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可思議的巧合?!
01
“太棒了,真是絕妙!匪夷所思!”
寬屏電腦液晶屏幕前,陳子言突然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他看著自己剛在文檔裏敲出來的一段字,咧開了嘴,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他伸出雙臂,將兩手手指交叉在一起,使勁一捏,頓時骨節間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劈裏啪啦的聲音。
這是陳子言的習慣動作,他隻有在最高興、最興奮的時候,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在他麵前的電腦屏幕上,打開著一個WORD文檔,上麵是他剛寫好的一段文章。
這是一篇很精彩的驚悚小說,剛開了個頭,但整個故事的框架已經在陳子言的腦海裏形成了。洶湧的創作**令他無法掩飾心中的激動。
陳子言猛地站了起來,也不管這時已經是午夜三點,徑直拉開了書房的門,走到客廳裏抓起了電話。
電話是打給馮舒家裏的。馮舒是陳子言在出版社的責任編輯,陳子言所出過的三本書,全是馮舒幫他出版的。雖然那三本書賣得並不怎麽樣,陳子言也始終是個半紅不黑的驚悚小說作家,但馮舒還是一直對陳子言充滿了信心。拿馮舒的話說,他相信陳子言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寫出一篇能創造銷量神話的暢銷書,到了那個時候再借東風重新加印以前這三本書,同樣可以為出版社帶來利潤。這也是馮舒為什麽會力排眾議,幫助陳子言出版那三本算不上出色的驚悚小說的原因。
一接通電話,陳子言就興奮地大叫:“老馮,是我,陳子言!”
對於陳子言在淩晨打來的電話,馮舒顯然有些不太高興。電話那頭傳來他疲倦不堪且暗含憤懣的聲音:“老兄,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現在是淩晨三點!我可不敢和你這樣的專業作家相比啊,明天你可以睡一白天的覺,我可得去上班!明天晚上還要熬夜看歐洲冠軍杯決賽呢,你讓我睡一會兒安心覺行不行?”
陳子言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他沒有理會馮舒的抗議,自顧自地對著電話話筒大聲說:“老馮啊,你一直期待的驚世之作就要誕生了!我構思了一個完美的驚悚小說,寫出來肯定可以讓人大吃一驚的!”他的聲音裏蘊涵著無比的激動。
馮舒卻不耐煩地說:“老兄,我實在是太困了。每次你都說自己構思出了驚世之作,但每次都讓人失望。”但他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回答會讓陳子言失望,連忙補充了一句,“好吧,還是老規矩,你把梗概和樣章發到我的郵箱裏吧,明天上班我再看。”
說完後,馮舒“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聽筒裏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陳子言有些尷尬,馮舒不冷不淡的話語,令他覺得自己仿佛被迎頭澆上了一盆冰水。但他還是拿出手機,發了條短消息給馮舒。他想,現在馮舒的手機一定是關著的,不過明天一大早他隻要開了機,就一定可以看到。
短消息上寫的是:“明天下了班,咱們見個麵,我給你講講這個構思。”
沒想到,隻過了幾分鍾,馮舒就回了短消息,他竟沒有關機。
“老兄,明天深夜有歐洲冠軍杯決賽,下班後我得先回家睡一覺,我可不想和你談什麽梗概。”
陳子言眼珠轉了轉,趕緊又發了一條:“老馮,我知道一家茶樓有包房,可以一邊看球一邊聊天一邊打麻將。我再多約幾個人,大家一起看球才熱鬧嘛。”
消息發送完畢後,陳子言坐到了電腦旁,將那文章的梗概與正文的第一節一起打包發給了馮舒。郵件剛發送出去沒幾秒,他就收到了馮舒的手機短信:“I服了YOU,OK,晚上見。不過,我不AA,你買單。”
“沒問題!”
