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失蹤的男人
01
陳子言跟隨周淵易警官來到了警局做筆錄。警局裏,陳子言告訴周淵易,那篇文章的梗概與樣章,他除了發給過馮舒之外,還發給了兩個信得過的朋友,正是三皮與小雯。
周淵易記錄下了這一點後,揚了揚眉毛,突然問道:“今天白天一整天,你在什麽地方?”
陳子言愣了愣,說:“怎麽,你懷疑我?”
周淵易尷尬地笑了一聲,說:“別介意,做警察就是這樣,必須得懷疑一切的。”
陳子言也知道,這確實有些匪夷所思,馮舒的死法竟然與他前一天夜裏所寫的小說橋段一模一樣。出現這樣的事,無論換成誰,都會認為馮舒的死與他有關。
他隻好咳嗽了一聲,無奈地答道:“我理解你們的想法。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家裏寫這篇驚悚小說,寫了足足一萬字。很遺憾,沒有人為我作證,我沒有不在場證明。我不可能提前知道馮舒會死,更不可能特意叫個證人來陪著我寫小說。不過,我有一邊寫小說一邊瀏覽網頁的習慣。”他頓了頓,又說道,“我特別喜歡在一個叫蓮蓬鬼話的論壇裏看帖,這個論壇裏全是我所喜歡的各種驚悚小說與恐怖小說,也包括很多推理小說。我喜歡看完帖後在帖子後留言。今天也不例外,我瀏覽時在幾個帖子裏都留了言。”
周淵易也知道蓮蓬鬼話這個論壇,這個論壇是華人第一網絡社區天涯社區的一個板塊,人氣極旺,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網友流連其間,不知歸返。
陳子言把自己在論壇裏使用的ID告訴給了周淵易,周淵易委托小高聯係上了蓮蓬鬼話論壇裏一個叫莊秦的版主。莊秦版主立刻查閱了論壇,發現這個ID確實於昨天白天在幾個熱帖裏留了言。莊秦在最快的時間內聯係了網站後台技術管理員,獲得了這個ID發帖時所使用的IP地址。
得到的結論是,這個ID在幾個帖子裏留言時所顯示的IP地址,證明了陳子言確實是在自己家裏使用電腦發表的跟帖。
也就是說,陳子言的嫌疑暫時被排除了。
周淵易對於陳子言為何會構思出這樣的情節很是好奇。靈感總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是什麽促使他寫出了如此變態恐怖的故事呢?
聽到周淵易的提問,陳子言笑了笑,說:“確實如你所說,靈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總需要什麽東西觸動一下才行。懸疑小說作家必須博覽群書,留心關注身邊事才行。據我所知,有位作家就喜歡徒步旅行,在鄉村中收集民間故事,從中汲取靈感。還有位作家喜歡在論文網站裏下載最新的論文,了解時尚流行方向。”
“那麽你呢?”
“我喜歡看電影,各種各樣的電影。我認為不管佳片爛片,總會有或多或少的可取之處。我最喜歡在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下來,然後自己構思後麵的情節。如果我所構思的與影片的結局一樣,就說明電影編劇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如果不一樣,嗬嗬,那麽我的靈感就來了,我就能寫出一篇不一樣的好文章。”
“陳老師,你還沒說你是怎麽得到這篇文章的靈感呢。”周淵易忍不住再次問道。
陳子言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我是看了一部名叫《滿清十大酷刑》的電影後,得到了靈感,決定寫一篇與古代酷刑有關的驚悚小說。”
“《滿清十大酷刑》?”周淵易覺得這個片名有些熟悉,卻一時腦子短路,想不起這是一部什麽電影了。
“是的,就叫《滿清十大酷刑》。嗬嗬,那部電影,是一部香港三級片……”陳子言竟有點臉紅了。
周淵易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也想起來了,那是一部以晚清“四大奇案”之一的江南舉人楊乃武與小白菜之間的桃色案件為題材的香港電影。雖然其片名以揭示滿清王朝酷法嚴刑為宗旨,片中也展示了觸目驚心、駭人聽聞的各種刑具,但該片最為人稱道,也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卻是影片中極力渲染的**情節。
那是一部不折不扣的三級片。
周淵易斂住笑容,又問了一句:“這篇文章真是昨天才開始動筆寫的嗎?”
“是的。”陳子言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那麽提綱與梗概又是什麽時候寫的呢?”
“我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我必須把故事構思好後再動筆,否則一不小心就會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所以這篇小說我很早以前就開始構思了,提綱和梗概也已經在我的電腦裏躺了半個多月了。”
盡管陳子言的嫌疑已經被洗清了,但不管怎麽說,這起案件的細節確實與陳子言的小說有著不可思議的驚人巧合。所以周淵易決定把突破的重點,放到曾經看過這篇文章的其他人身上。
周淵易問:“除了你提到的三皮和小雯,你還發給過別人嗎?”
陳子言搖了搖頭。
周淵易又問:“那你的家人呢?是否在你的電腦裏看到了文章?”
