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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外族聯軍

寇仲在禦書房外與徐子陵商談,說道:“達誌那小子呢?一場兄弟,我們好該為他餞行。”

徐子陵道:“讓他悄悄離開吧!鋒寒和希白去接芭黛兒到興慶宮。剛才李大哥告訴我,裴寂、王伯當和諸葛德威三人已被拘押,等候發落,楊文幹和池生春等則仍沒有影蹤。”

寇仲皺眉道:“婠婠不會騙我們吧?”

徐子陵搖頭道:“她沒有騙我們的必要,玉致方麵有什麽話說?”

寇仲得意道:“我從未想過她可以這般好說話的。我還未有機會說什麽一夜恩情,或是慷慨陳情,她竟主動鼓勵我納尚秀芳,當然下不為例。”

徐子陵道:“那真要恭喜你!此正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最好例證。”接著現出凝重神色,說道:“達誌離宮前特別提醒我,畢玄和趙德言等人是在清楚建成發動政變的時間後立即離開的。照達誌猜估,畢玄等如此急著趕往與頡利會合,是為催促頡利把握長安大亂、軍心不穩的時機揮兵來犯。所以頡利的先頭部隊,大有可能於今明兩天任何時刻抵達,不予長安有喘一口氣的機會。”

寇仲色變道:“那我如何赴秀芳今晚的子時之約?”

徐子陵沒好氣道:“今晚不成還有明晚,擊退頡利後更將有無數個晚上等著你這色鬼。”

寇仲斷然道:“教訓得好。你立即去找老跋和小侯,我和李小子交代一聲後,我們四大高手立即出發。嘻!你對著青璿時不也變成好色之徒嗎?”

徐子陵駭然道:“你不是說笑吧!憑我們四個人去應付頡利,這與送死有什麽分別?何況我們不曉得敵人來犯的真確路線。”

寇仲微笑道:“這正是虛則實之的戰略,隻要拖到明天,我軍完成進駐各戰略重鎮的行動,頡利將注定無功而返的命運。”

寇仲再大步跨入李世民的禦書房,向正覲見李世民的六名元老大臣歉然笑道:“請勿怪寇仲不敬,因為小子有刻不容緩的事,必須立即與皇上密議。”

六名元老大臣大吃一驚,想到的都是有關塞外聯軍的事,哪還有心情怪他,忙識相的急步離開。李凡為他們關上房門。

寇仲得意笑道:“總算過了當宰相和大將軍的官威癮兒,且是權傾一朝,不用皇帝老子同意,各大臣立即自動離開。”

李世民啞然笑道:“幸好有你常在我煩於應對時來給我解悶,唉!你的想法是對的,當皇帝確是非常辛苦。”

寇仲歎道:“我也想常為皇上解悶兒,隻恨刻不容緩,我們要立即出發,希望能把頡利嚇停,予我們一晚的時間,完成三城的布防。我提議改用麻常的人守武功,麻常是我最出色的頭號大將,必能不負所托。”接著把改變計劃的因由道出。

李世民道:“好!我隨你們去。”

寇仲大吃一驚道:“你是說笑吧?你走了,誰坐鎮長安?”

李世民油然道:“你的李靖大哥如何?不論才幹威信,他均可以代替我,人品方麵更是絕無問題。”

寇仲苦笑道:“坦白說,這並非我不想你去冒險的真正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怕你武功低微,反拖累我們。明白嗎?皇上。”

李世民捧腹笑道:“直到此刻,我才感到你真的當我有如子陵般的好兄弟。我武功低微?你可是說笑?有哪場戰爭我不是身先士卒?有時隻領著幾個人由陣前殺到陣尾,每一次都有千百對眼睛看著的。”

寇仲頹然道:“你是皇帝老子,最後的決定權當然是操於你手上。一人之下原來可以這麽不好受的。哈……”

李世民欣然道:“我終於偷得浮生半日閑,暫時不用當皇帝。”

單桅風帆轉入渭水,望武功的方向駛去。高速船上載著的不但有名震天下的少帥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侯希白,尚有大唐新主李世民。

李世民坐在操帆的徐子陵旁,檢查帶來的箭矢,聲明道:“千萬不要喚我作皇上,今晚我是以兄弟身份與你們並肩作戰的。”

挨在船身,神態悠閑,正抹拭偷天劍的跋鋒寒斜眼兜著李世民,淡淡地說道:“既然你暫時不當皇帝,我不用對你客氣。請問你為何有皇帝福不享,卻要陪我們來蹚這渾水?”

在船尾與寇仲喂五匹戰馬吃糧草的侯希白笑道:“據寇仲說,當皇帝比上戰場更辛苦呢,。”

李世民油然道:“首先,我們要用虛實難測的惑敵之計,有世民參與,至少增加一半的說服力。敵人見到少帥,會想起少帥軍埋伏在後方某處;見到世民,自亦該想到長安已在我們牢牢掌握中,正傾全力來迎擊他們。”

徐子陵同意道:“確是如此。”

李世民微笑道:“其次是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邊的地理形勢,隻有我可以準確把握敵人行軍的路線。”

寇仲苦笑道:“我正因為想到此點,故無法拒絕你的參與,在洛陽時我們早領教過世民這方麵的本事。”

跋鋒寒沉聲道:“如世民兄猜錯,我們不但白走一趟,可能還要痛失長安附近某一座重要的城池!”

寇仲望向往西山下降的太陽,說道:“世民在這方麵是絕不會出錯的。不過我們若要行動成功,那天上有多少頭獵鷹,我們就要射多少頭下來。可惜世民兄的靈鷲留在洛陽,否則此問題可舉手解決。”

侯希白咋舌道:“若頡利帶得百來頭獵鷹,我們豈非疲於奔命?”

跋鋒寒哂道:“能被訓練作偵察敵人的獵鷹千中無一,全軍能有三頭已相當不錯,而對付這類聰明的畜牲我們是經驗豐富,先誘之以餌,一旦進入我射月弓的箭程,包保沒有一頭可返回他主人身邊去。”

李世民仰觀天色,說道:“太陽下山前,我們該可越過武功,抵達最佳的登岸點。”

五騎衝出密林區的小道,登上一座小丘之頂,渭水在左方流過,前方是武功西麵二十裏的廣闊樹林平野區,右方遠處層層山巒丘野。明月逐漸攀往天空,清輝的亮光,把人馬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前方丘坡。

寇仲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侯希白答道:“約是酉戌之交,如敵人此時抵達,全速趕往武功,可在我軍進駐武功前控製和封鎖武功。”

李世民以馬鞭遙指前方道:“敵人若來攻打武功,此為必取之途。且因有渭水在旁,不虞缺水,草原區可為戰馬提供嫩草。頡利既有香玉山帶路指引,不會舍易取難,浪費寶貴的光陰。”稍頓又道:“頡利的目標既是鹹陽便橋,須同時攻陷武功和涇陽,那鹹陽將成他囊中物。我們第一支從長安出發的部隊,由敬德率領,此時該抵涇陽,應有從容布置的充裕時間。觀乎現在頡利的先頭部隊仍未抵達此地,頡利分撥出來越過山區攻擊涇陽的奇兵,最快要在醜時後始能對涇陽發動突襲。”

他的分析,使四人充分體會到他運籌帷幄,料敵如神的本領。正因他對地理形勢了如指掌,精通兵法,故能處處占盡機先,從容布局,不負善守的美名。跋鋒寒躍下馬背,奔下丘坡,於平野處伏地貼耳,施展他“地聽”之術。

侯希白道:“頡利狡猾如狐,故意在劉武周舊地盤北麵詐作集結大軍,令我們以為他會偷襲太原郡,渡黃河闖關中,原來卻是暗渡陳倉,在梁師都掩護下,潛至渭水,由西而東的來犯長安。若被他攻我不備的占據武功、涇陽、鹹陽三城,長安大軍將動彈不得,其他城池勢危矣。”

徐子陵微笑道:“幸好長安的危機在一夜間解決,否則頡利確有很大機會得逞。”

跋鋒寒往回掠至,欣然道:“世民所料無誤,一隊超過千人的輕騎隊,正從四裏許外全速趕來。”

寇仲大喜道:“事成一半了!”

