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公子無良

第147章 冒險一賭

遠勝春朝的秋日裏,得知迎春的嫁妝能不花費自家一草一木就置辦了,賈璉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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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珩也很是欣慰。

隔著簾子偷聽的迎春,心裏更是欣慰,所慰之事,一是賈璉掛心她的親事,二是賈璉、許青珩口中的胡競存貌似與她十分匹配,三是……嫁妝似乎十分豐厚。

“哥哥喝茶。”迎春等許青珩、賈璉話音落了,才捧著茶進來。

“不喝了,想來你們吃過飯了,我去梨香院裏與子弟們一同吃飯。”賈璉說罷,便去了。

許青珩抿著唇笑,待見迎春還愣愣地站著,便笑道:“還不回去瞧瞧衣裳夠不夠,若不夠,隻管叫了人來給你裁衣裳。”

迎春靦腆地一笑,便掐著衣角向東跨院去,邊走邊想她的心思可算了了,以後再沒可掛心的事了,正覺神清氣爽,便見司棋過來了。

“姑娘,老爺叫人喚姑娘過去。”

迎春打了個冷顫,待要不去,又於心不忍,於是就叫司棋陪著向後頭偏僻的東大院去。一路上思量著見了賈赦如何說,待到了東大院門前,聽見裏頭嬰孩無助啼哭聲,反倒有了底氣,令人開了門,便進去了。

隻見這人跡罕至的東大院內中雖無花哨的亭台樓閣,但寬敞無比,院子好比校場一樣又寬又廣,遠遠地瞧見賈赦拄著拐杖快步向她走來,迎春莫名地覺得滑稽可笑。

“哼!”院子太大,賈赦氣呼呼地走過來後,額頭已經蒙上了一層冷汗。

“父親。”迎春福了福身,瞅見碧蓮抱著賈琮緊跟了過來,就暗暗撇嘴。

“二爺呢?老爺一早身子不自在,怎不見二爺來?”碧蓮抱著孩子興師問罪。

迎春因親事有著落便也有了底氣,聽碧蓮這話,便冷笑道:“你與誰說話呢?”

“老爺。”碧蓮登時委屈地挨近賈赦。

賈赦冷笑道:“在你老子跟前擺起威風來了。”

迎春心恨碧蓮狐假虎威,便苦笑道:“老爺,二哥避嫌還來不及,來這做什麽?老爺自己算一算,這院子裏,誰成日裏將二哥掛在嘴上?”

賈赦呆愣住,狐疑地看碧蓮。

碧蓮張口罵道:“老爺好糊塗,旁人說一句,就疑心起我來了。既疑心我,就定也疑心琮兒,既然疑心琮兒,我們娘兩也沒臉留在賈家了,不如一頭撞死吧!”說著,待要撞,偏四下裏空曠無比,離著院牆足足有百來步遠,要撞過去,免不得小跑,若小跑了,哪裏還有柔弱可言?於是便要向賈赦身上撞去。

賈赦忙抱住她,哄道:“你放心,不出兩日,我定能將璉兒叫來問個清楚明白!”

碧蓮先撒潑,此時便又落淚,惹得賈琮與她一同哭個不停,母子二人哭得好不可憐。

“早知道,我就不來你們賈家了。”碧蓮哽咽道,心裏當真有些後悔了,遙想當日滿心壯誌要逼死許青珩令賈璉悔不當初,誰知終究又成了一場不自量力的笑話。

“莫哭了,家裏就璉兒、琮兒兩個,璉兒一時糊塗,等他醒過神來,就知道疼琮兒了。”賈赦自欺欺人地說。

迎春原本是不舍賈赦才來這東大院,誰知瞧見了這麽一出好戲,默不作聲地福了福身,便悄無聲息地出來了,到了東大院門上,見人關門,就對門上人說:“若是老爺沒什麽要緊,不必打發人特特說給我聽。”有些失魂落魄地出來,不自覺竟走回了先前的院子,瞧見院子裏探春獨自一人坐在虯結的山石下逗弄花頭鴨子,有些尷尬地轉身要走,不想才轉身,便被探春喚住。

原來那一日探春挨打後,迎春便與探春有了心結,如此,二人相處時總要夾著個湘雲或者黛玉。

“迎春姐姐既然來了,怎又要走?”探春將戲弄鴨子的柳枝丟在池塘中,站起來後一時頭暈眼花身子晃了一晃。

迎春趕緊伸手將她拉住,見她臂膀瘦削,就道:“你又為難自己了?”