“不可能!”陳子言大聲叫道,“我和女友住在一起,雖然提綱已經列好很久了,但我的女友唐憶菲根本就不認識馮舒——她不可能有作案動機。”
驚悚懸疑小說寫多了,陳子言也知道了不少辦案的術語。
周淵易不置可否地記下了陳子言女友唐憶菲的名字,說:“我們會進行調查的。”
陳子言突然不甘心地問:“周警官,我還有個問題沒弄明白。既然你們在屋裏隻找到了一堆白骨,那你們又怎麽能確定死的人就是馮舒呢?”
周淵易瞟了一眼陳子言,反問:“你想說什麽?”
“無麵屍!無麵屍!”陳子言興奮地叫了起來。
作為刑警,周淵易自然明白陳子言所說的“無麵屍”是什麽意思。在偵探小說裏,“無麵屍”是一種時常出現的犯罪詭計。小說中的“無麵屍”通常是指那些臉被砍得無法辨認的屍體,或是被砍掉頭顱的屍體、被焚燒過的屍體,甚至是失蹤的屍體等等。
於是周淵易微笑著點點頭,答道:“不錯,在日本的推理小說中,特別是‘暴風雨山莊式連環殺人’的推理小說中,常會有個無法辨別身份的死者。而通常來說,一開始認為的死者其實並沒死,他才是真正的凶手,這就是你剛才所說的‘無麵屍’現象。在這個案子裏,我們的確無法立刻確認死的人就是馮舒。事實上,我們現在隻是假定死的就是他,畢竟這是他租的房,如果是他殺了一個其他的人,那麽選擇在這個地方行凶實在是太危險了,第一時間他就會被當做殺人凶嫌,這也不太符合邏輯推演了。不過,為了謹慎起見,我們現在正在聯係馮舒的父母進行DNA對比測試,這將證實死者是否就是馮舒。”
結束了筆錄,陳子言與周淵易握手道別,此時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相當融洽了。周淵易知道了陳子言不僅寫驚悚小說,也寫過幾本推理小說。雖然因為種種原因,陳子言的推理小說一直未能付梓出版。周淵易與他的女朋友都是推理小說的狂熱愛好者,周淵易就曾經在以前的案子中,從推理小說裏得到了不少靈感。於是他就對陳子言說,如果陳子言的推理小說出版了,一定要送本簽名本給他。
陳子言欣然答應了。但就連陳子言自己也說不清,他的推理小說會在什麽時候擁有出版的機會。
也許,現在他正在撰寫的這篇驚悚小說,會一炮走紅,在書市大賣。到時候憑借此熱潮,讓以前尚未出版的其他作品也借東風一起出版吧。
陳子言期待著這一天能夠早日到來。
陳子言疲憊不堪地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打開家門,屋裏一片漆黑,女友唐憶菲應該早就睡了。
他正要按下玄關處的日光燈開關,這時有輛大貨車從屋外駛過,車頭大燈射出的燈光掠過了屋內。陳子言悚然一驚,他看到屋中的沙發上坐著一個披頭散發、雙眼空洞的女人——正是唐憶菲。
唐憶菲的手裏,夾著一根快要燃燒到盡頭的香煙,神情木然地凝視著對麵一片虛空般的黑暗。一縷青煙嫋嫋地從她指間升起,煙霧將她籠罩在中間,令她看上去顯得格外神秘與詭異。忽然,從她的膝蓋間驀地躥出一團雪白耀眼的東西,她卻像呆住了一般,沒有一點反應。這白色的毛茸茸的小家夥嗖的一下鑽到了陳子言腳邊,一邊輕輕地摩挲著陳子言的褲腿,一邊發出撒嬌的叫聲:“喵——”
這是唐憶菲最心愛的那隻白貓。黑暗中,它的兩顆眼珠,像兩粒正在燃燒的煤球一般,熠熠發亮。
陳子言有些好奇,他不知道唐憶菲在做什麽。
這時,唐憶菲也仿佛從她自己的世界裏走了出來。她轉過頭,麵向屋外投射進來的燈光,臉上似乎有淚痕。她看到了站在玄關處的陳子言,緩慢地站了起來,幽幽地問:“子言,你愛我嗎?”
陳子言默然點頭。他又怎能不愛唐憶菲呢?
