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人性
李義忽然被外麵的喧囂吵醒。他結束修行，起身走到院中，抬頭看，看到滿天都是殺氣騰騰的修士。
“這是什麽情況？”他問院中的林漢。
林漢正看著天上，他很早就在院子裏看著了。
他與李義歎道：“芝參穀想要驅狼逐虎，於是引狼入室，然後現在被狼反噬了。”
李義仔細聽空中修士的叫嚷，聽了一會，聽出他們是在早上中毒而死的修士討公道。
於是他不懂林漢的話。什麽被狼反噬？完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他皺眉問道：“他們不是在向芝參穀要一個說法嗎？芝參穀本來就該給一個說法。”
林漢看了看他，心想太單純了還是不好。
“他們的目的不是要說法，他們是想反了芝參穀。”林漢便說得直白一些，“或者說，他們是要打著討公道的幌子，趁機從芝參穀討要好處。”
“啊呀？！”李義第一時間是不敢相信，他想了一會，想明白了，又大驚失色，斷喝一聲，“他們怎可如此？！！！”
他潛意識裏認為，芝參穀，吾父也！
縱然芝參穀有萬般不好，但到底為他們提供了修行所需的丹藥，可以與之甩臉色，可以碎言幾句，但不該以下犯上，對其動手動腳。
“唉！”林漢聞言歎了一聲，不知道是歎息修行界的道德敗壞，還是歎息李義的單純，他歎道，“修士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無父無母，無天無地，他們怎不可如此？”
“不行……”李義看著空中的駭人陣仗，取出本命法器，一根金剛棒，憤然道，“我得去阻止他們。芝參穀固然傲氣，固然讓人不爽，但罪不至於此。”
林漢連忙拉住他，勸道：“師兄這般上去，去送死嗎？
“你看那些人利欲熏心，都紅了眼，眼裏隻有芝參穀的丹藥。誰阻止他們，他們殺誰。當貪婪的欲望被挑動起來，除了殺戮和財富，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平息。”
李義到底聽了勸，停了下來，他問林漢：“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他們對芝參穀出手，掠奪寶物？”
林漢稍加沉默，出聲道：“我們還可以加入他們。”
“什麽？”李義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回身拿金剛棒指著林漢，他不相信林漢居然是這種人，“你再說一遍。”
看著師兄的金剛棒，林漢還是選擇了從心。
他說道：“芝參穀如果足夠聰明，就舍財免災，反正他們家大業大，不差這一點東西。
“打應該打不起來。
“我們且等等看，看芝參穀要怎麽處理。這裏畢竟是芝參穀的大本營……師兄你貿然上去，隻怕會白白丟了性命。”
這話李義聽進去了，他拿金剛棒點了點林漢的胸口，教訓道：“我輩修士，須當克守本心，腳踏實地，莫要生那些邪魔思想。如此才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遠。”
林漢抬頭看空中密密麻麻的修士，看到芝參穀已經有人上去與討要說法的修士接洽了，他幽幽問道：“克守本心？要是一個人的本性本來就是惡的呢？克守本心不就是守惡了嗎？”
“嗯？”李義聞言大怒。
“bang！”
他一棍子將林漢抽飛，讓他知道什麽叫師兄的棍棒教育。
空中，芝參穀的執法長老帶著人向群情激憤的修士嗬斥道：“肅靜！爾等是要造反嗎？！”
修士群中有一個體格健碩的劍修排眾飛出來，他持劍向執法長老行一禮，恭謹道：“閣下，我們不是要造反，隻是要一個說法。”
這人自然就是天辰劍宗吳瀾了，他作為發起人，便暫代這一群人的首領。
