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在水庫邊的農村餐廳裏，劉經理請我們吃了一頓全魚大餐。
我第一次吃到白水煮的羅非魚，隻加了一點鹽、檸檬汁和香茅，竟然會鮮到連舌頭都差點掉下來了。幹辣椒末、花椒末和孜然烤的鯽魚，連細刺都烤酥了，不用挑出來，隻要使勁嚼，就可以連刺一起吞進肚子裏，別提多麽美味了。
劉經理想開瓶酒，但舅舅本來不喝酒，莊秦又以下午要寫《望天樹殺人事件》的提綱為理由，婉拒了。劉經理要開車，自然也不能喝酒，所以大家幹脆就專心吃菜。這頓飯吃到了下午一點半，席間舅舅不停地看著手機，但孟警官與趙警官一直都沒打電話過來。
看來警方的調查並不順利，畢竟有些自駕車旅遊的遊客已經離開了望天樹，一個一個聯絡，費時也費力。
倒是黃寰宇的老爸打來了電話，說他已經訂好了機票，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由景洪直飛西川的紅眼直達航班，不需在C城轉機，免得再次節外生枝。
吃完飯，劉經理再次駕車，把我們送回了景區賓館。
回來的路上，舅舅也詢問過，那件失竊的樹皮衣是否被喝醉的鄉民送回來了？劉經理隻能苦笑地搖頭，那件樹皮衣是不是被喝醉的鄉民扔進了南臘河裏也說不一定。
到了景區賓館，舅舅就開始收拾行李，我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黯淡了。潑水儀式後，我們就得離開美麗的西雙版納了，真有點舍不得啊，更何況這樁案子還沒結束呢。莊秦還得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所以一直以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我們收拾行李。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孟警官與趙警官大約在兩點半的時候，也來到我們的客房。
孟警官的神情很焦慮，他說道：“其實我們找到了一輛車，的確在核心景區的路段上，搭乘過一位女孩。車主是位自駕車旅遊愛好者，這次是全家出行，車上還有一個空座。正如莊作家猜測的那樣，這個搭順風車的女孩，身著民族盛裝，自駕車車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孩的衣著上。畫像專家去了，車主能夠詳細描述出女孩穿了什麽衣，衣服上哪裏有紋飾、哪裏有皺褶，可就是說不出長什麽模樣，連臉型都說不出。對了，車主惟一能夠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就是那女孩的鼻翼上有一顆痣。”
說了等於沒說……
隻要擦去了那顆痣，那張畫像還有什麽用呢？
難道，就隻能讓他們逍遙法外嗎？
趙警官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液，無奈地說：“現在我們隻有派人跟蹤這兩個人，然後使用一切可能，找到龍老爺子的侄兒、侄兒媳，拿到真正的龍氏兄妹的照片。可是，我們聯係不上他們啊……”
“難道不能聯係他們讀書的學校嗎？學校應該有學生檔案吧？”黃寰宇問。這小子還挺機靈的嘛。
