告訴你我在水晶球裏看到了什麽。”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趙鐵昆忙不迭地高聲叫道，還幫林玄搬來了一張椅子。
林玄把水晶球擺在了桌子上，示意趙鐵昆也坐在水晶球旁，閉上雙眼，將雙手按在了水晶球上。他見趙鐵昆照做之後，便坐到趙鐵昆的對麵，也將自己的雙手按在了水晶球上，然後眯著眼睛，凝神望向了水晶球。他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迷霧，眼睫毛微微抖動著，而他的嘴角則翹起來了一點點，看上去就像是在微笑一般。
蘇羽好奇地看著林玄的舉動，這時，他忽然聽到林玄用似夢迷離的聲音喃喃說道：“我看到了巫蓮蓮的腳，她穿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兩腳懸空，正悠悠地搖晃著……我看到了細細的鋼管，或許那是**的欄杆，但是又不像……鋼管上有一點鏽蝕的痕跡，倒有點像是腳手架……咦，她的雙腳怎麽沒搖晃了？她的整個身體也靜止了下來，她穿了一件黃色的連衣裙，她的手緊緊攥著，似乎捏著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奇怪了，怎麽我看不到她的臉……她的臉前，好像有一團黑色的霧，遮住了我的視線……她在黑霧中若隱若現，就像水妖一般……”
“什麽水妖？別瞎說……”趙鐵昆閉著眼睛囁嚅地說道。
而這時，林玄突然間發出一聲暴喝：“不好！出大事了！”
他猛地站了起來，滿臉是汗，痛苦地閉上眼睛，將手裏的水晶球推到了一邊。
趙鐵昆也睜開眼睛，大聲問：“林玄，出了什麽事？”
林玄擦了一把汗，說：“鐵昆，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必須要告訴你——我懷疑，巫蓮蓮已經死了！”
“啊？！”趙鐵昆與蘇羽同時發出一聲驚歎。
04
林玄坐在窗邊，喃喃說：“我用水晶球看幻像，隻出現過一次看不到臉的情況。那時我十一歲，剛學會使用水晶球占卜，我試著用水晶球去看爺爺在老家農村做什麽。奇怪的是，當時在水晶球裏，我卻看不到爺爺的臉，他整個頭顱都隱沒在一片玄虛的黑霧之中。第二天我老爸就接到老家打來的電話，說爺爺因病去世了。我這才知道，如果一個人已經死了，水晶球裏就不會出現他的臉，隻能看到一團黑霧。而剛才，我就沒有看到巫蓮蓮的臉，她的臉也隱沒在一團玄虛的黑霧中……”
“不可能！中午的時候，我才和蓮蓮一起吃了午飯。她怎麽會死？”趙鐵昆大聲叫了起來。
“唉……信不信由你。”林玄歎了一口氣，拾起水晶球，放回了皮箱裏。
蘇羽似乎想起了什麽，突然對林玄說：“你剛才說，看到了鏽蝕的鋼管？還說那鋼管有點像腳手架？”
林玄點點頭，說：“是的，那鋼管真有點像腳手架。”
“我記得，圖書館剛完工，樓牆外的腳手架還沒撤走。”蘇羽若有所思的說道。他似乎看到巫蓮蓮的屍體掛在圖書館外的腳手架上，正隨風飄**著……
林玄也聽出了蘇羽的弦外之音，頓時臉色大變。
“那還等什麽？我們快去看看！”趙鐵昆著急起來。他不等話音落下，就拽著蘇羽與林玄，向寢室外衝去。
雨真的很大，但趙鐵昆才顧不上這麽多。三人穿過籃球場，快步飛奔到圖書館外。
林玄撫著圖書館外林立的腳手架，說道：“是的，這些鋼管與我在水晶球裏看到的一模一樣。”他們抬頭望向腳手架的頂端，卻並沒看到巫蓮蓮。
趙鐵昆又一次撥通巫蓮蓮的電話，卻還是沒人接聽。
蘇羽問：“在這個學校裏，還有什麽地方有腳手架？”
趙鐵昆想了想，說：“對了，我剛才到圖書館裏來的時候，看到裏麵的內牆粉刷還沒完工，所以走廊上也搭著腳手架。”
蘇羽點點頭，說：“那我們再到圖書館裏去看看吧。”
圖書館還沒正式開放，書也還沒搬進來，所以這時裏麵並沒有人，門口也沒人值守。三人進了圖書館，看到走廊上四處堆放著裝飾材料，散發著嗆人刺鼻的氣味，腳手架也搭得到處都是。
踏在走廊上，林玄撓了撓後腦勺，說：“我剛看到水晶球裏的景象時，一開始還以為是在寢室裏。現在回想起來，我才明白，我看到的應該是發生在室內的情形。所以，沒錯，一定是在圖書館內部。”
圖書館一共有三層，大廳處有一個旋轉型的樓梯。三人沿著樓梯來到頂樓，這才看到旋轉梯的頂端，直通向一扇小木門。門沒鎖，想必外麵就是天台。趙鐵昆性急地走在最前麵，一把推開了這扇門。當門被推開的一刹那，他愣住了，渾身不停顫抖。緊接著，他的眼淚潸然而落。
蘇羽與林玄走到他的身後，向天台望去。天台上有一個綠色的圓弧形琉璃頂篷，遮住了日光。
巫蓮蓮果然在天台上。她身著一套黃色的連衣裙，還踩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此刻，她那粉紅色的舌頭吐了出來，很長很長，懸垂在口腔外。大雨紛飛，斜落的雨點越過琉璃頂篷，淋濕了她的頭發。一根粗粗的繩索繞過了她粉嫩的頸項，她臉色蒼白，眼窩塌陷，濕潤的頭發緊貼著麵頰，嘴唇早已失去了光澤。繩索的另一端係在了天台的腳手架上，巫蓮蓮的腳懸在空中——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她死在了腳手架上，就和林玄在水晶球裏看到的一樣！
巫蓮蓮的一隻手裏，還握著手機，此刻正響著悚人的鈴聲，是一個小女孩用麻木的聲音念出的一句童謠：“我們都是木偶人，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她的另一隻手，似乎還緊攥著什麽東西。
在地上，則躺著一把碎花洋傘，雖然被雨水淋濕了，但卻依然新嶄嶄的。洋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似乎正無言地敘述著巫蓮蓮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