陳子言咧開嘴,再次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接下來,陳子言又把同樣附有梗概與正文第一節的郵件,發給了兩個信得過的文友,並留言讓他們看了之後給點意見。然後他才簡單洗漱了一下,脫去衣裳,像隻貓一樣無聲無息地鑽進了臥室。
臥室裏,唐憶菲蜷縮在薄棉被下沉睡著,在她的臂彎裏,有一隻同樣沉睡著的白貓。覆蓋在她身上的棉被,隱隱約約勾勒出了一條優美且吸引人的曲線。唐憶菲的睡姿有幾分像貓,慵懶中透露著無法遮掩的性感。她的身體隨著呼吸緩緩地起伏著,長發垂至床沿,如瀑布一般,柔順光滑。
濃密的睫毛下,唐憶菲的眼瞼正在微微顫動著,或許她正做著一個隱匿在內心深處的美夢吧。
陳子言用手撥開了唐憶菲臂彎中沉睡的白貓,白貓抗議地喵了一聲,不滿地跳下了床。唐憶菲驟然驚醒,看到身邊的男友後,她喃喃地問了一句:“你寫完了?現在幾點了?”不過,不等陳子言回答,她又翻轉身體,再次陷入了沉睡中。
陳子言笑了笑,躺在唐憶菲身後,一把攬住了女友的腰,不住地用腮邊的胡茬去摩挲女友光潔的後背,他整個身體也緊緊地貼在了女友後背的肌膚上。
這是他求歡的暗號。不過,唐憶菲卻不為所動,她不耐煩地轉過身推開了陳子言。
“困死啦,子言,你別鬧啦。”唐憶菲半閉著眼睛喃喃地說。
陳子言聳聳肩膀,悻悻地躺到了一邊。他實在是睡不著,腦海裏全是剛構思好的情節,洶湧激烈的故事衝突在胸中激**,令他的心裏像是充斥著一團令人毛骨悚然的火焰。
這是一個關於連環謀殺案的令人不安的故事。
陳子言在這個故事裏,安排了一個性格陰鷙的變態殺手,自詡為救贖靈魂、執行最後審判的大法官。他在城市裏尋找犯下罪行卻逍遙法外的惡人,用最殘忍的方式,親手對其處以極刑。
文章的一開篇,陳子言就用大段大段的濃重筆墨,渲染了一場密室裏的血腥殺戮。一個黑衣人囚禁了受害的男人,用一種最殘酷的方式親手殺害了他。陳子言相信,別人一定想不出這種變態到極點的殺人方式,他不禁為自己的構思叫好不已。
真如馮舒所說的那樣,他過去也曾多次以為自己構思出了驚世之作,但每次都在出版社的選題會上被批駁為“老套、無新意、不予采用”。但這一次,他真的認為自己想出了一個天衣無縫的絕妙題材,他一定會讓馮舒折服的!
陳子言在**扭來扭去,創作的欲望已經讓他無法入睡了。直至天快亮的時候,他才覺得眼皮又酸又澀,這才閉上眼睛,準備美美地睡上一覺。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他又突然睜開眼睛,推醒了身邊的唐憶菲。
唐憶菲睡眼惺忪地抱怨:“子言,你幹嗎呀?人家要睡覺。”
陳子言訕笑著說:“今天晚上我要和朋友去茶樓看球。歐洲冠軍杯決賽,淩晨兩點四十五開戰,我不在家裏吃晚飯了。”
唐憶菲似乎清醒了一點,說:“淩晨兩點四十五才開戰,你晚飯也不在家裏吃?”
陳子言答道:“嗬嗬,我和幾個朋友先在茶樓裏打麻將,再一直熬到比賽開始。”
“哪些朋友啊?”
“還不就是那些人,馮舒、我、三皮與小雯。”
“比賽是哪裏對哪裏?”
“巴薩對戰曼聯!一場不容錯過的決戰!”說到球賽,陳子言又有些興奮了,但唐憶菲隻是“嗯”了一聲,便又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她又睡著了。
02
三皮大名張天波,“波”字可以拆成三點水與一個“皮”字,所以相熟的朋友都管他叫三皮。
此人身材魁梧,酒量極好,嗜辣如命,因此臉上長滿了密密麻麻或大或小的疙瘩——這是他大學時代不停用手指擠壓青春痘而留下的永久痕跡。三皮是陳子言讀大學時的同班同學,畢業後進了市裏的一家報社,幾年後已經混到了副刊部主任。
陳子言在三皮的手裏發過不少城市筆記與心情隨筆。雖然這種豆腐幹一般的短文,一篇隻能得到幾十塊錢的稿費,但三皮對他這老同學的稿子來者不拒,再加上陳子言一稿多投,一個月下來,他也能多上幾百塊錢的收入。
蚊子雖小也是肉嘛。
而馮舒,也正是三皮介紹給陳子言認識的。
小雯是情感文的專欄寫手,時尚女孩,擅長閨房隱私話題這類遊走於情感故事與色情小說之間的文章。小雯是她的筆名,她真正的名字叫王蘭,一個俗到不能再俗的名字。她很痛恨別人叫她的真名,這也總會讓她想起自己的家鄉——那是一個偏僻的山村,父輩終日麵朝黃土背朝天,辛苦經營著一畝三分地,可到了年終的時候,除去農藥、人工,竟什麽也留不下。
小雯恨極了那個地方,所以自小就刻苦學習,終於考到了大城市讀大學。自從她出來後,就再也沒回去過。能掙錢後,她每個月都會給家裏寄錢,卻怎麽也不願意接父母到城裏來玩。她擔心土裏土氣的父母會給她丟臉,影響她那時尚女孩的形象。
家鄉的山村,對於她來說,是記憶深處的一個噩夢——是的,她一定要忘記那個噩夢。
三皮與小雯都是陳子言信得過的好朋友,他剛完成的提綱與文章的第一節,就是發給了這倆人看的。
有小道消息稱,小雯是馮舒的緋聞女友,不過他們兩個從來都沒承認過這一點。
當然,他們也沒否認。
這世道,本來就流行曖昧嘛。
反正陳子言、三皮、馮舒和小雯聚在一起打麻將的時候,這對男女總是不斷地說些挑逗的露骨的暗語,牌也是互相喂來喂去的。
這四個人,正是一群玩慣了的麻將搭子。每逢周末,他們都會聚在一起玩上一個通宵。所以天亮後,陳子言通知三皮與小雯晚上有活動,可以一邊玩牌一邊觀看歐洲冠軍杯決賽時,這兩人立刻就答應一定準時到來。
陳子言補了一上午的覺,下午一醒來,就忙著給馮舒打電話,提醒他別忘了赴晚上之約。不過,馮舒的手機關機了,無論怎麽打都打不通。也許他的手機沒電了吧,陳子言隻好做這樣的猜測。
而當陳子言把電話打到馮舒的單位去時,卻聽馮舒的同事說他今天請了病假,根本沒去上班,家裏電話也沒人接。誰知道這家夥在搞什麽鬼?難道是為了熬夜看球賽而養精蓄銳,甚至關了手機、拔了家裏的電話線嗎?
