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三章 長街遇伏1

師妃暄秀眸異采漣漣,輕聲道:“美豔夫人剛才找你為的是什麽事?”

徐子陵苦笑道:“她是為五采石而來,我已如她所願將五采石還她。”

師妃暄訝道:“她不是請你們把五采石送給拜紫亭?”

徐子陵道:“她隻是借我們為她押送五采石到龍泉來。當時她成為眾矢之的,室韋、靺鞨、契丹、突厥各族均欲奪得此石。她隨從眾多,目標明顯,不得已下唯有兵行險著,讓我們接替她,轉移目標。現在目的已達,當然須將五采石取回。”

頓一頓續道:“美豔夫人正與大明尊教展開生死存亡的激烈鬥爭,不過看來她視此為教派中的家事,不願外人插手其間,故不肯進一步透露箇中內情。”

師妃暄思索道:“頡利若要在山海關對付我,大可在你們離開後實行。”

徐子陵道:“頡利隻能在對付你或對付我們兩者中揀選其一。且他已從曆史深悉,無論他的軍力如何強盛,由於人數與中原相比太過懸殊,純靠武力絕不足征服和統治中土這麽廣闊的一片土地,所以定下以李建成為傀儡供其操控的策略,就如劉武周和梁師都。而凡阻礙他們這個目標的人或物均要除掉。”

師妃暄點頭同意。徐子陵的推斷合乎情理,可以想象若師妃暄被害,中原以慈航靜齋為精神領袖的白道勢力將受到嚴重的打擊,對李世民的損害更是無法估量。頡利更可嫁禍陰癸派,一石二鳥,使中原武林掀起軒然大波。至於寇仲,則成為頡利要入主中原除李世民外的另一個最大障礙,皆因他有雄霸嶺南的宋缺撐腰,本身又具號召力。即便成功鏟除李世民,留下寇仲這心腹大患,仍有機會令頡利的雄圖霸略功虧一簣。所以在兩個選擇中,權衡輕重下,頡利選擇先除寇仲,再看有沒有機會收拾師妃暄。

師妃暄柔聲道:“子陵對此有什麽好的應付提議?”

徐子陵長身而起,移到安坐石階的師妃暄麵前,從容道:“眼前由於頡利和突利止息幹戈,頡利絕不會主動破壞與突利間的和平氣氛,故改變策略,暫時不來對付我們三人,可是對妃暄卻沒有這樣的顧忌。昨晚擺明是個對付妃暄的陷阱,隻是妃暄沒有中計而已。”

要伏殺像師妃暄這種特級高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必須把她引到一個難以脫身的環境,始有可能辦到。周老歎大有可能早一步製服周老方,從他口中逼問出大明尊教對付他和寇仲的計劃,於是將計就計,希望他兩人悲憤急怒下魯莽的硬闖神秘莊園,與莊園的人來個大火拚。至於留下暗記另行知會師妃暄,則可能是周老歎所為,這亦解釋了周老方難以分身的疑惑。

徐子陵續道:“周老方該是從許開山處曉得周老歎夫婦與妃暄的聯絡手法,所以周老方才可冒充乃兄而不露出破綻。”

師妃暄盈盈起立,欣然道:“下一步該怎辦?”

徐子陵畢恭畢敬的打拱道:“小弟懇請仙子恩準,讓我送仙子回到那刻有‘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門坊外。”

師妃暄啞然失笑道:“這是我第二次想揍你一頓。”

徐子陵開懷哈哈笑道:“妃暄不用認真,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妃暄考慮一下也無妨,隻當是個‘小習作’就成。”說罷大笑去了。

徐子陵回到四合院,寇仲正失魂落魄地坐在溫泉池旁,見徐子陵回來,勉強振起精神佯罵道:“好小子,滾到哪裏去啦!現在是什麽時候?宋老哥和我們約定午時正去跟小師姨講和,趁還有點時間,我們立即去找越克蓬。”

徐子陵訝然審視他,奇道:“發生什麽事情,為何你的神色這麽古怪?”

寇仲站起來搭著他肩膀朝街門走去,歎道:“剛才有三位貴客臨門,其中之一當然是師道兄,另兩位你猜是誰?”

徐子陵劍眉蹙起,說道:“這麽多可能性,教我怎猜得到?”

寇仲頹然道:“秀芳大家是也,這回你要設法搭救我。”

徐子陵一震道:“發生什麽事?”

寇仲苦笑道:“你答應不罵我,我才敢告訴你。”

徐子陵在街門前止步,目光灼灼的審視寇仲,好半晌歎道:“看你的樣子這麽惶然淒慘,做兄弟的怎再忍心罵你。情之為物最是難言,可以令人變蠢變傻,說吧!”

