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縱橫家樂恙
樂恙一步一步爬著,頑強的讓人心悸。
在他身後,一些不安好意的身影混雜在人群裏看著正在勉強爬行的樂恙,嘴角微微上揚。
不知道爬了多久,爬到夜幕來臨的時候,樂恙終於爬到了街頭角落的一間坍塌的老宅旁,坐在老宅旁的石階地板上,傻傻的笑著,就在那裏傻傻的笑著。
走過的百姓紛紛投過鄙夷的目光,一些小孩手裏拿著雞蛋菜葉,站的遠遠的,不斷的把手中的東西仍在樂恙身上。
“啪。。”一個雞蛋在樂恙頭上炸開,粘稠的雞蛋液順著樂恙的臉頰流下來,但是樂恙對此熟視無睹,依舊傻傻的笑著。
對麵朝他仍雞蛋,仍菜葉的小孩也跟著笑了起來,一些膽子大的甚至在哪裏張牙舞爪的鼓起掌來。
樂恙傻嗬嗬一笑,直接張嘴把臉上的蛋液嗦進嘴裏,掉在身邊的菜葉,也被他毫不客氣的收入囊中,一邊吃一邊衝著那群小孩笑。
扔完了菜葉,一個膽子大的小孩慢慢靠近樂恙,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樂恙。
樂恙轉身傻傻一笑,小孩也跟著笑了起來。
就在一瞬間,樂恙突然張牙舞爪,麵色猙獰的大喊起來,“啊。。”
小孩子被嚇了一跳,轉身大哭起來,“哇哇。。”
看到小孩坐在地上大哭,樂恙再次傻笑起來,真的像個孩子。
少頃,聽聞孩子哭聲不久,一個婦人走了過來,手裏提著菜籃,看到自家孩子坐在地上大哭的時候,趕緊把小孩抱走,一臉鄙夷的看了一眼樂恙,暗罵道,“真的是死不要臉。。”
樂恙笑的更開心了,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狼狽不堪,還是在笑這個沒有感情的世界。
深夜的風吹在樂恙身上,刺骨的寒冷讓他不停的顫抖,撿起地上的幹草,不停的往身體裏塞,抵禦著夜晚的陰寒。
夜空不算明媚,月亮躲在雲層之後,空氣中偶爾傳來幾聲驚雷,宣告著明天注定是一個雨天,樂恙再次笑了,這次是給他自己笑的。
清晨來臨,一聲聲狗吠將樂恙從睡夢中吵醒,樂恙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想要起身,但還是起不來,看著眼前衝著自己狂吠的野狗,皺了皺眉頭。
“汪汪汪。。”野狗繼續狂吠著,原來是樂恙麵前有一碗不知道是那個好心人施舍的米飯,而那些野狗顯然也看到了這碗飯,不停的狂吠著。
“汪汪汪。。”一陣毫無征兆的狗叫從樂恙嘴裏發了出來,樂恙趴在地上,竟然學者狗的樣子,四腳著地,狂吠了起來。
一時間,一人和三狗對吼的畫麵出現在建安城的街道上,滑稽的讓周圍百姓紛紛駐足觀看,朗聲大笑。
“汪汪汪。。”身為主人公的樂恙對此絲毫不覺,繼續狂叫著,一聲接著一聲。
旁邊的人指著樂恙喊著,“叫的再大點聲啊,人和狗對罵,我還是第一次見啊。”
“是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和狗爭一碗飯啊,長見識了,長見識了啊。”
這種冷嘲熱諷不斷從四周的人群中傳來,樂恙對此充耳不聞,繼續專心的和狗“罵”著。
也許是看到四周的百姓越來越多,那三隻流浪狗心生膽怯,竟然發出陣陣嗚咽聲,緩緩退去。
“汪汪汪。。”樂恙不依不饒的喊著,周圍的百姓笑的更開心了,直到把三隻野狗都趕走了,樂恙才心滿意足的抓起地上的飯就往嘴裏送。
旁邊的百姓紛紛搖頭狂笑,倒真的是見到了人聲狗吠的畫麵。
樂恙一邊吃一邊默默的用力,這碗飯到底是施舍給他的還是給狗的?究竟是狗要搶自己的飯還是自己搶了狗的飯?
人一旦落魄起來,就算是一條野狗也能衝著你亂叫。
依舊是人群中的幾個身影,看到樂恙大口的吃這個狗食的時候,轉身離去。
蘇毅府邸。
當蘇毅聽到管家說樂恙居然當街學狗叫,和狗搶食的時候,著實是一臉驚訝。
這個師弟他最了解不過,將清高尊嚴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小的時候就算是遭受二十大板的鞭笞也不願意低頭說聲對不起。
在監獄裏哪怕餓著也絕不吃黑饅頭爛菜葉,沒想到出了監牢這才兩天,先是當街搶奪包子被人打得站不起來,後來又學狗叫和狗搶食;這個師弟變得讓他這個師兄都不敢相信這是樂恙。
“丞相,樂恙真的瘋了。”管家歎息道,試問一個正常人,哪怕是乞丐,他會學狗叫和狗搶食嗎?