三年前,陳子言還是一個在天涯社區蓮蓬鬼話裏勤奮寫作的網絡寫手。他寫的東西有些深奧,太具個人色彩。雖然他寫的是驚悚小說,但在文字底下,卻藏著許多他的個人思想。
在這個崇尚快速閱讀的快餐時代,陳子言是個異類。他的文章,跟帖的人不多,點擊也很少,他幾乎是個不被關注的寫手。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想法,隻是不停地寫著,不管寒暑,一直寫下去。
陳子言大學畢業後,就立誌成為職業作家。可惜,他寫的長篇小說無法得到他人的認同,他隻能靠給雜誌報刊寫豆腐幹一般的小文章,勉強度日。
不過,從他第一天在蓮蓬鬼話裏寫文章開始,就有一個女孩一直在跟他的帖,追讀他的文章。拿女孩的話說,她感覺到在陳子言的小說裏,有一股力量,一股讓她的內心產生共鳴的力量。女孩還說,她堅信陳子言的文章總有一天會得到人們的認可,他一定會成功的。
後來,陳子言知道了這個女孩竟與他在一個城市裏,於是相約見了麵。他們幾乎稱得上是一見鍾情,很快就確立了戀愛關係——這個女孩就是唐憶菲。
陳子言堅信,正是唐憶菲的出現,給他帶來了轉機,唐憶菲就是他生命中的幸運星。
幾乎是與唐憶菲認識的同時,陳子言在大學同學三皮的介紹下,認識了出版社的編輯馮舒。馮舒是第一個肯定陳子言小說質量的人,他力排眾議出版了陳子言的第一本小說。雖然那本書在書市上走了滑鐵盧,但馮舒卻依舊對陳子言充滿了信心,他相信陳子言一定可以寫出驚世駭俗的不朽之作。
可惜,馮舒卻死了。
而且還是被陳子言小說裏的一種慘烈的謀殺方式給殺死的。
陳子言感到心驚肉跳,不寒而栗。
——難道他寫出來的文章,竟會是一種詛咒?馮舒正是受到了這樣的詛咒,所以才死去的嗎?文章裏難道潛藏著某種不可思議的神秘能量?還要繼續寫下去嗎?新的橋段還會帶來更多的恐怖死亡事件嗎?
陳子言不敢再想了。他打了一個激靈,頓時從一團亂麻般的思緒裏掙紮了出來。
看著唐憶菲的眼睛,陳子言溫柔地問:“怎麽了,憶菲,出了什麽事?”
唐憶菲衝到了陳子言身邊,使勁地一把摟住了他的腰,頭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胸膛上,激動地說:“你永遠不要離開我,答應我,好嗎?”
陳子言連忙回答:“當然,我答應你,我答應永遠不離開你!”
唐憶菲嚶嚀一聲,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衝垮了眼瞼的最後防衛,她哭了起來。
哭聲中,那隻可愛的白貓也高聲號叫了起來,仿佛是在應和著唐憶菲的痛哭,就如一場絕望的雙重奏。
——她為什麽要哭?出了什麽事?
陳子言的心又開始亂了起來。
02
唐憶菲在一家建材銷售公司裏工作。
她大概是這家公司裏最漂亮的女人了吧,正是因為這一點,她常常可以感受到公司男同事眼裏的熾熱電流。而其中最熾盛的,就是她的老板王盛洋的眼神。
王盛洋三十多歲,長得一表人才,英俊帥氣。這家名為“非凡建材”的公司由他一手創辦,生意頗好。他平日衣著光鮮,還開了一輛進口越野車。不過私底下卻有同事爆料說,其實創辦公司的資金都來自於王盛洋的老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渾身狐臭,肥胖不堪,但卻偏偏多金多銀,還偏好年輕英俊的小男人。據說王盛洋在機械大學讀書時,就成了那個老女人的情人。那老女人對他動了真情,所以等他一畢業就結了婚,還拿出了一大筆錢成立了這家建材公司。
不過無論事實真相是不是這樣,都與唐憶菲無關,她隻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了,而且她心裏還裝滿了男友陳子言的名字,所以她對於同事傳遞過來的訊息,從來都是目不斜視、置之不理。
可是,這天公司裏的情況卻發生了變化。
這天中午的時候,唐憶菲一直都在忙著做一單牆麵漆的采購計劃——她在公司裏負責產品采購的工作。
她工作得實在是太認真了,整個身心都撲進了工作裏,每個數字都需要核對,每件貨品的庫存數量都得仔細核查。所以等她停下手中的工作,準備稍作休息時,才發現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同事們都出去吃飯了,偌大的公司裏竟空****的,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一張張雜亂的辦公桌。安靜的公司,宛若一座空墳。
唐憶菲的肚子“咕咕”叫了一聲,她也感覺到了饑餓,於是趕緊收拾好桌上的東西,站了起來,拿起飯盒準備去餐廳吃飯。
唐憶菲所在的公司,位於城市中心的一幢三十層大廈裏的十五樓,大廈的公用餐廳在負一樓,負二樓、負三樓則是大廈的停車場。
唐憶菲拿著飯盒,關好了公司的大門,穿過走廊,等到了電梯。
電梯裏一個人也沒有,她按下了負一樓的按鍵,可負一樓的燈剛一亮,旋即就滅了。電梯紋絲不動,那扇鐵門不停開了又合,合上了又開——原來是負一樓的按鍵壞了,難怪電梯沒有反應。
現在,唐憶菲可以有兩個選擇。一個辦法是先到一樓,然後再向下走一層。另一個辦法是先下到負二層,然後再向上走一層。一樓的大堂肯定有很多樓裏上班的職員準備上樓,在那裏隻要電梯門一開,說不定就會擠進很多汗流浹背的人來,唐憶菲痛恨這種感覺。她平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男人的汗味,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就按下了負二樓的按鍵。
