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六章 嶺南驚變

龍鷹原本的行程,是探訪無瑕香閨,與她打情罵俏好、鬥來鬥去好,最重要是得到放鬆下來的閑逸感覺。

也實在心裏念著她。

離西京前,他們間從未試過清楚分明的關係,不知不覺裏,滑進了新的模式,雖是意猶未盡,然雙方都像想透露壓抑著的某種情緒,令龍鷹至今仍回味不已。

不過,給清韻這麽的一鬧,雖未真箇銷魂,可是在短短一段車程,男女間能做到的事都做了。於龍鷹,是對清韻一直苦苦克製的決堤,事後亦沒絲毫後悔,情況類近當年在大江聯總壇南城簷棚避豪雨與苗大姐諸女擠作一團的**情景,但願時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刻。

幸好清韻正返秦淮樓途上,龍鷹得在秦淮樓的廣場處脫身。不過,他的意誌並非那麽堅定,瞧著釵橫鬢亂、臉紅如火,呼吸似有很大困難的清韻大姐,差些兒下不了車。

龍鷹走一段路後,成功將清韻的香氣蒸離,卻仍做賊心虛,改道返隻一坊之隔的興慶宮去。

高力士安排好了他返花落小築的準備工夫,派出兩個“自己人”的年輕侍臣為他打點伺候。

龍鷹痛痛快快沐浴更衣,衣物全由高力士供應。他下船時,背的包袱是五千兩金子,其他一切完全欠奉。

休息片刻後,悉薰聞風而來,兩人乃素識,算得上有深厚交情,不用說客氣話。

悉薰滿懷感慨地說道:“沒想過起程遲近兩個月,竟比林壯的送禮大隊早來三天,令我不知多麽尷尬,也嚐盡人情冷暖,幸好得廷事丞熱情接待,並告訴我待林壯等人抵達後,事情將出現轉機。”

龍鷹心呼罪過,問道:“林壯大將如何解釋姍姍來遲的原因?”

悉薰苦笑道:“他將責任推在鷹爺身上,由成都到揚州,全是與鷹爺關係密切的大臣、將帥,莫不熱情款待,盛情難卻下,盤桓了多點時間,沿江這麽多城鎮,不知不覺間便遲了,又沒想過我采短線趕來。唉!就是那麽樣。”

林壯祭出龍鷹做擋箭牌,令悉薰哭笑不得,看他敘述時的表情便清楚,也知悉薰曉得林壯和其兄弟,與鷹旅的豬朋狗友,拉大隊去花天酒地。幸好事情圓滿地開花結果,為吐蕃立下大功的悉薰,再沒興致和假公濟私的林壯等人計較。

悉薰吐苦水道:“初到的三天非常難捱,接國書的是貴國外務省的次級官員,安排我和隨員入住外賓館後,像給遺忘了,又有人暗示和親一事在目前情況下不可能成事,弄得我的心情很壞。”

龍鷹道:“接著呢?”

悉薰道:“接著是廷事丞大人親身來訪,暗示與鷹爺的關係,告訴我林壯正坐船來京,又指待林壯的隊伍到,和親的事將柳暗花明,出現轉機。最實在的是廷事丞大人安排我和隨員住入興慶宮,令我清楚他非是空口白話,而是真有辦法的人。”

龍鷹問道:“你清楚廷事丞本人的身份嗎?”

悉薰道:“到真正磋商和親事宜時,方曉得他為皇族的人,封邑臨淄,今次和親之所以談得成,全賴他全力斡旋。”

龍鷹心忖該為全力賄賂。

這方麵,林壯瞞著悉薰,因非是有顏麵的事,龍鷹當然不揭破。

悉薰道:“很神奇,林壯到後的第十天,我竟得到貴皇和貴後親自接見,並初步得到他們同意婚事,接著事情順利至令人難以置信。後天在內苑舉行盛大的慶典後,我們便迎金城公主返吐蕃去,悉薰謹代表敝主和大論,對鷹爺的高義隆情致以最深感激。”

龍鷹道:“歡送的盛典我不宜參加,我們的接觸亦宜少不宜多,我借此機會與大人說一聲一路順風,珍重珍重。”

兩人伸手緊握,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宋言誌道:“大事不好,越家給符君侯挑了。”

龍鷹失聲道:“什麽?”