寇仲垂頭像個犯錯的小孩子似的以微僅可聞的聲音道:“我親了她香噴噴的小嘴兒。”

徐子陵失聲道:“什麽?事情竟這麽嚴重,我的娘!”

寇仲苦笑道:“你的娘也是我的娘。我當時糊塗得不知自己在幹什麽!最糟是直至此刻仍期待一錯再錯,唉!怎辦才好,此事該如何了局?我總不能對她說我隻是一時糊塗而親她嘴兒,請她大人有大量不要記小人之過。”

徐子陵沉吟道:“除吻她外你這小子有沒有再動手動腳?”

寇仲忙道:“當然沒有。我是非常尊重她的,吻她隻因她當時挨到我胸前來,使小弟一時情不自禁而已!”

徐子陵歎道:“坦白說,這種事我雖是兄弟,也很難幫你,隻知若你與尚秀芳發展下去,會很難向宋玉致交代。因為尚秀芳身份不同,反是宋玉致較易容忍楚楚,肯讓你納她作妾。”

寇仲駭然道:“你不幫我誰來幫我?快運用你聰明的小腦袋幫我找出解決的辦法!”

徐子陵苦笑道:“不知是否因這裏遠離中土,所以做什麽事犯什麽錯均像不用負擔責任和後果似的。但男女間的事誰能插手幫忙?我隻能勸你懸崖勒馬,不要對尚秀芳有進一步的行動或發展。希望她因醉心鍾情於塞外的音樂寶藏,將你這小子忘掉了事。”

寇仲慘然道:“我很痛苦!”

徐子陵道:“另一個是誰?”

寇仲道:“是可達誌那小子,專誠來告訴我烈瑕昨晚在尚秀芳處逗留整夜。你不要誤會,他們隻是研究秘譜。”

徐子陵皺眉道:“就隻告訴你此事那麽簡單,這不像可達誌的作風。”

寇仲知道很難瞞他,隻好把不想說出來的亦全盤奉上,苦笑道:“他和我商量如何修理烈瑕那混蛋,而事後秀芳大家又不會怪責我們。”

出奇地徐子陵沒有罵他,思索道:“要收拾烈瑕絕非易事,一個不好我們反要陰溝裏翻船。且最大的問題是烈瑕並無明顯惡跡,所謂怒拳難打笑臉人,難道我們能以他追求尚秀芳作罪名,捉他出來狠揍一頓?”

寇仲得他附和,興奮起來道:“不是揍一頓,而是幹掉他一了百了,更可削弱大明尊教的實力。”

徐子陵道:“差點忘記告訴你,玉成終於留下暗記,著我們申時在朱雀大街南門處一所飯店碰頭。”

寇仲喜道:“約的是公眾場所,肯定不會是陷阱。算他吧!你一早出門不是去見師妃暄嗎?她答應委身下嫁,對吧?”

徐子陵沒好氣道:“少說廢話,走吧!”

兩人來到街上,朝外賓館方向進發。

徐子陵道:“我也是見過三個人,除妃暄外尚有陰顯鶴,真奇怪,我請陰顯鶴寸步不離的在暗中監視許開山,他卻整夜在一位叫慧深的龍泉名妓家中度過,沒有離開。這個人真令人難猜虛實。”

寇仲道:“你似乎認定許開山是大奸大惡的人,我卻對他感到糊裏糊塗的。”

徐子陵把向師妃暄說過對許開山的分析無有遺漏的邊走邊說出來,最後道:“說不定玉成可為我們證實此事。”

一粒豆大的雨點打在寇仲額上,惹得他抬頭望天,嚷道:“今天發生太多的事,令人一時忘記觀天,這是他奶奶的烏雲蓋頂,快走。”

不過十多步,驟雨嘩啦啦地灑下來,兩人無奈下避到一所專賣羊奶茶和燒酪餅的食店內,躲雨兼填飽尚未吃早點的肚子。

寇仲邊吃東西邊歎道:“這是否好事多磨?每次我們去找越克蓬,總有些事發生,讓我們去不成。”

他對此隻是說說就算,跟著壓低聲音道:“我對尚秀芳的行為,算不算行差踏錯?不過我真的有些不忍心拒絕她,辜負她的深情好意。唉!你沒見過她新春日孤零零一個人悼念亡母的淒清模樣,教人更不忍心稍微傷害她。”

徐子陵正凝望大雨滂沱下的街景,一輛馬車冒雨駛過,他從寇仲的話想起因娘親被親父加害以致心如死灰的石青璿,有感而發道:“事實上我並沒真的深責你,因為尚秀芳對任何男人來說均是難以抗拒的女子,我隻是為你擔心,怕你泥足深陷後難以取舍。現在隻要你再踏前一步,肯定會身墜深崖,當前是懸崖勒馬的唯一機會。辦好事後,我們立即離開,否則你終會出事。”

雨勢漸歇,隻有零落的雨點。

寇仲苦笑道:“但往後這幾天卻最難挨!想起她我就心兒撲撲跳。如此動人的美女。唉!我的娘!陵少你定要寸步不離地守著我,拉我拖我,不讓我掉到深淵去。”

徐子陵皺眉道:“這怎麽成?難道她約你私下見麵,我可以不識趣的坐在旁邊又聽又看嗎?最後還是要靠你自己把持得住,別人如何幫忙?”