侯希白仰天張望,訝道:“為何仍不見獵鷹的蹤影?”

寇仲神態輕鬆地說道:“因為頡利小兒還以為長安烽煙處處、血流成河、屍如山疊,根本沒想到我們會在此關要處枕軍迎候。而在他的憧憬中,武功能挨過他一個時辰的攻打,已非常了得,所以不必派獵鷹探察前路,鷹兒肯定仍躲在鷹籠內。”

李世民不解道:“如此說假若頡利放出獵鷹,我們的‘空林計’豈非立被揭破?”

寇仲胸有成竹地說道:“說到對付獵鷹,還是我比較在行。獵鷹見到下方有敵人,會在敵人上方盤旋繞飛,鷹主可憑鷹兒繞圈的大小,測知敵人的分布範圍,所以隻要老跋、小侯和陵小子三人,於林內不同方向隔遠馳去,鷹兒會大繞圈子,令敵人誤以為在密林通道兩旁有大批伏兵。我們不但不用那麽殘忍射殺鷹兒,還可反過來利用它令敵人中計。多麽完美的計劃。”

跋鋒寒躍上馬背,笑道:“若你的計劃行不通,希望你另有一個完美的逃亡計劃。子陵!希白!讓我等幾個小卒執行少帥的命令!”三人策馬掉頭,奔往密林。

寇仲細心聆聽,欣然道:“敵人到了!真希望現在是白天,那我們可欣賞到敵人驟見我們時的驚異表情。”

李世民取出火炬,歎道:“我從沒想過會與少帥並肩麵對堪稱宇內無敵的金狼大軍,想想也覺世事的離奇曲折,出人意表。”

蹄聲漸起,忽然前方半裏許處,全是黑壓壓的突厥騎兵,揚起塵土,星月黯然失色。兩枝火炬熊熊燃燒,分別插在寇李兩人馬旁地上,尤顯得立馬丘崗之上的兩人狀如天神,而事實上兩人亦代表著當今之世,中土新一代最傑出的軍事天才,看到他們,當會令人想到中原兩股最強大的軍事力量,二合為一。號角聲起,敵騎紛紛勒馬。

寇仲向李世民道:“確是頡利的金狼軍,可見聯軍各族間的信任並不足夠,否則頡利大可讓契丹軍、室韋軍或回紇軍任何一軍打頭陣。”

李世民道:“若攻打涇陽的敵軍亦是金狼軍,少帥這個想法始可作準。”

寇仲點頭道:“對!”接著以突厥話大喝過去道:“寇仲、李世民在此,恭迎頡利大汗。”

對方一將拍馬而出,狂喝道:“休想我會中你們詭計,上!”

過千突厥戰士全體呐喊,號角聲再起,戰馬嘶叫,千餘騎先排成前後三列,第一列三百餘人首先策馬衝刺,朝小丘殺來。接著其他兩列相繼衝出,登時蹄聲雷動,喊殺震天。

寇仲還好整以暇道:“剛才那出來呼呼喝喝的,不就是康鞘利嗎?”

李世民也毫無驚駭之容,油然點頭道:“可見頡利來得匆忙,且是片刻必爭,故以大將率領先頭部隊,抵達後立即攻打武功。”

第一排的敵人衝至一千五百步的距離,忽然號角再起,敵人全體勒馬,止於一千三百餘步外。

康鞘利二度排眾而出,大喝道:“任你們有千軍萬馬,隻足供我突厥鐵蹄踐踏之用。”

寇仲笑道:“康鞘利膽怯了!你聽得懂他的突厥話嗎?”

李世民欣然道:“自八歲開始,小弟便學說突厥語,少帥不用翻譯。”

寇仲以突厥語喝過去道:“康鞘利你竟敢在我寇仲麵前亂吹牛皮,當年是誰大破你們金狼軍於奔狼原?你們在自己地頭仍要吃我寇仲大虧,何況勞師遠征,深入我境。坦白說:我們現在擺的是空城計,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夠膽就放馬過來,看我們是否接得住,不夠膽衝過來是龜孫子,哈……”

康鞘利一聲令下,卻非指揮手下殺來,以證明他們非是欠缺膽量的龜孫子,隻是吩咐手下燃亮數十個火把,登時火光熊熊,驟顯得寇仲這邊的兩把火炬孤零單薄,難與爭輝。數騎突厥將領,聚攏到康鞘利旁邊說話,在火光照耀下,爭論該否進擊。

寇仲微笑道:“若我們真的想誘敵深進,眼前該采哪一個步驟。”

李世民苦笑道:“當然是遣派兵員主動出擊,惹起敵人怒火。唉!你的對付獵鷹之計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因為敵人的先頭部隊沒有獵鷹隨行。”

寇仲淡淡地說道:“世民兄請待在這裏看熱鬧,小弟去也!”

一夾馬腹,刺日弓已來到手上,張開,戰馬衝下丘坡時,從箭筒以獨門手法拔出四支勁箭,望敵陣衝去。康鞘利等諸將大吃一驚,無暇再作商議,紛歸本隊,眾突厥戰士不待吩咐,人人彎弓搭箭,準備迎擊名震中外的少帥寇仲。呼吸間寇仲策馬衝下丘坡,四枝勁箭於敵人箭程外連珠勁發,螺旋而進。四馬中箭倒地時,他另四支箭又從刺日弓勁射,以螺旋勁勢疾飛而去。敵人前陣戰馬紛紛倒地,亂成一團,十多名突厥戰士給激起凶性,不理指揮,策馬衝出,反令後麵的人不敢發箭,怕誤傷己族戰士。康鞘利大聲喝止。

寇仲第三輪箭射出,朝他衝來的十七名戰士中又見四騎倒下,馬背上的戰士均被拋到地上去。“鏘!”寇仲拔出井中月,右刀左弓,把向他射來的箭矢隨手輕鬆撥飛,轉瞬間與敵相遇於兩軍之間的原野中。康鞘利大喜,發出進攻命令,三排騎兵,立即全速向他衝刺。痛呼慘哼聲中,與寇仲相遇者不是被刀背擊中,便是給刺日弓掃下馬來,然後寇仲掉頭便走,展開人馬如一之術,倏地拉遠至與來騎箭矢不及的距離,奔至小丘坡下。號角聲起,突厥戰士救起己方墜馬者,竟往後回撤,直退至二千步外,始列陣嚴守,恢複先前對峙的局麵。

寇仲馳回李世民旁,咧嘴笑道:“這一手如何?”

李世民笑道:“少帥此著專門針對聰明的敵人,而康鞘利更沒有令我們失望。”

寇仲勒定戰馬,凝望遠方,沉聲道:“頡利駕到。”

李世民亦聽到遠方戰馬疾奔的聲音,仰首望天,說道:“少帥的完美計劃,可望成功。”

一點黑影,出現於星空高處,正向他們飛來。

寇仲忽然色變道:“糟糕!我們想漏一點。”

康鞘利的先頭部隊改變陣勢,一分為二,從中鋒變為兩翼。大隊金狼軍以靈動如神的高速從樹林區潮水般湧出來,人人殺氣騰騰,驟看似是散亂無章,事實上已把團隊精神和默契發揮至無法勝有法的化境,當他們在兩邊翼軍押陣下,於其稍後處布開陣勢,更顯出其無敵雄師的本色。忽然一隊五十多名戰士直衝而來,左盾右矛,搦戰叫囂,旋即退回。接著第二隊衝出,作出種種挑釁動作,卻非真的進攻,但足可把敵人神經扯緊,不敢鬆懈。

李世民道:“我們想漏什麽?”