電梯緩慢地下沉,緩慢地停止。在停頓的一刹那,因為重力失衡的原因,唐憶菲稍稍感覺有些天旋地轉。
電梯的鐵門像隻猛獸的嘴一般張開,唐憶菲看到了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裏,橫七豎八地停靠著各種車輛。唐憶菲快步走出了電梯,向右側的安全門走了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感覺後背上熱乎乎的,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上麵爬著一般。
這是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平時在辦公室裏,唐憶菲早就習慣了同事們與老板熾盛的窺視目光,她也知道自己是美女,所以此時她並沒有在意。
在進入安全門的一瞬間,她忽然看到牆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影子——在她的身後,站著一個人。
唐憶菲正想回過頭來看一下身後站著的是誰,可還沒等她作出反應,她已經看到牆上的黑影驀地變大了,倏的一下籠罩住了她的影子。
一雙手從她的肋下伸了出來,然後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胸,唐憶菲感覺到一陣生硬的疼痛。她想回過頭去,但一張冰冷的臉已經湊到了她的臉頰旁。之所以說這張臉是冰冷的,那是因為在這張臉上,籠著一層麵具——一副青麵獠牙的麵具。從臉頰觸碰到的部分產生的感知,唐憶菲可以確定,那是一張青銅製成的麵具。
一股腥臊的口氣從麵具人的嘴裏噴了出來,讓唐憶菲感到了惡心與嘔吐。
麵具人的嘴湊到唐憶菲的耳朵邊上,咬牙切齒地說:“別想反抗,跟我走!不然我殺了你!”這是個猙獰的男人的聲音。男人似乎是在憋著氣說這句話,這也讓他的聲音變得更加陰鷙與恐怖。
巨大的驚悸讓唐憶菲胸口劇烈起伏,心髒突突亂跳。這時,她看到麵具人的右手竟伸到了她的嘴邊。
也許人在恐懼與絕望的時候,其本能反應會令人大吃一驚。
唐憶菲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她隻看到了那隻橫在她嘴邊的右手。她什麽都沒想,張開嘴,一口就向那隻右手咬了過去。
“啊——”麵具人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慘叫,接著又惡毒地咒罵了一句:“混蛋!”同時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鬆開了一點。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唐憶菲從麵具人的懷裏掙紮了出來,轉身抬起腿,就朝那男人的下身狠狠一腳踢了過去。
麵具人頹然地倒在地上,捂著下身,在地上扭來扭去,喉嚨裏發出痛苦含混的呻吟。
而唐憶菲則快步向安全門跑去。在她進入安全門的一刹那,她聽到那戴著麵具的男人狠狠說道:“就算你逃過了今天,但你永遠也逃不掉最後的末日審判!”
麵具人歇斯底裏地笑了起來,淒厲的笑聲劃破了凝滯的空氣,撞進唐憶菲的耳朵裏,幾乎要刺穿她快要崩潰的鼓膜與全身的神經。
唐憶菲哭泣著衝進了安全門,順著太平梯跑到了負一樓的餐廳。她看到了幾個正在走廊上等電梯的男同事,趕緊驚聲呼救。
抱著英雄救美心態的幾個男同事跟著衣衫淩亂的唐憶菲,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負二層。可是除了空曠的地下停車場,他們什麽都沒看到——哪裏有什麽戴著青銅麵具的男人?
一切就像一場恐懼到極點的噩夢,但胸口的疼痛卻告訴唐憶菲,這一切,根本就不是夢!一切都是活生生地降臨到了她的身上!
那個男人一定是有車一族,而且車就停在停車場裏。他遭到唐憶菲的反抗後,便開車逃竄了。
男同事陪著唐憶菲來到了地下停車場的錄像監控室,停車場的保安卻甚為抱歉地說,唐憶菲控訴被性騷擾的地方,正好是攝像頭的死角。拿他們的話說,停車場的監控設備是為車主服務的,隻要保證停靠的車輛不丟失就行了,他們沒必要將每個角落都監控到。
如果真有這麽一個襲擊她的麵具人,那麽這個人一定很了解停車場裏監控攝像頭安裝的位置。
而且在這段時間裏,也沒有車輛進出停車場,唐憶菲關於麵具人開車逃竄離開的猜測也落空了。
無奈之下,唐憶菲隻好與同事一起,連飯都沒吃,就乘坐電梯回到了位於大廈十五層的公司裏。
一進公司,就有幾個男同事圍了上來,關切地詢問她剛才在地下停車場裏發生的事。甚至還有人不懷好意地捉住唐憶菲的手,名義上是關心,實則是揩油地撫摸著。唐憶菲好不容易抽出了手。老板王盛洋也循聲從自己的私人辦公室裏走了出來,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公司裏這麽吵鬧。
就在這個時候,唐憶菲看著王盛洋,突然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她歇斯底裏、渾身顫抖地指著王盛洋,張大了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看到了,在王盛洋的右手上,綁了一圈白得刺眼的繃帶。繃帶下,隱隱有殷紅的血液正在悄悄滲出。
03
陳子言握緊了拳頭,問:“你的意思是,企圖非禮你的人,就是王盛洋?”
