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公子無良

第166章 傳宗接代

“是。”戴權弓著身子,竭力藏住嘴角笑意,皇後跟計家綁在一處,待看甄家覆滅後,這兩家如何相處。

水沐並未看見戴權嘴上的笑意,目光盯著奏章上朱紅的一點發呆,良久才說道:“吩咐人,看牢了忠順王府與江南甄家,這兩家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立時來報。”

“是。”戴權見水沐不再吩咐,這才慢慢退出去傳旨。

這兩道聖旨傳開,皇後、吳貴妃、計惠妃三人具是渾身冷汗涔涔,不得已接旨謝恩,再相見時難免麵麵相覷。

於是四月裏,甄家太太領著三姑娘到了京城,見此事塵埃落定,向各處親戚家請安問好後,就在五月初趕回江南。

甄家才走,宮裏便傳信說甄家將大筆錢財送到了忠順王府。

水沐得知這消息,又想起戴權年前說忠順王爺從周、吳兩家弄來大筆錢財,便疑惑地想忠順王爺急著圈占大筆錢財做什麽?又問忠順王爺新近舉動,就聽人說:“忠順王爺自從上年開始,就隔三差五地去清虛觀。”

“是那終了真人所在的道觀?”水沐問。

“回主上,正是。”

“他去那道觀見了誰?”

“回主上,清虛觀來往的官家子弟眾多,並查不出他見了哪個——不管親近與否,進了一所道觀,總要寒暄兩句。”

“就沒有特別的人?”

“有一個人很是奇怪,這就是宮裏傅才人的哥哥通判傅式,從正月裏開始,傅式要麽打發人在清虛觀外轉悠,要麽就親自過去。”

“傅式?”水沐微微蹙眉,冷笑道:“聽名字就知是個無名小卒,他定是尋機要諂媚忠順王爺。尋個緣由,將他遠遠的發配了,免得朕回頭忘了處置他。”

“是。”

手下人得令後,立時去查辦。不過三兩日就查出傅式貪贓枉法的數樁罪名。

傅式不知從何處得知有人查他,當即嚇得手腳冰涼,於是趕在人捉拿他之前,便打聽到賈璉正在周家看周家的省親別院,就慌慌張張地趕過去了,到了周家門上,報上姓名,好半天趙天梁出來領著他向周家園子裏去。

傅式心裏慌張,於是一路悶頭走路並不看景色,待聽趙天梁說:“老爺們都在前頭呢。”這才抬起頭來,誰知這一看,就如進了仙境一樣,遙遙的山上一叢溪水高高地摔下,摔出層層疊疊綿延不絕的水霧,水霧籠罩下一朵朵紅蓮隨風搖曳,一望之下,就讓人以為那山上有了神仙,那水裏藏了真龍。

“你瞧周老爺家的景致怎麽樣?”賈璉手按在水池邊白玉欄杆上問傅式。

傅式回過神來,忙道:“這景致渾然天成,實在是巧妙。”

周老爺捋著胡子,笑道:“太過了,太過了。”暗暗咬牙,心道他那故去的數名子弟的仇,終有一日要報了。

“你來尋我有什麽事?”賈璉先前給吳家園子起過名字,今日絞盡腦汁,又琢磨了幾個對子給周家,已經是敷衍不下去了,見傅式來,就引著他說話。

傅式險些哭了起來,忙說道:“老師,學生有話要跟老師說呢。”

賈璉於是對周老爺拱手說:“賈璉先告辭了。”

“請。”

賈璉緩緩地走下台階,忽地聽見蓮塘裏一聲撲棱,原來是一隻藏在蓮葉下的仙鶴突然展翅高飛。(他聽圍著周老爺的那群門客稱讚這蓮塘如仙境,就想這蓮塘妖異得很,也不知周家從哪裏尋來的紅蓮,紅得紮眼。走到傅式身邊,領著他向前走了幾步,見周家小廝被人支開,就問他:“什麽事這麽著急?”問著話,眼睛就看向兩邊的花草,思量著哪些可取之處可照搬到他那小園子裏。

傅式忙暗暗抱拳,哭喪著臉說:“老師,不知為什麽,忽然有人查起學生來。”

“什麽人?若是尋常人,我自信還沒人敢動你。”賈璉信誓旦旦地說。

傅式忙道:“不知是什麽人,聽見風吹草動就來見老師了。請老師去各處替學生打聽打聽。”

賈璉冷笑道:“你不信我嗎?我說了,尋常人動不得你,就沒人敢動你。”忽地腳步一頓,又問他:“你妹妹在宮裏怎樣了?”

“學生聽老師的話,並不敢派人打聽……”傅式被賈璉看得心虛,隻得又說,“自從主上見了真佛薛姑娘,便許久不曾去我妹妹那。”

賈璉眯了眯眼睛,冷笑著說道:“你再想想,你都背著我做了什麽?”

