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辦法

冬日祭前五天。

雪越下越大，已經有收屍隊在收拾倒臥在街邊的凍屍了，亞莉克希亞一大早就憂心忡忡的看著如鉛凝重的天空，雖然不說什麽，但伊維婭卻知道是亞莉克希亞的職業病犯了，畢竟沒被褫奪去聖女頭銜時，她的主要工作就是作為明光教的門麵之一做慈善，形勢越來越嚴峻，她哪有不著急的道理。

“問一下畢卡索，進行得怎麽樣了吧？”伊維婭建議道。

亞莉克希亞點了點頭，這兩天，畢卡索大把的金幣撒出去，結交各種城狐社鼠，因為這些人生活在最底層，各種消息十分靈通，但和底層老百姓又有很大的區別，他們具備和底層老百姓不同的鑽營能力，部分人平時是混混，但有時又有和頂層人物拉上點香火緣的能力。

畢卡索急匆匆的趕到了前院，看他頭發蓬亂，眼珠中全是血絲的模樣，估計又是和那些混混們喝酒去了。

“茉莉小姐，您找我有事？”畢卡索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他自己身上有味，站得遠遠的問道（茉莉是亞莉克希亞的化名）。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亞莉克希亞問道。

畢卡索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們大多數和這城裏官、商都有些千絲萬縷的聯係，我請他們吃喝玩樂，大家關係算是相處得還行，但說到這個事，他們勸我們不要多事，糧價肯定是要漲的，他們要賺錢，這個誰也擋不住，但他們保證我們不會缺糧。”

亞莉克希亞搖頭道：“這不是我們缺不缺糧的事，這是很多人命的事，我沒看見就算了，但讓我袖手旁觀，我做不到，心念不通達。”

畢卡索苦笑道：“這是整個城市的糧商和部分官員喝人血的時候，他們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就算是這個城的城主，也隻能裝聾作啞。”

亞莉克希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明白了，你去休息吧。”

等她回到後院，伊維婭道：“看吧，沒那麽容易，以前你做聖女的時候，能看到什麽，可以做什麽，都有人給你安排好了，不是有善行就一定能為善行。”

亞莉克希亞坐了下來，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伊維婭道：“我好歹也是治愈之神，救人的事不少做，有錢人大多治病找不到我頭上來，更多的是請明光教的神職人員來治，我治療的大部分人都是窮人，所以我的信徒也不少，正合適被明光教拿來當儆猴的那隻雞，整個教派就是我最強了，殺起來多輕鬆？”

亞莉克希亞：“那我想幫這些貧民渡過這個雪災，可以怎麽辦？”

伊維婭道：“從城主著手吧，那些商人不就是想賺錢麽？讓他們開個價，渡過最冷的兩個月，這些百姓就活得下來了，這個這個城市裏有足夠整個城市的人吃半年的糧食，隻要難民沒有達到整個城市裏人口數量，這兩個月還是很容易撐過的，這個城市裏有十五萬人，半年的糧食相當於近700噸，換到平時，一斤糧食大約8枚銅幣，一噸糧食大約16枚銀幣，不到一個金幣，如果按漲價二十倍，32個金幣一噸，這700噸糧食大約值22400個金幣，現在關鍵的問題就是，如果你拿22400金幣買這七百噸糧食，他們肯定不同意，但按20倍的價格買一半，也就是350噸的可能性還是有的……不過，怎麽執行？我們並沒有那麽多的人。”

“而且，如果隻靠著主食，沒有輔食，在這麽冷的天氣裏，每人每天半斤的消耗，估計很多老年人和兒童活不下來……”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麽做，有可能會吸引越來越多人到這裏來求活？一旦這裏的人數積累過多，你想過沒有，如果爆發什麽搶糧、殺人，甚至造反的事，都正常得很，到時候，可能比餓死的人更多，你想想，城外的人想活下去，城裏的人認為這些流民耗用了本來應該屬於他們的糧食和空間，這兩方麵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亞莉克希亞：“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呢？”

伊維婭苦笑道：“我不是智慧之神，我哪有什麽辦法？總歸一句話，你幫助一個人，如果幫成理所當然了，就得不償失了。”

