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賊賦
杜雲沒有理會韓鞅的反應，他娓娓道來，有條不紊地背誦著文章。
而韓鞅聽到文章裏那些激烈的言辭，一襲長袍已經濕透。
這文章共計八百五十一個字，其上罵君王無道，下罵諸侯禍民，百官貪腐。其中言盡天下學子想言而不敢言之事。其筆鋒犀利，如刀如劍，聞者無不要避其鋒芒一二。
杜雲背完，隻是靜靜地看著韓鞅。
“師兄，我已經背完了。”
一聽此話，韓鞅這才如夢初醒一般。不過他此時看向杜雲的目光卻變得無比複雜。
“師弟，這篇文章可有名字？”
“有，其名為賊賦。”
“為什麽會有這麽一個名字？”
“先生說屍位素餐者，無論君臣，皆竊民利，其狀與賊無異，故起名為賊賦。”
韓鞅搖著頭笑了笑。
“師弟，先生文章如刀劍傷人，其威力更甚刀劍。可若隻圖罵個痛快，這又有什麽用？就算罵死了朝中臣子，這於蒼生又有何益？”
“師兄，先生另有天下計，他交代過，這皇帝若是讓我做了狀元，拜我為帝師，我才可教他，不然就當一字不提。”
“師弟，你自言連字都不認得這幾個，那這天下計……”
其實韓鞅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杜雲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就算真的聽了先生幾條對策，那也沒有辦法對皇上說明白啊！
“師兄勿憂，我雖然不認得幾個字，但記性還是極好的，先生所教的，我一字不漏地裝在了腦袋裏，當帝師的從來都是先生，而不是我。”
如此一說，韓鞅也就釋懷了。
“師弟，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在金殿上辱罵君王，他若是動怒了，要殺你，那你又該如何？”
“這一點先生倒是沒有對我說起過，他隻是讓我大膽去做，想來自然會有保我之人吧！”
韓鞅聽完不由朗聲大笑。
“哈哈哈哈，先生說的沒錯，此論足以壯天下文人膽，你隻管去，這天下的文人自會助你！”
“你這話，倒是和霍老爺子說得一樣。”
韓鞅笑而不語，隻是轉頭看向門外。
“小玉，進來！”
隨即，小玉推開門走了進來，她此時嘟囔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談事情的時候讓我出去，談完了卻知道使喚人了，你們還真有夠討厭的！”
“小玉，你不得無禮！你帶杜雲先下去休息，記住，杜雲是我的師弟，也是你的長輩，你莫要沒大沒小的，明白嗎？”
韓凝玉極不情願地應了一聲。
“好啦，我知道啦！都是長輩，隻有我丫鬟的身子，丫鬟的命！”
杜雲倒也看出了這韓凝玉性子灑脫，隻是嘴上愛打趣抱怨而已，所以他笑著說道。
“勞煩韓小姐了！”
“愧不敢當，杜前輩請跟我來吧！”
韓鞅看著自己這女兒，倒也還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等杜雲和她一同離開後，韓鞅臉色的神情重新變得凝重了起來。審先生口中所說，讓杜雲大膽前行，到時候自會有人助他，而這個能幫到杜雲的人，除了自己，還能有誰？
霍童雖然寫了舉薦信，但這種做法，隻是把杜雲推上了風口浪尖，並不能保其全身而退。
而此時，這就要看自己這個做大師兄的了。
皇宮外，韓鞅身著一襲素袍，垂手而立。
宮門當值的太監，一路沿著正宮門徑直跑向了秦風所處的寢宮。
這條路可不近，就算是騎馬也要一炷香的功夫。
這小太監的身體素質就算再好，也有些挨不住了，當他跑進內殿時，秦風的貼身太監魏紅豹則是攔住了他。
“瞎了你眼，這是什麽地方，你如此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老祖宗！要……要緊……要緊事……”
“把你那口氣喘勻了再給我說話，一時半會還急不死你呢！”
“韓鞅！”
一聽到這兩個字，魏紅豹的臉色也不由為之一變。作為皇上的貼身太監，他知道皇上沒少為了韓鞅的事情而煩心。韓鞅作為審衝的弟子，是士林高舉的一麵旗幟。秦風得位不正，沒少被清流士子所詬病。但如果能迎韓鞅重新入朝為官的話，這些士子自然是無話可說。
鑒於這一點。
秦風也算是禮賢下士了，他命朝中百官去請了幾次。
但韓鞅卻依舊不為所動，他更是放話出來，寧肯老死於山林，也不做背主之臣。
因此，秦風對於這個韓鞅也是又氣又恨，他不是沒有對其起過殺心，可韓鞅若是一死，這天下的文人活一天，就該罵自己一天了。
這些個文人，向來不在乎生死，對於他們而言，不畏皇權的氣節，遠勝過自己的性命。
秦風投鼠忌器，這韓鞅幾乎快成了他的一塊心結，而魏紅豹聽到韓鞅竟然親自進宮了，那就代表著這件事情會有所轉機。
想到這裏，他沒有半點遲疑。
隨即轉身一頭紮進了宮室之中。
“主子！主子！”
魏紅豹邊跑邊呼，要知道這可是犯了宮中大忌，但顯然他現在也顧不得這麽許多了。
秦風的視線離開了桌案上的奏折，對於魏紅豹的呼喊，他自然是聽見了。
隨即眉頭微皺，隻等魏紅豹來得跟前，他這才冷聲說道。
“你這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掌嘴！”
皇上發話，魏紅豹哪敢怠慢，他直接伸手甩起了自己的嘴巴子，一連抽了二十幾下，秦風這才叫停。
“好了，你這麽急匆匆的是所為何事？”
皇上讓打，魏紅豹自然是不敢收力，這十幾巴掌下來，他整個腦袋腫得和個豬頭一樣。
“主子，韓鞅在宮門外候著呢！”
“什麽？韓鞅？韓鞅這個老頑固在宮門口？”
“是的！正因如此，奴才這才有些慌了神，還望主子恕罪才是！”
秦風哪裏顧得上理會這些，他此時極為激動。
“命人備轎，朕要親自去迎他！”
“主子是萬乘之尊，這韓鞅隻是一屆腐儒，又何需主子親自前往呢？”
“朕以國士之禮待他，他敢不以國士之禮對朕？讓你去備轎，聾了嗎？還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