他甫進宋言誌的書房,尚未坐穩,宋言誌便給他來個晴天霹靂,震得龍鷹魂飛魄散。

整個頭皮發著麻,心房如給一個大鐵錘一下一下地敲打著。

越孤乃嶺南第一人,家底深厚,財雄勢大。符君侯初到嶺南時,還投靠過他,後來方脫離越家自立門戶,創立梅花會。

雖知梅花會不住擴展,卻從未想過可強大至能硬撼越家,獨尊嶺南。

宋言誌的聲音在他耳鼓內響起道:“事情發生得非常突然,符君侯以雷霆萬鈞之勢,突襲在廣州越孤的老家越家堡,事前竟沒傳出半點風聲,攻越家一個措手不及。”

龍鷹見過的是越孤之子越浪,未見過越孤,卻有神交知己的味兒,雙方惺惺相惜。

宋言誌續道:“據說攻、守兩方死傷極重,直至符君侯當眾向越孤叫陣,多處受創的越孤悍然應戰,被符君侯的長槍貫胸而亡,越家的高手死士方崩潰敗散,過程非常慘烈。”

龍鷹既為越孤之死痛心,又開始擔心穆飛。

穆飛的任務,就是與越孤之子越浪攜手合作,明察暗訪嶺南人口販賣的情況,掌握清楚後,當龍鷹到嶺南時,有方向可循,有力可施。

穆飛當時是否在越家堡裏?

此驚天突變,將徹底改變嶺南黑白道的勢力架構,令梅花會成為當地實力最大的幫會,一統嶺南的江湖。

符君侯則取越孤而代之,成為嶺南第一人。

可想象符君侯吃虧於龍鷹手上後,避往嶺南,沒一刻停下來,自強不息。此人天分極高,加上刻苦砥礪,就在擊潰越家上,顯露其精進勵行的成果。

龍鷹壓下心內傷痛,收攝心神,問道:“有沒有越孤之子越浪的消息?”

宋言誌道:“我為此問符君侯一個有份參與此事的手下,以他所知,越孤出來和符君侯決戰時,其子越浪在一批精銳保護下,從堡下秘密地道離開,自此不知所終。”

龍鷹暗罵符君侯卑鄙。

這表麵看來一對一的決戰,並不公平,越孤渾身浴血,精元接近油盡燈枯,符君侯則持盈保泰,於最佳狀態下擊殺越孤,贏得嶺南第一人的美譽。

也稍放下心事,穆飛縱然在場,逃出的機會極大。越孤義薄雲天,定關照他龍鷹的人。

不由佩服花間美女確有先見之明,清楚嶺南乃凶潭惡澤,動輒有喪命之險,遂傳穆飛“不死印法”。

穆飛理該領越浪逃往花間美女在嶺南的秘巢去,好得她庇護。

龍鷹道:“符君侯竟有能鎮懾淩駕嶺南各股勢力的力量?”

宋言誌道:“梅花會固然擴展得很快,符君侯主要得力於有南王之稱的嶺南節度使婁寅真的密切關係,他們結為拜把兄弟,令符君侯一登龍門,聲價百倍。”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竟有此事。”

憶起與台勒虛雲早前的對話,他指出,盡管江湖爭霸,一旦牽涉官府,最後仍須在政治的層麵解決。

問道:“香霸今趟幹嘛派你去嶺南?”

宋言誌答道:“因符君侯除販運人口外,還想開辟私鹽的生意。”

龍鷹道:“這正是符君侯攻打越家的原因,一天有越家在,符君侯仍沒法做鹽梟的龍頭老大。最賺錢的私鹽嚐鹽線全掌握在越孤手上。”

宋言誌不屑地說道:“想代替越孤,豈是容易,嶺南種族眾多,地形複雜,地方勢力盤根錯節,隻有像越孤般既德高望重、慷慨俠義的人物,經數十年來的努力,方能開出如此豐碩的成果。近年來,越孤已轉上做正行生意之路,在越浪的輔助下,做得有聲有色。今次符君侯以血腥的手法毀掉越家,嶺南很多人不以為然,若非有婁寅真撐符君侯的腰,早群起反抗。”

龍鷹問道:“符君侯在嶺南聲譽如何?”

宋言誌道:“符君侯之所以冒起得這麽快,主要在人口販賣方麵,緊扼著出嶺南的幾道輸出線,可將男女奴賣往全國的富家和權貴,在這方麵無人能及,當然,沒官府的點頭,符君侯休想辦到。”

接著悲憤地說道:“比起其他惡名昭著的人口販子,符君侯尤有過之,喪盡天良,人性泯滅,手段極端殘忍不仁,不知多少良民的大好家庭毀於他手上,天人共憤。鷹爺!請為嶺南的黎民作主。”

龍鷹在附近的房舍找了個屋脊坐下來,久久不能自已。

前塵往事湧上心頭。

在飛馬牧場與越浪和敖嘯說的每一句話,猶似昨天剛說過,自己表現得豪情壯氣,如隻要他龍鷹到,嶺南群惡莫不俯首稱臣,現在方曉得是多麽的脫離現實。

如果自己能趕在越家堡遇襲前到嶺南去,現在是怎麽樣的一番情況?