唐憶菲兩眼無神地搖了搖頭,喃喃地說:“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看到他的右手纏著繃帶嗎?不是他又能是誰?”
唐憶菲卻還是搖頭。
是的,在辦公室裏,唐憶菲認定了那個在地下停車場戴著青銅麵具的變態色狼,就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王盛洋,所以她當場就大聲尖叫了起來。她指著王盛洋手上纏著的繃帶,嘴唇蠕動著,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王盛洋見狀,反倒咧嘴一笑,說:“幹什麽啊?見了我像見了狼一樣。”
唐憶菲這才眉毛倒豎地念出了四個字:“你、的、右、手!”
王盛洋看了一眼自己纏著繃帶的右手,蠻尷尬地說:“哎呀,昨天晚上我在家裏逗狗玩的時候,那小家夥一發脾氣居然咬傷了我的手。說出來真是不好意思……”
一個男同事也附和著說:“是啊,老大真是慘啊,今天一大早就到醫院去了。上午我還納悶怎麽老大纏著繃帶來上班呢。”
怎麽回事?
從同事的口中,唐憶菲得到了證實——王盛洋的手真是在前一天晚上被他家裏的狗咬傷了,幾乎所有的同事都在上午看到了他的手上纏繞著白色的繃帶。自己隻是因為太過於關注手中的采購報表,才沒注意到這一點。
王盛洋不是戴著青銅麵具的色狼,那麽那個在停車場裏襲擊她的人又是誰呢?
唐憶菲跌坐在地上,同事們都看到她正渾身顫抖著,似乎被如潮水般湧來的恐懼所包圍著。
“憶菲,你沒事吧?”王盛洋伸出纏滿繃帶的手,想要將她拉起來。
唐憶菲像觸電一般躲開了,自己艱難地爬了起來。她的身體還在顫抖,眼神渙散無力,臉上也寫滿了恐懼。
唐憶菲以隻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著含混不清的話。
“如果身邊有陰謀,那就是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在騙我!也許王盛洋就是那個變態色狼,他的右手就是中午在停車場裏被我咬傷的!辦公室裏所有的人都知道,但他們卻全都言之鑿鑿地宣布,在上午就看到了王盛洋手上的傷口。
“對了,自己之所以不得不來到負二樓停車場,是因為電梯的負一樓按鍵壞了。聽說王盛洋以前在大學讀的是機械係,他想要讓電梯的樓層按鍵出點問題,是花不了太大工夫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啊——他們所有的人都在聯手戲弄我!他們隨後會不會做出更可怕的事?天啊,他們會不會在辦公室裏集體非禮我?”
見唐憶菲如此失態,王盛洋幹脆揮揮手,說:“憶菲,你是不是生病了?一定是工作壓力太大,我給你放半天假吧。”
聽到這句話後,唐憶菲像具僵屍一般,抓起辦公桌上的手袋,一言不發,麵無血色,跌跌撞撞地衝出了辦公室。
如果那天恰好有人在市中心的商業街裏張望美女,一定能看到一個披頭散發、雙目無神的女人,從商業街的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像個棄婦一般,精神恍惚。不用說,這個女人就是唐憶菲。
等唐憶菲終於疲憊了,找了張長椅坐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天已經快黑了。她強令自己鎮定下來,深呼吸,終於,她站起身來,招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家裏。
但是即使回到家裏後,唐憶菲隻要一想起白天發生的事,就會感覺渾身不自在。全身上下像是爬滿了無數細小的螞蟻,它們正在偷偷噬咬著她的皮膚,再竭力從咬開的細微傷口中鑽進她的身體裏,鑽進每一根血管,聚集在每一根骨頭上,然後興風作浪……
唐憶菲木然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開燈,就連白貓悄然跳到她的膝蓋上,她也恍然不知。她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抽得嘴唇發麻、舌頭發苦,口腔裏全是澀澀的唾沫。她忍不住抽泣,她不想再回公司去上班了,她要離開那間像煉獄一樣的辦公室。
就在這時候,她終於等到了男友陳子言的歸來。
聽完了唐憶菲的訴說,陳子言點上了一根煙,沉默良久。
他將雙手攏到女友的腦後,為她整理了一下頭發後,慢慢地說:“以一個懸疑小說作家的角度來分析,我並不認為是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聯合在一起來欺騙你。如果真是那樣,紙肯定包不了火的,如果其中有任何一個員工看王盛洋不順眼,隻要偷偷把這事跟他老婆說一聲,他就會死得很慘。王盛洋絕對不可能冒著以後被員工要挾的危險,去買通這麽多手下,而隻是為了在停車場裏非禮你。這樣做實在是沒必要,成本太高了,而且還不穩妥。”
“那麽,你覺得是怎麽回事?”唐憶菲的心稍稍安穩了一些,她的眼神裏寫滿了對男友的崇拜。
陳子言長長地吸了一口煙,說:“我倒覺得,是有人想陷害你的老板王盛洋。也許有人看到王盛洋的手今天受傷了,於是故意來非禮你,並且把手湊到你的嘴邊,讓你咬一口,讓你以為王盛洋就是變態色狼!”