寇仲道:“假如你是我,會怎麽做?”

徐子陵氣道:“說到底你仍是對尚秀芳難以割舍!宋玉致可非一般女子,而是高門大閥的千金之軀,你就算想納妾亦須得她同意點頭。問題是尚秀芳乃天下景仰尊崇的才女,怎甘心在這種情況下做你的小妾。你有坦誠告知她關於你和宋玉致的婚約嗎?沒有的話就是欺騙的行為。”

寇仲苦著臉道:“給你說得我像罪大惡極的情場騙子,不是這麽嚴重吧?今天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唉!我有機會便依你之言向她如實稟告,聽任發落,但又怕她一怒之下改投烈瑕懷抱,那會使我以後不再想做人。”

徐子陵伸手抓著他肩頭,歎道:“我的話說重了。坦白說,當我對著石青璿時,我真的沒想過師妃暄,反之亦然,所以該沒有資格怪你。我的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們兩個都不會嫁給我。你的問題剛好相反。你說得對,尚秀芳若被烈瑕這邪人得到,會是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我們要從詳計議。”

寇仲得到徐子陵在這方麵罕有的諒解,登時精神大振,興奮起來道:“我和可達誌那家夥商量出一條叫趕狗入窮巷的妙計,就是對大明尊教展開全麵的掃**,先拿死剩的四個五類魔祭旗,見一個殺一個,何愁烈瑕等不反抗?那我們就師出有名順手將烈瑕除去。”

徐子陵道:“除非我們能證明狼盜是大明尊教的人,否則我們如何師出有名?”

寇仲道:“單是上官龍殺害誌複等三人的深仇大恨,我們已師出有名。上官龍是大明尊教的人,這可是祝玉妍親口證實的。不要想那麽多,隻要你陵少不反對我幹掉烈瑕就成。他奶奶的熊,我們又不是官府查案,需什麽證據?見到玉成後問上兩句立即進行**魔大計。還有半個時辰,我們橫豎順路,先去向越克蓬打個招呼。”

兩人正要結賬離開,一人跨檻進來喜道:“終於找到兩位了!”

兩人愕然瞧去,竟是他們正在研究如何除去的烈瑕。

這小子春風滿麵的來到兩人桌子坐下,欣然道:“昨晚是愚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間,不但能得睹秀芳大家的仙顏,更得聞她妙手奏出來的仙韻。兩位代我高興嗎?世間竟真有如此內外俱美、色藝雙全的女子。若她肯與愚蒙共偕白首,我減壽十年也心甘情願。”

兩人聽得麵麵相覷。

寇仲悶哼道:“烈兄此話頗為矛盾,若真的減壽十年,豈非少去十年與她相處的機會?”

烈瑕像醒覺過來的細審他的神情,訝道:“少帥不是為此妒忌吧?據聞宋缺之所以肯全力支持你,是因為你肯做他的快婿。唉!大家兄弟,千萬不要因任何事傷和氣。”

寇仲給他命中要害,登時啞口無言。

徐子陵淡淡地說道:“烈兄請先答我一個問題。”

烈瑕欣然道:“子陵請指教。”

徐子陵沉聲道:“上官龍和榮姣姣是否你大明尊教的人?”

烈瑕沉靜下來,凝神瞧著徐子陵好半晌後,露出一絲落在兩人眼中充滿邪氣的笑意,點頭道:“可以這麽說,也不可以這麽說。嚴格而言,他們隻屬我們在中土的分支,並不用聽我們的指示,他們隻向中土道祖真傳的辟塵道長負責。此可是我教的一個秘密,不過兩位問到,我烈瑕豈敢隱瞞?”

徐子陵為之語塞,除非祝玉妍肯出來指證他,否則憑什麽來戳破他的謊話?

寇仲狠狠道:“你這小子倒推得一幹二淨,希望你不是在說謊,否則我們會要你好看。”

烈瑕一臉冤屈的嚷道:“我怎敢騙你們?還有什麽懷疑誤會,大家一並說清楚,免得影響我們的交往。”

徐子陵歎道:“這可是你的要求,五采石究竟對你有什麽意義?”

