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哦沈辛確實要了。
因為他跟自己一樣, 也被困在武器裏20年無法動彈。
這麽一想，宋悅心理平衡了，望著屋內互看不順眼的兩隻邪物，暗戳戳道：“打起來！打起來！”
沈辛：……
人無聊到一定程度, 確實看什麽都能成為樂子。
視線望向窗外, 正好能看見斜對麵的黑色高塔，在歲月的消蝕中, 高塔已經塌了一半。
被執行死刑的畫麵依然曆曆在目。
師父高崎一和冉煙被請出負一層, 幾名工作人員以及一名醫療人員走進他倆房間。
針劑同時紮入他倆的手臂, 很快, 沈辛感到自己的意識變得模糊，腦子像是浸泡在海裏, 看什麽都隔著一層水波，聲音也逐漸飄渺。
死得還算平和, 沈辛自嘲般的想。
於是主動順著水波，將意識抽離出身體。
然而隔壁的宋悅卻沒像他這樣，反而突然暴生出數根粗壯的觸手, 將一旁圍著的工作人員全部刺穿在牆上。
他飄在半空，驚愕地看著這一切。
他想出聲，嗓子卻跟封堵了一樣發不出一個音。
眼睜睜看著宋悅被其他調查圍攻，被渡進介襲擊, 而自己什麽都做不了，沈辛急得團團轉。
就在這時, 他遠遠地聽見一個聲音。
“沈辛，過來。”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很親切, 也很溫暖。
神不知鬼不覺的, 他順著聲音飄走，離開了負一層，離開高塔。
思緒在這裏斷片。
等他蘇醒過來後，自己竟然在老爸沈渝的扁刃長槍內！
“爸！是你嗎？爸！”
他瘋狂呐喊著，然而回應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呼吸瞬間凝滯。
他當即轉過視線，看向一旁靜靜未出聲的大劍，這是他母親白也的武器，如果他喊的話，老媽一定會回應他！
“媽！你在嗎？我是沈辛！”
最討厭在休息時被吵醒的白也，如果聽見他的聲音，肯定會回罵他，可是現在並沒有。
大劍安安靜靜躺在角落，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死物。
沈辛突然明白過來。
一顆心如墜冰窖。
“嘶，脖子痛……”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大劍裏傳出。
沈辛愣了愣：“……宋悅？”
大劍：？
“噯？你怎麽在叔叔的長槍裏？不對，我好像也在阿姨的大劍內！”
“等等，叔叔阿姨……離開了嗎？”
聽到大劍裏傳來的聲音，沈辛悶悶地嗯了一聲：“嗯，他們走了。”
兩位長輩用某種不知名的方式救了他們倆，將他們二人的靈魂各自禁錮在武器上，而後自己退出，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或許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解脫吧。
幾十年如一日的困在原地，沒能好好出去轉轉。
如今離開束縛，他們終於可以過隻屬於他們的二人世界。
“小黑打贏了！哎嘿嘿我猜對了！”
隔壁大劍裏宋悅的歡快聲音將沈辛拉回到當下。
沈辛扶額：“你還真是精力旺盛啊……”
宋悅：“為什麽不？反正我倆可以不吃不喝不睡，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看點樂子，助助興~”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活人，與其繼續期待有人發現自己，不如放平心態，好好做劍。
自從二十年前她和沈辛被處死之後，調查局開始一點點分崩離析，老調查員離開，新調查員心思浮動，各分局長隔閡不斷，局長協調無果……
終於，在宋悅來這個世界第三年，調查局宣布瓦解。
她以為民眾會因此感到恐慌，畢竟沒了調查局，就沒人再去絞殺吃人的邪物。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公眾竟然歡呼雀躍，奔走相告，儼然一副打倒了舊勢力模樣。
宋悅算是看明白。
成千上萬的調查員用命換來的和平，在民眾眼裏都抵不過一次理智墜落。