亞莉克希亞：“這是什麽原因？”

伊維婭苦惱道：“我也不知道，我記得我們教會，原來有個小家夥，每周都要去某個村子幫那些村民免費治病，那些村民也時常要些免費的藥水什麽的，後來有一次，因為別的事情，那個小家夥連著兩個星期沒去，第三個星期去的時候，被村民們圍住，要求她賠錢，因為兩周沒來，所以兩周的免費藥水他們沒得到……”

亞莉克希亞瞠目道：“怎麽會有這種人？”

伊維婭道：“所以啊，我們就發現，如果是真正的有困難的家庭，幫一次是可以的，但不能在他們一遇到困難的時候就出手幫他們，記得還有另外一個地方，我的信徒進行了一個結對幫助的善行，結果，一百對中，有八十多對都反目成仇了，後來問，是不是強些那家看不起窮的那家，做事太過份……唉，反的，全是反的，結果是窮的那家，要求越來越多，強些的那一家完全無法滿足他們的要求了，所以我們就總結出來了，如果一個人，遇到了困難，能幫就幫他一把，但絕不能讓他養成依賴思想，甚至把這種受到的幫助，變成了一種習慣和理所當然。”

亞莉克希亞思索了一會兒：“我大約知道你的意思了，平白得來的收獲隻能讓一份好意結出惡果，但我們又哪裏有什麽讓他們不至於不勞而獲得事情呢？總不可能把難民們都弄到城裏來鏟雪吧？”

伊維婭也在思索：“總該有辦法的，不幹活也有不幹活的好處，至少不用消耗太多體力，隻需要要賴在雪窩子裏，說不定就活下來了。”

亞莉克希亞好奇道：“什麽是雪窩子？”

伊維婭道：“我也是聽說的，並不是那麽了解，但大既情況就是在雪地上刨個坑，有條件的就多弄些幹草爛布什麽的墊著，上麵再蓋上點樹枝枯葉，然後堆上雪，這樣裏麵的溫度會比外麵高很多，運氣好，身體好的，就不會那麽容易凍死了。”

亞莉克希亞驚道：“還能這樣？他們幹嘛不用帳篷？”

伊維婭斜了她一眼：“你這個讓我想起一位國王，鬧饑荒餓死很多人，他問大臣，為什麽那些饑民不吃烤肉。”

亞莉克希亞臉通紅，她也是聽過這個故事的，顯然，自己就是那個白癡國王一樣的思維方式了，窮得都快賣妻典女求活了，哪可能有錢買帳篷？

她鬱悶了一會兒道：“能不能讓他們在離開城市稍遠點的地方，自己建個居住點？伐些木頭，讓他們有活兒幹？”

伊維婭一下就坐直了：“咦？”

亞莉克希亞抬起頭看著她道：“怎麽了？有問題麽？”

伊維婭道：“你這個辦法有搞頭啊！”

亞莉克希亞問道：“真的有搞頭？”

伊維婭道：“當然了！你看哈！巨樹城靠著森林，有無盡的木材資源，讓他們蓋一座可以容納下所有流民的木城，每天拿糧食作為工錢，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然後再買大量的無主荒地讓他們開墾，這個木城作為巨樹城的衛星城市，肯定也屬於巨樹城，城主哪有不高興的？這些流民以後都會歸他管，代表的就是大量的消費啊！開采的木材要不要錢？衣服要不要錢？生活用具要不要錢？開墾出來的田地要不要交稅？”

亞莉克希亞的眼睛亮了：“對啊！但城主會答應麽？”

伊維婭不屑道：“他又不是傻的，有人願意出這個錢，商人們大賺一筆，他的領民增加了，隻有你虧了，你說他幹不幹？再說了，如果真的聚個幾萬人在城外，天天就綠著眼挨餓，他不怕啊？整個城市每天吃喝拉撒不解決了？城裏就沒窮人了？餓死人了，引起瘟疫有他的好事麽？”

亞莉克希亞連連點頭，但又喪氣了：“但這話光是靠著畢卡索估計遞不上去吧？”