他們愈和烈瑕接觸,愈發覺難對付他。若許開山確是大明尊教的大尊或原子,那烈瑕跟他正是采取相同的戰略,就是避免與他們正麵為敵。

烈瑕苦笑道:“子陵是否見過美豔那賤人,受到她唆擺?”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均看出對方心中的驚凜。隻憑徐子陵一句話,烈瑕立即推斷出徐子陵見過美豔夫人,並猜出他問這句話以證實他是否說謊的背後用意,思考的敏捷,才智之高雋,令人刮目相看。徐子陵感到自己落在下風,心忖這般下去,如何還能師出有名的進行**魔之舉?隻好點頭表示見過。

烈瑕壓低聲音道:“你們千萬不要信她說的任何話,因為她是伏難陀的女人,更千方百計助拜紫亭立國,偷搶拐騙無所不為。唉!這女人真難纏,專來破壞我的事。”

寇仲和徐子陵再次你眼望我眼,同時想起管平,心忖烈瑕的話不無一點道理。

寇仲皺眉道:“她和你有什麽嫌隙?為何偏要針對你?”

烈瑕挨到椅背,無奈地搖頭苦笑道:“這叫因愛成恨,在跟伏難陀前,她曾是我的女人。唉!愚蒙的醜事都要抖出來了!”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失聲道:“什麽?”

烈瑕俯前低聲道:“此女貌美如花,卻毒如蛇蠍,千萬不要碰她。她的武功或者比不上我們,可是騙人的本領,我們肯定望塵莫及。”

寇仲和徐子陵唯有苦笑以報,因為他們再難抓著烈瑕的把柄。

徐子陵很想向他質問周老方的事,終於忍住,以免暴露己方的秘密,說道:“我們有個約會,遲些再和烈兄喝酒聊天。”

烈瑕笑著站起來道:“如此不打擾兩位,今晚見!”說罷欣然去了。

寇仲愕然向徐子陵道:“今晚見?那是什麽意思?”

徐子陵拉他站起來苦笑道:“那代表我們今晚和拜紫亭、伏難陀同台吃響水米時,他會是座上賓客之一。不用擔心,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玉成或可助我們找出對付大明尊教的方法。”

寇仲歎道:“我多麽希望自己是個橫蠻無理的人,就不須聽他這麽多的廢話。”

午時已至,兩人無暇去找越克蓬打招呼,匆匆應約而去。

兩人轉進朱雀大街,隻見行人如鯽,車馬爭道,頗有寸步難移的擁擠盛況。關乎到靺鞨族以至整個大草原命運的渤海國立國大典,將在三天後太陽升離地平的吉時舉行,要來的人均該來了。寇仲搭著徐子陵的肩頭享受摩肩接踵的繁華都會樂趣,四周鬧哄哄的,店鋪其門如市,盛況空前。不同種族的人說不同的話,構成民族大融合的熱鬧場麵。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邊道:“你說今早見過三個人,一個是師妃暄,一個是陰顯鶴,另一個是誰?”

徐子陵道:“是美豔夫人,唉!”

最後一聲歎息,是因烈瑕的話,使他弄不清楚美豔夫人是正是邪,會不會真如烈瑕所說的不但是個騙子頭頭,更是伏難陀的女人。

寇仲明白他的心情,他自己也為烈瑕那番話感到心中忐忑難安,如此一位千嬌百媚的女郎,竟是這樣一個蛇蠍美人,實教人惋惜。當然此事仍有待證實。皺眉道:“竟然是她,是湊巧碰上還是她來找你?”

徐子陵邊邁步往前,朝王城和外賓館的方向行進,邊答道:“我在回家途上給她截著登上馬車,她向我討回五采石,我隻好還給她。”

寇仲失聲道:“什麽?”

徐子陵苦笑道:“情和理當時均在她那一邊,我能怎樣做呢?”扼要的解釋一遍。

寇仲道:“這女人真不簡單。沒有五采石就沒有五采石吧!隻要古納台兄弟成功奪得那批箭矢,哪到拜紫亭不俯首低頭。”又道:“老跋為何去這麽久仍未回來?”

徐子陵道:“他定有很多的理由。除非是遇上畢玄,誰能奈何他,打不過就逃,該不用擔心他。”

一陣小孩的歡叫聲從左方傳來,兩人循聲瞧去,原來是一群七、八個十二、三歲許的小孩子,到熱鬧的大街玩耍,在人群中左鑽右穿,奔跑追逐,正嬉鬧著的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徐子陵莞爾道:“以前我們在揚州也是這般在人堆中擠鑽,目的隻有一個,當然是別人的錢袋,希望這群天真活潑的小孩,不要是我們的徒子徒孫。”

寇仲笑道:“他們似乎看上我們的錢袋了!”