不過一開始，外界還是有幾道不一樣的聲音，反對解散調查局，認為當前沒有邪物，不代表未來沒有，算是比較有憂患意識的少數人。
但他們人微言輕，在社會各界掀不起風浪，再加上過去幾年確實再無一例人類被邪物攻擊事件，因此很快他們就被淹沒在主流觀念中。
然而主流媒體隻知道沒有邪物，卻不了解為什麽沒有。
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思維，讓宋悅覺得這群人真是愚蠢透了。
邪物來自於虛空。
她在虛空一年，沈辛虛空半年，死在他們刀下的邪物不計其數，可以說正是因為他們倆的存在，才將邪物遏止在虛空裏，從而沒辦法出現在各世界。
可惜眾人不懂。
還樂嗬嗬以為天降恩賜，神明複現，所以才讓邪物不敢再出現。
等著吧，宋悅當時抱著看戲的念頭，不出1年，邪物必將重新降臨人間。
她猜得沒錯。
調查局解散後一年，某座城市突然爆發出邪物吃人慘案。
消息既出，震驚全世界。
民眾突然感到惶恐不安，說好的不再降臨呢？怎麽才過這麽短時間，又出現了！
可惜驚恐不能解決問題，人們瘋了一般往城市外出逃，期間又發生諸多踩踏、槍殺事件，那座以文明著稱的古老城市，瞬間成為地獄的代名詞。
一夜之間，邪物占領了人類城市，將其作為老巢，並在第二天繼續往周邊城市大舉進攻。
各聯邦國緊急派出軍隊進行武力鎮壓。
然而在皮糙肉厚的龐然大物前，火藥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隻有調查員才能絞殺它們，大家都深知這個事實。
可是調查局早就解散，原調查員也分散在各處，短時間內根本召集不起來。
民眾這才後知後覺醒悟，原來調查員對普通人而言如此重要，而他們，卻在一年前親手毀了自己的保護傘。
悔恨，懊惱，自責，絕望。
眾人悔不當初，直怪自己為什麽那麽傻，竟然覺得調查局是雞肋，而那些調查員則是拿著高工資享福的社會蛀蟲。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他們那時怎麽會這麽想？
此時，無論人們如何捶胸頓足地怪自己、怪社會、怪主流媒體，時間都不會扭轉。
邪物在短短一周內占領了七座城市，順帶還滅了各聯邦國的精英部隊。
根據全球轉播鏡頭，那些形態各異的邪物將活人當餐點吃進肚子裏，吃不下的則當場弄成殘疾，圈養起來。
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因為邪物擁有儲存食物的意識，說明它們已進化出了智慧。
幾年前，她和沈辛在極地時，隻有2級的邪物稍稍有一點智力，然而現在，僅有1級的它們已經大規模學會了儲存。
事態相當棘手。
可惜宋悅和沈辛隻能這麽幹看著，什麽都做不了。
後來根據廣場上的廣播，宋悅得知，從第八天起，這些邪物沒有再繼續侵犯人類駐地，而是隻在已占領的7座城市中徘徊，看上去安安靜靜，褪下了危險性。
社會各界紛紛猜測，邪物是否有跟人類共存的心思，不然明明有這個實力，為什麽停止入侵腳步。還有人猜它們可能隻是想一塊屬於自己的家園，如今得到了，便沒有擴張的心思。
聽到這個說法，宋悅頓時笑了。
果然人類的悲歡不能感同身受。
沒得個十年腦血栓，真的說不出這種話。
但凡親眼看到這些邪物對人類血肉有多貪婪，以及如何在一瞬間將人類四分五裂，這些腦殘都不可能往“共存”上麵去想。
邪物就是邪物，人類永遠都在它們的食譜上。
如果當下沒動靜，隻能說明其後必有大災。
跟宋悅持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另外一波人。
——已退役調查員。
他們察覺出了邪物的異常反應，紛紛自發回到調查局，重新組織隊伍，沒幾天，一支50人的調查團隊重聚在一起。
宋悅看到了冉煙和袁靈。
四年不見，冉煙的臉上已徹底褪去嬰兒肥，變得更加成熟淩厲，而袁靈，也裝上了機械義肢，再也不用坐在輪椅上活動。
團隊裏數她倆資曆最深，因此擔任起隊長，再加上另外提拔上來的少年，50人總共分為3支隊伍，準備向城市進發。
廣播裏，主持人的聲音激動又顫抖。
“回來了，我們偉大的調查員們又回來了！”
人們站在廣播底下，盡情地歡呼，網絡上也是一片喜氣洋洋，認為人類有救了。