寇仲苦笑道:“我們想漏了頡利在如此情況下,根本沒有另一個選擇,隻能縱兵強攻,不理我們有多少埋伏。因為他們若被阻於此處,不能與攻打涇陽的軍隊會合,那麽攻打涇陽的部隊將因後援不繼和缺糧而大敗。”

李世民呆了一呆,點頭道:“說得對!何況頡利對自己信心十足,不會相信金狼軍會在平野戰吃敗仗。唉!我不是沒想過這問題,隻不過一閃即逝,還認為憑少帥的威望,可鎮嚇頡利於一時,而事實上我們還是別無選擇。”

寇仲翹首後望,獵鷹繞了幾個大圈後,飛返敵陣。

李世民微笑道:“我們到現在為止成績總算不俗,至少拖延近一個時辰。”

第二隊金狼軍退回去後,另兩隊同時出陣示威叫罵,眾突厥兵齊聲和應,確可使人未交戰即心膽俱喪,不知何時似這般輪番罵陣會忽然變為攻擊的行動。

蹄聲響起,跋鋒寒策馬而至,奔往寇仲另一方,說道:“不妥!看情況頡利準備不理埋伏,發兵強攻。”徐子陵和侯希白先後奔上丘頂,均是神色凝重。

此時那兩隊人馬退回去,忽然爆起震天彩聲,大旗飄揚下,頡利在趙德言、暾欲穀、香玉山和一眾酋頭、數百名親兵簇擁下,從前陣戰士讓出以人築成的通道昂然策騎直抵陣前。從寇仲他們的角度瞧去,前方盡是突厥精騎,延展往樹林的無限深處,井然有序,分隊列陣,組織嚴謹。

李世民皺眉道:“足有三萬人,夠力量攻下三座武功城。”

寇仲沉聲道:“見到畢玄嗎?”

跋鋒寒答道:“他不可能不在其中,隻是尚未找到他的蹤影。”

侯希白道:“隻剩一招可行,我們立即退入密林,看他們是否真的敢攻來。”

跋鋒寒道:“若真的攻來又如何?”

徐子陵歎道:“隻好立即逃往武功城,設法死守,待援軍來解圍。”

李世民苦笑道:“此為下計。對方援軍將會陸續抵達,切斷武功水陸兩路的交通,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地擊垮麻常的三千人,再一邊攻打武功,一邊分兵進犯鹹陽和涇陽,而我們則被困死武功城內,不過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其他計策。”

寇仲微笑道:“我尚有一計。”

侯希白大喜道:“快說,遲恐不及。”

寇仲目注頡利方麵的動靜,從容道:“就是由老跋出馬向畢玄挑戰。”

李世民搖頭道:“頡利不會讓畢玄冒這個無謂的險,更犯不著橫生枝節,因為他有信心攻破我們根本不存在的伏兵。”

徐子陵道:“寇仲的話不無道理,因為畢玄曾在龍泉當眾答應鋒寒與他的決戰,畢玄若龜縮不出,會影響突厥方麵的威信。問題在我認為不該讓鋒寒去冒這個險。”

寇仲淡淡地說道:“讓我來冒此險又如何?頡利肯定不會讓老畢出戰鋒寒,但若能當場擊殺我,等於贏掉此仗,甚至完成整個入侵行動。”

跋鋒寒皺眉道:“挑戰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不怕對方起疑心嗎?”

寇仲道:“我無暇多作解釋,老跋快出言挑戰老畢。”

跋鋒寒以突厥語大喝過去道:“畢玄!可敢與我跋鋒寒決一死戰,繼續龍泉城外未竟之緣?”

突厥戰士倏地靜下來,靜待頡利說話。正向手下諸將發令的頡利往他們瞧來,仰天大笑,高聲喝回來道:“跋鋒寒你若要自尋死路,沒有人會攔阻你。你若能挨得過我們金狼大軍的踐踏,聖者自然會出手送你上路。”

寇仲哈哈笑道:“說得真漂亮。原來頡利小兒怕聖者會被我的兄弟宰掉,故不敢讓聖者出戰,真可笑!”

頡利勃然大怒,眾突厥戰士更是群情洶湧,同聲喝罵,突厥人最重武士榮譽,哪堪被人如此當眾羞辱他們最尊敬的人。

畢玄的聲音從對陣內傳出,字字震人耳鼓,語氣卻保持平和,說道:“畢玄願與少帥先決一生死,請大汗俯允。”

眾突厥戰士爆起如雷般的喝彩聲,因畢玄轉而挑戰寇仲,大感振奮。要知寇仲曾在奔狼原大破金狼軍,乃金狼全軍的奇恥大辱。畢玄若能擊敗寇仲,當然大快人心。

頡利開懷大笑,一副寇仲自取其咎,與人無尤的得意神態,喝道:“寇仲你聽到嗎?就讓我們看看你是否有那膽子,不要告訴我你不敢迎戰。”

李世民等至此才明白寇仲的激將妙計,但又非常擔心。

侯希白道:“你有信心嗎?”

寇仲以信心十足的微笑回報,大喝道:“呸!我又不是第一次和聖者交手,須什麽膽量。”說罷拍馬馳下丘坡大聲喝道:“畢玄何在?”

李世民、跋鋒寒、侯希白和徐子陵四人目不轉睛地瞧著頡利和手下大將酋頭所在處,等候畢玄的現身。位於陣前的突厥戰士手上不斷增添新燃點的火把,天上星月被血紅的火光奪去光輝,忽然由頡利而下,人人發出“嗚嗚”的仿如狼嗥的嘶叫,從陣前蔓延往大後方,一時整個林原塞天填地的盡是狼嗥,嚇得戰馬跳蹄,聞者心寒。就在這詭異莫名的氣氛中,身披黑袍的畢玄持矛策馬,從裂開的人陣緩緩馳出,迎向正傲立陣外的寇仲。

跋鋒寒雙目眯起,凝注畢玄,沉聲道:“畢玄手上的矛重九十九斤,矛名‘阿古施華亞’,是突厥古語,意即月夜之狼,年輕時仗之衝鋒陷陣,縱橫草原從無敵手,初出道之際已被譽為‘沒有人能把他從馬背擊下來的矛手’,六十歲後棄矛不用,想不到今天不但披甲上陣,且重用此根狼矛。”

寇仲勒馬立定,瞧著朝他不斷接近的畢玄哈哈笑道:“原來聖者的壓箱底本領竟是一枝重鋼矛,失敬失敬。”

畢玄不為所動,神態從容冷靜,甚至沒有任何人類應有的喜怒哀樂、貪嗔癡懼的情緒。雙目冷酷如惡狼凝望獵物,忽然戰馬人立而起,月狼矛斜指夜空,狼吼立即化為雷動喝彩呐喊,倍添其不可一世的大宗師氣概。“鏘!”井中月出鞘。當畢玄戰馬前蹄觸地,畢玄一夾馬腹,戰馬箭矢般射出,月狼矛在天空畫空盤旋,敵我雙方均感到每一盤旋,月狼矛的勁道便添加一重,到與寇仲正麵馬上交鋒的一刻,矛勁將達致巔峰的狀態。突厥方麵人人喊得聲嘶力竭,期待畢玄一矛克敵,把寇仲掃下馬背。