“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龍氏兄妹在哪所大學裏就讀啊……我們旁敲側擊問龍老爺子，就連他也不知道。再說了，現在大學正放假了，就算知道是哪所大學，也不一定能查到他們的照片。”
“那不一定哦……”黃寰宇說道。
“怎麽，你有辦法？”
“嘻嘻，你們幫我找一台能夠上網的電腦來，說不定我有辦法幫你們找到龍氏兄妹的照片呢。”
“是嗎？什麽辦法？”趙警官頓時來了興趣。
“在家裏，我可是電腦狂人哦。從很小的時候，我老爸就在培養我對電腦的愛好。九歲的時候，我就可以自己獨力寫作軟件，十歲的時候，我就悄悄潛入過你們公安的內部網絡。當然，關於潛入公安內部網絡的事，我從來沒給別人說過，就連我老爸都不知道。兩位警官，你們不會把我抓起來吧？”
趙警官聽得目瞪口呆，結舌道：“黑客，莫非你是傳說中的電腦黑客？”
“不敢當，不敢當。”黃寰宇越說越得意，“說不定，我能潛入龍氏兄妹就讀學校的服務器，找到他們的照片。”
“可是，我們還不知道他究竟讀哪所大學呀？”
“嘻嘻，你們一定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樣東西，叫做網絡搜索引擎，比如百度，比如GOOGLE，比如雅虎。隻要在搜索引擎裏輸入龍日昇和龍月皎的名字，再加上一些關鍵詞，就能查到以前某所大學的招生名單上，是否曾經出現過龍日昇與龍月皎的名字，然後就能找到這所大學的名字。”
聽了黃寰宇的話，孟警官趕緊去尋找可以上網的電腦。
過了一會兒，他帶來了一台筆記本電腦，還有一隻3G上網卡。
與此同時，我聽到賓館窗外傳來了喧嘩聲，還有人們的歡笑聲。
我走到窗邊，朝外望去，原型的廣場已經站滿了人。有身著民族盛裝的女孩，有**上身的當地男孩，他們都端著小小的塑料盆。那些穿著泳衣泳褲的遊客，則手裏拎著塑料水槍，準備好好地玩一玩。
我梭巡著樓下的人群，試圖找到那對假冒龍氏兄妹的鴛鴦殺手。
很快，我就發現了他們。
他倆與龍老爺爺站在一起，都穿著深色的襯衫，還拎著行李。
難道他們不準備到廣場裏潑水狂歡嗎？難道他們不準備搭景區的車去景洪，在廣場邊觀看一會兒別人狂歡後，就要離開望天樹了嗎？
要是這樣的話，時間有點緊迫了，我轉過頭來，盯著正在啟動電腦的黃寰宇，鼓勵道：“加油！加油！”
2
舅舅、莊秦、孟警官與趙警官都聚集到黃寰宇的身後，看他如何操作電腦，但他卻在插入上網卡之後，便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這麽多人圍著，我會緊張的。你們都讓開，讓我安靜一會兒。”
沒法，四個大人隻好也來到窗邊，站在我身旁向下張望。
我給他們指了指那對鴛鴦殺手站著的位置。
看到鴛鴦殺手拎著行李，孟警官和趙警官都有點緊張了。
“他們想跑……”
聽了兩位警官的話，黃寰宇趕緊敲擊鍵盤，我們身後傳來了“劈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
劉經理站在圓形的潑水廣場邊緣，在他手裏拿著一個話筒，大聲說著：“ladys and gentlemen，諸位尊敬的客人，哈尼族人有一句俗語，叫作‘沒有森林就沒有水，沒有水就沒有農田，沒有農田就沒有糧食，沒有糧食就沒有生活’。望天樹這片熱帶雨林，孕育了煙波浩渺的南臘河，南臘河澆灌了兩岸的農田、橡膠林與香蕉田，讓我們有了糧食、橡膠與水果。我們的生活變得富足、快樂。為了感謝雨林賜予我們美好的生活，所以今天我們聚聚一堂，要以哈尼族人的方式，來歌頌生活，歌頌自然，歌頌雨林……”
