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圖窮匕未現
素飲酒居。
魏公子道:“素飲居隻賣酒不賣菜,但諸般靈酒確實是一絕。”
宋仁恭敬道:“也隻有公子這樣的神仙中人對酒一道了如指掌,才有資格評說。”
魏公子歎道:“有沒有人給你說過,你馬屁拍起來,實再是太猛了些,可否不要這麽直白?”
宋仁道:“學問太低,隻能說出心中所思啊。”
魏公子笑了:“能修到太乙天仙的仙人……又有幾個是真的沒學問?宋掌櫃何苦如此。”
宋仁苦笑:“沒辦法,總得有個和別人不同的皮相,都如公子這般飄逸灑脫,我又怎麽行商賈之事?公子可以傲,我卻不可以,我若不放**段,又哪能讓公子將生意交與我?”
魏公子點了點頭:“你這倒有點商之道的意思了,隻為成交、利益什麽低線、自尊可完全放在一邊。”
宋仁道:“也不至於,如果公子要花錢買在下的命,在下是斷然不敢收這筆錢的。”
魏公子大笑:“不錯,不錯,你倒是有些意思了,來吧,飲勝,這寒月釀以太陰之精佐靈泉,再以單一靈品釀造,大寒,入口如冰,落腹吸引體內仙力雜質,倒是洗經伐髓的好東西。”
宋仁一飲而盡,頓時一道寒氣落入腹中,他打個寒顫道:“果然好酒。”
片刻間寒氣散發,他連眉毛鬢發都結上了一層霜。
但這也隻是表相,這極寒之中,仙力中一些雜質果然被吸引到了那團寒氣之中,倒是有一種呼吸極寒地帶新鮮空氣的感覺。
片刻後,體表寒氣散盡,體內那團寒氣卻仍在吸收著仙力中的雜質。
“這裏最有意思的就是有酒無菜,也免得那些俗人在這裏烏煙瘴氣,好酒之以,在這裏以酒下酒卻可浮一大白。”魏公子道。
宋仁道:“以酒下酒,那是鐵了心尋一醉,公子莫非有什麽難處?”
魏公子笑道:“並沒什麽難處,不過是有事請宋掌櫃出手罷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交易,表麵上兩人合作得還不錯,宋仁聽到來了生意,振作精神道:“公子但請吩咐便是,隻要小人做得到的,定然竭盡全力。”
魏公子道:“聽說,貴閣要舉辦一個靈丹拍賣會?”
宋仁臉上微微變色,萬妙丹閣宣傳這事已經有幾天了,魏公子知道這事也不稀奇,但若說自己有門路拿到丹藥,這就是開玩笑了,聽說閣裏總共就隻拿到了兩顆,自己哪有這個資格染指?
他苦笑道:“這種稀有靈丹,小人就是再跳八丈高也摸不著的啊,魏公子,在下實再無能為力啊。”
魏公子道:“總歸這位大師也和你們合作得不錯,應該不會拂了萬妙丹閣的麵子吧?”
宋仁長歎道:“倒不是麵不麵子的問題,在下和萬妙丹閣之間的關係,公子大約也知道,但卻不方便拿到明麵上來說,畢竟在下有時候需要做些不是那麽讓人滿意的事,所以這身份雖然不值錢,卻不能把皮給扒了。”
魏公子搖頭道:“我不喜歡和不熟的人做生意,你若不行,我便找萬丹坊吧。”
宋仁心中就有些著急了,這樣的大豪客隨便就斷了合作也太可惜:“公子且慢,可容我與上麵的大人商量一下?”
魏公子點頭道:“這個無妨,拍賣會上的丹藥,我也去爭上一爭,不過,這回估計來參拍的金仙大能太多,我可爭不過他們。”
宋仁諂媚道:“公子財資雄厚,拿下靈丹應該不在話下。”
魏公子苦笑道:“我卻不是瘋子,得了這靈丹,我一個太乙玄仙,隻怕是會招人忌恨,那些金仙們,一個個丹毒快成了催命符,我怎麽敢拿錢財去奪他們的性命?這不是自尋死路麽?所以,與其爭那一顆,不若你這邊幫我向大師下定,幫我爭取一爐,無論大師開價多少,我都願上浮三成作為你們的傭金。”
宋仁猶豫道:“公子還未到金仙,這丹藥一時也用不上,莫不是家中長輩……”
魏公子淡然道:“誰人家中又沒個長輩?若一爐不行,就是請大師開爐,我分個三五枚也可。”
宋仁道:“尚不知大師一爐能出幾顆……”
魏公子淡然道:“無論幾枚,總歸我要得至少四至五枚。”
宋仁咬了咬牙:“定不辱命,但價格不曾聽大師說起。”
魏公子道:“此番拍賣會便會有成交價,按常理,拍賣會上成交價多半是高於平時的價格,但我卻認為實際價格會上浮三至五成……嗬嗬,這些修成金仙的前輩們……又有幾個不惜命的呢?以金仙之尊,要籌措七八千萬靈晶來買命這不是正常得緊麽?”