寇仲握刀在手的一刻,一切疑慮、憂心、勝敗、生死全給拋在九霄雲外。不論此戰如何重要,如何關乎到中土的安危,不理畢玄的名氣有多大,實力有多強橫,他的心仍不滯於任何事物,突厥戰士為對手的呐喊助威,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的觸感從手上井中月的鋒尖,延伸至**坐騎,再擴展往延綿無盡的大地、覆蓋大地的星月之夜。無勝無敗、忘人忘刀。

寇仲哈哈一笑,夾馬朝畢玄迎去,兩騎不住接近,速度漸增。突厥方麵人人如癡如醉,喊聲搖撼大地。李世民等則是提心吊膽,隻看畢玄出手便用盡全力,可知畢玄務求在數擊之內與寇仲分出勝負,且不會讓寇仲有喘息機會,要以超過一甲子的功力,以硬撼硬,壓倒寇仲精妙如神的井中八法。隻有徐子陵清楚掌握到寇仲掣刀在手的一刻,成功進入巔峰狀態,最微妙驚人處,是馬速雖不住提升,井中月的去勢卻是愈去愈慢,快慢成為強烈的對比,似乎寇仲已捕捉到天地間某種密藏的玄理,而徐子陵偏曉得寇仲的慢,恰可克製畢玄的快。而他更曉得寇仲亦應如他般,明白畢玄犯上嚴重的錯誤。在畢玄上方旋舞的長矛,由緩而快的變成一股旋風,發出“霍霍霍”震懾全場的破空呼嘯。若照兩騎接近的速度,眼力高明者可看出畢玄精捏時間,可把勁道提升至最高峰的一矛送贈寇仲。

李世民失聲道:“不好!”

跋鋒寒神色亦變得無比凝重,沉聲道:“寇仲還有一招。”

話猶未已,離畢玄隻餘三丈距離的寇仲出乎雙方並包括畢玄在內所有人意料之外地連人帶馬騰空而起,躍上丈許高處,淩空直撲畢玄。人馬如一。對陣驀地靜至啞然無聲,人人目瞪口呆,不能相信眼前正發生的事。寇仲不但盡展人馬如一術的玄奇,更進一步把逆轉真氣的獨家秘法用於馬兒身上,造出神奇的變化。

畢玄的戰馬首先受驚,本能地往一側閃開,而畢玄尚差少許才蓄滿勁道的一矛,卻不得不功虧一簣的迎擊寇仲照頭劈至的一刀。寇仲的刀仍保持自起始以來的緩慢勢子,可是因戰馬淩空撲下的高速,極慢的一刀,反因加上馬速而像變得有如閃電般急遽。畢玄的戰馬繼續往側錯開的當兒,月狼矛由看不清楚的旋風化回矛形,斜挑往前,迎擊寇仲玄異神奇至極點的一刀。在兩方屏息靜氣注視下,矛刀交擊,火花迸濺,發出震人耳鼓的激響。畢玄的戰馬在原地連打兩個轉,接著四蹄發軟,先是前蹄跪地,接著悲嘶一聲,往側傾頹,顯是畢玄未能盡化寇仲的螺旋刀勁,禍及坐騎。寇仲則如天神下凡,控騎落在畢玄人馬後方,在千萬對眼睛睜睜注視下,衝前十餘步後,戰馬一聲不響的往前軟跌,頭先著地,接著馬體摩擦草地,前衝近丈始止。畢玄躍離傾頹的馬背,人隨矛走,矛鋒直取寇仲背心。突厥方又爆起打氣聲,卻遠不如先前的激烈和信心十足,因為表麵看去,寇仲至少能和畢玄平分秋色。

徐子陵曉得兩人同時負傷,反心中大定,因為長生氣將令寇仲有比畢玄更大的抗傷本錢,何況寇仲至少比畢玄年輕上一甲子的歲月。

跋鋒寒看出畢玄此矛勢道稍不如前,說道:“若畢玄落敗身亡,會有什麽後果?”

他比任何人更清楚答案,說出來意在提醒李世民。李世民未及答話,仍未著地的寇仲反手一刀,重劈畢玄矛頭,然後借勢連續幾個翻騰,落在靠近丘坡的一方。

乍看起來,雙方均似隨意出招,遠不及剛才馬上交鋒的淩厲緊湊和出人意表,事實上卻是千錘百煉下武技修行的成果,達致有意無意間之化境。畢玄的矛擊連消帶打,流水行雲,藏巧於拙,似是老老實實的一矛,千變萬化盡寓其中,比之天刀亦遜色不了多少;可是寇仲還擊的反手一刀,更是出色,純憑天人合而為一後超乎常人的靈動感應,一舉破掉畢玄的矛勢變化,找到畢玄遁去之一。不過如非先前一招,畢玄因“馬技”不如,落在下風,他絕無可能取得如此成果。由此可見,高手爭鋒,是尋瑕抵隙、分寸必爭。

畢玄旋風般轉過身來,長袍揚起,竟就那麽拋掉月狼矛,欣然笑道:“過去的確是不必要的負擔。想不到長安小別後,少帥刀法又有長進,予本人意外驚喜。”

山丘上的徐子陵歎道:“畢玄終明白自己的錯失,可是寇仲優勢已成,即使強如畢玄仍難有回天之力,否則勝敗難料。”

跋鋒寒點頭道:“因為他仍放不下過去的榮耀和戰爭。”

李世民此時才答跋鋒寒先前的問題道:“若畢玄戰死,眼前的三萬金狼軍將失去理智,人人發狂般要洗掉畢玄被殺所帶來的屈辱,他們會殺盡能殺的漢人,以血屠洗武功。”

侯希白駭然道:“那怎辦好?我們擺的除空林計外更是空城計,武功現在守兵不足五百,根本不堪一擊。”

徐子陵微笑道:“希白不用憂心,寇仲比我們更清楚此點。”

寇仲抱刀而立,向三丈外的畢玄恭敬地說道:“小子寇仲僥幸行險成功,利用戰馬天性,得保小命,還有是聖者手下留情。請聖者容我寇仲收回剛才對大汗說出的狂言。”

畢玄自己知自己事,他所負內傷,實比寇仲嚴重,而寇仲謙虛認敗之語,以突厥話公然宣告,正是要予自己公平下台階的機會。不論他對漢人的仇恨有多深,但以他在突厥族的超然地位,若再堅持下去而自招敗亡,其後果卻不得不三思考慮,亦不由對寇仲生出好感,微笑道:“少帥不用謙讓,高手相爭,根本就是但求取勝,不擇手段,你我雖勝敗未分,然而再鬥下去將變為徒逞勇力。可惜此戰關乎我突厥族盛衰,非畢玄說的話可解決,一切交由大汗決定。”說罷哈哈一笑,返回陣內,隱沒陣後。

高踞馬上的頡利雙目厲芒大盛,狠狠盯著寇仲,沒有人透出半點聲息,時間像忽然止步不前。寇仲回敬頡利銳利的目光,隱隱感到頡利對自己仇怨大減,因為他肯讓畢玄保存顏麵下台。但這當然不表示頡利有退兵之意,正如畢玄所說,那關係到國家民族的盛衰,且這次是頡利牽頭策動整個入侵的軍事行動,如箭離弦,沒有收回的可能性。李世民等屏息靜氣,除等待頡利的反應外,再無別法。如非春霧混重,還可放火燒林,暫阻敵軍。

跋鋒寒遙觀敵陣,沉聲道:“我敢以人頭賭頡利立要下令進攻。”

侯希白忽然全身一震,三人愕然朝他瞧去,侯希白探手入懷,說道:“我還有一個辦法。”