伊維婭道：“當然遞不上去，半道就會有人給截下來，城主的威望太高了，下麵辦事的人可就難撈好處了。”

亞莉克希亞驚道：“這還有好處？”

伊維婭道：“當然有！哪年遭災聯盟不發放救災物資啊？你這麽一弄，明麵上的好處都被糧商們弄去了，他們哪還有機會在救災物資上下手？越慘物資才越多嘛。”

亞莉克希亞喃喃道：“太……太黑暗了。”

伊維婭想了想道：“這樣吧！我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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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下起來似乎沒個停下來時候的大雪，卡迪姆心中總有些不祥的預兆，他讓城市安全機構加強了對市城的巡邏，同時也盡快的安排人將凍死餓斃的屍體清走，但每天數十上百人的死亡仍然讓他心中焦灼無比，他知道那些大大小小的糧商就等著大雪封路之後，糧食難以運進來，他們好合力將糧價抬高，但這種喝人血的生意他也有一份子，根本沒辦法下狠手，但市民因凍餓而死，外麵聚集的流民也越來越多，他生怕發生流民轉變為暴民，衝擊城市求活變成叛變的事情。

他隻是個神明境界的神明，如果不是土生土長升為神明，家裏有些後台，一個城市的城市之主，又哪裏輪得著他，家裏還有大量的兄弟姐妹等著他出漏子，好從他身上搶些家族傾斜的資源，所以雖然隻是個普通人的城市，他也管得有些如履薄冰，該拿的拿，該要的要，但還是算給這個城市辦了些實事，比如每年的冬日祭，這個大型民間慶典，在辦了多年之後，幾乎成了巨樹城的招牌，每年都為巨樹城拉來不少的有錢人。

但今年卻一副邪門模樣，冷得特別早，然後在冬日祭還不開始就已經大雪紛飛了……往年基本上要冬日祭之後近兩個星期才是下大雪的時候，雖然他隻是個普通的神明境界，但在這個城市裏，基本上沒有什麽人能威脅到他的生命，所以安全是沒問題的，問題就在於，政績方麵如果有了大的汙點，以後修行的資源怎麽辦？

他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隔了老久，煩燥的將紙揉成一團筆也重重的摔到了一邊。

“怎麽辦？怎麽辦？總不能真的把這些流民全殺了吧？”

“真的殺了他們，你麻煩就大了！”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卡迪姆一驚：“誰！”

那聲音莫辯男女，挾著一股寒風從書房外卷了進來。

“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你也不用想著要叫人，我已經設置下了結界，他們聽不到，也看不到。”

卡迪姆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有什麽目的？”

來人隱約透著威壓，他明白，這是一位境界遠遠高於自己的神明。

來人道：“城外那些人是一筆財富，你如果真的為了安全殺了他們，就真的有點傻了？”

卡迪姆苦笑道：“那些人？財富，我看不出來他們哪裏值錢了？再說了，雖然他們是流民，但是隻是失去了家園的自由民，我哪有資格賣掉他們。”

來人道：“人口就是財富，你難道沒想過這點？”

來人自然就是亞莉克希亞，她故意用神術改變了自己的聲線。

卡迪姆聽了之後怔了一下：“閣下能說清些麽？如果能解決我現在的困難，我一定重重酬謝！”

亞莉克希亞冷笑一聲，手上忽然接連拿出兩個箱子，放在了卡迪姆的書桌上。

“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亞莉克希亞道：“打開它。”

卡迪姆猶豫了沒一秒鍾，依言掀開了其中一個箱子蓋，他微微抽了一口氣，滿箱子金燦燦得晃眼，這是一箱金幣，看這兩個箱子，每個箱子都有五千多枚金幣。

亞莉克希亞道：“我不需要你酬謝，我是來幫助你的。”

卡迪姆坐了下來，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亞莉克希亞也不打擾他，任憑他思考。

良久，他吐出一口長氣：“我相信你沒惡意，現在你要取我的性命容易得很，也應該和家族沒關係，我那幾個兄弟姐妹還沒這麽大的能量能請動閣下這樣的人，但幫助我……閣下是要讓我買糧食救助那些流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