[太好了嗚嗚嗚，我愛的調查員終於站出來了]
[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說他們的壞話了，調查員就是最厲害的！不接受反駁！]
[兩位姐姐好颯！希望她們能帶領團隊贏得勝利！]
群眾的情緒總是容易被挑起來，以前有多討厭，現在就有多喜歡，兩個極端，讓人看了唏噓。
宋悅和沈辛作為武器，自然被帶上戰場。
他們倆是在袁靈翻倉庫時發現的。
注意到這是上代調查員白也和沈渝留下的，袁靈驚了一瞬，旋即定下心神，在他倆跟前輕喃。
“尊敬的前輩，此番絞殺，困難重重，希望能得二位保佑，讓我們平安歸來！”
宋悅是大劍，被交給了那名少年。
沈辛是長槍，被安排給了一名中年大叔。
進入戰場，宋悅很快找到了在虛空裏的感覺。
在某輪小巷遭遇戰裏，少年被前後圍攻，宋悅分析了一下戰局，直接開口。
“反手握劍，從正麵虛晃，側身下手，一路螺旋斬至後背，斷它的脊骨。”
少年驚住，不可置信地低頭望著手中劍。
宋悅語氣平靜：“不想死的話就照我說的辦。”
情勢危急，少年的確沒時間再多想，照著宋悅的指令，竟然真的解決掉正麵的邪物。
隨後又按照宋悅所說，把後麵那隻同樣絞殺。
少年的表現出乎宋悅意料，宋悅想了想，指揮他：“告訴冉煙、袁靈，去被攻占的第一座城市。”
少年不知其深意，但他知道劍裏的人很厲害，於是照做，通知了兩位前輩。
50多人從不同方向潛入城市。
然後，被眼前景象徹底震驚。
半透明的卵鞘掛滿了整座城市，密密麻麻，它們像放大了無數倍的蟑螂的卵，堆積在城市建築物的外牆上，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除此之外，城市大街小巷纏滿了蛛網一樣的東西，又粗又黏，稍微沾上，衣服都能腐蝕出一個洞。
眾人赫然驚醒。
原來所謂的邪物停止入侵，根本不是因為它們不感興趣，而是它們當前的優先任務是孵化卵鞘啊！
整座城市都是它們的孵化巢。
一旦這些東西破卵而出，後果將不堪設想！
驚恐感爬上頭皮，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膽寒。
卵鞘數量太多，他們人隻有50個，再加上邪物肯定守在附近，他們……真的做得到嗎？
“做不到也要上！如果連我們都退怯，誰還能阻止它們！”
袁靈的話讓眾人心中一凜，這些曾經或主動離開、或被迫放棄的調查員們，心中重新燃起鬥誌。
刀光，劍影。
火焰，冷冰。
技能在城市裏打響，卵鞘一個接著一個被攻破。
然而與此同時，守護在城市四周的邪物通過蛛網感知到卵鞘遭遇危險，頃數往回湧！
那是必將載入人類史冊的一次自衛戰。
每當回想起十六前的那一幕，宋悅的心依然無法平靜。
握著她的少年被名為螳螂的邪物腰斬，拿著沈辛的中年大叔在與人麵狐的對峙中被咬斷喉嚨，冉煙使勁渾身解數治療傷者，最終體力殆盡淪為邪物美食，袁靈拚死撐開數個護盾，自己卻被掩藏在暗處的邪物捅穿身體……
50多名舍身為人類的調查員，全數戰死在戰場。
人類一敗塗地。
邪物占領整個世界。
此後十六年，世界再無一活人。
宋悅暗歎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意外進入這個世界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幸運的是，她認識到如閻卓、冉煙、袁靈還有沈辛這般優秀的調查員，也結識了白也、沈渝這樣令人敬畏的前輩。
不幸的是，她似乎隻是一個見證者，一個過客。
無論她多麽努力地想改變結局，逆轉時間線，人類世界最終還是走向毀滅。
宋悅陷入回憶許久，因此沒說話。
一旁的沈辛見她遲遲不開口，以為她生氣了，忙哄道：“小悅你說得對，如今就我們兩個活人，你說啥就是啥，我都支持你！~”
話音落，一個奇奇怪怪的聲音忽然在腦袋上空響起。
一隻碩大的眼睛同步出現上空。
[媽呀，這兒竟然還有活人！]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有沒有人喜歡白也和沈渝夫婦，有想把這兩位前輩寫進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