話猶未已,小孩們來到兩人旁,其中之一躲到寇仲身後,發出小孩天真響亮的笑聲,抓著寇仲外袍的後襬,上氣不接下氣的笑道:“抓不著!抓不著!”其他小孩一擁而上,團團繞著兩人你抓我逐,鑽來鑽去,情況混亂,更不斷扯他們的衣衫。

在小孩們歡樂的渲染下,兩人停下步來,童心大起,相視而笑。就在此刻,兩人忽感不妥。前後左右均有人逼近,殺氣驟盛。他們均是身經百戰,在一般的情況下,縱使誤陷重圍,亦可先一步發動攻守之勢應付敵人,可是現在前後纏著七、八個無辜的小孩,將他們活動的空間完全封閉,甚至拔身而起亦會令孩子受傷,何況在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刺殺者掣出隱藏在外袍內的兵器,絲毫不理孩子的安危,一時刀光四起,向兩人攻至,配合得無懈可擊。由於事情來得太快太突然,街上的行人弄不清楚發生什麽事,看見刀光閃閃的都是本能地的朝四外避開,令混亂的情況更混亂。

在電光石火間,兩人均想到這是敵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以卑劣的手段利誘小孩,教他們纏在兩人身邊嬉玩,然後從四麵八方發動攻擊。部分小孩感覺到危機驟生,自然而然擠進他們懷中或抱緊他們,以求保護,使他們更是有力難施,心中叫苦。刀光連閃,寇仲瞧著刀鋒的一點精光,從正麵循著一道弧線,照他麵門刺來,刀氣把他完全籠罩,若在沒有任何牽絆的情況下,他可以往旁閃開,可是現在兩條腿均給小孩抱著,除非他忍心震傷他們,否則縱使能夠脫身,時間上亦會慢上一線。正麵攻來者麵貌陌生,但刀法已達一流刀手的境界。不過這一刀仍難不倒他,問題是還有右側劃頸劈來的一刀和從後方朝他背心疾刺的長劍。最可怕是背後那看不到的劍手,才是他寇仲的勁敵,劍鋒離他尚有尺許的距離,可是他整個背脊像浸在寒凍的冰水裏,顯示出此人的功力即使及不上他寇仲,然所差無幾。寇仲由於在敵人進攻時來不及拔出井中月,暗歎一聲,直挺挺的朝前倒下去,帶得兩個小孩和他一起往地麵仆去。

徐子陵的情況比寇仲更不堪,一個小孩驚惶失措地挨在他懷中,兩個在後麵扯著他外袍下襬,餘下三個小孩兩人跌坐在他和寇仲之間,一個則滾倒在他左側。眼前刀光像風卷狂雲般翻騰而至,前方攻來者左右手各持一把鋒尖泛紅的淬毒匕首,其人身材不高,作男裝打扮,但徐子陵卻曉得是第二回與對方交手。她雖把本該冶豔絕倫的玉容弄得黑而粗糙,徐子陵仍從她的手法一眼認出是深末桓的妻子木玲,既狠且辣,完全不顧及他懷內孩子的安危。同時向他突襲的尚有三人,兩人從後方攻來,其中一人肯定若非深末桓亦是與他同級的高手,用的是兩把短柄斧,車輪般轉動著攻來,狂猛無儔,若給劈中,保證筋裂骨碎,什麽護體真氣都挨受不住。另一人功力雖遜上幾籌,亦屬一流好手,用的是雙鉤,分取他頸側和右腰眼。餘下一個刀手則封死他左方,搠脅而至,在腹背受敵的形勢下,對他威脅極大。

刹那間,他兩人被逼入進退不得的絕境,最令人難受是被卷入刺殺攻勢中的無辜小孩肯定沒有人能幸免,敵人的狠毒,令人發指。深末桓此次行動可說計劃周全,因曉得他們午時必來赴會,故設下唆教小孩纏戲的毒招,當小孩在兩人身邊嬉玩,移至戰略位置的敵人發動雷霆萬鈞的突襲猛攻,務求一舉置他們於死地。

徐子陵狂喝一聲,神功發動。他心知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是必傷無疑,隻盼能夠傷而不死,又能使小孩們幸免大難。羊皮外袍寸寸碎裂,朝敵射去。

“叮!叮!”寇仲在倒向地上時,忽然扭身變成臉孔朝天,兩手揮擊,同時命中前方和右側攻來的刀鋒,並爭取得避開從後方刺來的長劍少許空隙。抱著他雙腿的小孩滾坐地麵,使他縱有千般絕技武功,一時亦無法派上用場。兩名刀手悶哼一聲,往後跌退,傳入他們刀內的螺旋勁乃寇仲畢生功力所聚,豈是易挨。豈知後方攻來的劍手功力之強,變化之巧妙大大出乎寇仲意料之外,竟衝飛而起,來到寇仲上方,長劍原式不變的從上疾刺而下,筆直插向他心髒要害。對方雖改變臉容,又黏上胡子,但寇仲仍可從對方無法改變的眼神感到這凶狠的刺客十有九成是高麗的韓朝安。寇仲兩手一時來不及收回來格擋,雙腳又因受小孩的抱纏用武無地,隻能勉強借腰力將上身硬往右扭。長劍朝胸直刺。