“砰!”煙花火箭從丘上直衝往高空,爆開一朵血紅的火燄,光照大地。頡利一方上下人等全翹首上望,寇仲也如他們般一頭霧水地瞧著紅光消斂,化作點點紅芒,往下灑落,再消失得不留半絲痕跡。丘上的侯希白朝他猛打手勢,寇仲立即醒悟過來,侯希白發出的是雷九指給他的煙火箭,本用來聯絡麻常的軍隊,昨夜沒有用上的機會,現在侯希白見形勢不妙,人急智生下用來召喚麻常開赴武功的三千精銳。

敵陣號角聲起。寇仲大吃一驚,心忖這豈非弄巧反拙,惹得頡利方麵以為他們在發動攻擊,先發製人的攻來,等到再往敵陣瞧去,始放下心來。敵騎果然在調動,取弓搭箭,不過卻是往四下散開,布陣防守。不由笑自己心虛,事實上頡利勞師而來,被截於此,加上對自己的畏懼,已成驚弓之鳥,更害怕他寇仲埋伏在此的迎戰兵力在他數倍之上,哪曉得丘後密林空無一人,而自己的部隊能否及時趕至,仍是未知之數。

寇仲趨前數步,大喝道:“大汗勿要慌張,我們放出煙花火箭,隻因兵力薄弱,怕未足攔截可汗大軍,故召來援兵。大家萬事好商量,大汗如肯息止幹戈,我們必有回報,就送大汗黃金萬兩、牛馬各三千頭、貂皮十車、布帛絲綢各萬疋,另加五車香料、十車美酒如何?”

丘上的跋鋒寒聽得直搖頭,說道:“這小子信口開河,但總說得頭頭是道,這方麵跋某人真個要自歎望塵莫及。”

侯希白道:“他在慷他人之慨,硬要掏空皇上的家當。”

李世民笑道:“隻要不用送人,我還可以負擔得起。”

頡利拍馬衝前近丈,大怒道:“你當我頡利是三歲孩兒,你寇仲竟這麽好相與?呸!我這次百萬大軍前來,你們的子女財帛還不是供我予取予攜?寇仲你不要再廢話連篇,盡管放馬過來,讓我看你有何能耐?”

寇仲心忖我正是要說廢話,好拖延時間,歎一口氣道:“大汗有所不知,自龍泉之後,我的心早變軟了!唉!實話實說,大汗若以為攻打涇陽的軍隊可以得逞,是大錯特錯。這次我們之所以能準備充足的在此恭候大汗,談談和平相處的條件,實另有內情,卻要容後細稟。現先撇開這方麵不說,就談大汗的百萬大軍,假若大汗肯集齊百萬人馬,讓我逐個人頭去點算,倘真足百萬之數,我寇仲立即自絕於大汗眼前。”

李世民等固是聽得發噱,頡利卻是啞口無言,大怒道:“我帶來多少人馬,何須向你證明,你當我是傻瓜嗎?”

寇仲打蛇隨棍上,忙賠笑道:“大汗息怒!我們對大汗整個行軍大計了如指掌,大汗可有查究的興趣?”

徐子陵不得不暗讚寇仲聰明,因他命中頡利疑慮的要害,並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雖然他仍未猜到寇仲可以告訴頡利的是什麽話,但從小以來,胡謅一直是寇仲的強項。

頡利見丘後密林沒有敵人殺出,正疑神疑鬼,聞言禁不住道:“說罷!又沒有人封著你的嘴巴。”

寇仲道:“此事該多謝玉山兄。”

趙德言旁的香玉山心知不妙,色變怒道:“大汗休要聽他胡言亂語,無中生有的中傷玉山。”

寇仲欣然道:“玉山兄的突厥話非常流利。我是實話實說,全靠你把計劃如盤奉告令兄生春,而生春兄則向我們投誠,加上我和皇上詳細推敲,故不致待到大汗兵臨城下始如夢初醒。玉山兄,你說我們該不該感激你?”

頡利立即雙目殺機大盛,別頭往香玉山瞧去。

香玉山大駭道:“大汗請相信玉山,我發誓沒有告訴任何人。師傅!”最後一句是向趙德言說的。

頡利怒喝道:“國師!你怎可推薦這樣一個廢物來給我用?”

趙德言俯首道:“德言知罪。”

香玉山更是麵無人色,顫聲道:“他在陷害玉……呀!”

趙德言反手拍中他麵門,香玉山慘叫一聲,倒飛落馬,立斃當場。徐子陵一陣感觸,香玉山是死有餘辜,不過他終是小陵仲的親父,落得如此下場,教人心酸;亦正因這關係,他和寇仲一直狠不下心腸。

跋鋒寒低喝道:“好小子!”

李世民喜道:“來了!”

蹄聲從後方隱隱傳來,自遠而近。頡利聞得蹄聲,臉色微變,驅馬返回陣內。寇仲無暇為香玉山橫死陣上感歎,此為他非常厲害的一招棋,不但假手心情欠佳的頡利除去香玉山此心腹之患,更令突厥方麵深信不疑密林內藏有伏兵,因為他們既從池生春處得悉塞外聯軍的進攻計劃,自是分頭設伏,準備十足,而頡利則隻餘正麵硬撼之法。在這樣的情勢下,頡利當不會蠢得揮軍進攻蓄勢以待的大唐軍,而會等待聯軍齊集,養足精神後始與對方在戰場上決勝爭雄。

蹄聲漸近,以麻常、宋法亮、宋爽、宋邦和王玄恕為首的少帥宋家軍三千精騎,林路現身,分作五隊,每隊六百人,旌旗飄揚的馳至,兩隊直上山丘,一隊留守山丘後方,另兩支騎兵分馳左右平野,隻看其隊形,便知是精銳中的精銳,行動迅速而有效率,甫抵現場立結成可攻可守的陣形,兼且人人精神抖擻,沒有絲毫疲態。

寇仲知是時候,昂然步前,笑道:“大汗遠來辛苦,我們今晚不如休戰,各退二十裏,待雙方集齊人馬,一戰定勝負,勝過在這裏你眼望我眼的挨至天明,還不知何時可倒頭好好睡一覺。”

暾欲穀和康鞘利分別湊近頡利身旁進言,而頡利則一言不發,狠狠盯著寇仲。

寇仲知他怕自己用詐,歎道:“我寇仲何時有說過話不算數的?今晚是否和氣收場,大汗一言可決。”

頡利把馬鞭狠狠擲到地上,戟指罵道:“我看你寇仲能得意至何時?退!”

“咯!咯!咯!”寇仲從**坐起來,大吃一驚道:“是否敵人殺至?這是什麽地方?”

王玄恕推門入房,恭敬道:“敵人仍未見蹤影,這裏是武功城內的總管府。”

寇仲猶有餘悸道:“剛才我夢到頡利來攻城,他奶奶的,希望解決頡利小兒後以後不用做這種惡夢,我受夠了!”

王玄恕伺候他穿上衣服,說道:“現在是巳時三刻,皇上、徐爺、侯爺等正在大堂等候少帥吃午膳。”接著低聲道:“少帥可否讓玄恕處置楊文幹這奸賊?”

寇仲訝道:“楊文幹?找到他了嗎?”

王玄恕雙目一紅,點頭道:“昨夜進行全城檢查,在東門把池生春、楊文幹和五十七名京兆聯的惡徒當場逮著。”

正在梳洗的寇仲大喜道:“難怪昨晚頡利和趙德言對我的話信而不疑,原來池生春躲在武功做內應,確曉得頡利的計劃。我當然可以把楊文幹交你處置,不過你要答應我,幹掉楊文幹後,拋開所有仇怨,好好善待我的好妹子小鶴兒,更不要仇視淑妮,好嗎?”

王玄恕忙不迭點頭,熱淚泉湧,泣不成聲道:“玄恕領命,多謝少帥。”

寇仲拿著饅頭大嚼,歎道:“想不到打仗竟有這麽好吃的東西,唔!你們為什麽不吃?”