陳子言隻好無奈地發了幾條短消息給馮舒,希望他開機的時候可以看到。
但他心裏仍有些隱隱的擔心,害怕晚上的聚會馮舒會放他鴿子,所以一整天他都覺得忐忑不安。下午起床後,唐憶菲早就離家上班去了,他一個人待在家裏,打開電腦點開WORD文檔,卻也靜不下心來,無法潛心寫作。
終於磨到了下午五點,陳子言又打了個電話給馮舒,卻還是沒人接。於是他隻好無奈地發了條短信給唐憶菲,說他出門了,晚飯讓唐憶菲自己解決。
出門時,屋外的天氣很好。盡管隻是初夏,但街上的女孩已經紛紛換上了裙裝,看著這些打扮清涼的女孩,陳子言的心情也變得好了很多。
六點整,陳子言準時來到了那家叫做“皇馬之星”的茶樓。聽名字,就知道這是一家球迷茶樓,而且老板肯定還是皇家馬德裏的鐵杆球迷。隻可惜,這賽季皇馬“四大皆空”,一項冠軍也沒拿到手,想必這位老板一定很失落吧。
雖然比賽要淩晨兩點四十五才開始,但這個時候茶樓大堂裏已經坐了三三兩兩的球迷。過了一會兒,三皮與小雯就衣著光鮮地來到了這裏。球迷茶樓也同樣有飯菜服務,他們一邊吃飯,一邊等馮舒,可直到他們酒足飯飽,馮舒還是沒有來。
打馮舒的電話,始終是關機。
陳子言心裏有些不安,畢竟今天的牌局是他邀約的,要是馮舒放鴿子,三皮與小雯不僅要咒罵馮舒,同樣也會責怪他的。
七點的時候,小雯終於忍不住拍著桌子問道:“馮舒這家夥到底來不來啊?”
陳子言無奈地搖搖頭,說:“誰知道啊,他的電話老是關機,根本聯係不上他。”
三皮耷拉著眼睛,一邊擠著臉上的膿瘡,一邊沒精打采地說:“我靠,今天還玩不玩啊?要是沒牌打,我就回家看球去。”
“在家裏看球哪有什麽氣氛?我們幾個朋友一起看,喝起彩來也有勁多了。”陳子言笑著說。
三皮卻聳聳肩膀,說:“在家裏,我可以躺在**看,看著看著睡意來了,我還能馬上一按遙控板,閉上眼睛就能睡覺。在包房裏看就沒那麽舒服了,看完後還得打車回家……唉,要是馮舒在,還能打打麻將,我打麻將熬夜的本事,可比看球熬夜的本事厲害多了。”
小雯試探著問:“說不定馮舒因為工作上的事給耽誤了?做編輯工作就是這樣的,三皮你自己也是編輯,不也常因為工作而失約嗎?”
“嘁,別人不了解馮舒,咱們還不了解他嗎?我是報社編輯,要連夜排版的。而馮舒是出版社編輯,又哪來那麽多的夜班可加?如果我沒猜錯,按他的個性,他肯定又是以討論稿件為名,邀約文學女青年到他家裏去,然後,討論的重心就從書房轉移到了臥室。”三皮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哧哧的猥瑣的笑聲。他口無遮攔,顯然是忘記了在江湖傳聞中,小雯與馮舒是一對。
小雯也笑了,她似乎並不太把馮舒這個緋聞男友放在心上,看來江湖傳聞也不是那麽準確。停住笑後,小雯捋了一下漂染成橘色的頭發,偏過頭來問陳子言:“老是這樣三缺一可不是辦法。要不,我先叫個朋友來頂著?”