徐子陵羊皮袍的上半截被他以勁氣逼成碎片,朝敵彈去,每片均含蘊淩厲真勁,足可傷敵,若割中對方眼鼻等脆弱部分,更可造成永久的傷害,不怕敵人沒有顧忌。最妙是下截袍襬脫離時,使兩個小孩“咕咚”一聲跌坐地上,也令他們避開後方攻來的雙斧雙鉤。功力較次的刀手和鉤手忙往旁閃移,避開碎片,再變招進攻;木玲和深末桓則仍原式不變的攻來,隻憑口吐勁氣,吹掉襲麵的布片,對其他襲體的布片純以護體真氣應付。微妙的變化,使徐子陵從絕境中尋到一線生機。

徐子陵暗捏不動根本印,身子扭轉,把迎著木玲淬毒匕首的小孩轉到安全的位置,口吐真言沉喝一聲“臨”,有如在洪爐烈火般的戰場投下冰寒的雪球,以木玲和深末桓的悍狠,仍在驟聞下心神大受影響,軀體一震,手上攻勢緩上少許。徐子陵正是要爭取這丁點的間隙。木玲左右兩把淬毒匕首變成分往他耳門和肋下劃來,招式精奇奧妙,即使在一對一和沒有羈絆的情況下他仍要小心應付,何況從後方變成左側的深末桓雙斧亦正像車輪滾般朝他攻至。徐子陵雙手分彈,迎向兩邊攻勢,然後憑右腿保持平衡,左腿曲提,再閃電踹向深末桓下陰處。

雙方乍合倏分。木玲左匕首成功刺向他右脅下要害去,深末桓則以斧柄下沉截著他可致他老命的一腳,另一斧給徐子陵封個結實。徐子陵真氣激送,使木玲的淬毒匕首在造成更大傷害前彈離脅下,但再也無法避過接踵攻來的單刀雙鉤。鮮血激濺,刀子刺入左臂,劃頸的一鉤落空,另一鉤則在他左後肩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衣衫裂碎。這還是徐子陵上身迅速連晃,方能避過要害。木玲和深末桓二度攻至。一聲慘嚎,刀手被徐子陵反攻的一掌掃在肩頭,往橫翻滾跌開,刀子未及深進便給拔出來,帶起一股由徐子陵體內流出的鮮血。

另一邊的寇仲亦處於生死存亡的關口,他背脊尚差尺許觸地,敵劍搠胸直進,他兩手合攏,堪堪夾著深進達兩寸的敵劍,心知若給這該是韓朝安的劍手在體內吐勁,定可把自己心脈震斷,忙兩手傳出真勁,猛朝對方攻去。敵人雄軀劇震,無法催逼內力,借勢抽劍飛退。寇仲反手拍向地麵,強忍胸口鑽骨摧心的痛楚,另一手拔出井中月,帶著兩個小孩回彈立起時寶刀旋飛一匝,“叮叮”兩聲,把二度攻來的兩刀**開。井中月化作黃芒,疾射攻向徐子陵的木玲。

“砰!”徐子陵雙掌先後拍在深末桓攻來的兩斧,震得對方左右兩斧都無法續攻,另一腳側踢那鉤手,逼得他倉皇急退,卻無暇應付木玲的匕首。幸好寇仲井中月劍到,“嗆啷”清響,木玲硬被逼退。寇仲妄動真氣,胸前傷口血如泉湧。混亂的戰況似波浪般以他們為中心往四方蔓延,路人競相走避,有些朝對街走去,橫過車馬道,弄得交通大亂,馬嘶人嚷。一隊靺鞨巡兵呼喝著從王城方向馳至,更添緊張擾攘的氣氛。

鮮血從左臂涔涔流下,痛楚令徐子陵難以舉臂,右拳擊出,寶瓶氣發。此招含怒出手,到鉤手察覺有異,高度集中的寶瓶氣命中他胸口,鉤手應拳噴血拋飛,跌到車馬道。疑是韓朝安的劍手刺客立即掠向鉤手,將他提將起來,發出尖嘯。眾敵應嘯聲分散遁逃,或掠上屋頂,或逃進橫巷,轉眼走個一幹二淨。徐子陵感到一陣失血力竭後的暈眩,孩子此時才懂哭喊,這可使他放下心來,曉得他們沒有受傷。途人團團圍著他們指點觀看,較勇敢的走過來把孩子扶起牽走。

寇仲勉強站定,運功止血,移到徐子陵旁低聲問道:“有沒有傷及筋骨?”