“迎春姐姐從哪裏過來的?”探春笑問。

迎春便尷尬地將探望賈赦反倒瞧見碧蓮作怪的事說了。

“我姨娘如今想作怪也不成了……昨日趁著老爺太太去了薛家,我悄悄地回了東邊花園子去看姨娘,誰知姨娘臉上花了,竟自暴自棄起來,整個人又邋遢又狼狽,越發地瘋了,見了人就滿嘴汙言穢語。我才要勸她兩句,環兒那東西又來了,張嘴便作踐起姨娘來。姨娘也不知珍重,與環兒兩個當著一群下人麵對罵起來。我看不過,說了環兒兩句,他便將我罵了,更說起老爺的門生通判傅式新近喪偶,家裏有人教唆老爺將我許給他做續弦呢。比之我那樣遭遇,你方才瞧見的,又算什麽?”探春笑了笑,牽著迎春的手就向屋子裏去。

“這院子該鎖了吧。”迎春尷尬地說。

“是該鎖了,鎖門的媳婦方才抓了一對鴛鴦出去,我瞧著門開著,便進來了。”

迎春隻當探春今日遭遇是自己那一日突發奇想的挑撥造成的,心裏有愧,便局促地沒話找話:“你知道林妹妹、薛姐姐要進宮給太後作伴嗎?”

探春笑道:“這是她們的福分,我沒有那樣的好爹爹好兄弟。”

話不投機,況且屋子裏早沒有座椅,空曠曠的,二人便更尷尬了。

“……迎春姐姐這幾日可要出門?若出了門,帶上我可好?”探春猶豫著開口,但開口之後,不等迎春說話,就又道,“我日日留在家中,老太太雖也疼我,但老太太瞧著湘雲的事定了,便了無心事地留在家中靜養,哪裏還惦記著我……太太那邊怕我出息了拉扯姨娘與她不對付,老爺更是不管我死活。今日我破著說一句,求著姐姐帶我出門也不為旁的,就是我了無牽掛了,豁出去了,要拚著命找個自己個無怨無悔的歸宿。”說著,膝蓋一彎,就衝著迎春跪下去。

迎春趕緊把她抱住,嚇得一顆心砰砰跳,趕緊向後頭去看,見司棋不知哪一會子被人支開了,便在心裏罵了司棋一句小蹄子。又要拉扯探春起來,又不知該如何勸說探春。

就連她聽著兄嫂說起她的親事,都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敢認下;探春竟然明擺著跟她說出門要給自己尋門親事。

探春是真的被逼著走上絕路了。

迎春稀裏糊塗地說:“你快起來,這樣的事,我怎麽能答應你?”

“迎春姐姐也大了,珩嫂子定會帶你出門,迎春姐姐替我說說情,叫我跟著去吧。不然,我這輩子不知要落個什麽下場。我如今是走投無路了,便不是個男兒也要將自己當個男兒使。隻求迎春姐姐大慈大悲,給我一條生路。”

迎春被嚇得六魂飛升,顧不得裙裾掃在地上,半跪著陪著探春,低聲地勸道:“快將這糊塗心思打消了吧,哪有那麽容易見到外人?”

