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烽煙錄

第三百七十四章 道家古徵齊幀玄

厚土殿外的拱簷下係著一串吊腳鈴鐺,隨著陣陣清風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個天地仙氣充盈的地方,鈴鐺聲顯得格外清脆。

少頃,一身著道門紫衫長袍,鬢角聲白發,長髯飄**的老人推門而入,緩緩說道,“師父,斜穀道人到了。”

純印真人聽到後,微微點頭,道門老者拱手退去。

純印真人睜眼的一瞬間,仿佛萬千星辰閃爍,深邃悠揚,耐人尋味。

這個時候,斜穀道人拖著一身邋遢的衣服,腰間別著酒葫蘆,坐在水德殿殿前蒲團上,一邊盯著眼前的三清石像,一邊眼神迷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一長髯老道前來,孫斜穀才不情願的起身伸懶腰,“老道士終於來了。”

長髯道士,看到孫斜穀後,微微低頭,“孫前輩久等了,師父他隨後就到。”

“老家夥這次把我叫上山又有什麽事啊,這一趟走上來可不容易啊,我這身老骨頭都要走散了。”孫斜穀說罷還揉了揉腰,給人一種慵懶的模樣。

長髯道士淺笑一聲,“這。。晚輩卻是不知。”

孫斜穀微微蹙眉,也許是因為長髯道士沒有看到他給的暗示吧,“算了算了,既然來了就在等等吧。”

“孫正賢,來我古徵,不要為難小輩。”一陣洪鍾般的雄渾聲音響起,純印真人齊幀玄緩緩出現在水德殿上,走的閑庭信步,不慌不忙,頗有仙俠氣息。

被純印真人叫做小輩,長髯道士明顯有些尷尬,雖然他是純印真人的徒弟不假,可是在五行觀中怎麽說也是一個長老啊,輩分不算低,被叫做晚輩著實讓他有些臉上無光。

不過他也沒有在說話,而是乖乖的退到齊幀玄身後。

孫斜穀看到純印真人後,笑了笑,“老道士,出來了。

“你啊,隨我來吧。”純印真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慢慢說道。

孫斜穀倒也灑脫,酒葫蘆一掛,就跟在純印真人身後來到了水德殿西邊的金聖殿。

殿中金光閃爍,燭火通明,即便是在白天,也是窗戶緊閉,在金聖殿的屋頂上,是一巨大琉璃天窗,但現在被木板擋了起來,到了晚上,就會有道士推開木板,通過天窗以觀天象。

天象運勢,星辰北鬥,都屬道統天地陰陽學說,《渾天北鬥傳》,《陰陽簡》,《太公經史略》等等都是道家有名的天地陰陽著作,影響深遠。

當純印真人和孫斜穀走進金聖殿後,長髯道士就躬身退去,鎖好大門,門外數十位道士持劍而立,百米之內,無人敢靠進。

孫斜穀摳了摳鼻子,不屑的說道,“牛鼻子,自己的地盤還要這麽小心嗎?”

純印真人淡定自若,古井無波的看了看孫斜穀的不雅動作,慢慢說道,“天象有變,大熙將有一場大劫。”

聽到純印真人這麽說,本來心不在焉的孫斜穀突然變得謹慎起來,坐在地上的蒲團上,緩緩說道,“我那弟子來看我的時候把滇越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滇越從蠻荒之地到民富兵強,不過是十年時間,看來東南之地確實有紫微星轉世之人。”

純印真人慢慢推動眼前的渾天儀,這可是道家祖師爺用天幹地支配以陰陽五行原理,由墨稷青龍機關術操刀而製作的天象儀器,夜間可觀天象,白晝能測禍福。

渾天儀發出陣陣機械的聲音,隨著最後一聲哢嚓聲的結束,渾天儀中心的圓鏡剛剛好照射到東南辰巳之位上,所印證的正是東南之地。

“二十六年前,天生異象,紫氣生於東南之地,華轉三千裏,北鬥南移,星宿東轉,紫微星轉世落於大熙龍脈之上。”純印真人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孫斜穀則在一旁緘默閉嘴不言,聽著牛鼻子老道繼續在那裏絮叨,“天意如此,紫薇轉世,天下不是大亂轉治,就是久治將亂。”

“那你覺得,紫微星轉世是好事好事壞事。”

“天意不可妄自揣測,自洪德皇帝西征以來,大熙百姓可有一天安生日子可過?”齊幀玄皺眉道,目光深邃。

孫斜穀順著純印真人的話說下去,“那就是說是好事了,紫薇落地東南,大熙滇越王宮天寧便是紫微星轉世。”

“就在昨日,大熙折損的百年氣運隨著紫微星的升天突然盡數而歸,北鬥歸為,星宿正德,屬實奇妙。”

“這就是你把我叫到這裏的緣由?”