陳子言把手指間的煙頭摁在了煙灰缸裏,沉吟片刻後,說:“好吧,就這樣,你先叫個人來玩著。要是馮舒來了,我們就玩接力,誰出了衝,誰就休息一把。”
小雯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半個小時後,一個二十多歲麵皮白淨的年輕男人坐到了他們的對麵。
這個年輕人叫莫風,衣著考究,留著一頭柔順的長發,很有藝術家的氣質。仔細嗅一下,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的氣味,很是優雅。
小雯介紹說,莫風是她的朋友,是一位出色的攝影師,還精於化妝。莫風成立了一個婚紗攝影工作室,在網上承接新婚攝影業務,以構思精巧收費便宜而著稱,生意還很不錯。
小雯笑著對陳子言說:“你和唐憶菲結婚的時候,就可以請莫風來為你們拍一套婚紗攝影。莫風的品味與攝影風格都很獨特,拍出的照片絕對令你滿意。不過,你要早點預約哦,人家莫風的檔期已經排到幾個月後了。”
也不知道小雯的介紹到底有沒有誇張,聽到這話的時候,莫風臉上立刻露出了羞赧的微笑。
“打折嗎?”陳子言好奇地問。
“當然!你們是小雯的朋友,我不僅打折,還送禮物。送水晶相框,外加精美情侶T恤。”莫風客氣地答道。
“那還真不錯!”陳子言的心情頓時大好。
三皮也插嘴問道:“莫風,你在哪裏讀的大學?是美術學院嗎?學的就是攝影專業?”
莫風神情微微一變,答道:“我在美術學院讀書時,學的是雕塑專業。可惜這專業一畢業就等同於失業,所以我幹脆就做了攝影師。”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好了,我的攝影技術比雕塑技術還要棒,曾經在本市攝影雙年展裏拿過獎的。”
“嗬,厲害,厲害!”陳子言讚道,“以後我在寫作中或許常常會涉及一些關於美術方麵的題材,給我留個電話號碼吧,到時候我有問題就請教你。”
“沒問題!”莫風再次露出羞赧的微笑,並禮貌地向陳子言與三皮遞去了名片。
寒暄之間,四個人走進了茶樓包房。一看到自動麻將機,大家就算與莫風不熟,自然也有了共同語言。莫風的牌品頗好,不驕不躁,贏了說聲不好意思,輸了則淡然一笑,又重新開始新的一把牌。沒一會兒,這個麵色白淨的文弱男子就博得了陳子言的好感。
也別說,莫風的手氣很好,成了當晚的大贏家。小雯小贏了一點,而陳子言和三皮則成了送財童子。
接近午夜的時候,陳子言打開包房裏那台二十九寸的大彩電,體育節目裏已經開始了歐洲冠軍杯決賽的預熱。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手機“滴滴滴”地響了起來,是收到了短消息。
這條短消息竟是馮舒發來的,隻有寥寥幾字:“你們還在茶樓嗎?”
這讓陳子言有點生氣——這家夥,打麻將的時候不來送錢,偏偏要在球賽快開始的時候才跑來湊熱鬧。但馮舒畢竟是自己的責任編輯,所以陳子言還是客氣地回了一條:“皇馬之星茶樓三號包房。我們都在,不過你來晚了,今天得讓你買單。”
消息很快就回過來了,隻有一個字:“好。”
在付錢的問題上,馮舒從沒有這樣爽快過,這不禁讓陳子言有了些隱隱的不安。為什麽會有不安的感覺?這不安的感覺來自於哪裏?就連陳子言自己都說不清楚,反正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半個小時之後,有人在敲包房的木門。
“篤篤篤——篤篤篤——”
應該是馮舒來了吧。
陳子言拉開了木門,卻詫異地看到門外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強壯男子,手裏夾著一個黑色的皮製公文包,眼神炯炯地望著他——這眼神給陳子言的感覺很不好,太銳利了,太直率了,他總覺得這樣的眼神會刺穿他的五髒六腑,讓他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這個男人是誰?陳子言不禁心生疑惑。
“請問,您找誰?”陳子言很客氣地問向門外這個陌生的健壯男子。
陌生人開口問道:“請問你是陳子言嗎?你應該是馮舒的朋友吧?”