他長篇大段的演講才開了個頭，圍在廣場邊的遊客們就不禁喝起了倒彩，大叫道：“快放水吧，我們等著潑水儀式呢！”
倒彩聲引來了一片喝彩聲與歡笑聲，就連劉經理也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來，他拿出一個遙控器，大叫道：“來吧，我們一起來倒數期待潑水儀式的開始吧！十——九——八——七……”
我也變得有些緊張了，而我身後傳來了黃寰宇的一聲呼叫：“賓果，已經查到他倆就讀於C城大學環境與藝術專業。我正在侵入C城大學的服務器，如果順利，兩分鍾就可以在服務器的數據庫裏查到龍氏兄妹的照片！”
嗯，再多給那對鴛鴦殺手兩分鍾的時間欣賞潑水儀式吧。
孟警官和趙警官悄然抽身，退出了客房。
此時，劉經理正好倒數完了，圓形廣場中心的那口井，頓時噴出了如珠的水流。水珠顆顆綻開，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彩虹般五顏六色的光暈。遊客們發出了如雷的歡呼，廣場裏的地麵上，也有小型的噴水口，射出了水柱。
遊客與當地的青年紛紛衝入廣場中，水漸漸在潑水廣場裏聚集。廣場本來就是中間凹陷，兩邊突起，有著平緩的坡度，所以噴水口噴出的水，都聚集在了廣場上，廣場變作了一個大型的儲水池，最深的地方能淹到小腿膝蓋。
人們赤著腳，在儲水池裏歡呼著，遊客拿塑料噴水槍射擊著當地的年輕人，而當地的年輕人則端著盛滿水的小塑料盆，把水淋到遊客的頭上。被水淋滿全身的遊客也不生氣，立刻又歡呼著手握水槍，尋找下一個受害者。
廣場上歡聲笑語不絕於耳，而黃寰宇則用力地敲擊著鍵盤，同時自言自語道：“很好，賓果，進入服務器了，我馬上要進入數據庫了！”
我再朝樓下看，隻見孟警官與趙警官已經走出賓館，正緩緩向站在龍老爺子身邊的那對鴛鴦殺手靠近。
廣場裏的水越積越多，兩位警官的鞋子都濕了，但他們卻毫不在意。趙警官不時朝我們的窗戶望來，我知道，隻要黃寰宇有了結果，舅舅馬上就會向他們打手勢。
再看那對鴛鴦殺手，他們眼角含笑，似乎正在欣賞著廣場裏的潑水狂歡。
但我卻知道，他們一定在盤算，如何趕緊離開望天樹吧。
這時，黃寰宇在身後，說道：“賓果，已經拿到進入數據庫的權限了，我隻要輸入了龍日昇和龍月皎的名字，隻需五秒緩衝，就能看到他們的照片！”
五秒，太好了！現在也輪到該我們倒數了。
五——
四——
三——
二——
一——
我默念到一的時候，卻看到站在鴛鴦殺手身邊的龍老爺爺，突然向後退了一步，站到了鴛鴦殺手的身後。他抬起雙臂，一隻手按在殺手A的後背上，另一隻手按在了殺手B的後背上。
當我聽到黃寰宇大叫一聲：“賓果，我看到照片了！”
與此同時，龍老爺爺猛然向前一推，猝不及防之下，殺手A和殺手B同時向前倒下，跌落在儲水池裏。
然後，黃寰宇衝到了窗邊，大聲朝下麵叫道：“抓住他們！抓住他們！他們不是龍日昇和龍月皎！”
3
這時，廣場上發生了奇怪的事。
冒充龍日昇的那個殺手A，跌落在水裏之後，身體突然抽搐了起來。他的腦門上滲出了滴滴汗液，大聲慘叫著，四肢奇形怪狀地扭動著，似乎想扒開身上穿著的那件深色襯衫，再從襯衫裏把裏麵什麽東西給扒出來。
冒充龍月皎的殺手B，則一臉茫然，她正準備靠近同伴，讓殺手A安靜一點，但孟警官與趙警官卻立刻製服了她，在她的手腕上戴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銬。
殺手A繼續在地上的水池裏扭動著身體，口中不停發出嚎叫聲。