跋鋒寒搖頭道:“早在一個時辰前就飽得吃不下任何東西。你這小子,睡到日上四竿才懂起床,還要派人三催四請,哪有當主帥這麽懶的。”

李世民笑道:“睡得是福嘛!”

在武功城總管府的主堂,眾人圍桌共進午膳,除李世民、寇仲、跋鋒寒、徐子陵、侯希白和麻常外,尚有剛趕抵此地向他們匯報情況的龐玉。

寇仲想起楊公卿說過主將必須能安寢的話,而楊公卿卻不能親睹天下統一的盛況,心中一痛,轉而言他道:“龐兄請重說一遍。”

龐玉忙道:“敬德往守涇陽,果然突厥人一個萬人隊來襲,被敬德伏兵殺個措手不及,斬首千餘級,俘虜五百多人,包括其首領俟斤阿史德烏沒啜。”

寇仲喜道:“這是個好消息,這麽長的名字,虧你能一口道出。那是否表示我們可保住這三座作為長安北麵屏障的城池呢?”

李世民道:“情況並不樂觀,關鍵在時不我予。我們因把重兵分駐太原和洛陽,致長安兵力薄弱,即使加上禁衛軍,隻是區區四萬之數,若再分兵固守三城,長安兵力將劇減一半。假如頡利在三天內發動攻擊,可輕易切斷三城聯係,那時假如他集中力量攻打其中一城,肯定此城難保,我們處境堪虞。”

寇仲道:“我們可經由水路往援,前後夾擊,還怕頡利不退兵?”

跋鋒寒道:“我們剛研究過這問題,那須看聯軍的實力,如頡利可動用的兵員在二十萬人以上,隻要分出五萬人馬,枕兵於渭水便橋之北,長安將無法分兵赴援,因自身難保,而頡利亦力足以截斷渭河水陸兩路的交通。”

侯希白道:“頡利若要攻陷長安,必須先取三城,奪得糧草和立足的據點。據探子回報,昨夜頡利退兵十餘裏後,立即派人到渭水打魚和在附近山野狩獵,可知突厥方麵缺糧情況嚴重,此會逼使頡利不顧一切發動攻擊。”

寇仲抓起第二個饅頭,大嚼一口,神態輕鬆地問道:“頡利小兒方麵還有什麽消息?”

麻常答道:“還有一支過萬人的部隊抵達,仍未弄清楚是哪一個部族的戰士。”

寇仲往李世民瞧去,說道:“皇上不會怪我喧賓奪主吧?”

李世民笑道:“去你奶奶的!快給我想辦法。”

眾人哪想到李世民會說粗話,登時笑聲震堂。

寇仲笑道:“原來皇上的粗話比老子更流暢。我的少帥、宋家、老爹三支大軍又如何?”

麻常答道:“剛於昨晚從梁都乘船西來,途中會與李世勣行軍大總管會合,總兵力達十七萬之眾,並帶來八弓弩箭機三十挺,大礮飛石十五台,飛輪船隊約於後天早上抵達。”

徐子陵道:“倘若我們能多爭取三天時間,會有足夠的力量迎擊頡利。”

侯希白歎道:“情況並不樂觀,隻要頡利今天發動攻擊,我們隻餘下棄守三城,固守長安一個選擇,總好過顧此失彼,長安不保。”

寇仲像沒聽到他說話似的,拍拍肚皮,露出飲飽食醉的滿足神態,目光掃過正目不轉睛瞧著他、豎起耳朵聽他說話的眾人,最後目光落在徐子陵處,笑道:“陵少有沒有撒手鐧?”

徐子陵淡淡地說道:“我知你是胸有成竹,且因得意忘形,故大賣關子,說吧!不要等到頡利兵臨城下,才曉得自己在浪費分寸必爭的光陰。”

跋鋒寒接口道:“你的傷勢如何?”

寇仲道:“此正為我睡至日上四竿的原因。我可令頡利不敢鋌而行險,未待大軍集齊而發動攻擊。”

跋鋒寒搖頭道:“我比你更清楚頡利的性格,不要被他暴躁凶惡的外表所惑,事實上他是個膽大心細的人,善於出奇製勝,一旦被他摸清楚我們的虛實,肯定立即發動猛攻。照我估計,他會在白天好好養息,晚上展開行動,金狼軍一向長於夜襲。”

寇仲道:“他永遠摸不清楚我們的底細,因為失去香家作他的奸細眼線。而我們的實力則隱藏在長安和北麵三城之內,以他目前的四萬兵力,要攻陷長安外任何一座城池,絕非一時三刻可以辦到。針對此點,我們可在長安城北渭水處集結戰船,虛張聲勢,擺出隨時可支援三城的姿態,如非另無選擇,頡利焉敢犯險?他的先頭部隊若被摧毀,其他一切休提矣。”

侯希白皺眉道:“可是頡利會因為缺糧而別無選擇,隻要他發兵攻打長安以外任何一城,我們勢將原形畢露。”

寇仲笑吟吟地說道:“我的計最巧妙處,是讓他可以選擇。”

李世民雙目亮起來,說道:“計將安出?”

寇仲灑然聳肩道:“很簡單,他欠糧,我們就送他兩三天的糧,滿足他的需求,令他不用因缺糧鋌而走險。”眾人瞠目以對。

徐子陵皺眉道:“這豈非擺明我們是害怕他?”

寇仲愈想愈好笑地說道:“非也。隻是虛則實之的延續,且是恩威並施。由那俟什麽沒得啜偕五百多俘虜把糧車押送過去,肯定可使頡利和趙國師等疑雲陣陣,又可表示我們對他的殷勤周到。我敢包保他們摸不著頭腦,兼且由於有本錢作選擇,隻好待至有十足把握時,再謀與我們決戰於渭水北岸平原上。”

李世民點頭道:“此不失為疑兵之計,但必須於黃昏前把糧草送抵敵營。”

龐玉起立道:“臣立即去辦。”匆匆去了。

跋鋒寒道:“假設頡利仍選擇來攻,我們如何應付?”

寇仲好整以暇地說道:“武功是實,涇陽、鹹陽為虛;長安是虛,船隊是實。任他頡利三頭六臂,仍逃不過我寇仲的五指關。”

李世民拍案道:“我完全同意,我將親自把守武功城,與少帥配合,采取穩守突擊的靈活戰略,頡利若敢來犯,我們會給他好看。”

寇仲道:“我們的優勢,不但有城可守,更關鍵處是控製著渭水,隻要把船隊一分為二,一隊駐守渭河便橋,另一隊駐近敵營,隻是這般布置,足可令頡利不敢妄動。”

跋鋒寒終於同意道:“換成我是頡利,便不敢冒此奇險,倘若後路被截,一旦失利,將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

寇仲向麻常笑道:“為何楊文幹和池生春如此好相處,竟肯束手就擒?”

麻常答道:“他們是運道欠佳,當時他們知得情勢不妙,欲硬闖城門,撞著末將和法亮巡城回來,逮個正著。”

寇仲向李世民道:“這兩個人交我處置如何?”

李世民想也沒想的答道:“他們是你的了!”