“事在人為,總叫我拚一拚。不然,有朝一日,我像那碧蓮一樣不知廉恥地爭寵求生,迎春姐姐忍心麽?”探春哽咽道,“但凡還有別的路可走,我也不至於這麽懦弱地跪在迎春姐姐跟前。”

“……我隻管勸嫂子帶了你一同出去,旁的一概不知。”迎春蒼白著臉將探春攙扶起來,一麵想著若是出了差錯,她那親事、嫁妝便都要沒了,一麵又想若是她落到探春這般境地,可有膽量像她那樣孤注一擲?拿著帕子又替探春擦了臉。

探春破涕而笑,“姐姐,你隻管跟嫂子說,就說司棋嘴快說嫂子要帶你們出門,我聽錯了,隻當嫂子也帶我去,回稟了老太太,就興衝衝地等著出門呢。”

迎春琢磨著這樣說也好,聽見外頭司棋與侍書說笑聲,便先一步向外去。

“姑娘臉色怎這樣白?”司棋疑惑地問。

“沒什麽。”迎春擦了擦臉,便一徑地向外去,出了門便後了悔,但想到探春那樣可憐,隻能硬著頭皮去求許青珩了。

迎春先回了東跨院,洗臉勻麵之後,因氣惱司棋方才被侍書支開,便不領著她,自己個向對門的大跨院去,進了大跨院,聽五兒說許青珩在後樓,便向後樓去,離著後樓還有十幾步,遠遠地瞧見賈璉躺在躺椅上曬太陽,許青珩坐他身邊說話,便猶豫著重新向前頭去。

誰知許青珩瞧見她了,便離了座跟了過來,在前麵耳房叫住她。

“不歇晌過來做什麽?”

迎春笑道:“司棋嘴快,跟探春說嫂子興許要帶我們出門,她將我們聽錯了,隻當嫂子也要帶了她出門,已經回稟了老太太,正在老太太那高興呢。”

許青珩笑道:“原來是這事,無妨,帶了她出門就是。”也不把這事當一回事,依舊轉身回後樓前坐著,拿著金耳挖給賈璉採耳,瞧見賈璉舒坦地閉目養神,就笑道:“怎麽樣,後院比前院好吧?”

賈璉也沒聽見許青珩說什麽,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便含含糊糊地睡下,待被一陣涼風吹醒後,就在心裏一陣地後悔,琢磨著如今養足了精神,晚上越發睡不著了。

果不其然,待到了晚上,許青珩的呼吸聲攪合得恨不得立時拔腿回後樓,偏才剛回來,在情在理都不能那樣幹,於是煎熬了一會,記起早晨許青珩麵上並無嬌羞模樣,於是便將上輩子珍藏的花樣拿出來一一施展。

待雞鳴之後,賈璉側身去瞧床內的許青珩,等著她醒來。原當許青珩醒來後會嬌羞嫵媚地看他,誰知許青珩醒來後,便情緒低落地自去洗漱。

賈璉自是不知許青珩越是瞧見賈璉如此賣力,越發覺得他新婚之夜太過敷衍。

一連四五日日日如此,漸漸賈璉就有些腰酸,難以堅持下去。

到了第七日,一早又見許青珩陰沉著臉,正在東間炕上吃早飯,賈璉就問許青珩:“你生來就有起床氣,還是隻跟我在一起時這樣?”

許青珩冷笑一聲,暗道他若是始終如此也就罷了,偏他有能耐卻在洞房花燭夜敷衍了事,就憑這就該恨他一輩子。想著,從身旁五兒手上接了茶盅漱了口,便起身整理裙子,有意對六兒說:“去看看迎春姑娘、探春姑娘收拾好了沒有,今日去孔家,萬萬不可失禮。”說著,就撇下賈璉,去東間裏更衣。

賈璉越發不明所以,也懶得追問,隻打定主意今晚上去後樓歇著去。

“陳姑爺帶著一位姓傅的老爺來了,傅老爺的妹子傅姑娘跟著二太太來跟老太太請安呢。”鴛鴦從外頭進來說。

“知道了。”賈璉放下筷子漱了口,就問鴛鴦:“你瞧傅家怎樣?”