他這是怎麽了？難道突發疾病了？心肌梗塞，還是骨軟化症？
有病，就不要做殺手嘛，要是殺人的時候發病了，那可如何是好？耽誤殺人事小，要是突然摔倒壓壞了花花草草可就了不得啦。
就連舅舅和莊秦都看不懂殺手A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等他們反應過來，準備衝出客房，到廣場上一探究竟的時候，殺手A已經停止了抽搐，身體僵硬地仰躺在地上，眼睛圓睜。
儲水池裏的水漸漸上升，正好漫過了殺手A的頭頂。水淹在他的鼻翼之上，他的身體卻紋絲不動。
他，死了？！
這是怎麽回事？
4
我們終於反應過來，然後我們四個人一起離開客房，下了樓，來到潑水廣場中。
因為突發意外，遊客紛紛向殺手A的屍體圍了過來。
景區的保安們，這會兒也都脫下了製服，**上身在廣場裏扮作當地年輕人，與遊客一起狂歡。在劉經理的指揮下，保安們立刻衝過來，在殺手A和殺手B身邊圍成了一個圓圈，阻止遊客靠近。
而龍老爺爺則無力地癱坐在水池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剛才他把鴛鴦殺手這對年輕人推倒在地上，著實費了不少氣力。
可是，殺手A為什麽會倒在水池裏之後，便渾身抽搐而死呢？他死前，為什麽竭力想要扒開襯衫，然後把襯衫下麵的什麽東西也扒出來呢？
舅舅站在殺手A的屍體旁，彎下腰，然後解開了他的深色襯衫紐扣。
當襯衫前擺被掀開後，我看到了一件淡黃色的粗糙衣物。
是樹皮衣！
是景區旅遊商店裏失竊的那件見血封喉樹皮衣！
再看這件樹皮衣，似乎比原來小了很多，緊緊錮在殺手A的身體上，殺手A的胸和腰，仿佛瘦了一大圈。
舅舅摸了摸殺手A的胸口，然後站起來，小聲說道：“他的肋骨全部都斷裂了，內髒也被肋骨刺穿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徹底搞不清狀況了。
5
殺手B被押進了被當做警方臨時大本營的景區售票處辦公室裏。
過了一會兒，在孟警官的陪同下，龍老爺爺也來到了辦公室。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件樹皮衣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小？龍老爺子，您不會告訴我，是因為樹皮衣縮水了吧？”莊秦嬉皮笑臉地問道，一點正經也沒有。
龍老爺爺卻嚴肅地點頭，答道：“沒錯，就是因為樹皮衣縮水了，所以才殺死了那個冒充我侄孫兒孫女的凶手！”
“樹皮衣縮水？為什麽會縮得這麽厲害？還有，龍老爺爺，您是什麽時候知道這兩個人是殺死您侄孫兒孫女的凶手？另外，您怎麽知道樹皮衣是被這兩個人偷走的？”黃寰宇和我同時問道。
龍老爺爺的眼角，留下了渾濁的淚水。
“這件事，要從我們前天晚上集體拉肚子說起了……”
龍老爺爺告訴我們，普洱茶即使喝再多，也不會像前天晚上那樣，讓他們幾乎輪流上了兩個多小時的衛生間。那天的晚飯，又是龍老爺爺親自做的，決不會出問題。
那麽問題出在哪裏呢？龍老爺爺認為一定有人在茶裏下了什麽東西。
很多年前，龍老爺爺曾經與哈尼族的朋友一起用見血封喉樹製作過樹皮衣。第一次製作的時候，他拿到的樹皮，已經是經過四十九天浸泡和衝洗的樹皮成品，但他還是問朋友，這樹皮還有沒有劇毒？朋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撕了一塊樹皮泡在水裏，然後把水喝進了肚子裏。
