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都天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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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令杜雲有些始料未及。而且也著實嚇壞了門口站著的韓凝玉。

兩人一左一右,趕忙衝了過去,二人將韓鞅扶起,掐人中,拍後背,足足忙活了好半天,這才讓韓鞅緩了過來。

“爹,你不要緊吧?”

韓凝玉此時驚慌到了極點,而杜雲則是伸手按住了韓鞅的手腕,他對醫術自然是算不上精通,但或多或少,也還是懂得一些岐黃之術,

此時韓鞅脈象平穩,看樣子應該是沒有什麽事了。

而韓鞅卻並沒有理會韓凝玉的哭啼,他兩眼發直,口口聲聲呼的是先生,歎的是先生。

用情至此,可見一斑。

杜雲在一旁苦苦勸慰,過了許久,韓鞅的心緒這才得以稍稍平息。

“師兄,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順變啊!”

“杜雲,先生走的時候,可曾留下過什麽話?”

“先生說,他此生如願,不悔來這人世一遭。”

韓鞅強掩悲痛,隨後踉蹌地站了起來,他伸手,緊緊地握住了杜雲的手。

“師弟,先生此生,僅有你我兩名弟子,先生雖已仙逝,但你我切記不能辱沒了先生的名聲才是。”

“師兄教誨,杜雲記住了。”

“嗯,對了,師弟,你此次進京總不是專程為了來看師兄我的吧?”

杜雲搖了搖頭。

“奉先生之命,此次前來,特為考取狀元的!”

韓鞅一聽,大喜過望。

“好啊!你若是能高中狀元,也算是我師門之幸,先生既然能讓你去考取狀元,那想來你的學識,也應該壓盡天下學子一頭吧?”

一聽這話,杜雲臉上的神色,卻也就變得不那麽好看了。

韓鞅不好說,但是韓凝玉看見杜雲那扭扭捏捏的樣子,便忍不住問道。

“我說杜雲,你一個讀書人,這麽扭捏做什麽,既然是審先生的弟子,我爹爹的師弟,你就該有壓盡天下文人一頭的魄力啊!”

韓鞅回頭瞪了韓凝玉一眼。

韓凝玉吐了吐舌頭,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

“師弟,我這女兒被我嬌慣壞了,說話也是沒大沒小的,但她有些話倒也沒錯,你既然是審先生的弟子,也理應有冠絕天下的胸襟和抱負。”

杜雲此時的笑容倒比哭還要難看一些。

這是自己不想趾高氣揚地站出去嗎?這實在是條件他不允許啊!

“唉!說來慚愧,韓師兄,我倒沒有和先生學到多少學問……”

“我都說了,我輩中人無須自謙!”

“倒也不是自謙,我不大認得字……”

此話一出,這整個書房,瞬間變得死一般寂靜。

開什麽玩笑?不認識字?!那還考個屁的狀元!

父女二人雖然心中悱惻,但是並沒有把這種話直接說出口,韓鞅此時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他盯著杜雲半晌。

“你真是審先生的弟子,這不會有假吧?”

“韓師兄,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我怎敢扯謊?!”

“你既然是審先生的弟子,可為什麽連字都不認識,那你到底和先生都學了一些什麽?”

杜雲此時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不認識字也不是自己沒有認真學,實在是因為一看書,那書本上的文字,就和蝌蚪一樣,胡亂扭動。

不過這種事情,他也懶得去和韓鞅解釋。

“先生教了我劍法,棋術,以及為人處世之道。”

韓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打量著杜雲,顯然是他是想要分辨出這話是真是假。

但是盯著看了好半天,他也愣是沒有找到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於是索性釋懷地笑了笑。

“哈哈哈哈,先生用心,自然不是我能猜到的。審先生的文章、劍法,以及棋藝,堪稱當世三絕。而我自幼體弱,無緣研習先生的劍法,既然能傳授給你,倒也是一樁好事。對了,先生既然要你來趕考,那他可否告訴你,該如何應試呢?”

韓鞅清楚審先生的為人,他沒有理由去作弄杜雲,所以想來其中也應該早就安排好了才是。

“審先生有一篇文章教給了我,說隻要我能麵呈天子背誦一遍,到時候必定能高中無疑。”

韓鞅聽完,一時沒有言語,隻是靜靜地思索著。

以一文博天子好,這確實是審衝的作風,可這又該是怎樣的一篇文章呢?大衍最重科舉,雖然連年戰亂,但各省舉子依舊能安然進京。這九州學子無數,其中不乏驚豔絕倫之才,而僅僅想要憑一文,壓盡天下人,這又談何容易呢?

“師弟,你可否將這文章背給我聽一遍?”

“好!”

杜雲坦率答應。

他能答應得這麽痛快,是韓鞅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現在看來自己這小師弟倒也還真是一片赤子胸懷。

“且慢,小玉,你先出去!”

“啊?爹爹,這文章我也想聽聽,攆我出去做什麽?”

“莫要胡鬧,讓你出去你就出去!”

見韓鞅動了牛脾氣,韓凝玉隻能氣鼓鼓地走出了房間。她反手關住房門,那門扇撞擊發出了極大的聲音。顯然她是想以此來宣泄自己的不滿。

見她這副模樣,韓鞅也是一臉的無奈。

不過對此他倒也沒有過多的理會,而是直接伸手示意杜雲可以開始了。

杜雲點了點頭。

“謀國者,當以天下為計……”

顯然這篇文章,杜雲已經背得是滾瓜爛熟了,所以此時脫口而出並沒有半點拖遝。

文章開篇,循規蹈矩,並沒有什麽過人之處。這倒也符合審衝的行文風格,開篇風輕雲淡,但越往後,這風雨則越是嘈雜。

“然天子少德,暴虐害民,諸侯擾攘,禍甚於妖獸……”

聽到這一句後,韓鞅的額頭上已經驚出了一頭冷汗。

臣不議君,這是亙古不變的鐵律,雖然也有二三諫臣,以死謀國,但他們也不敢直刺君王,但杜雲此時的話卻不然。

這樣的話,如果拿到朝堂上說,杜雲的命能不能保住,恐怕都是兩說的事情。到時候就更不用期許什麽金榜題名了,恐怕金殿外的高杆掛的不是紅榜,而是他的腦袋。

先生到底意欲何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