“孫斜穀,可曾聽聞佛道儒一語成讖,百年大事皆在一語言之間。”

斜穀道人悠然一笑,“又要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老道士有屁就放。”

“紫微星命裏格數相克,生死相反,所以臨世必有大亂大治之局,二十六年前的紫微轉世不僅僅是一人轉世。。”齊幀玄說著說著,再次波動渾天儀,儀器翻轉,齒輪聲不斷,儀器上的字符不斷挑動,最終定格下來,齊幀玄輕輕揮袖。

儀器後麵燭火搖曳,赤紅的光輝將房間點亮,孫斜穀饒有趣味的看著道家大真人的以氣馭物,純印真人背過身子,轉而看向投射出渾天儀影子的牆麵。

這一看,連孫斜穀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燭火閃爍,將渾天儀的影子投射在了牆麵之上,牆麵上呈現出十縱十橫的縱橫交錯之勢,每條縱橫上都有十顆閃爍的光點,共計一百顆,在所有的光點中心,是一個更加閃耀的光點,那便是紫微星。

東南天降紫微星,一星臨世百星落。

孫斜穀愣了愣,看著牆上明暗交錯的星辰抖擻,抿嘴說道,“這真是一語成讖,一星臨世百星落。”

誰知道齊幀玄接著說道,“這究竟是何天下,百星齊出又齊落。”

孫斜穀沒有在說話,靜靜的看著牆麵的百星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為了追求大風雅而遠離晉雍南下的徒弟。

在一想起呂雲棧所侍奉的是宮天寧,孫斜穀就有點哀愁上身,這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

那年,呂雲棧攜妻子洪若瑄回到晉雍斜穀。

夏天的晚風吹來,一坦胸露乳的老頭坐在院子中央的桂樹下,平著小酒,就這一碟花生米,很是愜意。

呂雲棧在院子門口看到老人後,直接紅了眼眶,直接雙膝跪地,“師父,弟子回來了。”

這一聲師父,喊出了呂雲棧多少年的感動和委屈,一人遊離在外,這次終於回來了。

洪若瑄在呂雲棧身後靜靜的站著。

這一聲師父也把孫斜穀喊醒了,孫斜穀慵懶的起身,看了看門口的呂雲棧,輕輕一笑,露出一排老黃牙,“跪在門外算什麽,還不進來。”

洪若瑄急忙前去扶起呂雲棧,呂雲棧咧嘴一笑,還是之前的師父。

呂雲棧擦了擦眼淚,把洪若瑄帶到孫斜穀麵前,介紹道,“師父,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廣陵臨湘人士,洪若瑄,若瑄的兄長便是臨湘七子之首的洪子息,洪先生。”

洪若瑄隨機躬身行萬福之禮,“晚輩洪若瑄拜見孫老先生。”

孫斜穀儼然大笑,“廣陵洪家,莫非是洪鞅的後人?”

“不敢隱瞞,正是。”

孫斜穀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啊,人家可是富貴家的小姐,不要虧待了人家。”

“師父,弟子現在有了官職。”

“官職?”孫斜穀麵色一變,“你去求官了?”

呂雲棧搖了搖頭,把自己離開晉雍抵達廣陵,遇到白亦莊和宮天寧的事情全部告知了孫斜穀,孫斜穀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會發出嘖嘖聲。

聽到呂雲棧說到自己讓出了軍師之位成為祁寧軍監軍的時候,孫斜穀突然沉默,一陣清風吹來,孫斜穀不由得掉下一顆淚花,打趣道,“好大的風沙,迷了老頭子的眼睛啊。”

“師父,大風雅究竟在哪?白先生說的是真是假?”呂雲棧不解的問道。

孫斜穀笑了笑,繼續抿著小酒,“白亦莊說的你認為是真便是真的了。”

呂雲棧再次問道,“那師父你可願意弟子留在滇越幫助滇王成立功業。。”

“建功立業,名留青史,是每一個讀書人夢寐以求之事,您若是因為追求大風雅而選擇了這條路,便是不忠。”孫斜穀眯著眼睛說道,“傻徒弟,為師且問你,你為何要追求大風雅,求之不得又怎樣?求之既得又怎樣?”

呂雲棧略微思索,半天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一時語塞。

孫斜穀看到了徒弟的窘境,打趣道,“不著急回答,學問學問,有學也有問,按照你的路走下去吧,所有的困惑都會有答案。”

聽著孫斜穀說的玄之又玄,呂雲棧微微拱手,“多謝師父教誨,弟子銘記在心。”

“好了,不說這些了,來,和為師小酌幾杯,走了這麽多年,除了古徵山上的牛鼻子老道外,老夫可是好久都沒有與人同飲了。”孫斜穀慨然道。

呂雲棧輕笑一聲,也不推測,直接坐在了孫斜穀對麵,“那弟子冒昧了。”

師徒兩人,黃昏立酒,桂樹美酒佳人,何其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