陳子言疑惑地點了點頭。
陌生男人張開嘴,露出一排很幹淨的白色牙齒,慢慢說:“你好,我叫周淵易,是一名警察。”他揚起了手,手裏拿著一隻精巧大氣的商務手機。
陳子言立刻認出那是馮舒的手機。
他心中那不安的感覺,突然變得更加熾盛了。
03
對於潘老太太來說,這肯定將是她記憶中永遠無法磨滅的一天。
潘老太太在城郊結合的偏僻地帶,自建了一幢獨門獨院有圍牆的小平房,用於出租補貼家用。這間房,她租給了一位姓馮的先生。簽合同的時候,潘老太太清楚地記得,這位馮先生名叫馮舒,看模樣是個文化人。
租房時,馮舒曾坦率地告訴潘老太太,他在本地一家出版社供職,自己在城裏有房,租下這間房隻是為了找個寫作時不被人打擾的清靜地方。
潘老太太起初是樂意將房子租給這樣一個文化人的,但事實上隻過了一個月,潘老太太就對馮舒租房的目的產生了懷疑。她每天都會在吃完晚飯後出門遛彎,遛彎時也常路過自己的這間出租屋。潘老太太偶爾碰見過馮舒幾次,每次馮舒身邊都帶著不同的妖豔女人。而且馮舒從來不在出租屋裏過夜,再晚都會送走女人,然後自己一個人獨自回城。
潘老太太不禁懷疑,馮舒租房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方便寫作,而是為了尋花問柳——這裏地處城郊,治安環境複雜,附近就有不少行色可疑、出賣色相的不良女子。
潘老太太也給自己的子女提到過這個問題,想等租約滿了之後就把馮舒趕走,她可不想把房子租給一個肮髒的嫖客。
但子女卻告訴她,越是文化人,私生活越是混亂不堪。他們估計馮舒是出版社裏負責小說篩選工作的編輯,或許不少文學女青年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會主動或半主動地投懷送抱。而像他這樣的人不會是嫖客的,他們隻喜歡良家婦女。這種願打願挨的事,可沒警察來管,所以將房子租給馮舒,肯定不會引來警察的過問,完全不必如此大驚小怪。
馮舒租房時,曾經提出了一個額外的要求,希望房東老太太能夠每個星期去那間房裏打掃一次衛生。雖然潘老太太並不想這麽做,但看在馮舒每個月願意多付兩百塊錢的分上,她也隻好委屈自己一下了。
今天正好是潘老太太去出租屋裏做清潔的日子。
本來應該是上午去的,但清早的時候,潘老太太接到馮舒打來的電話,說他要回屋來辦點事,讓她晚上再去做清潔。潘老太太當然知道馮舒要回屋來做什麽——除了帶來曆不明的女人回屋裏來快活,他還能幹什麽?
吃過晚飯,潘老太太又看了一會兒電視。某個衛視台正在上演一部韓劇,三集聯播。一打開電視,潘老太太就被劇情吸引住了,也隻有韓劇這種不用動腦筋就能看懂的電視,才能讓她老人家一直死死地坐在沙發裏不願起身。一時之間,她便把給出租屋打掃清潔的事忘得幹幹淨淨了。
直到深夜十一點多的時候,潘老太太才突然想起這茬兒來。本來這麽晚了,她也不想去做清潔了,但她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想到自己既然曾經答應過馮舒,不去一趟心裏實在是難受得慌,恐怕連覺都睡不好。
為了能睡個好覺,她還是連忙關了電視,帶著鑰匙,邁著碎步來到了出租屋。
和往常一樣,她先敲了敲門,裏麵並沒有人答應。看來馮舒已經離開了,於是她放心地打開了大門。
門一開,屋裏就有一股濃鬱的腥臊之味立刻撲麵而來,這突如其來的怪異氣味熏得老太太腦子發脹。
怎麽回事?是馮舒與來曆不明的女人快活之後,在屋裏留下的穢物散發出的氣味嗎?
潘老太太不由得感到一陣陣惡心,在心底暗罵著馮舒無聊、無恥。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聽到從屋裏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嗚嗚嗚——嗚嗚嗚——”有點像電水壺燒開水後發出的歡快聲響。
難道是馮舒離開後忘記拔下電水壺的插頭了?這人怎麽這麽不小心,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嗎?隨時會引起火災的!看樣子就算馮舒多給兩百塊,租約滿了後也不能再把房子租給他了!
潘老太太一邊咒罵著馮舒,一邊打開了屋裏的日光燈。
就在屋裏變成一片光亮的時候,潘老太太看到了一地的鮮紅**,騷腥的氣味就是從地上散發出來的。
幾乎與此同時,潘老太太看到了屋裏**躺著的一樣東西。當她一看到**的怪異玩意兒,便立刻嚇得癱倒在地上,心髒突突突地亂跳著,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裏冒出來了。極度的驚懼幾乎令她無法承受,她兩眼翻白,便暈倒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便立刻飛快地爬了起來,然後連滾帶爬地衝出屋子。一看到路邊的行人,她就歇斯底裏地大聲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殺人了——殺人了——”
叫完後,潘老太太便兩眼一黑,又一次暈倒在了路邊。
警察很快就趕到了現場,在屋裏啟出了一具屍體。
身為本市刑警大隊副隊長的周淵易,稱得上身經百戰,什麽樣的駭人場麵沒經曆過?但這一次,當他走進這間偏僻的小屋後,看到屋裏的場景,也禁不住緊蹙眉頭,胃裏不停地翻騰著,喉嚨裏也直冒酸水。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壓抑住了嘔吐的欲望。
這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恐怖場景,甚至在想象世界中都未曾出現過。
據房東潘老太太說,死者是一個叫馮舒的出版社編輯。詢問了出版社,社裏的確有這麽一個人,而且今天請假沒去上班。
可惜不能讓出版社的人到現場來辨認屍體,確認死者的身份。因為——屋裏**躺著的,已經根本稱不上是屍體了,而是一具森森白骨。白骨上還粘連有血肉,**到處散布著呈碎肉狀態的人體皮膚與肉渣。這些人體組織與散落一地的死者毛發交纏在一起,令命案現場顯得異常恐怖。
屋中充斥著的血腥氣味,更為現場增加了一絲迷離的氣息。
麵對血泊中的一具白骨,就算是最親密的朋友,也無法辨認出骨架的主人是誰了。
——這簡直就是隻有在噩夢中才能出現的恐怖場景!