浸泡衝洗了四十九天的樹皮，顯然是沒有毒的，但龍老爺爺的哈尼族朋友卻因此腹瀉了兩個多小時。等消停了之後，那位朋友笑嘻嘻地說：“這段時間我正為嚴重的便秘而困擾呢，已經一禮拜沒上廁所了。這見血封喉樹的樹皮，浸泡衝洗四十九天後，毒性微乎其微，接近於零，但卻有良好的通便效果。上完廁所，這下我可舒服了。”
——經過四十九天浸泡和衝洗的見血封喉樹樹皮，沒有毒性，卻能讓人腹瀉。但腹瀉隻能維持兩小時，之後就會不藥而愈。
這就是龍老爺爺得到的結論。
所以，前天在龍庭客棧裏腹瀉兩個多小時，龍老爺爺不藥而愈停止腹瀉時，就意識到可能有人把見血封喉樹的樹皮磨碎後，悄悄摻在了普洱茶裏。
普洱茶是自己這對侄孫兒孫女泡的，那麽樹皮也一定是他們放的。
普通人都知道，見血封喉樹有劇毒，但卻未必知道，浸泡衝洗過四十九天的樹皮，沒有毒性，隻有通便效果，並且兩個小時之後便會被排出體外。
聯想到旅遊商店的樹皮衣離奇失蹤，龍老爺爺當時便已經得出結論，樹皮衣是被這兩個年輕人偷走的。而他們把樹皮磨碎後摻入普洱茶裏，絕對不是為了讓大家通便，而是想殺了喝普洱茶的人。因為，在外人看來，見血封喉樹製作的樹皮衣，一定又劇毒。更何況，莊秦還說過，在古代，樹皮衣是哈尼族人用來懲罰壞人的刑具。
龍老爺爺意識到，這兩個年輕人的身份肯定有問題，絕對不是自己真正的侄孫兒孫女，否則不會連自己的大爺爺都想堵毒死。可是，自己的侄孫兒孫女又在哪裏呢？這兩個年輕人到望天樹來，又抱著什麽目的呢？
——聽到這裏，我們才意識到，其實這對鴛鴦殺手，並非一開始就決定要殺上官小商，而是準備把所有成年人全殺了。隻是用見血封喉樹樹皮下毒的計劃失敗了，而黃寰宇又一直在舅舅的保護下，他們才改變計劃，決定隻殺上官小商，達到逼退巨力集團黃董事長參加招標會的目標。
因為普洱茶隻有成年人喝了，並沒給我和黃寰宇喝，龍老爺爺懷疑這兩個年輕人準備殺了所有成年人，綁架走我們這兩個小孩。而在當天夜晚，上官小商死在了密室之中，更讓龍老爺爺認定了這兩個年輕人就是凶手。但他擔心自己的侄孫兒孫女被壞人扣押了當做人質，所以他隻能不動聲色，對誰也沒說出自己心中的懷疑。
直到昨天，龍老爺爺在網上閑逛看新聞，看到景洪機場那兒發現了兩具懷疑是情侶服毒殉情自殺的屍體。龍老爺爺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感，他打開電腦，搜索侄孫兒孫女的名字，查到龍日昇和龍月皎就讀於C城大學。龍老爺爺沒有黑客的本領，沒法侵入大學服務器，在數據庫裏查看侄孫兒孫女的照片，但他是老網蟲，於是上開心網、人人網、新浪微博、騰訊微博，不停搜索，尋找著C城大學的學生。
功夫不負有心人，龍老爺爺還真在網絡上遇見了侄孫兒孫女在C城大學的同班同學。龍老爺爺找了個理由，讓對方發來了與侄孫兒孫女的合影。
當他看到照片上的人，並非眼前那兩個自稱是他侄孫兒孫女的年輕人，龍老爺爺便預料，大概自己真正的侄孫兒孫女已經凶多吉少了。
龍老爺爺年齡大了，論體力，他不是這兩個年輕人的對手。但龍老爺爺也不想把這兩個年輕人交到警方手中，他更想以自己的方式來為侄孫兒孫女報仇。
於是，他想到了那件樹皮衣。
6
“你們並不知道，見血封喉樹皮有多厚，要把它製成薄如蟬翼的樹皮衣，在浸泡衝洗四十九天洗去毒素後，還有很繁雜的工序。其中有一道工序，就是在晾幹之後，用大錘敲擊樹皮，但因為見血封喉樹的樹皮很堅固，所以隻能用柔力，把樹皮慢慢敲薄敲寬。耐心敲擊數十天之後，原本很厚的樹皮就能被敲成薄薄的一層皮。但這種變薄的樹皮，有韌性，一旦沾水，就會嚴重縮水。這見血封喉樹製成的樹皮衣，很堅固耐用，即使縮水，也不會碎裂。所以……”