蘇毅眉頭緊皺,慢慢起身,“把他送出建安城,我不想在建安城聽到他的任何消息。”
管家會意的點了點頭,“是。”
。。。
深夜來臨,街道上人煙稀少,樂恙一遍在沒有人的街道上爬著,一邊不停的學著狗叫。
“汪汪汪。。”
聲音不算大,深夜裏的回音傳到樂恙耳朵裏,是那麽的的刺耳,那麽的辛酸。
就在樂恙正在趴著學狗叫的時候,兩個身影突然的出現在他身後,直接把他拖了起來。
“汪汪汪。。”樂恙好像迷失了心智一樣,即便被拖起來,也依舊在學著狗叫,時不時還會傻傻的笑一笑。
“汪汪汪。。”從樂恙嘴裏傳出來的狗叫聲,回**在建安城的街頭。
“嘭。”城門口,樂恙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被人扔來扔去,這次被直接扔出了建安城,扔出了建安城門。
把樂恙扔出去後,兩個大漢很是嫌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暗罵道,“一個死瘋子,折騰死我了,一路上狗叫個不停,真讓人不省心,真想過去打他一頓。”
旁邊的男子拉住了暴躁的男子,“算了,這可是丞相安排的,再說了你和一個瘋子置什麽氣啊,忍忍就過去了。”
那個暴躁的男子不甘心的看了看樂恙,緩緩往城中走去,而城門口,樂恙被扔出去後,門口的侍衛直接關上了大門。
“吱呀。”城門頹然關閉,樂恙趴在地上,看著這座帶著自己夢想,理想,現實,輝煌,屈辱的城池關上了大門,心中竟然有了一種逃脫的快感。
這扇門關上的不僅僅是一座城池,還有樂恙和蘇毅的師兄之情,還有樂恙在這裏的所有輝煌,所有的屈辱。
大門關上的一瞬間,樂恙獲得了新生。
重獲新生的樂恙在大門外大聲笑著,真的是大笑,躺在地上,抬頭看著星空,驚雷陣陣,雨滴悄然落下,慢慢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變成傾盆大雨。
樂恙躺在地上,任憑雨滴衝刷著自己,笑聲和雨聲混在一起,眼淚和雨滴混在一起,順著臉龐滾落。
空山新雨後。
一場春雨落在建安城外的土地上,潤物細無聲,洗滌所有的汙垢,淨化所有的糟粕,讓世界變得幹淨清澈,讓播散在田間的種子可以拙長成長。
樂恙又何嚐不是如此,一場大雨,洗盡了鉛華,洗掉了所有的汙垢羞辱,他重獲新生了。
他是樂恙,縱橫家樂恙。
。。。
新雨過後,所有的百姓都在為這場春月而歡呼,春雨潤物,標誌著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
沒有人會記得那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的軍師樂恙,沒有人記得抵禦外辱,建立不世功勳的樂恙,他們隻記住了那個在建安城裏學狗叫的樂恙。
而現在,一場春雨過後,他們連樂恙是誰都記不起來了。
鳳鳴山下,樂恙拄著拐杖走在林間小路上,臉色蒼白,雨水打濕的衣服不停的往下滴著沾著血漬的血水,樂恙麵色平靜,對於周圍上山求簽百姓的異樣目光置之不理,連狗叫都有過的他還怕這點異樣的目光嗎?
“嘭。”一個重心不穩,樂恙直接一頭栽了下去,倒在地上,雙膝傳來的劇痛讓他整個人都抽搐起來,疼的在地上打滾,本來雙腿就有傷,再加上昨天夜裏淋了一整晚的雨,膝蓋受寒,怎能不疼。
緩緩,一個小道士走了過來,身後背著背簍,看到樂恙後,沒有一點嫌棄,而是走到樂恙身邊,衝著他微微一笑,樂恙愣住了。
樂恙發誓,這是他看到的最真誠,最真摯的一個微笑。
“你膝蓋受傷了。”就在樂恙愣神的時候,小道士卷起了樂恙髒破的衣服,露出了已經發紫流膿,腫的不像話的膝蓋。
樂恙沒有說話,準確來說,是疼的說不出話來。
小道士從身後的背簍裏挑出幾株野草,放在嘴裏嚼了嚼,然後找來一片桑樹葉,放在桑樹葉上,直接敷在了樂恙的膝蓋上。
“嘶。。”劇痛襲來,樂恙不由得青筋暴起,倒吸一口涼氣。
小道士故技重施,一邊嚼著草藥一邊說道,“你忍忍,這些草藥是消腫止痛的,一會就不疼了。”
樂恙重重的點了點頭,雖然很痛,但是心裏卻不那麽痛了。
上山的小路上,小道士扶著樂恙,一瘸一拐的往山上走著,痛感消散後,樂恙好奇的問道,“小師父,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小鬥。”小道士天真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你是不是叫樂恙啊?”
樂恙愣了愣,“你認識我?”