唐憶菲點點頭。
沒錯,在停車場裏,戴著青銅麵具的神秘人,在抱住她之後,仿佛的確是故意把右手伸到了唐憶菲的嘴邊,就像是主動想讓唐憶菲咬上一口似的。
難道真的是有人想讓她以為非禮她的人就是王盛洋?
今天電梯負一樓的按鍵壞了,難道也不是偶然的?除了王盛洋之外,同樣也有其他人能夠讓按鍵出故障。而正是因為按鍵壞了,她才會先下到負二樓。
嗯,隻有事先知道她不喜歡嗅到汗臭味的習慣,才能猜準她會出現在負二樓的停車場裏。這個人一定很了解她的習慣。
天哪,這個人是誰?難道他一直在自己的身邊,暗暗窺視著自己?
一想到這裏,唐憶菲就不禁渾身瑟瑟發抖,後背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液,如一隻隻千足蜈蚣正緩緩爬過一般。
“這王盛洋,是個怎樣的人?”陳子言問道。其實他平時並不是很關心女友的工作狀態,也不知道女友辦公室裏的男同事們,幾乎全都對她抱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覬覦之心。
唐憶菲猶豫了一會兒,回答道:“他這人還是很不錯的,把公司經營得紅紅火火。雖然是私營公司,卻從來沒拖欠過工資,年底還有紅包拿。”
陳子言搖頭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和他的關係怎麽樣?”
唐憶菲緊張了一下,但還是說:“還好啦,我們就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
“嗯。”陳子言沉吟片刻,說,“既然還算得上是個好老板,那麽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有人正想在暗中對付他、詆毀他。說不定這是一個陰謀,一個想搞垮你們公司的陰謀。”
“可是……”唐憶菲還想說點什麽,陳子言卻已經挽住了她的肩膀,說:“別想這麽多了,根本沒有什麽變態色狼,你隻是很無辜地被當做了一枚棋子。睡一覺就什麽事都沒有了,你快去休息吧。”
唐憶菲進了臥室之後,陳子言一個人進了書房,默默地打開了電腦。
他覺得自己真是很厲害,隻是短短幾分鍾,就從女友的敘述中分析出了問題所在,並作出了合理的判斷。他認為自己的推理能力完全配得上懸疑小說作家的身份,對此他深感自豪。
現在,陳子言準備繼續去寫自己的那篇驚悚小說。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臥室裏傳出女友手機的音樂鈴聲。緊接著,是唐憶菲剛一發出便戛然而止的驚聲尖叫。
“啊——”
叫聲淒厲,似乎充滿了不可遏止的恐懼與淒惶。
聽到女友的尖叫聲,陳子言的心,不禁陡然一沉。
04
情急之下,陳子言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了臥室。臥室裏,唐憶菲驚慌失措地握著手機,頹然地坐在地上,渾身不住地顫抖著,眼眶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陳子言關切地大聲問道。
唐憶菲還沒從巨大的驚懼裏解脫出來,她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說:“是那個人打來的電話……”
“哪個人?是誰打來的電話?”
“就是那個戴著麵具的變態色狼!”
“你怎麽知道?”
“他的聲音,我永遠都忘不了!”唐憶菲不禁小聲抽泣。
“他說什麽了?”
“他在電話裏說……我是逃不了的,他說我永遠逃不過最後的審判!”說完這句話,唐憶菲忍不住歇斯底裏地號啕大哭起來。
一聽這話,陳子言頓時感覺雙腿發軟。
天哪,那個人說了“最後的審判”!
一開始聽唐憶菲述說停車場遭遇非禮這事的時候,陳子言並沒注意到麵具人曾經說過“最後審判”的話。現在電話裏重提此事,立刻讓陳子言想起了自己的小說——小說裏,他也曾提到了最後審判的裁決者。
而馮舒之死,也驚人地與自己的小說雷同了。
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冥冥中宿命的安排?為什麽現在這個無聊的麵具人,也提到了最後的審判?
陳子言覺得頭有點疼了。
他看了看手機的來電顯示,那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回撥過去,已經關機了。陳子言隻好讓唐憶菲關掉手機,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洗個澡好好睡一覺,醒來後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可是,這樣做真的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嗎?這隻不過是把頭埋在沙裏的鴕鳥的做法。陳子言覺得頭更疼了。
就在陳子言準備走出臥室的時候,唐憶菲突然從後麵緊緊攬住了他的肩膀,問:“今天的歐洲冠軍杯決賽,誰贏了?”
陳子言沉默片刻後,答道:“不知道,我沒看球……”
“怎麽了?”