宋仁口幹舌燥道:“公子莫不是要轉手坐地起價?若是這樣,小人還真怕……”
魏公子冷笑道:“我可曾短過你靈晶?我就這麽象二道販子?”
宋仁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我口不擇言,自罰一杯!”
魏公子道:“我家有三位長輩要,還有我世交家有幾位……這可真還頭痛得要命了,就算有五顆,那也還短了起碼兩顆。”
宋仁打了個寒顫,這位魏公子的家世還真不得了,萬妙丹閣行商天下,為天下丹藥商之首,也隻有一位金仙坐鎮,這位家裏就有三位……
這條大腿必須抱緊,就算大腿踢我,也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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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妙丹閣總閣。
岑瑜心查看資料。
岑瑜心問道:“吟雪,雲隮坊的最近的資料整理出來沒有?”
另一張書桌,一個少女正在翻揀文件,一邊翻一邊回答道:“小姐,差不多好了。”
岑瑜心點了點頭:“拿來吧,我看看這位大師要做什麽妖。”
少女將資料拿來:“小姐你先看著,那邊還有少許,我再看看有沒漏掉的。”
岑瑜心翻開文件,順口問道:“丹香齋查好沒?”
少女吟雪道:“查好了,就是一個小型丹藥作坊,以前有幾張自家的丹方,生意一般,但當代家主說是出去雲遊,留了一眾家仆和老管事帶著一位少主過日子,前些時日,被人坑了一把。”
岑瑜心道:“怎麽坑的?”
吟雪道:“雲隮坊分閣,想要對方店鋪,商談未果,就讓外圍商會下了個套,讓丹香閣差點就沒能及時交貨,違約金定得極高,本來差點得手,結果被丹香閣從外地買夠了丹藥……”
岑瑜心搖頭道:“我們萬妙丹閣家大業大,就不要弄這種汙糟手段了吧!”
吟雪鄙夷道:“楚掌閣一心為丹閣,使用些手段也正常,識不透圈套怪得誰了?再說楚掌閣能力不錯……”
岑瑜心無奈笑道:“我還不知道他能力不錯麽?你又收了楚掌閣多少好處?這麽幫他說話?”
吟雪吐了吐舌頭:“不多,一千靈晶,但楚掌閣能力確實不錯啊!這月財報上數據不錯呢!數千萬的營收,上浮了近一倍。”
岑瑜心意外道:“有這麽多?”
吟雪道:“是啊!最近雲隮坊的各種藥財市價亂得一塌糊塗,楚掌閣下手穩準狠,大撈了一筆,而且又打通了一個新的渠道,客人出手豪綽,所以雖然藥材價格上浮得厲害,但楚掌閣上月的數據不錯呢!”
岑瑜心問道:“豪客麽?是誰?”
吟雪道:“小姐等等,我看看,有幾筆收入備注上都是一個叫魏瑾瓓的名字。”
岑瑜心皺眉:“魏瑾瓓?”
她從吟雪那裏接過資料,裏麵有詳細說明交易情況的內容。
良久,她舒開眉頭道:“讓人給我重點關注這個人,什麽代官府某軍隊采買?軍隊的錢不是錢?不講價還漲價?做這麽明顯是想幹嘛?一股子過期陰謀味……”
吟雪問道:“重點關注哪部分?小姐?”
岑瑜心說道:“你看看這幾個人的關係,再想想,若他下一步要訂大單子說明什麽?”
岑瑜心將幾個人名字寫在一張紙上,吟雪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小姐,要不要提醒他們小心?”