寇仲伸個懶腰,說道:“光陰苦短,我們研究研究如何調兵遣將,然後付諸實行,希望今晚可以好好再睡一覺。”

侯希白欣然道:“少帥該可心想事成。”

跋鋒寒道:“但我以為今晚我們絕沒有睡覺的機會,頡利會千方百計試探我們的應變能力,要睡覺應現在上床。”

徐子陵點頭道:“我同意鋒寒的看法,今晚不會是個平靜的夜晚。”接著目光投往侯希白,露出罕有帶著頑皮意味的笑意,緩緩道:“且是一個煙花盛放的燦爛之夜。”

眾人明白過來,同聲叫絕。

獵鷹飛返營地時,穿上夜行衣的寇仲和徐子陵伏身在遙對渭水、可俯瞰遠近敵營的小山頂處。敵營廣布在渭河北岸、武功之西五十裏許處的丘陵區,依地勢築營,燈火黯淡,不時傳來馬嘶人聲,表麵看來異常平靜。

寇仲瞧著獵鷹投下的營地,笑道:“頡利恐怕從未想過,我們可由獵鷹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他汗帳所在處。”

徐子陵道:“你有什麽主意?”

寇仲聳肩道:“我沒有任何打算,更不願見塞外聯軍變成以前我們曾遇上的人性泯滅的敗軍亂兵,沿途殺人放火、強奸擄掠的敗返北塞,那會對民眾造成可怕的傷害。”

“砰!”靠近渭河一方的樹林裏,煙花火箭衝天而起,在高空散開成一朵橙黃色的光芒,離他們有十裏之遙。

寇仲道:“來了!”

施放煙火的是跋鋒寒和侯希白,他們四人分作兩組,分頭監視敵營動靜。

徐子陵微笑道:“頡利對我們以煙花召來援兵一事當是記憶猶新,現在再見煙火,不用提醒他也該曉得發生什麽事。”

兩隊人馬此時分從位於中間和北麵的營地馳出,在黑夜裏悄無聲息,彷似幽靈般組成的騎隊,當然瞞不過兩人銳目。寇仲揚手連續發放兩枝火箭,徐子陵負責燃點,在小山上爆出兩朵燦爛不同色光的火花,為星空添加顏色,短促卻美麗悅目。三朵煙花,比千言萬語更具說服力,令頡利方麵明白金狼軍的動靜,全在他們的監視下,奇兵再非奇兵。兩人目光落在渭河東端,一隊由二十多艘戰船組成的大唐水師,昂然朝西駛來。

寇仲欣然道:“麻常出動了!”

“咚!咚!咚!”武功方向的一處山頭響起戰鼓,與先前的煙花火箭,推進的船隊,合而營造出一股龐大的壓力,換成任何人是頡利,仍不得不對自己的行動再三思量。果然號角聲起,出營偷襲的敵軍被召返營地。

寇仲再發火箭,知會己方後笑道:“燒燒煙花,即可嚇退縱橫天下的金狼軍,說出去包保沒有人會相信,事實偏是如此。”

徐子陵道:“昨晚頡利大軍因畢玄無功而退,且被迫後撤二十裏,士氣和信心受到嚴重挫折,先取長安三城的如意算盤更打不響,現在頡利隻餘平原決戰一招,先決條件是須待各族部隊齊集,你的延敵之計可望成功。”

寇仲搖頭道:“今晚的手段,明晚將不靈光,因為頡利會想出應付辦法。最佳的方法,是從內部分化聯軍,現在該是找突利等眾兄弟談心的時候。”

徐子陵皺眉道:“人心難測,特別是牽涉到本族存亡的利益,你不嫌太冒險嗎?”

寇仲斷然道:“這個險不得不冒。眼前形勢擺明聯軍處於下風,我最怕他們放棄進軍長安,改往攻打西麵城池,那將輪到我們進退兩難。”

徐子陵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吧!小心點!”

寇仲拍拍他肩頭,說道:“憑我的井中月,決心逃走,千軍萬馬仍攔不住我,明天武功城見。”

寇仲攀山越嶺的橫過近四十裏的山巒,登上能俯視通往渭水的原野丘地一座山峰之巔,月兒斜掛天上。一支近五萬人的騎隊出現在北方地平的林木間,迅速向渭水的方向推進,隻從其行軍的陣式,寇仲曉得是突利的黑狼軍。在此之前他遇上另一支達六萬之眾的金狼軍,加上頡利在渭河北岸的部隊,隻金狼軍的總兵力便達十萬人,其力量足令任何一座城池化為廢墟,使他更感覺到背負著的神聖使命,隻有說服突利、菩薩、古納台兄弟等人,中土始可保持完好無缺,迎接新時代大一統的降臨。

寇仲心中湧起豪情壯氣,一聲長嘯,全速下山,一無所懼的朝黑狼軍奔去,以突厥話喝道:“寇仲在此,求見突利可汗。”

戰馬狂嘶,人立而起,領頭的黑狼軍將領勒住馬頭,著左右燃起火炬,愕然道:“真的是少帥,停止前進。”手下立即吹響號角。

那將領拍馬趨前,一個翻騰,靈活如貍貓的從馬背落下,張開雙臂大笑道:“少帥認得我洛古勒司都嗎?”

寇仲依稀認得他是突利麾下其中一個酋頭,而他的熱情,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忙以同樣熱情回報,與他來個突厥式的擁抱禮,笑道:“當然認得,誰不知洛古勒司都是突厥的好漢。”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洛古勒司都大喜道:“我立即帶少帥去見可汗,可汗正為如何與少帥接觸而煩惱。還不讓出戰馬?”最後一句是向後麵的手下嚷的。

登上馬背,兩人從隊與隊間的空間一前一後急馳往大軍後方。前方一隊人馬迎至,帶頭者赫然是久違了的突利,他身後是親弟結社率和十多名寇仲認識的酋頭。

突利大笑道:“兄弟!我們又見麵了!”

雙方收韁勒馬,寇仲與突利緩緩接近,說道:“我們仍是兄弟嗎?”

突利從馬背探手過來,與他緊緊相握,肅容道:“我和少帥一生一世都是兄弟。”

眾酋頭齊聲喝好,情緒激烈。

突利欣然道:“你看吧!他們全體支持你,隻要你一句話,我們替你把長安奪過來。”

寇仲頭痛道:“你老哥好像不曉得我來找你所為何事?”

突利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我們到一邊說話。”

兩人並騎馳上東麵一座山丘,五萬黑狼軍陣容鼎盛的廣布野原上,靜候他們談話的結果。突利甩蹬下馬,寇仲隨之,山風吹來,衣衫拂拂作響,仍帶著殘冬的寒意。

突利挽著他的手臂,說道:“我當然曉得你來找我所為何事,頡利方麵的情況,早有人向我報告清楚,我們更遇上折返大草原的畢玄騎隊,你的刀法愈來愈厲害,竟連畢玄也奈何不了你。畢玄完蛋了!頡利頓失倚仗。”

寇仲苦笑道:“那你是耍我。”

突利道:“我不是耍你,而是不明白你,統一中土不是你一貫的目標嗎?是宋缺對你的期望,殺了我也不相信你肯讓李世民成為中土的新主。”

寇仲伸手搭上他肩頭,誠懇地說道:“那是過去的事,現在的寇仲,隻希望中土的事,一概由李世民承擔,自己功成身退的與陵少過些平淡逍遙的生活,享受沒有戰爭仇殺的生命真趣。”

突利聽得眉頭大皺道:“你憧憬的那種情況,永遠不會出現,眼前是頡利這個好例子,他是絕不罷休的。”稍頓後往他瞧來,雙目在黑夜裏閃爍生輝,沉聲道:“世民也是我的朋友,你和子陵支持他,我全無異議。不過若你希望中土能有安樂日子,隻有一個辦法,就是不讓頡利活著返回大草原去。”

寇仲明白過來,突利肯與頡利聯手南侵,是為形勢所逼,現在畢玄既去,整個形勢扭轉過來,自己這位充滿野心的兄弟,遂生出取頡利而代之的意欲。道:“頡利有多少人馬?”