在潘老太太的出租屋裏,周淵易注意到法醫小高正戴著白手套,從床下拾起一個奇怪的東西。他正仔細地端詳著,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那是一柄刷子,粗看上去和一般的毛刷子沒什麽區別。但仔細一看,周淵易就發現刷子的齒,全是鋼製的,而且齒頭極尖利,如一根根密集的鋼針。刷子的齒上,還粘連著許多血糊糊的肉絲,正滴淌著黏稠的血液。
小高打量著這柄鋼刷子,臉色變得極為凝重。
周淵易走上前去,好奇地問:“這刷子是用來幹什麽的?”
小高撇撇嘴,想要做出一個微笑的動作,可卻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答道:“如果我沒猜錯,**那些破碎的人體組織,應該就是這柄鋼刷子一手造成的——也就是說,凶手是用刷子將死者身上的肌肉組織、內髒器官一絲絲、一縷縷地刷下來的!刷到最後,就隻剩下了這麽一具白骨!”
刹那間,周淵易又想嘔吐了。
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幅恐怖的畫麵,一個看不清麵孔的男人,正背對著他的視線,手裏舉著一柄鋼刷子,朝身前躺著的人揮下去。凶手能如此冷靜地做出這麽殘忍的勾當,他當時會冷笑嗎?他當時會慢慢欣賞眼前的這幕恐怖活劇嗎?
周淵易不願再想下去了。他不知道需要怎樣的仇恨,才能讓凶手對死者做出如此變態殘忍的舉動。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警方倒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隻要逐一排查死者的仇人,看誰對死者的怨仇最深,誰就最有殺人的嫌疑。
周淵易強忍住嘔吐的欲望,問小高:“你能看出凶手是在殺人前還是在殺人後,使用這柄鋼刷子的嗎?”
小高聳聳肩膀,無奈地說:“僅從死者現在的模樣來看,我根本分析不出來,畢竟我們隻在這裏找到了一具骨骸。不過,依我看來,凶手如此變態,極有可能是活生生地把血肉從活人身上剮下來的……”
“靠!”周淵易的嘴縫裏隻迸出了一個字。
“死者是什麽時候遇害的呢?”周淵易又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小高無奈地答道:“現在屍體都成這個樣子了,所有的皮膚都遭到了破壞,無法提取屍斑樣本。骨架的活化反應明顯,我隻能說,死者是在二十四小時內遇害的,但無法精確到某一時段。”
周淵易轉過身,詢問其他同事:“附近的人,在這二十四小時內,是否曾經聽到有人呼救或者慘叫的聲音?”
同事答道:“今天一整天,都沒人聽到任何反常的聲響。”
周淵易又對小高說:“看來凶手做出這樣變態的舉動,還是在殺人之後幹的,否則怎麽會沒人聽到呼救與慘叫聲呢?”
小高笑道:“有很多種辦法可以讓死者不出聲的。比如說給死者注射一針鎮靜劑,又比如說拿手術刀在死者的喉嚨上輕輕劃一刀,損壞死者的聲帶。既然凶手出離變態,我更傾向於後者。隻可惜死者全身的人體組織都已經從骨架上剝離下來了,無法確認這一點了。”
小高的說法,令周淵易感到很是不可思議。
忽然之間,周淵易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詞語——淩遲。
周淵易記得,他曾經在一本書裏看到過相關的介紹。淩遲,又名寸磔、磔刑,最初是指緩慢降低的山陵。但後來用於古代刑法的名稱後,則指執行死刑時,將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使受刑人痛苦地慢慢死去。
傳說淩遲行刑時,劊子手會割一千刀以上,再讓受刑人死亡。據說明朝作惡多端的太監劉瑾被割了三天共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後才死去,而且他第一天被割完後還喝了一點粥,第二天又繼續受刑。
可想而知,淩遲是一個多麽緩慢痛苦的過程。有些家屬為了不讓受刑人遭受這麽多的痛苦,往往會試圖賄賂劊子手,請他早點下狠手,快些結束受刑人的性命。
不過,淩遲並不是中國獨有的。在歐洲、中東都有淩遲,而且在國外出現這種殘酷刑罰的最初時間,甚至比中國還早。
在地中海地區,淩遲早在公元前就出現了。據說淩遲這種方式很有可能是從古埃及的活體解剖術發展出來的。中東地區的淩遲都是從眼睛開始的。而羅馬人的淩遲則分為兩種,女人是從**開始,男人是從**開始。十六世紀,英國甚至還在當時的法律中規定,淩遲行刑時,心髒和其他內髒必須在犯人還沒死的時候取出,然後扔到水裏煮熟並示眾。
今天這起殘忍的凶案,凶手的作案手法,豈不正與淩遲有著某種共通之處嗎?
