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教育思想產生於“人類的童年”
恩格斯將人的形成過程劃分為三個階段:攀樹的猿群、正在形成中的人、已經形成的人。其中,第二階段是從猿轉變到人的漫長的過渡時期。恩格斯稱這種過渡時期的生物為正在形成中的人。正在形成中的人既已不同於猿類,又還不完全同於人類。正在形成中的人的特點是它的過渡性,但是,無論從兩足行走,還是從腦量體積的大小和牙齒的結構形態來看,他們都已經具備人的特征,而不是猿。從攀樹的猿群轉變到正在形成中的人,分界點是猿從生活在樹上下到地上,開始用後肢直立行走而使前肢解放成為雙手;從正在形成中的人轉變到已經形成的人的分界點是製造和使用工具。
史學界認定正在形成中的人這一發展階段就是摩爾根所稱的蒙昧社會的低級階段,恩格斯則稱這一階段為“人類的童年”。
考古發掘的新發現和古人類學、古生物學乃至分子遺傳學的新成就,不斷改寫人類起源史,更新人類起源史的原有結論。考古學家們曾經普遍認可,最早的正在形成中的人是產生於約1400萬年前的臘瑪古猿和南方古猿。20世紀80年代後期,這個結論又遭到一致否定。考古學家和古人類學家一致認定,臘瑪古猿和南方古猿的發展水平都還是猿,而不是人。考古學家們的新的認識是,最早的人科物種出現於距今700萬年前,而工具製造出現於距今250萬年前。這裏所說的人科物種的特征就是兩足行走。利基說:“我所說的‘人’最基本的,就隻是指能夠直立行走。”[6]
考古學的新結論證明恩格斯在100多年前的科學論斷是正確的,並具體化了三個階段的年代。根據考古學的發展,“正在形成中的人”,即“人類的童年”或“蒙昧時期低級階段”,應是距今700萬年前至250萬年前這段曆史時期,長約450萬年,占那一階段人類曆史的約2/3,而製造工具以後的曆史略過1/3。
在“人類的童年”,既已出現了對教育的需要,又已具備了進行教育的可能。
正在形成中的人雖然還不能製造工具,但已知道利用天然的工具木棒和石塊從事簡單的“勞動”,正是這種簡單的、不完全意義上的“勞動”,成為了從猿發展到人的推動力量,推動了正在形成中的人的手、各種身體器官、腦、思維、語言和社會性的發展,為了個體生命的維持和群體生命的延續,必須將已積累的原始勞動經驗、群體的相互關係、簡單的行為規範傳授給年青一代,這就需要進行教育。
教育對於正在形成中的人的必要性,不僅決定於社會生活的需要,更決定於早期人類的生物學上的特征。科學家們發現,人區別於猿和其他動物的一個重要特征是,人類的初生嬰兒是軟弱而不能自助的,有一個較長的嬰幼兒時期,由成年人加以照料、教育,而大多數哺乳動物,包括猿在內,都是從嬰兒期幾乎直接進入成年期。科學家們發現,人類嬰幼兒時期較長,與人腦的體積遠遠大於猿腦的體積有關。生物學家指出,腦子的大小影響著斷奶的年齡、達到性成熟的年齡、妊娠期和壽命。在腦子大的動物物種中,這些因素趨於延長。因此,人類增大的腦量決定了人類嬰幼兒的軟弱和無力自助,決定了嬰幼兒時期的延長和向成人過渡的緩慢,這就使對嬰幼兒的照料和教育成為必要,否則人類就無法延續。利基說:“在嬰兒期無自助能力的一段較長的時期中,需要父母的悉心照料。”[7]
要使教育得以實現,需要有最起碼、最必要的交流思想和傳遞信息的手段,這種手段就是語言。夏威夷大學語言學家德裏克·比克頓(Derrick Bicherton)說:“隻有語言能夠衝破鎖住一切其他生物的直接經驗的牢籠,把我們解放出來,獲得無限的空間和時間的自由。”[8]語言使可以傳遞的信息量無限擴大,為對年青一代的教育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僅憑手勢和單音節的簡單發音談不上真正的教育。