岑瑜心搖頭道:“等他們自己操作,左右不過是一筆靈晶罷了,賣個好給大師不好麽?若是真的,等他出一口氣也好,我警告你,這事你要敢透露出去,我一定會把你發賣給城西的苟皮匠。”
看著岑瑜心的認真臉,吟雪勉強笑道:“小姐,我不會說的,你也舍不得把我打發出去吧?”
岑瑜心說道:“你別當我開玩笑,我真不會開玩笑,你收點錢,貪點,我可以裝作不知道,從小到大,你就跟著我,除了沒名分,我有時候甚至容許你幫我拿主意,處理丹閣的事,但這件事於我丹閣以後能走到哪一步至關重要,所以你別仗著我寵愛你,就為所欲為了。”
吟雪撲嗵一聲跪了下來:“小姐,婢子絕不敢違背小姐之命。”
岑瑜心點了點頭說道:“別怪我說話這麽絕情,平時裏拿點吃點,貪點給你那不成器的弟弟送去,我都忍了,但這件事處理不好,丹閣之內人心向背,隻是轉眼的事,但那位大師,我又必須賣個人情給他,甚至把我自己貼上去都可以,你懂了?怪隻怪我是岑家的女兒,怪隻怪你是我的侍女。”
吟雪渾身發抖,她從岑瑜心的話語中明顯聽出來,這位小主子絕沒開玩笑的意思,連自己都願意貼進去,看來自己還真不能恃寵而驕了,小姐平日裏待人親厚,但真要犯了事,她卻會毫不留情的出手,兩千多年前她還有個親哥哥與她爭奪丹閣的主導權,但後來最終也沒爭過她,還好她沒做出那種慘絕人寰的血親相殺的事,隻是軟禁了她的哥哥,所以她這麽說,若自己真的把今天的分析泄漏出去,是真的會被她狠狠懲治的,甚至發賣給什麽苟皮匠,不過是說說,到時候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兩說。
“明天收拾東西,隨我去雲隮坊。”岑瑜心似乎沒放過狠話一下,語聲輕柔。
“小姐……家裏……”吟雪怯怯的道。
“老祖宗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有老祖宗坐鎮,有什麽好擔心的?”岑瑜心說道。
“那……這次拍賣在哪裏舉行?”吟雪依然小心的問道。
“大師在哪,我就在哪兒,我在哪兒,這次拍賣就在哪兒。”岑瑜心回答。
“一個老頭……小姐,你也太委屈自己了。”吟雪道。
岑瑜心輕笑:“是不是老頭還兩說呢,再說了,身為仙人,想要老點年輕點,有什麽為難的,我還是個七千多歲的老太婆呢。”
吟雪掩口道:“小姐若是老太婆,那《芳華賦》上就沒年輕仙子了。”
岑瑜心搖了搖頭:“皮相罷了,元嬰、飛升都有一次鑄體的機會,是美是醜,還很重要麽?修士最重要的還是道心啊,可惜我們生為坤道,天生不占優勢,每月癸水、生育血損,令得修行之時,困難重重,難以問道混元。”
吟雪道:“小姐的意思是……?”
岑瑜心歎氣道:“遇到合適的乾道,該嫁就嫁了吧,天行健,主陽亢、奮進、進攻;地勢坤,主陰柔、承受、防守,天生道途上就已經弱於乾道,又有幾位坤道證道混元了?大多都是乾道……”
說著,岑瑜心的神情無限消索,修行之人,哪一個不希望證道混元大羅金仙,聖人之下,皆為螻蟻,誰又願意去當那隻任人生死的螻蟻呢?雖然成仙之後,性命悠長,說是長生也不為過,但要想得大超脫、大自在,仍然需要證混元聖人之道(就是混元大羅金仙,這個仙位就是聖人),坤道先天不足,能證道混元聖人的至開天僻地以來,就隻有兩位,所以焉能不叫岑瑜心惘然。
岑瑜心慢慢說道:“我身負岑家傳承的重任,但終歸下一任家主,仍是要回歸到岑家血脈……嗬嗬,我若不為自己及時找一位看得順眼的乾修,也沒指望證道混元聖人,你說,我身為修士是不是很失敗?”
吟雪極少聽到自家小姐吐露心聲,平日裏岑瑜心也是風清雲淡,一切不絮於懷的模樣,誰又知道,她以女子之身負擔了這麽大一個家業,深閨夢中,何嚐又不希望有一個知寒知暖的人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