還有,屋裏的那個電水壺,又是拿來做什麽的?發現屍體的時候,電水壺裏的水正處於沸騰的狀態,總不會是凶手一邊殺人,還一邊燒水喝茶吧?
正當周淵易神遊之際,他的一個同事走了過來,遞給他一部血淋淋的手機,說:“這是在死者床下找到的。”
這是一部名牌的商務手機,價格不菲,市場價應該是三千多。這樣的手機都沒被凶手順手帶走,從另一方麵也證實了凶手的動機並非為搶劫財物。
商務手機呈現著關機狀態。
周淵易打開手機後,幾條未讀短信立刻跳了出來。
“我們在皇馬之星茶樓,你在哪裏?”
“三缺一,大家都等著你呢!”
“你到底來不來?”
“不管你了,我們先找個人來湊局。你開機後如果能來,還是來吧。”
……
足足有十幾條,發件人都是一個叫陳子言的人。
看來死者今天晚上有一場聚會,但他卻失約了。
皇馬之星茶樓,周淵易也聽說過,那是一家很出名的球迷茶樓。
於是周淵易思考片刻後,便在手機鍵盤上輸入了幾個字:“你們還在皇馬之星茶樓嗎?”
不到一分鍾,周淵易就接到了回複:“茶樓三號包房。我們都在,不過你來晚了,今天得讓你買單。”
“好!”周淵易隻回了一個字,便拎著包跳上了警車,風馳電掣地向市區的球迷茶樓駛去。
04
在茶樓包房裏,當聽聞了馮舒的死訊,陳子言的身體頓時一顫,差點暈倒在麻將桌邊。而他身後的小雯與三皮則驚聲大叫起來,表情無比扭曲。小雯甚至彎下腰抽泣了起來,兩行淚水刹那間就從眼眶裏滑了出來。估計莫風並不認識馮舒,所以他隻是露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之後就親昵地撫住小雯的後背,輕聲勸慰起來。
雖然以前大家都傳說小雯是馮舒的地下情人,現在看來那並不是真的。從莫風的動作來看,他才應該是小雯心有所屬的人。不過,陳子言心裏有些不滿——玩麻將的時候把男友叫來湊角,那牌肯定也是互相喂來喂去,難怪今天晚上他和三皮老是輸錢。
但是,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因為,馮舒死了!
現在沒有什麽事比這個更重要了!
周淵易頓了頓,仔細觀察了一下茶樓包房裏這三個人的表情後,對陳子言說:“我們在出租屋裏找到的,除了馮舒的屍體,還有一隻電水壺,還有一柄……”
話還沒說完,周淵易就發現陳子言的嘴唇突然動了動,臉色瞬間變得一片蒼白。
“陳先生,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想說什麽?”周淵易試探地問。
陳子言聲音顫抖地反問:“你們是不是在屋裏還發現了一柄鋼針製成的刷子?”
“啊?!”周淵易驚道,“你怎麽知道?”
陳子言的身體劇烈地戰栗起來,巨大的震驚令他麵無血色。他喃喃自語道:“難道真是這樣?”他驀地抬起頭來,大聲問周淵易,“你們在屋裏,是不是根本就沒找到馮舒的屍體?而是找到了——”
“是的!”周淵易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在屋裏找到的是一具白森森的骨架,骨頭上還粘連著一絲絲模糊的血肉。”
陳子言頹然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可卻總覺得胸口憋著一股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就像一團棉花凝滯在喉頭間,幾乎令他無法呼吸。
周淵易正步步緊逼:“陳先生,你怎麽對現場的一切這麽熟悉?難道你去過現場?”
陳子言驀地大聲叫道:“不是!我從來沒去過那裏!我連馮舒在市郊租了這麽一間房的事,也一點都不知道,又怎麽會去過?”
“那你為什麽會這麽清楚那裏發生了什麽?”
“因為……因為那裏發生的一切,與我昨天寫的一篇文章中的情節一模一樣!”