傅式頭皮發麻,吞吞吐吐了半日,才說:“學生關心妹妹,隻打發人找個太監打聽兩回。”

賈璉蹙眉說:“你說的,都算不得什麽。你再想想,還有什麽事?”

傅式絞盡腦汁,隻記得在衙門裏的那些瑣碎事,忽然想起自己三天兩頭去清虛觀的事,不敢告訴賈璉,忙說道:“再沒有旁的事了。”

“這就怪了。薛家姑娘是珍重芳名的人,沒正式封妃前,是斷然不會越過底線的。她又唯恐主上禁不住她那欲擒故眾,必要引著主上去傅才人那‘望梅止渴’。如今主上不肯去你妹妹那……莫非,你妹妹惹下什麽事來?”賈璉話音忽地一重。

身邊就是姹紫嫣紅芍藥花圃,傅式卻無心多看一眼,兩隻眼睛發直地看著賈璉,哆哆嗦嗦地想他犯下的事,可輕可重,若是傅秋芳在宮裏犯事,那就必定是十分重的罪名了。

“求老師,給學生指條明路。”近乎處於絕境,傅式心下一橫,琢磨著倘若賈璉不能救他,不如拿著從陳也俊那聽來的話投奔忠順王府。

“來忠順王府吧。”

傅式眸子豁然睜大,因心虛,試探地問:“老師的意思是……”

“你隨著我上忠順王府去。”賈璉說。

傅式登時感激涕零地說:“多謝老師。”

“什麽話都不用說了,隨著我來吧。”賈璉在傅式肩頭拍了一拍,安慰他兩句,就領著傅式向門外去。

兜兜轉轉出了周家那恍若仙境的園子,二人迎著仲春的暖風上了忠順王府。

隨著個小廝去了前頭廳上,賈璉看傅式怔忡間盯著廳上擺著的香爐看,便推了他一把。

傅式醒過神來,趕緊低頭站好。

不多時,不見忠順王爺出來,反倒是蔣玉菡穿著道袍很是翩然地出來了。

蔣玉菡瞥了一眼傅式,冷笑著說:“你來請罪?”

傅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若不是知道蔣玉菡不過是個優伶,險些給他跪下了。

賈璉忙說道:“不知這孽畜又犯下什麽事來?”

蔣玉菡見賈璉一本正經地稱呼傅式孽畜,強忍住笑意,冷眼瞥向傅式,冷笑著說:“璉二爺不知道,這孽畜不知聽誰指派,成天在清虛觀外打探我們王爺行蹤。”忠順王爺正為尋一個穩妥的地方召開“英雄”大會發愁,才看上了清虛觀,就有傅式前來攪局,又仿佛是傅式引來了其他好奇的人馬,這叫忠順王爺怎能不恨。

賈璉聞言登時怒目看向傅式,冷笑道:“你竟然做下這事?誰指派你的,難不成是為給你妹妹爭寵,就背著我做下這糊塗事來?”

傅式忙跪下磕頭說:“學生哪裏有那膽量……”一時說不清楚自己那好奇撿漏子的毛病,又唯恐說多了讓賈璉疑心他,就張口結舌不知該怎樣說話,隻得連連求饒說:“如今上頭要查我呢,求這位小哥替我跟王爺說句好話。”

“還要好話呢,王爺說了要治死你呢。”蔣玉菡忍著笑丟下一句狠話,給賈璉遞了個眼色,“自古學生犯事,老師同罪。璉二爺快去跟王爺賠不是吧。”說完,就拱手請賈璉向後頭跟忠順王爺說話去。

傅式獨自留在廳上,垂著頭不敢亂看,在心裏暗暗盼望著賈璉能說動忠順王爺。

過了足足一炷香功夫,才見賈璉陰沉著臉出來。

傅式六神無主地問賈璉:“老師,王爺怎麽說?”

“你將自己的後路都斷了,還問我?”賈璉冷笑一聲,就向外去。

傅式忙跟上去,隨著賈璉出了門,又求了幾聲。

賈璉至此才說:“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王爺才答應留下你性命。我勸你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回家去,旁人治你的罪名,你隻管不認。待我替你疏通疏通,先出京避避風頭,過兩年再回來。”

“過兩年可還能回來?”

“你知道賈雨村嗎?他先獲罪,等皇上大赦的時候,上頭有人,不一樣重新做了官?如今保住命要緊。”

傅式在心裏打起算盤來,暗道八成是忠順王府在暗中搗鬼,倘若他出賣了賈璉,看忠順王府那架勢也不會饒過他,再翻身就難了;不如聽賈璉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於是就再三懇求賈璉為他周旋。

賈璉滿口答應了,先打發了傅式回家等著,隨後又去許玉珩那打探。待得知傅式的官司落在許玉珩手上,頓時放了心,又將此事告訴傅式。

傅式聽說是賈璉的結拜兄弟主審,也覺許玉珩定會容情,待六月裏得知隻是發配去荒涼之地做官將功贖罪,便覺是賈璉說情才能有這結果,於是發配前,又來榮國府向賈璉謝了恩,這才隨著人離開京城。