鴛鴦嗤笑道:“早先憑著二老爺的能耐也風光過,如今二老爺想風光都不能,那傅老爺往哪裏找風光去?瞧著那傅姑娘好個蕙質蘭心的任務,可穿著打扮,連葛先生家的姑娘還不如呢。”

賈璉大抵明白怎麽回事了,叫鴛鴦幫著許青珩準備外出事務,人就向前院書房去,出了榮禧堂大院,遙遙地看見陳也俊帶著一個三十五六的男子一同瞻仰榮禧堂前的匾額題字,就拱著手向他們二人走去。

“璉二哥,這是二老爺門生傅式傅大人。”

聽陳也俊這樣說,賈璉就喚了一聲傅大人。

傅式忙畢恭畢敬地道:“不敢當、不敢當,學生傅式見過賈將軍。”

“……還是直呼名字吧,如此大人來將軍去,叫旁人看著竟像是互相吹捧一樣。”賈璉心說他可不敢搶賈政的門生,又問陳也俊:“周、吳兩家的事可還做得來?”

平白無故成了辦雜事的,陳也俊哪裏耐煩去管周、吳兩家省親的事,不過是推給賈薔、賈芸等小輩去做罷了,聽賈璉問,就含含糊糊地說:“他們兩家客氣,況且又有他們自己家人,並不叫我管什麽事。不知神機營的事,可有眉目了。”

賈璉冷笑道:“不知怎地,忠順王爺打聽出來北靜王要我進了神機營,也不知他存了什麽心!明知道我一心遊說忠順王爺要叫你頂替了你父親職位的,且誌不在此。”

陳也俊心嚇了一跳,雖賈璉提起了北靜王,他就難免做賊心虛地偷偷覷賈璉臉色,也不敢追問。

傅式連連擺手吐舌道:“璉二爺不可這樣談論兩位千歲。”

陳也俊咳嗽一聲道:“正是,璉二哥,今日咱們隻談風花雪月。”

“去警幻齋裏頭談吧。”賈璉又吩咐全祿等去置辦酒菜來。

不等他們進警幻齋,便見後院裏抬出三頂翠幄轎子後頭又跟著一群仆婦。

傅式便笑道:“可是家裏的奶奶要出行?”

賈璉道:“內子帶著兩個妹子走親戚去。”

“探春姑娘也跟著去?”陳也俊也聽元春提起過傅式與探春一事,就事論事,除了年齡不匹配,以如今賈政的身份,探春配傅式也沒什麽委屈。

傅式一聽探春也在轎子裏,立時便向後頭兩頂轎子看去。

賈璉微微蹙眉。

陳也俊立時笑道:“璉二哥不知道,傅大人興許要做了咱們的妹夫呢。”說著,玩笑著攛掇傅式喊他大姐夫喊賈璉二舅兄。

本是玩笑,誰知那傅式果然不負“附勢”之名,立時腆著一張掛著胡須的臉喊起了二舅兄。

賈璉被惡心了一下,張口道:“探春才多大點人。”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傅式堆笑諂媚地來了一句,瞧見賈璉麵色不好,一個初字怎麽也說不出口。

陳也俊瞧出賈璉不喜這親事,就扯了賈璉袖子說:“這事左右都要二老爺拿主意,璉二哥,咱們也不好過問。”

賈璉微微眯了眼,許青珩當初嫁過來時他還嫌自己禽獸,如今竟見到更加禽獸的了,便是少男少女彼此思慕也沒傅式這一把胡子的禽獸的事。待要不管,又覺賈政挑下這麽個女婿遲早也會惡心到他,於是對陳也俊道:“這事哪裏好不過問。我瞧著二叔成日裏呆在家裏,還巴巴地費心替探春尋了,如今那頭都說定了的,二叔又挑了一個乘龍快婿,叫我怎麽跟人交代?”