至於他為什麽沒有直接帶著這一群人在芝參穀內打砸搶劫，而僅僅是鬧事，等著芝參穀的人來給他們“說法”，自然是因為……他還不想鬧翻。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沒有聽秦然的話，直接揭竿而起，他隻是想要好處而已。
想要好處，不是非要跟芝參穀鬧翻，也可以采用他現在的方法……隻要芝參穀好處給到位，那麽皆大歡喜，什麽都好說，他們立馬下去，然後積極幫助芝參穀備戰。
“你是誰？你想要什麽說法？！”然而，執法長老卻很不給他麵子，執法長老自帶一股威嚴肅殺氣度，他瞪著吳瀾，頗有些嚇人，喝問道，“我芝參穀做事，需要給你等過目？你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所以，這，就是芝參穀，盛氣淩人！
“完了！”下方某個院子裏，林漢還沒從地上爬起來，聽芝參穀執法長老的話，立馬知道要遭。
吳瀾算是有些養氣功夫，他還笑著，正兒八經與芝參穀執法長老回道：“在下天辰劍宗吳瀾，特要為那七個服用芝參穀丹藥而枉死的道友求個說法。”
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五六百修士，繼續道，“我們想知道，是芝參穀有意要毒死我們；還是芝參穀管理不順，致使毒丹和靈丹混裝了；還是芝參穀內混進了敵人，有人在芝參穀用毒藥毒死了我們。請道友給我們個說法，讓死去的道友，瞑目。”
林漢聞言，掩麵歎息。
你要好處就直接要好處嘛！非要把錯推給芝參穀，非要要芝參穀認錯。芝參穀能認嗎？果然，執法長老濃眉一豎，冷喝道：“我芝參穀的丹藥斷然不可能出問題！我芝參穀也不是閑雜人等、阿貓阿狗可以進來的。
“明明就是他們自己服用丹藥的方式不對；要麽是體質不合適，要麽是服用了其他丹藥，藥性相衝！
“你們要服用我們芝參穀的丹藥，自然要承受其中的風險！”
芝參穀不可能錯。
錯的隻能是死去的人的錯！
林漢躺在地上不起來了，他與李義道：“一場殺戮，再所難免了。”
空中，執法長老此言一出，人群頓時沸騰了，特別是有弟子被毒死的宗門。有人跳出來大罵：“老狗！你說什麽！”
“你欺人太甚！”
“真是笑話，我們自己毒死了自己？你怎麽不和你娘生你自己呢？”
執法長老橫眉冷對千夫指，泰然自若，繼續說道：
“你們若是覺得芝參穀的丹藥有問題，那就不要服用了。以後都不要用！你們若是覺得芝參穀有問題，那就自行離去。以後絕不再跟芝參穀來往！
“我看在這仙遺之地，你們要如何不服用芝參穀的丹藥？！”
芝參穀確實很厲害，確實沒有芝參穀的丹藥就很難修行，但……他現在這話，看起來就是生怕打不起來，繼續澆油。
果然，他這話一出，當場就是“鏘鏘鏘”的聲音，無數把劍被同時拔了出來。
“你們要做什麽？”他還冷聲嗬斥，“這裏是芝參穀，芝參穀說了算，可由不得你們。你們以為就憑你們，可以對芝參穀造成威脅嗎？”
一群殺人如麻的修士怎麽能受得了這等窩囊氣呢？
“殺了他！”忽有人大喊。
但……
這一聲喊了之後，卻沒有人動，甚至，在這一刻，所有的激憤的、吵鬧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甚至，整個芝參穀都安靜了下來。
因為在這一刻，芝參穀的修士們，發現不同尋常的地方。
不管是芝參穀的執法隊，還是要造反的外宗勢力，半空中的人都齊齊地低頭，向下方看去……
芝參穀，是一個鳥語花香、生機勃勃、宛如仙境的地方。
如果把芝參穀比作一副彩色的畫，那麽這一刻，半空中的人看下來，看到的就是，在這副美麗的彩色的畫上，出現了一塊又一塊的，灰色斑點。
彩色是生，灰色是死。
那死氣在芝參穀，蔓延開來，但凡有生命的生靈，都發自靈魂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