陳子言說完這句話,立刻長噓一口氣,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千斤重擔。隨後,他渾身疲軟地癱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在陳子言昨天夜裏寫的那篇驚悚小說裏,一個決定為社會鏟除垃圾、自詡為最後裁決者的人,抓來了他認為逍遙法外的罪犯,獨自施行私刑,處以最殘酷的刑罰,親手送罪犯上了西天。故事也圍繞著這個裁決者進行,無能的警察、冷酷的裁決者、罪有應得的受刑者、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一個接一個地粉墨登場……
陳子言在故事裏加入了許多宗教知識與神秘文化的元素,並且旁征博引,甚至將西歐傳說與東南亞秘術也寫入了小說中。總而言之,這個故事將會融入各種吸引人的要素。
而在文章的一開篇,他就詳盡地用大段筆墨渲染了一場發生在密室裏的血腥殺戮。身著黑衣的裁決者將所謂的罪犯牢牢地捆綁在**,用手術刀破壞了罪犯的聲帶,然後進行了緩慢綿長的折磨。他用了一種非常殘忍的酷刑——這是他在古籍資料裏看到的古代酷刑。
這種酷刑脫胎於淩遲,卻又比淩遲更加殘忍。
裁決者先燒開了一大壺熱水,活生生地淋在罪犯**的身體上。因為聲帶已經被破壞,所以罪犯無法呼喊,隻能發出渾濁無力的嗚咽聲。在滾水的衝刷下,罪犯的身體上泛起了一層水皰。裁決者拿起鋼針製成的堅硬刷子,狠狠刷向罪犯的身體,剮去他身上最表麵的一層肉。每當罪犯昏死過去,他就淋上一盆冷水,竭力讓罪犯保持清醒,親眼見證自己的死亡過程。罪犯醒了後,裁決者又繼續著他的行動,開始剮露在表皮下的一層肉,一次又一次,一層又一層。
最終的結果就是——被捆綁在**無法動彈的罪犯,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鋼刷子剮成一堆白骨,卻又無能為力。其間的痛苦,自然無須言說,隻需用腳趾頭猜一猜,就能猜到那將是一幅怎樣的恐怖場景。
而這種古代酷刑,被稱為“梳洗”。拿鋼刷子將肉從活人的身體上刷下來,不正像用梳子梳洗下來的嗎?
傳說“梳洗”酷刑是由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發明的。據明代沈文的《聖君初政記》記載:“國初重辟,淩遲處死外,有‘刷洗’。裸置鐵床,沃以沸湯,以鐵帚刷去皮肉。”
這段話的意思是,實施“梳洗”之刑時,劊子手會把犯人的衣服剝光,**放在鐵**,用滾開的水往他的身上澆幾遍,就像殺豬前得先用開水燙過再去毛一般,然後用鐵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直到把皮肉刷盡,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通常等不到最後就氣絕身亡了。
《舊唐書·桓彥範傳》中也曾記載,武三思曾派周利貞逮捕桓彥範,把他在竹槎上曳來曳去,肉被磨盡,露出白骨,然後再將他杖殺。
在“梳洗”過程中,很難確定死者是在刑罰進行到什麽地步的時候死亡的。有可能剛刷掉外麵的皮膚,受刑人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了。如果凶手多個心眼,先從四肢開始進行“梳洗”,把軀幹與內髒留在後麵,受刑人也有可能在四肢都變作骨架後,依然存活著,眼睜睜地等待著凶手進行下一個步驟。
毋庸置疑,受刑人在臨死前,會經曆一場駭人聽聞的磨難。
當陳子言聽到周淵易說在屋裏發現了電水壺時,他頓時想起了自己的文章。而知道了屋裏還發現了刷子與白森森的骨架,他頓時就覺得腦袋裏像是爆炸了一般。
是“梳洗”,肯定是“梳洗”!傳說中的古代酷刑,真的在現實世界裏出現了!
他怎麽都不敢相信,自己昨天晚上才寫好的故事橋段,竟然這麽快就用到了馮舒的身上。
這會是巧合嗎?真是不可思議的巧合!
一想到**一堆白森森的骨架,一地的鮮血,還有罹難者身上的血肉一塊一塊地被剮下來,棄置在骨架四周,陳子言就開始感到喉頭一陣湧動,胃裏似乎有無數不可名狀的東西想要噴薄而出。他的胃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五髒六腑都在這重擊下調換了位置。
陳子言好不容易忍住了嘔吐的欲望,轉過身來,卻看到三皮、小雯與莫風都已經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看著他們這副模樣,再加上滿地穢物散發的臭味,陳子言實在是忍不住了,禁不住也張開了嘴。在他嘔吐的前一刻,他看到周淵易——這個年輕的警察,也情不自禁地捂著嘴衝出了包房。
陳子言知道,包房外的走廊盡頭,就是茶樓的公用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