“馮舒……他今天死了……”
“啊——”唐憶菲又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05
雖然陳子言對周淵易說,女友根本就不認識馮舒,但其實他撒謊了。他隻是為了保護女友才這麽說的。自從出了第一本書後,他就介紹唐憶菲與馮舒認識了。
不過,唐憶菲隻見過馮舒一麵,回家後就對陳子言說,她對馮舒的印象不太好。
那天吃飯的時候,馮舒太過於喜歡在美女麵前賣弄才華了,甚至忽略了同席的陳子言。在這之後,再與馮舒見麵的時候,唐憶菲怎麽也不願意再一起去了。
從此之後,唐憶菲再沒與馮舒見過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子言也可以算作沒有對周淵易撒謊。
不過,現在從男友口中聽到馮舒的死訊後,唐憶菲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叫聲中充滿了恐懼。陳子言也能理解女友的反應,畢竟今天白天的麵具人已經足夠令她恐懼了,現在又得知他的責任編輯突然間死了,自然會令她心中的恐懼加倍滋生,如雨後瘋狂生長的藤蔓一般纏繞在心間。
陳子言沒再回電腦前繼續寫他的文章——馮舒都死了,他也不確定還有沒有人願意再為他出書。
前路坎坷,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這一夜,陳子言一直都躺在唐憶菲的身邊,輕輕地摟住她,不住地說些讓她寬慰的話。可不管怎樣,他還是可以感覺到女友的身體一直在悄悄戰栗,無論怎樣都掩飾不了她心中的恐懼。
——我不能讓她一直處在恐懼的精神狀態中。我答應過她,要保護她一輩子。是的,我必須得做出點什麽!
陳子言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
清晨,陳子言叫唐憶菲起床,可唐憶菲卻怎麽也不願意起來。她說她不願意再去上班了,也不敢再走進那部恐怖的電梯,她害怕再次麵對那些虛偽的、有著熾盛欲望眼神的同事,更害怕看到手上纏繞著繃帶的老板王盛洋。
陳子言定了定神,然後用很溫和的聲音說:“憶菲,你別再擔心了。在沒有水落石出以前,我每天都會送你上班,接你下班。你別想太多,隻要好好上你的班就行了。”
他是職業作家,不用上班,有的是時間。隻是這段時間,他不能再熬夜趕稿了。不過也無所謂,現在這篇小說天知道還能不能有機會出版,就算擱下幾天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有了陳子言的這句話,唐憶菲才慢慢起了床,隨便吃了片麵包,喝了一杯牛奶。草草應付了早餐,她與陳子言一起出門,招了一輛出租車,向公司趕去。
趕到公司的時候,還好沒遲到。
沿著電梯,上到了十五層,唐憶菲與陳子言驚奇地看到公司的大門外,站著三三兩兩的男同事。這還是陳子言第一次到女友的公司來,所以那些男同事看到唐憶菲身邊站著一個帥氣的年輕人,心中不免都懷了一點敵意。
有個男同事走到唐憶菲身邊,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陳子言,然後問:“美女,快給我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吧。”
唐憶菲笑了一下,說:“這是我的男朋友,陳子言,作家。”陳子言連忙也麵帶微笑,優雅地點了點頭。
“哇——作家呀!陳作家寫過什麽書呀?憶菲怎麽不拿來給我們看看?”同事故意將“憶菲”這兩個字叫得很是親熱,這讓唐憶菲很是不快。
陳子言隻好訕訕地答道:“下次我一定讓憶菲把我的新書帶過來,請各位多多指教。”
唐憶菲趕緊岔開了話題,向站在公司大門外的同事問道:“怎麽你們都站在門外?幹嗎不進去上班啊?”
那個男同事歎了一口氣,說:“憶菲啊,你不知道,今天王老板沒來上班,老板娘倒來了。她在裏麵查賬,現在誰也不準進去打擾她。”
“啊?!查賬?那個老肥婆來查賬?!”唐憶菲有些驚訝,神情也微微有些慌張。
“老肥婆”這個稱謂,是公司上下私底下對老板娘的稱呼,有時就連王盛洋麵對手下時也是這麽稱呼自己的老婆的。
可就在這時,一個很剽悍的聲音從公司裏傳了出來:“是誰說老肥婆啊?是誰在說?!”一個肥胖的、接近五十歲的女人從公司裏擠了出來,她穿了一件大紅色的連衣裙,如一個滾圓的紅色皮球,肚子上凸出了一圈贅肉,活像套了一個遊泳圈。她的臉上也同樣擠滿了肥肉,兩塊嘟起的臉頰將兩顆眼珠擠得幾乎變成了兩條縫。
這人就是王盛洋的老婆,公司的老板娘。她的名字叫趙雅雪,一個很優雅的名字。不過,優雅的名字與她肥胖的體形怎麽都結合不到一起來,真是個絕妙的諷刺。
唐憶菲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這個動作不禁讓陳子言感覺她很可愛。當然,對於趙雅雪來說,唐憶菲就一點也不可愛了。她衝到唐憶菲麵前,手指幾乎戳到了唐憶菲的鼻子,厲聲喝道:“是你在說老肥婆?你說誰是老肥婆?你信不信我馬上就讓你滾蛋回家?”