徐子陵回過神來,見寇仲胸膛傷口仍有鮮血滲出,隻要傷口往左稍移寸許,肯定可要他的性命,搖頭道:“還死不了。木玲的匕首淬有劇毒,換過別人必死無疑。”

寇仲低聲道:“我們絕不能示弱!”

徐子陵點頭同意,值此強敵環伺的當兒,若讓任何一方的敵人曉得他們嚴重受創,肯定沒命回中原去。隻石之軒已不肯放過他們。

靺鞨兵馳至,領隊的軍官大喝道:“誰敢當街械鬥?”

圍觀者紛紛為他們說話,一致讚揚他們舍身維護眾小孩的義行。

寇仲還刀鞘內,強顏笑道:“我們寇仲徐子陵是也,就算有什麽違規的行為,今晚自會親向大王解釋。”

靺鞨兵被他們聲名所懾,立即改變態度,反問他們有什麽要幫忙的地方。

徐子陵見自己和寇仲均是滿身血汙,微笑拒絕對方的好意,扯著寇仲往一旁走去,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說小師姨有沒有參與這次突襲刺殺?”

寇仲強忍胸口的痛楚,歎道:“很難說!先找間店鋪買套新衣,這樣去見敵人怎成樣子?”

他們渾身浴血的模樣,看得迎麵而來的人駭然避道,兩人心中的窩囊感,不用說可想而知。自出道以來,他們從未這般失著狼狽。他們身上多處負傷,寇仲以胸膛的傷口最嚴重,徐子陵則以脅下和左臂傷得最厲害。即使懷有極具療傷神效的長生氣亦休想能在短時間內完全複原。對方兵器均蓄滿具殺傷力的勁氣,侵及經脈,外傷內傷加上大量失血,若非他兩人內功別走蹊徑,早趴在地上不能起來。在這危機四伏的城市中,往後的日子絕不好過。

徐子陵道:“敵人必派有人觀察我們當前的情況,若露出底細,後果不堪設想。”

寇仲哈哈一笑,故意提高聲音道:“今趟算是陰溝裏翻船,幸好隻是皮肉受苦,我們定要討回公道。”

徐子陵在一間成衣店外停步,一個街口外就是傅君嬙落腳的外賓館,灑然笑道:“換過新衣,我們去尋他們晦氣。”

寇仲領頭步進成衣店去,心知肚明若深末桓等尚敢於此刻來襲,將會發覺他們均是不堪一擊。

兩人離開成衣店,換上新衣,除臉色較平常稍為蒼白點,表麵實看不出他們身負重創。成衣店的老板及店夥們均曉得剛才街上發生的事,一方麵佩服他們拚死維護小孩的義行,另一方麵更因他們是對抗頡利大軍的英雄,所以非常熱情,不但分文不收的供應合身衣服,更讓他們用鋪後天井的溫泉井水洗滌血汙。寇仲因羊皮外袍是楚楚親手縫製,故雖沾血破損,仍不肯舍棄,取回滅日弓和井中月,將外袍交由成衣店修補清潔。天空仍是灰蒙蒙的,像兩人此刻的心情。

寇仲歎道:“離開山海關時,還抱著遊山玩水的心情到大草原來,以為可以輕輕鬆鬆過段日子,豈知先有老跋差點送命在前,更有我們今日的險況,事前哪能想及?”

徐子陵左臂暫時報廢,如與人動手,僅得右手可用,卻會牽動脅下的傷口,隻兩條腿仍任他差使。聞言苦笑道:“你看這條毒計會不會又是香玉山在暗中籌劃的?”

兩人此時橫過車馬道,來到外賓館門外,寇仲聽罷立定,沉吟道:“你這猜測大有可能,隻有那天殺的小子如此明白我們的稟性,想到利用小孩子纏身這著辣招。深末桓一向是頡利的走狗,趙德言則對我們恨之入骨,他們易容改裝後來狙擊我們,正是不想突利曉得是他們幹的。此仇不報非君子。”

徐子陵壓低聲音道:“假若韓朝安待會來試探我們的傷勢,例如美其名曰較量試招,我們該怎麽辦?”

寇仲下意識地按按胸膛陣陣牽痛的傷口,狠狠道:“我們可否直斥剛才的事乃他所為,那麽他隻能砌詞狡辯,拿我們沒法。”

徐子陵搖頭道:“這不失為一個辦法,卻絕不明智。首先以我們的作風,定會跟他翻臉動手,變成自取其辱。其次更重要的是讓韓朝安曉得我們知道他和深末桓夫婦狼狽為奸,以後會更有所提防。”

寇仲頭痛道:“不知是否信心受到挫折,我的腦袋空白一片,想不出任何辦法來,你有什麽好主意?”