人類何時具有了語言能力,這是人類起源史上爭論最熱烈的問題之一。多種學科的科學家、考古學家們根據人類腦量的體積大小、左腦和右腦的大小是否對稱、牙齒的構造、頭蓋骨內與語言能力有關的布羅卡區(Broca)的存在與否、喉的位置、人的勞動活動對語言的需要以及藝術的產生等各種因素,探索最初的語言能力的出現,結論各不相同。但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人認為,人類的語言能力起源很早,是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另一類人則認為語言是在較晚的時期突然產生的。這種爭論還會繼續下去。但是,後一種意見甚至將語言的產生推遲到35000年以前,從而使人類在數百萬年中成為“啞口動物”,這是令人沮喪的。[9]正如比克頓所說:“我們幾乎無法記起一個沒有語言的時代。”利基也說:“作為一個個體,我們依靠語言在世界上生存,我們無法想象一個沒有語言的世界。”[10]
持第一類意見的科學家通過不同的研究,得出了大致接近的論斷。紐約州立大學的人類學家迪安·福爾克(Dean Falk)寫道:“如果人科成員不使用和改進語言,我想知道他們用他們的自然增長著的腦子在幹什麽。”[11]馬薩諸塞州貝爾蒙特醫院的神經學家特倫斯·迪肯(Terrence Deacon)說:“語言能力是在一個由腦——語言互相作用所決定的持續選擇的漫長時期(至少200萬年)中進化的。”[12]利基也認為:“如果腦量與語言能力有關,那麽腦量在過去的200萬年左右的時間裏的增加,表明了我們祖先的語言能力的逐步發展。”[13]拉爾夫·霍洛韋(Ralph Holloway)研究非洲特卡納湖東岸發現的200萬年前的頭骨,發現頭骨內有布羅卡區,而且腦的左右兩邊不對稱,這是已具有語言能力的標誌。[14]
雖然語言起源的具體時間難以確定,但有不少科學家都提到“200萬年”“至少200萬年”“200多萬年”“200萬年左右”這個大致的數字,這些數字並不排除語言的起源早於距今200萬年前的可能。
我國古人類學家認為意識和語言起源於人類製造工具之前,也就是說,人類先具有意識和語言能力,然後才開始製造工具,這就意味著語言起源於正在形成中的人,即起源於“人類的童年”。這一觀點和摩爾根、恩格斯的結論是吻合的,和“200多萬年”“至少200萬年”“200萬年左右”的觀點並不絕對相互排斥。
摩爾根認為,音節分明的語言產生於低級蒙昧社會,[15]即“人類的童年”。
恩格斯指出,蒙昧時代低級階段,“這是人類的童年……音節清晰的語言的產生是這一時期的主要成就”[16]。恩格斯又說:“我們的猿類祖先是一種群居的動物……隨著手的發展、隨著勞動而開始的人對自然的支配,在每一新的進展中擴大了人的眼界……一句話,這些正在生成中的人,已經達到彼此間不得不說些什麽的地步了……而口部的器官也逐漸學會發出一個接一個的清晰的音節。”[17]
按照摩爾根、恩格斯和我國古人類學家的論斷,人類在製造出第一把粗笨的石刀以前,語言已經有了漫長的曆史,它是正在形成中的人為人類的文明準備的一份厚禮。語言起源於距今700萬年前至250萬年前這段曆史時期,它不可能是在某一個早上由上帝或某一位神仙突然創造出來的,它隻能是長期逐漸演進的產物。摩爾根說:“人類的語言似乎是由最粗糙、最簡單的表達形式發展起來的。必然是先有思想而後才有語言;同樣,必然是先用姿態或手勢表達語意而後才有音節分明的語言……單音節先於多音節,而多音節又先於具體詞匯。人類的性靈不自覺地利用喉頭發音而發展出清晰的語言。”[18]
如果語言是教育的必要條件,那麽我們就可以說,語言的曆史就是教育的曆史,也就是教育思想的曆史。教育和教育思想必然產生於“人類的童年”。隨著製造工具的新進展,語言和教育、教育思想也進一步複雜化了。人類沒有必要等到能夠製造工具以後才開**流思想,才對年幼一代進行教育。製造工具的曆史才250萬年,而語言、教育和教育思想的曆史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