唐憶菲不敢答話,倒是陳子言微笑著說:“剛才是我在說話……”他捏細了嗓子,倒還真有幾分像是女人的聲音。然後,他陡然加重了嗓音,不疾不徐地說:“誰該是老肥婆,誰就是老肥婆!”
門外站著的人都忍不住竊竊地笑了起來,趙雅雪狠狠地瞪了眾人一眼,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如果人的眼神可以殺死人,那麽趙雅雪的眼神已經殺死了陳子言若幹次了。她眼睛裏幾乎可以滴出血來,惡狠狠地問陳子言:“你是誰?”
陳子言微微一笑,說:“哦,我剛承建了一幢房子的內裝修,準備考察一下貴公司的建築材料供應。請問您是負責人嗎?”他說起謊話來,一點都不臉紅。他知道隻有這句話最能讓趙雅雪乖乖就範——誰會得罪來買貨的財神爺啊?
果然,趙雅雪的神情像是川劇裏的變臉一般,立刻緩和下來。她弓下腰來,客氣地說:“我就是負責人,請問你想要什麽樣的建築材料?”她畢恭畢敬地打量著陳子言,又恭維地問道,“先生您貴姓?嗬嗬,先生您可真帥,敢問您在哪家裝修公司高就?”
陳子言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話鋒一轉,冷冷地說:“聽說貴公司的老板是個姓王的年輕男人,我隻想與他談生意!麻煩您通報一聲。”其實,陳子言見王盛洋的真正目的,是想來提醒他,有人在暗中給他下絆。這麽說,也正好可以借機揶揄一下盛氣逼人的老板娘趙雅雪。
聞言,趙雅雪的氣焰突然間消失了,她所有的情緒仿佛一下子都被來曆不明的冷水給淋熄了。她垂下頭,聲音略帶一點哭腔地說道:“王盛洋是我老公,他從昨天下班後就沒回家,我已經一夜沒見到他了,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連手機也關掉了。”
“哦?!”這個結果顯然讓陳子言猝不及防,他喃喃地問,“趙女士,您的意思是……王老板失蹤了?”
趙雅雪默然點頭。
陳子言趕緊勸慰道:“趙女士,您別著急,不過一夜沒見著,王老板哪有這麽容易就失蹤的?說不定……”他沒有說出後麵的那句話,他的本意是,也許王盛洋到哪個女人家裏留宿去了,不值得大驚小怪。
畢竟每天麵對這麽一個肥胖的老女人,王盛洋就算不是痿而不舉,也絕對是舉而不堅。偶爾抽出一天的時間與某位漂亮的年輕女人幽會,對於王盛洋來說,絕對是件賞心悅目而且有益身心的事。而對於趙雅雪來說,她自身的條件已經不怎麽樣了,又何必把男人抓得這麽緊呢?偶爾給男人留點空間,自己再裝裝聾子、瞎子,反而會讓婚姻更加和睦的。
趙雅雪顯然聽出了陳子言的言外之意,她瞪了他一眼,然後憤憤地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盛洋平時最聽我的話,每天都會按時回家,這麽多年了沒一天例外。再說,平時他身上根本就沒錢,最多不超過五十塊。就連他平時開的那輛越野車要加油,用的都是我提前交足款項的油票,不需使用現金。公司的資金調動,如果沒有我的印章,他也絕對拿不出一分錢來。他不可能在我沒允許的情況下夜不歸宿——他絕對是失蹤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趙雅雪非常痛苦,幾乎急得哭出了聲。
陳子言的額頭微微冒出了汗,而站在公司大門外的那幫職員,也不由得暗暗欷歔。誰又能想到,表麵上看起來風流倜儻,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英俊小生,竟會是個出門連五十塊錢都拿不出來的空心枕頭?大家都還以為他攀上了富婆,就是從糠鍋跳進了米鍋。有幾個曾經對王盛洋有過豔羨的男職員,此時也不禁暗暗對慳吝的趙雅雪生出了幾分恨意。
“那你報警了嗎?”陳子言問道。
趙雅雪搖了搖頭,說:“我問過警察,他們說失蹤時間還沒到四十八小時,立不了案。”
陳子言歎了一口氣,心想這警察的製度也太死板了。
不過,說不定王盛洋根本就沒失蹤,隻是找個地方散心去了。陳子言覺得,當警方的接警人員見到盛氣淩人的趙雅雪後,做出這樣的處置也是合理的。
於是他拍了拍趙雅雪的肩膀,說:“趙女士,您別擔心了,我來幫你這個忙。”他拿出了手機,準備打個電話幫趙雅雪報警——他正好有周淵易的電話號碼,從周警官的警民聯係卡上來看,他是刑警大隊的副隊長,就算立不了案,也可以私下先幫趙雅雪調查一下。
幫幫這老肥婆的忙,也不是什麽壞事,說不定以後能讓唐憶菲在公司的日子好過一點。
一陣忙音之後,電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