突利坦白道:“這次來中原的軍隊總數二十萬餘人,頡利的金狼軍占十萬,我有五萬兒郎,古納台兄弟一萬、菩薩一萬五千、契丹的阿保甲二萬,其他諸部合起來萬餘人。若你我兄弟聯手,頡利將萬劫不複。”

寇仲歎道:“若頡利落敗身亡,金狼軍四散逃亡流竄,你老哥該知會造成多大的破壞?”

突利淡然道:“當然會有點犧牲的。”

寇仲道:“這樣吧!待頡利回到大草原,我們再對付他,世民會全力支持你。”

突利不悅道:“事過境遷,你是知兵的人,怎可白白錯過此千載一時的良機?”

寇仲道:“事實上我是為你著想,你老哥在草原上的根基仍未穩固,即使借此機會收拾頡利,金狼軍餘勢仍在,必有其他酋頭崛起,與你爭雄鬥勝,東突厥將陷於戰火連綿、四分五裂之局。而古納台兄弟、菩薩、阿保甲等沒有一個是可善與的,必乘你們之亂擴張勢力,而你則因與金狼軍的交戰不斷損耗,無力他顧,拜紫亭的事件會繼續重演,西突厥更會乘機東侵霸地,到最後受益者大有可能不是你老哥。”

突利露出思索的神色,沉默片刻,搖頭道:“我與頡利的事終須解決,而眼前是最佳的機會,你是我的兄弟,怎可看我坐失良機?至於日後的事,隻要你們仍肯支持我,我大有統一草原的機會,真正的和平才會來臨。”

寇仲微笑道:“借助我們的力量,在此等形勢下幹掉頡利,草原上的人不會心服。我確是為你著想,看看吧!頡利無功而回,畢玄含辱而返,金狼軍的聲勢將如江河日下,統葉護肯定不會放過頡利,那就讓他們鬥個你死我活,你老哥則趁此時機,擴張勢力,世民在力所能及下在各方麵支持你,光明的前途將在未來的日子恭候你的大駕。”

突利終露出意動的神色,默然良久後,點頭道:“你比我看得更遠,我希望能與世民碰頭說話。”

寇仲大喜道:“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在與世民密會前,你最好在這裏按兵不動,待我去一一拜會諸位兄弟,然後偕你到武功去。”

突利苦笑道:“我總拗不過你的。你的兄弟分別在後方不遠處,我陪你一道去見他們吧!他們肯加入聯軍,一方麵是形勢所逼,一方麵是有助你之心,現在你寇仲要換成另一種助你的形式,他們當無異議。”

寇仲笑道:“大家兄弟,來此一趟我不會教你們空手而回,必有可觀的回報。”

突利反摟他寬肩,責道:“大家兄弟肝膽相照,何須講什麽報酬?頡利精心策劃攻打長安之計,全盤落空,進退不得,連阿保甲也生出怯意,你寇仲肯放他們走,他們已非常感激。在大草原上,你的名字可拿出來嚇止小兒夜哭呢。”

寇仲大笑道:“我不是那麽可怕吧?”

清晨,武功城總管府大堂,跋鋒寒、徐子陵和侯希白共進早膳,李世民巡城回來,坐下道:“仍未見寇仲蹤影。”

跋鋒寒笑道:“皇上安心,大草原上最講究兄弟情義,何況誰敢對寇仲不敬?那勢將後患無窮。且他豈是好惹的?現在形勢擺明不利聯軍,至少表麵如此,所以昨晚風平浪靜。”

侯希白笑道:“我有沒聽錯?鋒寒竟喚你作皇上。”

李世民微笑道:“對鋒寒來說,皇上隻是我最新的外號,像小侯的‘多情公子’。”

徐子陵問道:“其他地方情況如何?”

李世民道:“我剛接到報告,突厥敗軍退出涇陽北麵山區,往與頡利會合,涇陽和鹹陽的威脅解除。我們的人於日出後從水陸兩路出發,到前晚我們攔截金狼軍的小丘設寨立營,壓製頡利,並向他顯示我們不懼與他正麵交鋒的實力。而頡利直至此刻尚沒有動靜,另一支超過五萬人的金狼軍抵達頡利營地,使他的兵力增至十萬人,聯軍其他部隊則仍沒有影跡。”

跋鋒寒點頭道:“皇上確精於把握時機,昨夜金狼軍沒覺好睡,新抵之軍則勞累不堪,隻好看著我們築壘立寨。到頡利有力發動攻勢,進軍武功之路早被截斷,使他不敢輕舉妄動。”

侯希白笑道:“皇上善守,少帥善攻,此為天衣無縫的絕配,希白領教了!”

此時親兵來報,寇仲率突利、古納台和菩薩四人來見。四人聽得你眼望我眼,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寇仲可安然回來固是天大的好消息,如今竟取得如此驕人的佳績,怎不教他們喜出望外。

“叮叮叮!”九隻酒杯在圓桌中央相碰,接著是如雷歡笑聲,各人一飲而盡。

李世民正容道:“塞內塞外,風俗環境文化雖殊,人情卻一,隻要互相敬重,不加猜忌,自可相愛相親;猜忌仇視,則骨肉不免為仇敵,朕早為此有切身之痛。當年楊廣無道,失人心已久,遠征塞外諸役,人皆斷手足以避征役,生靈塗炭,我李世民有生之年,絕不會重蹈楊廣覆轍,這是李世民對諸位的承諾。”

寇仲點頭道:“皇上答應過的,從沒有不算數。我們大唐、黑狼突厥、回紇、室韋將永為兄弟之邦,相親相愛,互敬互助。曾並肩共赴生死的兄弟豈可自相殘殺?幸好現在誤解盡消,萬事好商量。”

突利欣然道:“我們三支部隊七萬五千人,決心退出聯軍,明天早上即動身返回草原,並分別通知頡利、阿保甲、鐵弗由等人。以我猜估,除頡利外,其他大酋早有退兵之意,見此形勢隻好隨我們共進退,否則回家之路寸步難行。”

菩薩道:“請唐主賜我們所需食糧,遣人領路,那我們不但大增行軍速度,且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李世民微笑道:“這方麵諸位可以完全放心,朕會作妥善安排。各位遠來是客,朕不會教諸位空手而回,沒法向族人交代的。”

突利等大喜,連忙謝恩,清楚擺出肯向李世民稱臣的姿態,由唐主改稱皇上。

寇仲為突利等向李世民解釋道:“原來他們一直不曉得我們兩方結盟的事,直至頡利被阻於渭水之濱,終於紙包不住火,令我的兄弟因受瞞騙極為憤慨。”

突利沉聲道:“我們的本意是効忠皇上,助皇上圍剿頡利,殺他個片甲不留,後經少帥分析利害,決意交由皇上處理,阿保甲等人包在我們身上,若他們不識相,將永遠到不了渭水,也休想返回北塞。”

李世民暗吃一驚,怕突利等隨便找個借口,收拾阿保甲等人,忙道:“在現今的形勢下,朕認為不宜向阿保甲和鐵弗由等動幹戈,若他們不肯遵從,朕另有處理的方法。”

跋鋒寒冷然道:“哪怕他們說不。”

別勒古納台微笑道:“我們明白皇上的心意。”

寇仲暗歎一口氣,雖然兩人都是他的兄弟,可是別勒古納台的野心不在突利之下,隻是這句話,已爭得李世民對他的好感,另眼相看。聯軍退返北塞後,部落間形勢更趨複雜,其盛衰將係於與李世民的關係上。

菩薩道:“皇上打算如何應付金狼軍?”

李世民朝寇仲瞧去,說道:“少帥將全權負責金狼軍的事。”

寇仲伸個懶腰道:“我會把頡利拖在這裏挨個十天半月,待我的兄弟安然返抵大草原,從容布置,迎接頡利小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