徐子陵微笑道:“來個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如何?說到將話弄得失實誇大,小弟自愧弗如,當然由你老哥出馬。”

寇仲聞弦歌知雅意,哈哈一笑,扯著徐子陵進外賓館去。

傅君嬙在外賓館的主廳會見兩人,金正宗和韓朝安兩人陪伴左右。宋師道是安排這“和談”的中間人,見他們遲到近一刻鍾,皺眉輕責。

兩人目光先後掃過正等得不耐煩的傅君嬙,氣度沉凝的金正宗,瀟灑自如的韓朝安,三人神態各異。傅君嬙鼓起香腮,一副悻悻然不能釋懷的樣子,卻不知是在怪他們遲到還是因為宇文化及的舊恨。金正宗表麵不露任何內心的感受,可是他們仍感到他深藏的敵意。反是剛對他們進行刺殺的韓朝安態度熱誠,使人感到他是欲蓋彌彰,貓哭耗子假慈悲。就這麽看去,真分不清楚傅君嬙和金正宗是否曉得或同意韓朝安對他們剛才的作為。

韓朝安顯然不曉得兩人看破他是突施刺殺的罪魁禍首。

寇仲苦笑道:“諸位請恕我們遲來之罪。剛才在朱雀大街遇伏,我們同受重創,差點來不成。”

宋師道大吃一驚道:“你們受了傷?”目光灼灼的在他們身上巡視。

傅君嬙冷笑道:“誰那麽本事能令你們受重傷,傷在哪裏呢?就這麽看卻看不出來。”

徐子陵特別留意金正宗的反應,見他露出錯愕的神色,似乎對刺殺的事並不知情。若他沒有在此事上同流合汙,傅君嬙理該沒有牽涉其中。

寇仲一掃身上新簇簇的衣服,笑道:“我們本來滿身血汙的見不得人,全賴這身新衣遮醜。可以坐下嗎?現在我兩腿發軟,誰都可輕易收拾我們。”

韓朝安雙目閃過驚疑不定的神色,顯然兩人“示弱惑敵”的策略奏效。

宋師道忙道:“坐下再說。”

眾人分賓主次序坐到設在廳心的大圓桌,傅君嬙在金正宗和韓朝安左右伴持下坐在麵向大門的一邊,兩人背門坐另一邊,和事佬的宋師道居中而坐,形勢清楚分明。徐子陵見韓朝安不住留神打量自己,心中好笑,曉得對方因自己中了木玲淬毒的一劍,理該劇毒攻心而亡,偏偏他的長生氣不懼任何劇毒,故像個沒事人似的,更令韓朝安懷疑他們的“重傷”是裝出來的,以引深末桓等再來對付他們,其實是個陷阱。此正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的上上之計。

金正宗沉聲道:“究竟是誰幹的,少帥可否說得詳細點?”

傅君嬙嘟長嘴兒,帶點不屑他們裝神弄鬼的意味道:“你們真有本領,身受重傷還可談笑自如。”

寇仲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向傅君嬙道:“小師侄的心髒給刺了一劍,裏麵仍在淌血,幸好我的長生氣有起死回生之力,勉強挨到這裏來,讓嬙姨見我可能是最後的一麵。談笑自如則是不得不裝模作樣,以免被刺客看破我們傷得這麽嚴重再來撿便宜。至於小陵的傷勢,由他自己報上吧!”

徐子陵為之氣結,寇仲的誇大實在過分。

傅君嬙大嗔道:“胡言亂語,誰是你的嬙姨?”

心知肚明那一劍沒能命中寇仲心髒的韓朝安終忍不住,眉頭大皺道:“少帥請恕在下多言,直到此刻,我們和兩位仍是敵非友,少帥這麽坦白,不怕我們乘兩位之危嗎?”

寇仲愕然向宋師道道:“宋二哥不是說嬙姨肯原諒我們嗎?大家既是自己人,更是同門一家親,我們怎可隱瞞真相?”

傅君嬙見他始終不肯放棄“師侄”的身份,生氣道:“再說一句這種無聊話,我以後不和你們交談了!”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均心中暗喜,因從傅君嬙口氣聽出雙方間的嫌隙確有轉圜餘地。

宋師道責道:“小仲不要惹怒君嬙,我已將你們放過宇文化及讓他自行了斷的為難處清楚解說。”

金正宗不悅地說道:“少帥仍未答在下先前的問題,當今龍泉城內,誰有能力伏擊重創兩位。”

寇仲歎道:“他們不是夠本領,而是夠卑鄙。”

當下把遇伏情況加油添醋,眉飛色舞的詳說出來,少不了把傷勢誇大至他們早該死去多時,命赴黃泉的地步。聽者中以韓朝安的眉頭皺得最厲害。

說罷寇仲壓得聲音低無可低地說道:“這批刺客最有可能是大明尊教的人,因為其中一個刺傷小陵的是個易容改裝扮作男人的女子。”

徐子陵補充道:“也有可能是深末桓的妻子木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