這麽的想,於事無補,偏腦袋不受控製。一陣又一陣灰心喪氣的低落情緒,潮浪般衝擊著他的心神。

在現今的情況下,這些都是不該想的,更是竭力要避免想的事情。

由飛馬牧場的“飛馬節”到眼前此刻,他從未有機會歇下來。勉強算,唯有到洱海會妻兒那段時光。洱海之行是必須的,否則現在“龍鷹”的身份早被揭穿。

過高或過低估計敵人之錯誤的嚴重性,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因符君侯曾為他的手下敗將,不經意下並不把他放在心上,沒法占上須優先處理的位置。若非嶺南成為大江聯最後的主命脈,或許他沒理會的閑情。

現時當然是另一回事。

不過,在目前不可能抽身的情況下,他最聰明的做法,是盡力控製心內的恨火和懊悔,把這種折磨人的情緒壓下去,還要提醒自己,在西京的鬥爭若然以己方的慘敗告終,遠征嶺南的行動亦同告完蛋。

沒一件事不緊密牽連。

龍鷹熟門熟路的穿窗而入,坐到披上長睡袍的獨孤美女之旁,訝道:“倩然在等小弟!”

對看不到睡袍下的動人玉體,說不失望就是騙人的,從沒有這一刻,他更需要她。隻有看著她因自己的親吻和愛撫,顯露出百媚千嬌、無有窮盡的情狀,方能令他忘掉冷酷無情的現實。

就在這個特殊的心態下,一股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為強烈的激動,占據龍鷹的心神,令他更渴望得到睡袍覆蓋下美至無以複加、曲線優美迷人的胴體。

多麽希望可一下子將她從椅子抱起來,離地懸空轉一圈,然後放到美人兒的秀榻去,忘掉一切的抵死纏綿,把心中的悲痛、無奈徹底釋放。

明天,他將把嶺南的事置諸腦後,直至能分身的機會來臨。

但是,他沒這般做,離天亮已不到半個時辰,還要長話短說。

獨孤倩然含情脈脈地打量著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天然地現出玉頰的兩個小梨窩,輕柔地說道:“睡了一覺了!還以為你會早點來,醒後再睡不著,隻好坐起來,好好地想你。”

龍鷹苦笑道:“不是不想早些兒來,再一次享受給倩然勾進被窩內的**遭遇,而是造化弄人,結果仍是來遲了。”

獨孤倩然兩邊臉蛋同告燒紅,嬌嗔道:“誰勾你進被子裏?是你硬闖進來的。”

男女愛戀,何來青紅皂白之分,有理也說不清,無理反理所當然。

龍鷹感到繃緊的腦筋鬆弛了些兒,道:“什麽都好,下次倩然剛上榻小弟便來,再硬闖一次被窩。如何?”

獨孤倩然輕描淡寫地說道:“腳是長在鷹爺身上,天下間更沒人有攔得住你的能耐,鷹爺早來遲來,哪到倩然說話。”

龍鷹滿足地歎息一聲,際此一刻,他成功驅除了令他想得不勝負荷、心疲力累的千緒萬念。

獨孤倩然似怕了龍鷹捉著這個話題調侃她,岔開道:“李隆基確非比尋常的人物,加上你從南方籌回來的,差點足數呢!原本沒人看好,現在人人啞口無言。”

龍鷹道:“倩然今天見過公主?”

獨孤倩然悠然道:“是她來訪。公主太興奮,沒法坐定,而倩然是她可傾訴心事的人。”

又道:“當然興奮,依倩然猜,拿一萬兩黃金來辦婚事足夠有餘,其他盡落入她們母女的私囊,故此她們不知多麽欣賞你的‘範輕舟’和臨淄王。”

龍鷹問道:“倩然和臨淄王有接觸嗎?”

獨孤倩然搖頭表示沒有,道:“從公主處聽回來的,臨淄王可以玩得很瘋,想不到辦起籌款,竟可像辦國家大事般雄辯滔滔,八麵玲瓏,深得娘娘和公主歡心。”

龍鷹問道:“倩然如何說服公主用他?”

獨孤美人兒微聳香肩,道:“公主正為你去後找何人籌款煩惱時,人家乘機告訴她,最好找個皇族的人,才算師出有名。”

龍鷹衷心讚道:“妙。”

獨孤倩然垂下螓首,低聲道:“如果鷹爺今晚不來找人家,倩然將非常失望。”

下一刻,龍鷹發覺自己彈起來,移到美女椅子前,探手把火熱辣的胴體攔腰抱起,擁入懷裏,摟得美人兒的小蠻腰差點折了。

唇分。

龍鷹貪婪地吻她臉蛋,親她的秀項。

獨孤倩然緊抱著他,探手摸他的黑發、胡子、臉頰,因龍鷹嘴唇的探索,不住抖顫。

他們真正地又在一起。

龍鷹歎息道:“小弟今天來是向倩然報喜。”

獨孤倩然頭往後仰,方便龍鷹吻她修美的玉頸,一雙秀眸勉強睜開少許,抖著聲音道:“是何喜訊?”

龍鷹道:“幸不辱命,小弟為獨孤善明一家討回公道,幹掉了主凶練元。”

獨孤倩然道:“真的嗎?”

龍鷹道:“千真萬確!”

獨孤倩然撒嗲道:“倩然要聽故事嗬。”

龍鷹斬釘截鐵保證道:“三天之內,小弟必再探倩然香閨,這回初更前來說倩然最愛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