傅式一走,賈璉又從蔣玉菡那得知,忠順王府發話要叫傅式再回不了京城,便越發放了心。

恰榮國府那小園子裏牡丹、芍藥、蕙蘭等含苞怒放,又有各色禽鳥展翅飛舞,更有桃李杏梨等果子累累地掛在枝頭。

賈璉便閑閑地領著一隻黃狗、八隻哈巴狗在園子裏閑逛,偶爾向花叢中拋出一截木棍,叫狗兒去爭搶。正在看那黃狗躺在一簇玫瑰花中鬼哭狼嚎地打滾,聽見身邊裙擺悉索聲,見是迎春領著個惜春笑盈盈地過來,就笑道:“你們兩個的嫂子們呢?怎不見她們過來逛園子?”

惜春笑嘻嘻地說:“嫂子要給薔哥兒找媳婦,薔哥兒偏看上了個小戲子,這會子我嫂子在請璉二嫂子去勸薔哥兒回心轉意呢。”

賈璉笑道:“你嫂子這樣為難,你還笑嘻嘻的?”

迎春笑道:“她又沒什麽煩惱,先前說話時,還說那小戲子怎樣水靈怎樣俊秀呢。”

惜春說道:“左右不過是娶一個罷了,不明白嫂子跟薔哥兒爭個什麽。”

“等你大了,看你還這樣說話不。”賈璉彎腰去揉黃狗脖子摸它身上是否紮了玫瑰刺,再抬頭就見尤氏紅腫著眼眶穿著一身杏色衫子勉強笑著隨著許青珩過來了。

賈璉勸說尤氏道:“那小戲子若是懂事聽話能叫薔哥兒安心辦正事不就得了?”

尤氏勉強地說道:“若是實在爭不過他,也隻能這樣。隻是得先跟薔哥兒約定下,生下的孩子得叫我教養著,不然,若隨了那小戲子的性子……”

“瞧嫂子這心操的。”惜春說道。

尤氏哭笑不得地拿著手指在她頭上一點,嗔說道:“你這萬事不管的性子將來可怎麽著?難不成也要招了女婿來家嗎?”見話裏唐突了迎春,就去看迎春。

迎春悻悻地抿著嘴不言語,忽然望見一桃紅一水綠衣衫的兩個人順著曲折的清溪挽著手過來,有意岔開話地說:“你們瞧,寶玉領著的那個是誰?”再看,卻又不是寶玉。

賈璉、許青珩、尤氏、惜春紛紛望過去,待近了,便見史湘雲穿了寶玉的水綠長衫、丁香褲子、黑色靴子,頭上用攢珠簪子挽了個發髻,十分灑脫地牽著一個容貌俏麗,舉止活潑的女孩過來。

許青珩笑道:“看樣子,跟寶釵有兩分相似。”

“比寶釵要秀麗兩分。”迎春歎道。

尤氏、惜春也是嘖嘖稱歎。

眾人中,獨有賈璉心道莫非他這二年太過和氣,人人都進得了他這園子?

隔著一帶蕙蘭,尤氏就笑道:“雲丫頭,嫁了人了,你婆婆許你這樣打扮?”

史湘雲笑道:“這是寶玉的舊衣裳,她巴不得叫我這樣穿,一邊跟旁人說我愛這樣,一邊省下四季的衣裳錢。”話出了口就後悔了,隻能尷尬地笑一笑。

尤氏見自己問錯話了,對桃紅衣裳的女孩點頭一笑。

“寶玉在北靜王府裏頭沒拿銀子回家?”賈璉蹙眉。

史湘雲笑道:“他陪著老爺們吃酒作詩,從衣裳到衫子香袋,哪一樣都要頂好的,拿回來的銀子又都花在他身上了。也虧得我就喜歡這樣裝扮,巴不得我們太太不管呢。”忽然想起尚未介紹身邊女子,就對眾人說,“這是寶釵姐姐二叔家的妹妹寶琴。”

賈璉見她們女兒家說話,便領著黃狗向梨香院去,才走出幾步,就聽女子們寒暄過後,尤氏問起薛姨媽妯娌二人過來的緣由,史湘雲忽然說“薛姨媽是受人之托,來給迎春姐姐說媒呢”。

因這一步,賈璉頓住腳步,見迎春害羞地啐了一口隨後向水亭子裏去,就微微蹙起眉來,又牽著狗慢慢過去,由著寶琴接過狗繩向掛滿了小葫蘆的陰涼處去,就問史湘雲:“是哪家來說的?”

史湘雲笑道:“我隻聽了兩句,仿佛是一個姓鹹的很有名望的老太監的義子請薛姨媽做媒。”

“這可不行,迎春不外嫁,得留在家裏給榮國府傳宗接代。”賈璉蹙眉,暗道榮國府淪落到那地步了?一個太監的幹兒子也敢來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