“所以在古代，這樣的樹皮衣就被哈尼族人當做了懲罰壞人的刑具？”莊秦試探著問道。
“沒錯！莊作家，你一定看過地方誌吧？在地方誌裏記載得語焉不詳，但行刑的過程還是描述得很正確。犯人穿上樹皮衣，然後在他身邊放置一個點燃的火盆。火盆點燃後，犯人身上就會出汗。汗水也是水，所以樹皮衣沾到後，就會縮水，令犯人筋骨俱斷，肋骨刺入內髒而死。”
龍老爺爺頓了頓，微笑著說：“今天這兩個家夥提出要離開望天樹了，樹皮衣自然是他們的戰利品，所以會帶走。不過，他們可不敢帶著樹皮衣過安檢，放在皮箱裏離身體太遠，也不放心，所以一定會穿在身上。即使安檢的時候遇到詢問，他們也大可以說，這是他們在景區購買的民族服裝紀念品，穿在身上嚐嚐鮮。所以，我就帶著他們來到潑水廣場，等到儲水池裏水漸漸多了，就推倒他們身後，推了他們一把。”
“你這個殺人凶手！”殺手B發出一聲怒吼，想要衝到龍老爺爺身邊。她還有臉說別人是殺人凶手，真是豈有此理！
幸好她戴著手銬，又被警員看守著，所以也無計可施。
但是，孟警官卻有一個疑問，畢竟他本來就是警方查辦樹皮衣失竊案件的負責人，所以問題也與樹皮衣的失竊有關。
“前天晚上，假冒龍日昇的男殺手離開客棧，為龍老爺子購買藥酒，他買了藥酒之後，就在草藥鋪旁的小食店看電視，並沒有去景區的旅遊商店呀。這都是有人證的，那麽他又是怎麽偷走樹皮衣的？他總不可能有分身術吧？”
莊秦指了指殺手B，回答了這個問題：“很簡單，樹皮衣不是被假冒龍日昇的男殺手偷走的，而是被這位假冒龍月皎的女殺手偷走的。那天，男殺手離開客棧去寨口買藥酒，而女殺手則悄悄跟隨在後，突破了犬吠的銅牆鐵壁。為什麽男殺手買了藥酒之後，要在小食店看電視呢？除了觀察是否有人會暗中跟隨他回補蚌村寨，更是為了等候女殺手在旅遊商店作案。當然，估計女殺手偷走樹皮衣後，便換了裝，身穿一套民族服裝，跟隨男殺手一起回到寨子裏。這樣一來，即使小DO跟隨男殺手回到寨子裏時，看到了女殺手，也不會起疑。”
假冒龍月皎的殺手B，麵如死灰，狠狠地瞪著莊秦。
看來，莊秦的推理，這次再次命中了。
“很不錯，周警官，你們西川市警方不是一直在找那個有境外黑社會勢力背景的財團的犯罪證據嗎？這位女殺手，應該就是最好的人證吧？”莊秦笑嘻嘻地對舅舅說道。
舅舅點頭道：“沒錯，這下我們可以為巨力集團的黃董事長好好出口氣，報他被逼退地產招標會的一箭之仇！”
殺手B再次麵如死灰，耷拉著腦袋，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景區的劉經理走進了辦公室裏，對莊秦說：“莊作家，這一次，你的《望天樹殺人事件》徹底找到題材了吧？”
莊秦點點頭，答道：“任何杜撰出來的懸疑驚悚小說，都比不上生活中真實發生的案件更為吸引人。當然——這一次在望天樹發生的殺人案件，也充滿了戲劇感。但有時候我也有疑慮，把真實案件寫成小說，會不會讓故事太平淡了？我在考慮，是不是在小說裏加入一個外星人的角色，會讓這篇小說更加出彩。”
嘁，他又來了。他是不是有外星人情結呀？還更加出彩呢？在小說裏不寫外星人，難道會死嗎？會死嗎？會死嗎？
劉經理苦笑了一聲，轉過頭來，對舅舅說：“周先生，景區為你們準備了去景洪機場的車，現在正停在辦公室外了。你們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