傅式原本要趨附的就是賈璉之勢,瞧見賈璉不喜這親事,立時道:“說來下官也覺這門親事有些不妥,不過是老師提起,不知如何婉拒,既然璉二爺已經另外挑了賢妹夫,下官自然要成人之美。”手心裏沁出汗水來,他素來擅長察言觀色,哪裏瞧不出惹怒了賈璉,但仍舊不肯前功盡棄,於是請賈璉去警幻齋入座後,便變著花樣地討賈璉歡心,好半天聽說他妹妹傅秋芳隨著王夫人出來了,暗道這樣快便出來,可見傅秋芳也並未討得賈母歡心。於是再也坐不住,匆匆找了個借口,就狼狽地與陳也俊一同退了出來。

從東邊角門出來,陳也俊安撫傅式道:“璉二哥素來這樣的性子,熟了你便知道了。”

傅式連連說是,又笑道:“你日後有什麽打算?聽璉二爺的意思,神機營你是進不去了。”

陳也俊沉默了,隻覺去說動北靜王,再有賈璉去忠順王爺那處說項便可,於是說道:“我去北靜王府上磕頭去。”說著,就站在東邊的黑油大門外叫門上人入內給他備馬。

偏門上人耳背,一時並未聽見。陳也俊一連喊了三四聲,才有人在門內答應了。

這本是尋常之事,偏傅式別有用心地說:“你也不容易。”

這輕飄飄一句話,登時叫陳也俊醒過味,再三品咂起傅式對他與賈璉態度的不同,心裏就不平起來。

“陳姑爺是常去北靜王府上,還是偶爾為之?”傅式又問。

陳也俊賭了一口氣,為顯得與北靜王親近,就冷笑道:“自然是常去的,這二年我有些怠慢了,昔日我們與北靜王說說笑笑,連上下也不分呢。”

“‘我們’裏,必有璉二爺吧。”傅式暗中瞥了一眼陳也俊神色,又對西邊畢恭畢敬地說,“我也想一睹北靜王金麵,還望下次璉二爺能叫我得逞所願。”

“不必等下次,你隻管隨著我來。”陳也俊斜睨向傅式,待門中小廝牽出他的馬來,便倨傲地乜斜著眼吩咐:“連同傅大人的馬一並牽來。”

小廝忙答應著又將傅式的馬也牽來了。

傅式並不問妹子在王夫人處如何,滿心歡喜地想著見了北靜王,如何不著痕跡地將賈璉方才的話說給北靜王聽,於是便隨著陳也俊向北靜王府上去。

不料半島上便遇上了北靜王的轎子,陳也俊立時下馬,上前很是親近地問:“正要去給王爺請安,便遇上王爺,可見今日是我的好日子呢。”

北靜王水溶微微撩開轎子簾子,先瞥了一眼陳也俊身後,掃了一眼傅式,又看陳也俊。

“王爺這是從宮裏出來?”陳也俊瞄見水溶一角用金線繡滿的袖子,有意將話說得與北靜王十分親近。

水溶笑道:“才陪著母妃進宮給太後請安。”

“太後她老人家可安好?”

“又得了兩個鍾靈毓秀的女兒作伴,太後老人家精神自然是好的。”水溶說著放下簾子,“你身後那位可會做文章?”

傅式見北靜王說的是他,忙恭敬地上前拱手道:“學生不才,會做兩篇文章。”

“如此,就一同隨著本王去孔家吧。”

話音落下,轎子便又徐徐前進。

傅式歡喜不迭,陳也俊也忙上了馬,二人便隨著北靜王的轎子向孔家去。

待到了胡家門外,便見整條大街上車水馬龍,竟堵得道路淤塞不通。

陳也俊隨著北靜王的轎子進入胡家後,親自攙扶北靜王從轎子裏出來,笑道:“孔家有什麽喜事麽?我竟不知道。”

“孔老壽辰。”

陳也俊笑道:“忘了備上厚禮了。”說罷,就瞧見北靜王的隨從們捧著一疊疊禮盒過來。

傅式看了連連咋舌,一雙眼睛四處遊走,巴望著在人群中尋找可趨附之人,他隨著北靜王先去見了孔老,給孔老拜壽,又巴巴地瞧著一群達官顯貴拜見北靜王。這一番拜見下來,連他這跟在北靜王身後的人也不禁有些飄飄然。神思飄忽著,就隨著北靜王、陳也俊去了後花園,又將京都一幹闊少小爺拜會了一通。

彼此拜會後,一群人說酒令,北靜王自己是不說的,隻叫傅式替他說,罰酒也令傅式代罰。

傅式為博眾人歡心,便來者不拒,灌下了不少酒水,眼前漸漸朦朧,忽地察覺北靜王不在席上,唯恐北靜王回府了,便借口更衣離席,急著找個小廝打聽北靜王哪裏去了,偏園中賓客眾多,一連抓了兩三個小廝來問,還問不出個青紅皂白,飄忽間瞧見一角仿佛是北靜王的華服,便緊跟著那華服而去,一路踏著初初落下的紅葉尾隨過去,身子踉蹌了一下,險險地扶住一塊大石穩住身形,探頭再一看,那卻不是北靜王的華服。

這位小爺姓甚名誰?傅式回憶半天,隻記得胡競存、房在思等人的名字,卻想不起這個是誰。探頭去看,見著小爺對麵又有一個穿著大紅衣裳的姑娘,那姑娘眉眼間帶有兩分颯爽英氣。

小兒女偷期幽會?傅式糊塗地抓了抓臉,待要再去尋北靜王,偏腳步打晃,又唯恐弄出動靜驚擾了人,於是想著他且聽一聽再說,就站定了腳偷偷地探頭去看。

“你個女兒家偷偷離席來爺們的地盤做什麽?”那小爺問。

那少女也不示弱,針鋒相對道:“女兒家來爺們的地盤,自是來找爺們。”

“不知廉恥,看你也像是大家女兒,仔細我喊出來,叫你全家上下顏麵喪失。”

“……倘或還有顏麵可保,哪個大家女兒似我這樣離席來找人?”

“你找誰?”小爺又問。

那少女道:“能找到誰,就找到誰。”

“你可是有難言之隱?”小爺頗為通情達理。

陰暗處,尚存一息的蚊蟲向傅式脖頸上飛去。

傅式揮手驅趕蚊蟲,眼睛不離那對小兒女,心道這小爺放軟了話再聽那少女一番訴苦,大抵要落在那少女掌中了。

果不其然,提到“難言之隱”四個字,方才還倔強的少女登時軟弱無助地落淚,哭訴道:“我姨娘不知自重與人做妾,落得個秋日絹扇的下場。如今我父親要將我許配給他那個隻知趨炎附勢的門生做續弦。”

“婚姻之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想必你定是與旁人有了私情不願意嫁那門生了,我便當做日行一善,替你將你那情郎召喚出來。你說他是誰吧?”

那少女哽咽道:“哪有是誰?不過是想著興許能撞上一個免得嫁給那小人罷了。”

小爺錯愕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做出這種事!”

“世上的事,本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闖一闖,怎能心甘情願嫁給那小人?”

傅式眯著眼睛連連點頭,心說這少女說得十分在理,又看那小爺似乎十分苟同那少女已經拿了帕子給少女揩淚,便捋著胡子,心道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小爺問難言之隱時露了怯,就難逃少女掌心了。看過了好戲,正要拔腿走,忽地一陣風吹來,清醒了不少,暗道那少女莫不就是賈政之女?如此一想,登時惱怒起來,隻覺那少女不過失寵之妾的女兒,也敢瞧他不起!如此,賈璉說探春已經許親,也是推脫之詞了?!

傅式又去掃那小爺,思量著有頭有臉的小爺都來拜見北靜王了,這小爺並沒有拜見北靜王,便不是什麽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如此,他大可以作弄作弄他們這一對背後嚼舌頭的小兒女,也叫他們知道什麽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